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微微颔首,对张多说道:“汝领步卒,分列两翼,已弓箭手居中,长枪手居前,刀盾手次后。某率骑兵再冲杀一阵,待各部登岸完毕,则令其举双火把,以迷惑敌军!”
张多本想亲自领兵冲杀,见太史慈神态坚毅,便不再坚持,遂领命而去。
此时已有第二批登岸将士约一千余步卒,赶到此处与太史慈所部会合,因此张多排兵布阵倒也不愁兵种不全。
不过太史慈这次率领骑兵冲杀,却未能冲破曹军阵型,毕竟方才厮杀的太过激烈,将士和战马的体力都消耗颇大。另一方面则是路招已有了防备,太史慈见敌军阵型严整,长枪林立,因担心强行进攻伤亡太大,只得指挥部下分为两队,从曹军阵型之前飞驰掠过。
期间曹军弓箭手也抛射了一轮箭雨,好在因为仓促,准备不足,因此荆州军骑兵伤亡并不大。
当太史慈率领部下回归本阵时,天色已黑,双方将士都打起了火把,星星点点,远远望去灿若星河。
“将军!我军各部都已登岸!”许乾领着第三批渡河的将士登岸之后,找到太史慈报道。
太史慈见许乾浑身**的,想来曾落入水中,当下点头道:“既如此,按前者所议之计,你部留守此处,以为疑兵。若曹军进攻,务必要将其挡住!”
许乾肃容应诺,又对太史慈说道:“末将领兵乘船而来时,见曹军水军欲来进攻,好在我方水军早有准备,黄将军等率战船迎战,已将曹军水军击退!”
这件事太史慈倒也不太意外。只要曹仁决定从淮阴派遣步骑向己方进攻,就一定也会派出水军袭扰,只是己方水军战力强大,敌方水军未能获胜罢了。
不过这也让太史慈更加认识到时间的紧迫性。曹仁必然也会派人去白马湖大营,只不知是派斥候信使,还是派出一路人马?若是斥候信使的话太史慈就不用担心,毕竟己方斥候还是能够应付得了,可若是派出一支数百人步骑的队伍呢?
兵贵神速,在此地耽搁的越久,白马湖大营的曹军就越有可能得知己方出现在其后背,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和防御。然而现在路招所领人马,又在附近虎视眈眈,更不用提曹仁很可能还会另外派遣数路人马,向己方合围而来。
在太史慈与周瑜等将校拟定的计划中,是由太史慈率领这五千精锐步骑渡河登岸之后,分出一千人马在曹军白马湖大营与淮阴之间的道路上设伏,同时太史慈亲自率领其余四千人马,潜行至白马湖大营后方数里之地。待夜半时分,升起数盏孔明灯以为信号,然后周瑜所领大军和太史慈所部猝然发难,对曹军白马湖大营前后夹击,实施猛攻。
现在形势已发生变化,正是需要统兵之将发挥临机应变之能的时候,太史慈性情刚毅,行事果决,在得知敌军骑兵发现己方之后,便已经做出了决定。而此时又需要他进一步决定,是否采取更加冒险,更加大胆的战术?
若是此时太史慈决定收兵,恐怕也不会有人指责他,毕竟他现在率领着这五千精锐,是身处于敌军白马湖大营和淮阴之间。如果进攻白马湖大营不顺,又被曹仁分兵包围,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太史慈既然已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弦更张,除非又发现了新的敌情,否则他还是要按照之前的决定,执行对白马湖大营的进攻。只是对接下来的战术进行适当的调整罢了。
对于路招所领的曹军,太史慈决定用疑兵之计虚张声势,能够吓住对方更好,若是不能的话,便由许乾率领其部坚守阻击。而他自己,则率领大军直扑白马湖大营。
至于如何攻打曹军营寨,太史慈此时也有了大概想法,只是能否奏效,眼下还不得而知……
第505章 形势危急何用计
新月如钩,夜风习习,白马湖大营中,刁斗森严,火把处处,将营内照得颇为明亮。中军帐中,何夔正与张喜等将校商议防守之事。
荆州军接连数日进攻虽然一天比一天要猛烈,但在张喜看来,对方还远未施展全力。对于他来说,这几天的防守虽然也颇为吃力,但敌军却连前方营寨都未攻破,实在难以想象。
“莫非是荆州军要保存实力,又怕伤亡过大,以至于将来进攻淮阴时,已成强弩之末?”张喜麾下的苏校尉因肩膀受了箭伤,裹了厚厚数层白布,对何夔问道。
何夔却不是这么想,闻言摇头道:“荆州军既有备而来,岂能因害怕伤亡而裹足不前?以某思之,荆州军未用强攻,恐怕是另有所谋。”他虽已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但却想不出周瑜若是另有所图,会是从何图之。此时再度思及,仍是不得要领,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张喜。
张喜见状,沉吟道:“以末将观之,敌军或许会分兵偷袭淮阴,又或是以水军为主,直取淮阴腹心,亦未可知。”
“若是荆州军自淮河南渡,绕过我白马湖大营,自我军大营后方进攻呢?”何夔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蹙眉对张喜问道。
张喜摇头道:“这个恐怕不会吧?荆州军若是绕行至我军后方,必为曹将军发觉,彼时敌军身处我军夹击之中,能全身而退尚且不易,又何谈来进攻我军营寨?”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看来,荆州军自正面强攻也并非没有优势,只是可能会伤亡大点,时间长一些罢了。若是分兵渡河,绕行至己方大营之后,实在太过冒险,对于荆州军来说并无必要。
这是因为张喜尚不知刘备已攻占冀、并二州,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想到曹操将如何应对,又会因此对荆州、对刘琮产生怎样的影响,进而影响到当前的战事。
何夔听了张喜所言,虽然心中并不全然相信,但多少也宽慰了一些。
“今日敌军攻势又有所加强,前寨已岌岌可危,将士们伤亡日增,恐怕明日还需要调三百步卒往前营。”苏校尉想到白天的战况,虽然荆州军并未冲至寨墙附近厮杀,但光是敌军的箭矢,就让麾下士卒伤亡不小,便趁机对何夔请求道。
对他这个请求,何夔自然不会不允,他现在担心的是荆州军若是使用霹雳车,己方的霹雳车却不知能否与其相抗?
众将校对此各有想法,有的说若是荆州军使用霹雳车,便领兵出寨焚烧之,还有的要在营外挖掘大坑,不使敌军霹雳车有立足之地,甚至有个骑尉突发奇想,提议在前营内挖出地道,待荆州军霹雳车前来时,从地道内奇袭之。若是按照他的说法,恐怕还能趁机俘获敌军的霹雳车呢。
诸人正说的兴起,却见何夔的近卫从帐外匆匆入内,神色颇为紧张,大伙儿面面相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都有了一种不祥之感。那近卫在何夔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一贯喜行不怒于色的何夔也脸上变色,起身对那近卫说道:“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张喜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跟随着那近卫,只见他站在帐门招呼了一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报!荆州军数千人马已渡过淮河,在白马湖大营西北三十余里之地登岸,曹将军特命小人前来报信!”这名斥候显然经过一番厮杀,脸上苍白,满头大汗,对居于主位的何夔报道。
何夔等人闻言大惊,方才还说及此事的可能性,现在便得知敌军竟真的渡河而来。何夔不由向前倾了倾身子,对这名斥候问道:“曹将军可曾知晓此事?有何应对?”
“曹将军已令路将军领六千步骑往攻敌军,至于战况如何,小人却不清楚。”那斥候抬起头对何夔说道:“曹将军因担心敌军趁夜来攻,还命于将军领两千步骑往此处而来,想来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能到了!”
何夔与张喜对视一眼,都略觉安心。何夔又对这名斥候问道:“看你伤痕累累之状,可是曾遭遇敌军斥候?”
那斥候低头道:“小人一行五骑,自淮阴疾驰而来,半途被敌军斥候伏击,其他兄弟为了让小人报信,尽皆战死,唯有小人逃得性命。”
何夔点了点头打发这名斥候下去裹伤休息,待其走后,扭头对张喜说道:“却不知路将军所领人马能否将敌军阻住。不过我军也不可将希望全都寄托于路将军,还须先行准备才是!”
张喜起身道:“末将这便领一部人马往后营亲自驻守!”
“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夔见状连忙拦住张喜,待张喜重又落座之后,何夔说道:“既然曹将军又派了于将军领兵而来,还是当派一路人马前去迎接为好。”
张喜点头说道:“末将也正有此意,若是路将军未能将敌军拦住,我方人马也能提前发现敌军踪迹。”
帐中一名校尉闻言便立即起身请战,何夔略一思忖,颔首道:“既如此,便由王校尉领本部人马前往。也不用行出太远,离大营十里之地便可,若是敌军杀来,立即回报!”
其余诸将校见状,也纷纷请战,何夔和张喜商量着派何人领兵接应等事,期间张喜忽然想起一事,皱眉对帐中诸将校说道:“敌军既然分兵渡河自我军大营后方杀来,想必正面之敌也会与之呼应,此事却也不可不防。”
何夔扶额道:“不是张将军提及,险些忘了此处!”
“敌军若是前后夹击,的确有些难以防范,不若放弃前方两座营寨,集中我军兵力于中军大营?”张喜皱眉提议道。在他看来,少两座营寨倒没什么,最怕荆州军猛攻之下,连中军大营都守不住,那时候全军必然陷入混乱之中,即便有于禁领援兵而来,也很难挽回颓势了。
何夔眉头紧蹙,思忖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环视帐中诸将,说道:“现在我军既然已知敌军计划,何不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张喜听了有些茫然,如今形势危急,能将敌军抵挡住就不错了,还能用什么计策呢?
第506章 烈焰惊雷透烟尘
“将计就计?”张喜闻言有些吃惊的望向何夔,不知何夔要作何打算。
何夔并未故弄玄虚,环视帐中诸将说道:“既然荆州军要趁夜来攻,我方何故意示弱,埋伏下人马之后,待其轻取我军营寨,再以火攻阻其退路,然后各路人马杀出,何愁荆州军不败?”
张喜听了皱眉道:“此计虽好,却一时不好布置。”如果按照何夔所言,势必要让出前面两座营寨,还必须在荆州军发起进攻之前,堆积柴薪等易燃之物,与此同时还要在中军大营附近安排各路人马,至于从前营中运出粮草辎重等事,都还未曾考虑。
听了张喜所说的顾虑之后,何夔却摇头道:“不然,我军营寨本就多用木桩搭建而成,让将士们速速准备起来,未尝赶不到荆州军进攻之前。至于粮草辎重,若实在没有办法,那便一同烧了!只要能将荆州军一举击败,那两座营寨内的戎帐辎重和粮草一起烧掉又有何惜!”
“只怕荆州军不为大火所阻,又或者发起狠来向中军大营猛攻,那时却不好抵挡。”一名驻守中军大营的校尉迟疑说道。
何夔冷哼一声:“荆州军就算是铁打的,这大火一起,也要将之融为铁水!至于中军大营,某亲自在此,誓死与诸位共进退!可若是谁敢怯战避战,休怪军法无情!”
那校尉见一向文质彬彬的何夔发怒,不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张喜等将校小声议论了几句,便由张喜对何夔说道:“既如此,便依令君之计行事。”
何夔点头道:“那么以将军之见,我方该如何调动人马,于何处设伏为好?”
待他与张喜等将校安排停当之后,便立即下令各部行动起来,张喜亲自领兵往后营而去,很快中军帐内便空空荡荡的,唯有何夔和几名近卫。
此时派出的斥候也陆续开始回来报告,探查荆州大营方向的斥候还是一无所获,而往淮阴方向去的斥候,尚未与于禁所领人马相遇,也未曾发现荆州军。
何夔在案几后正襟危坐,心中虽然颇为焦虑,但仍旧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只是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就连案头青铜枝形灯上的烛饼,都似乎燃烧的慢了许多。
青烟缓缓升腾,和营内人喧马嘶的嘈杂相比,帐内愈发显得静谧非常,这种凝重的气氛,压抑的人几乎透过不气来。
“报!荆州军大营内火光渐明,似有异动!”一名斥候还未进到帐中,便高声报告道。
何夔猛地抬起头来,心中暗道,果然来了!看样子自己猜的没错,周瑜正是打着分兵两路,前后夹击我军大营的主意。
不过自这名斥候以后,便很难再窥探到荆州军大营的动向了。
敌军在夜里也大肆派出斥候,必然是想以此掩盖其出兵偷袭我军大营,何夔心中想道,若是这样的话,恐怕荆州军此次出兵,人马绝非少数,很有可能全军出击,却不知自己示弱诱敌的计策,能否成功将敌军引至中军大营附近?
正忐忑间,忽然又来一名斥候,却是从后营而来,他带来的消息让何夔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于禁所部前锋,距离大营仅有十余里之地了。
紧接着来自后营的消息便不断传来,派去迎接于禁援兵的校尉已与之前锋合兵一处,此时正往大营归来。
何夔心中稍定,既然于禁所部前锋已近,想来其大部人马也就不远了。若是能够得其相助,荆州军即便猛攻中军大营,又有什么可怕的?
“报!荆州军!是荆州军杀过来了!”就在何夔盘算着麾下人马能否抵挡住周瑜所部的进攻时,一名斥候神色惊慌的冲到帐前,高声禀报道。、
何夔心想周瑜所领人马这么快就杀到了,后方却并无荆州军人马出现,想来应是路招将军领兵将敌军阻住。他很是从容对帐外那名斥候喝道:“慌什么?周瑜领了多少人马前来,可曾探查明白?”
那斥候愣怔了一下,摇头道:“不,不是周瑜所领的人马,是于将军所部前锋骑兵!”
何夔越听越糊涂,皱眉道:“进来回话!”
“方才我军所迎来的,不是于将军所遣前锋,是荆州军打了我军旗号伪装的!”那斥候连滚带爬的进来,连说带比划,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何夔闻言大惊,从木榻上站起身,连鞋履都来不及穿,快步走到这斥候面前,低头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小人看的一清二楚!我方领兵校尉,引着他们行至后营,营中刚放下吊桥,开了大门,那些人便忽然动起手来,只一刀就将我军校尉砍翻落马!张将军见状,便派了小人回来给令君报信!”那斥候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说话便有了条理,将事情说完之后,见何夔如遭雷劈,呆立当场,心中不免惴惴。
“令君,只怕周瑜所领人马,也将杀奔而来!”何夔的近卫见状,忙走至近前,对何夔低声说道。
何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木榻前穿好鞋履,将屏风旁挂着的长剑系在腰带上,对近卫说道:“后营有张将军在,想来不会有事,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防备周瑜这一路人马。”
见那名斥候转身退走,何夔连忙将其唤住:“回去告诉张将军,后营万万不能有失!待我领军击败正面而来的荆州军后,立即就率领各路人马往后营增援!”
当何夔出了中军大帐之后,扭头往后营方向看去,果然见火光四起,厮杀声大作,埋伏在大营外的各路将校都派人来询问,何夔下令各部人马不许妄动。
他现在才意识到,荆州军分兵从大营后方进攻,恐怕还有要调动己方兵力的目的。若是自己慌乱之中调集大部人马往后营增援,彼时周瑜领荆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