姐不是很喜欢她的堂哥莱斯里·西尔。她也是在美国出生的,但是是在美国的另一
边,直到长大后彼此才见过面。他们一见面就吵架。他来英国时偶尔会打电话给她,
但这一次却没有。她不知道他来到了英国。
威廉斯问她是不是常常不在家,会不会西尔打电话来她没有接到。她说她到苏
格兰高地去画画了,说不定西尔打了很多次电话来,但她没接到。当她不在时,整
个房子就空着,不会有人接电话。
“你看到那些画了吗? ”格兰特问,“那些有关苏格兰的画。”
“哦,看到了。那个地方到处都有。”
“看起来像什么? ”
“很像苏格兰。”
“哦,很正统的。”
“我不知道,好像大部分都是索色兰及斯开岛。”
“有关他在乡间的朋友们呢? ”
“她说她很惊讶他会有任何的朋友。”
“她有没有跟你说西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
“没有,一点也没有。”
“她也没有说为什么他会突然失踪,或者他会消失到什么地方? ”
“没有,她没说什么。她只是跟我说他没有朋友,双亲也都死了,而他是个独
子。她似乎对他的人际关系一点都不知道。他说他在英国仅有一个亲戚似乎是真的。”
“那么,谢谢你啦,威廉斯。我忘了问你,你早上是否看到班尼? ”
“班尼? 哦,有。那不是难事。”
“他大叫吗? ”
格兰特听到威廉斯在笑。
“没有,他这次耍了个伎俩,假装昏倒了。”
“他骗到了什么东西? ”
“他骗到了三杯白兰地和一大堆悦耳的交响曲。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们在酒
吧里。两杯白兰地下肚后他开始抱怨他如何被迫害,所以他们给了他第三杯。我在
那儿相当不受欢迎。”
格兰特认为这个说法只能算是轻描淡写。
“幸好那是西区的一个酒吧。”威廉斯说。这意思是说不会跟他的表现有任何
冲突。
“他答应一起跟你去接受侦讯吗? ”
“他说他会,只要我先让他打一通电话。我对他说他可以在白天或晚上的任何
时间打电话给任何人,而且如果他是无辜的他就不应该介意我在旁边听。”
“他同意吗? ”
“他自己将我拉进电话亭里面。你猜那家伙打电话给谁? ”
“他的民意代表? ”
“不,我想民意代表们都已对他感到很厌烦了。他打给了一个在《看守人》写
专栏的家伙,并且告诉了他整件事。他说他马上就会被苏格兰场的警察带回去侦讯,
而且你想一个人和一大堆都不认识他的人在一起,又喝了点酒,他会说实话吗? 他
似乎很高兴跟我一起走。”
“他对我们警场有任何帮助吗? ”
“没有,但他的女朋友有。”、“她说出秘密了? ”
“没有,她带着波比的耳环,波比·布朗特的耳环。”
“不会吧。”
“如果不是班尼,我想那个女的早就把他做掉了。她气疯了,他已好一阵子没
有跟她在一起了。而她也有点想把他甩了,所以班尼‘买’了一对钻石耳环给她。
班尼的智慧实在比一个五岁的小孩还低。”
“你拿回了波比其他的东西吗? ”
“没错,班尼全吐出来了。他还来不及把它们弄走。”
“做得好。那个写专栏的家伙呢? ”
“我本来想看那个家伙的笑话,但上面不让我这么做。
他们说这样才不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只好打电话去告知那家伙。
“
“你最少得到或学到某些事吧? ”
“是呀,我承认,整件事让我感到很有意思。我说:‘李特先生,我是威廉斯
警官,几小时前班尼·史考尔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他说:‘你也在
场? 但是他说了些对你不满的话! ’‘是呀! ’我说,‘这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
’‘我不认为对有些人来说言论这么自由,’他说,‘你不是就要强押他到苏格兰
场去做侦讯吗? ’我回答说我是邀请他过去,他如果不想,他可以不去。
然后他又对我说了一大堆对待罪犯的话,什么你们没有权利再将他当作犯人一
样问东问西的。‘你在他的朋友面前让他颜面尽失,’李特先生说,‘而且再一次
将他推回绝望的谷底。班尼·史考尔今天下午在苏格兰场还好吧? ’‘值两千英镑。
’我说。
‘什么? ’他说,‘你在说什么? ’‘那是他星期五晚上从波比·布朗特家偷
来的珠宝的价值。’‘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班尼偷的? ’他问。
我说是班尼自己交出来的——除了那两颗吊在他现任女友耳垂上的钻石耳环。
然后我说:‘祝你晚安。’非常轻声细语地说,就像他们在儿童节目上那样。之后
我就挂上电话。我想,他大概早已写好了一篇报导班尼是如何无辜的文章。他一定
难堪极了。如果没有人要他写东西,作者一定感到自己一无是处。“
“等到李特先生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格兰特说,“他一定会跑来对我
们大声说不会放过那些罪犯们。”
“是呀,真是好笑,不是吗? 特别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旧金山
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吗? ”
“还没有,但随时都可能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太重要了。”
“不重要。就像我在威克翰讥问巴士司机一样,一整本笔记全都可以丢到垃圾
桶里。”
“绝对不可以将你的笔记丢掉,威廉斯。”
“把它留下来以后还会有用吗? ”
“把它们留下就是,就算是你的自传也罢,留下它们。
可惜你目前工作不允许,否则我真想你回我这儿来,陪我在寒风中守候。“
“真希望在日落前会有新的进展。”
“我也希望如此。”
格兰特挂上电话后就马上回到了河边。围观的人群也随着天色的逐渐昏暗而渐
渐散去,但是有些人就是饿着肚子、承受着寒风也一定要看到警方将尸体打捞上岸。
格兰特看着这些痴人们的脸庞,他干警察这么多年了,但还是搞不清楚他们在看些
什么玩意儿。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如果哪天有了民怨,那么他进出办公室时
就会变得比较麻烦了。
罗杰斯回威克翰去了,但接着却来了一大堆记者——当地及伦敦各报驻克隆的
记者,他们想知道为什么河流又重新被打捞了一次。长老也来了。长老的鼻子和下
巴几乎连在一起,格兰特很难想像他如何刮胡子。他代表的老字号团体虽然地位不
高,但因攸关“种族记忆”,不但受人尊敬,且分量十足。
“你们这样打捞是没有用的。”他对格兰特说,就像一位师傅对学徒讲话一般。
“没用? ”
“没有用,没有用的。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吞了下去,吞到污泥里面了。”
很明显,“她”指的是那条河流。
“为什么呢? ”
“她走得很慢,好像很累似的。所有事物都向下沉。
然后等她走到威克翰的时候她又有精神了。啊,她就是这样,将她带来的东西
全部都沉到污泥里面。然后她就会静悄悄地走到威克翰。“他突然对格兰特使了一
个眼色。”狡猾,“他说,”她就是这样,狡猾! “
罗杰斯之前也说过,他也曾经接受了这个当地人的意见,但是他却不知道他们
这样打捞为什么没用,而现在这位俨然“种族记忆”的代表人物正在跟他解释为什
么。
“再怎么捞也没有用的。”他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很轻蔑地说。
“为什么? 难道你不认为河底有一具尸体吗? ”
“啊! 是有尸体在河底。但是河底的那些污泥,它要等到它高兴的时候才会将
你要的东西吐还给你。”
“那请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
“哦! 一千年内都有可能,黏性那么强的污泥、烂泥。
我祖父小的时候有一个球,有一次那个球掉了,而且一直滚,滚到了河里面。
那儿本来很浅,他可以够到那个球,但他不敢下水去捡它。他跑回家去把他父亲找
来帮他一起捡那个球,但污泥已经把它吞了下去。污泥把它吞下去后你也就没有任
何办法。他们回去拿了耙子去捞它也没有用,污泥吃了它。会吃东西的污泥,我告
诉你们,那是会吃东西的污泥。“
“但是你不是说它有时候会将它吞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还你吗? ”
“啊! 是呀。偶尔。”
“什么时候? 淹大水时吗? ”
“不是的! 淹大水时她只会更加扩散她自己,并带来更多的泥沙。但有时她会
吓一跳,并将她吞下的东西吐出来还你。”
“吓一跳? ”
“啊,就像她上个星期一样,大云层飘到欧特雷,倾盆大雨降到河里,就像有
人在倒洗澡水一般。她还来不及扩散,大雨带来的大水在河道中流下,就像一把大
刷子一样冲刷着她,偶尔就有些东西因此从污泥中被吐了出来。”
这对格兰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表示如果他想要找到西尔的尸体,他必
须要等到下一次大雨的来临。渐暗的天色也使得他的心情低沉了下来;再过几个小
时他们就必须要收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大概也打捞完莎卡镇这段了,如果他
们什么也没捞到,那他们还会有什么希望? 他整天都在想他们只是在大海里捞针。
如果这第二次打捞工作又没有任何进展,那怎么办? 没有讯问,没有案子,什么也
没有了。
就在太阳快要西沉,而他们的打捞工作再过大约五十码就要结束时,罗杰斯突
然出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给你的。从美国来的报告。”
现在一点也不紧急了,但他还是拆开了信封将报告拿出来看。
旧金山警局里没有任何一点有关莱斯里·西尔的记录,对他的资料也一概不知。
他总喜欢在冬季的时候来到西岸,其余的时间他会到世界各地去旅游摄影。他生活
过得很舒适,很平静,没有任何奢华的花费或不检的行为。他没老婆,也不曾有过
缠绵的恋情。旧金山警局里没有他任何记录,只得到大洋洲摄影公司的公关部门去
查。根据他们的资料说,西尔诞生于康涅狄克州周柏林市,是达菲。
西尔和克莉丝婷娜·梅森惟一的小孩。经康涅狄克州周柏林市警局调查,发现
他们早已在二十年前移居美国南部。
西尔是位药剂师,同时也对摄影很感兴趣,但这就是大家对他们仅有的印象。
这真是个乏味的报告,既无聊又没用。没有他想知道的西尔在美国相关亲友的
任何线索,也没有描述西尔的资料。不过,其中有那么一丁点似乎让他感到疑惑。
他再次仔细地阅读,期待着突发一些灵感,但这次却没有任何反应。
满是困惑的他再慢慢地重读一遍。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感到疑惑? 他竟然找不到。
他满腹疑云地把报告书折起来,暂放在自己口袋里。
“看样子我们完蛋了,我想你知道吧? ”罗杰斯说,“目前为止我们什么都没
找到。莎卡镇的河里什么也没有。
此地有句俗语,当你要说‘放弃了吧’,或是‘永远都不要再想了’,他们就
会说‘丢到莎卡镇的桥下去’。“
“人们为什么不偶尔挖挖河床,却让它淤塞成这个样子。”格兰特愤怒地说,
“难怪隔年冬天河水都会淹没这里的房子。”
罗杰斯原本不悦的脸色瞬间充满了趣味,他和善地说,“如果你闻一闻罗许密
尔泥巴的味道,就会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把泥挖出来,让货车载着经过街道运走。
要不要我现在命令他们停止? ”
“不。”格兰特顽固地说,“太阳下山之前叫他们继续打捞。天晓得,说不定
我们会创下纪录,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从莎卡镇的河里挖出宝来的人。反正我不相
信什么乡下的迷信说法。”
他们一直打捞到太阳下山,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第十六章
“要不要我载你回威克翰? ”罗杰斯问格兰特,但格兰特说不用,他自己的车
停在磨坊屋附近,可以自己走过去开车。
玛塔在狂风的黄昏中出来迎接他,并挽着他的手臂。
“没找到? ”她问。
“没有。”
“进来取取暖吧。”
她默默地走在他身边,进屋后倒了一大杯威士忌给他。风声被厚厚的墙壁挡在
屋外,屋子里像昨晚一样安静、温暖。厨房里传出阵阵咖哩香味。
“闻出我帮你准备了什么吗? ”
“咖哩。其实你没有必要为警局的人准备东西吃。”
“在英国美丽的春季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咖哩会是你最需要的食物。当然你
也可以选择回到白鹿旅馆享用普通的周日晚餐,冷罐头牛肉、两片马铃薯、三颗甜
菜和一片枯萎的莴苣叶。”
格兰特听了之后不禁打了个寒颤。白鹿旅馆的周日夜晚简直是一片死寂。
“而且明天我就不能帮你准备晚餐了,我必须回到伦敦。我实在受不了继续待
在磨坊屋。我会一直待在伦敦,直到排演《郁闷心情》为止。”
“能有你在这里陪伴我等于是救了我一命。”格兰特说道,他把口袋里美国方
面送来的报告书拿出来,“请你看一看,告诉我你觉得有什么线索。”
“没有,”看完后她说,“没有线索,不是吗? ”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似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再度陷入迷惑中,
随后他又把它收起。
“等你也回到伦敦之后,”玛塔说,“请介绍威廉斯警官给我认识。你也可以
找个晚上大家一块吃饭呀? ”
“当然。”格兰特高兴又顽皮地说,“为什么突然对陌生的威廉斯感兴趣? ”
“嗯,事实上有两个不同的原因:第一,有小聪明看出华特.怀特摩尔实际上
是‘胆小鬼’的人,的确值得认识认识。第二,今天我惟一看见你露出愉悦的神色,
便是当你跟威廉斯警官通电话的时候。”
“哦,那件事! ”他说道;之后他告诉她班尼·史考尔、《看守人》和威廉斯
的优点等事。他们一起享用了愉快的周日晚餐,玛塔也叙述《看守人》剧评的诽谤
故事,直到他准备离去之前,玛塔才问他既然搜寻西尔并没有结果,接下来打算怎
么办。
“明天早上我会在莎卡镇整理一些资料,”他说,“然后回伦敦向长官汇报。”
“然后呢? ”
“我们再开会决定接下来应采取什么行动。”
“我懂。等你一切都忙完之后别忘了打电话给我,而且等威廉斯警官有空时别
忘了替我安排跟他见个面。”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真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没有疑问,没有暗示,没有女
性好寻根究底的毛病。她认定现状的态度还真具男子气概,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独立
才让男人感到害怕吧。
他回到白鹿旅馆之后打电话回警局查看是否有什么消息,还随手翻翻吊在餐具
柜旁的菜单,看看玛塔猜测的项目准不准( 她忘了炖大黄和乳蛋糕,下次一定告诉
她) 。
这是最后一晚睡在这个小房间里。圣经里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