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见众将校神情多少有些紧张,便又仔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极大的鼓舞了诸将校的斗志。
白马湖大营距淮阴大营近百余里之地,荆州军晌午之前抵近白马湖,何夔便立即派骑兵告知了曹仁,而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就在曹仁召集诸将校之时,荆州军大营也已大致立起。
周瑜与太史慈等将在中军帐中,正围着一个很大的沙盘观看地形,这沙盘是由数名参谋郎根据地图和斥候探查出的情报制作而成,倘若刘琮在此,几乎也无可挑剔。
“敌军大营依白马湖而设,阻断道路,虽无险关峻岭,但也殊为难攻。”周瑜一身白色锦袍,愈发显得丰神如玉,只是他现在面容凝重,与平时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稍有不同。他用手中的细长木杆指向曹军设立的数座大营,对围在沙盘旁边的诸位将校说道:“曹仁在此处设营防守,无非是要将我军迟滞于此,消耗我军兵力和粮草,待我军师老兵疲之后自行退走。”
凌统笑道:“既如此,我军何不在此虚张声势,大军却乘战船绕过此处?彼时我军或直扑淮阴,或回师从其背后猛攻,岂不容易许多?”
周瑜听了之后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扭头对太史慈说道:“子义以为如何?”
“以末将看来,也不用大军全都走水路绕过此处,只需五千精锐即可!彼时自两面夹击,曹军白马湖大营必破!且五千精锐绕行敌军大营与淮阴城之间,易于隐蔽,不使消息走漏,令敌军更难防范。”太史慈略一思忖,对周瑜说道。
周瑜点头道:“子义所言甚是!吾亦有此意,不如就由子义领本部人马,本都督再调一千精锐骑兵与你,一同乘水军战船绕行敌后,与大军夹击白马湖大营如何?”
太史慈肃容拱手道:“末将定不负使命!”
旁边陈武一直在低头沉思,此时抬头蹙眉说道:“五千步骑,若是全部乘水军战船,恐不敷使用,还须征集民船才是。”
众将校也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有的说要多带弩兵,有的则建议太史慈用火攻,还有的更是愿领本部人马,以为太史慈所部先锋。
“兵法之要,在于虚虚实实,敌莫能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周瑜含笑道:“待进攻之前,子义可遣千余人往淮阴,虚张声势以为疑兵,若是白马湖曹军大营被我军攻破,也可阻击曹军溃散之兵往淮阴而去。”
朱桓跟着说道:“在太史将军进攻之前,我方大军也必须佯攻敌之大营,不令其生疑!”
“不错!我军佯攻白马湖大营,还可以使敌军都吸引在正面,对于侧翼及后方防范自然会相对薄弱。”周瑜很欣慰的看了看朱桓,颔首说道。
陈武迟疑道:“若是曹军发现太史将军渡河绕行,恐怕会调集重兵加以围攻,此事也不可不防。”
“深入敌后却不被敌军发现,恐怕很难。”太史慈沉吟道:“因此我军登岸之后,便直扑白马湖大营,即便敌军知晓,亦难反应。所谓兵贵神速,正是指此时而言。”
周瑜微微眯着双眼,目光在沙盘上白马湖大营与淮阴之间梭巡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对太史慈说道:“子义请看!”说着,用手中木杆指向沙盘。太史慈和诸将的目光都随之望去,见周瑜所指的地方,乃是淮河南岸一处地点。
太史慈等将见此处距离曹军白马湖大营甚近,心中暗自估量,不过三十余里,且便于隐蔽人马,都纷纷点头。唯有张多因早前曾在这附近混迹多年,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见状皱眉摇头说道:“此处距离敌军大营虽近,却有个不妥之处。”
“哦?何处不妥?但讲无妨。”周瑜鼓励道。
张多虽也号为将军,但与周瑜、太史慈将相比相差甚远,本来说完之后心中忐忑不安,听了周瑜所言之后,这才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此处地势低洼,常年都有积水,这几日虽然天气晴朗,但若是一场小雨,此处便泥泞非常,恐怕步骑通行尤为困难。”
周瑜微微点头,对张多说道:“若是不下雨的话,则步骑通行便可畅行无阻么?”
“这个末将可以项上人头担保!”张多郑重回道。
“子义觉得如何?”周瑜扭头对太史慈问道:“不若便以张将军与你同行,若是有何变故,以张将军对彼处地形之熟悉,也好随机应变。”
太史慈见张多望向自己,跃跃欲试之情溢于言表,不由笑道:“如此正好!”
“报!”一名斥候在帐外大声报道,周瑜转过身示意近卫放其入内,待那斥候进来,就见他浑身尘土,两眼满是血丝,见周瑜等将校都在此,便单膝跪地禀报道:“报!曹军一部人马潜入我军后方东南三十余里之地!”
“何人为将?所部多少步骑?”周瑜闻言,略有些意外的问道。
第499章 任其游走又如何
周瑜听这斥候报说己方东南三十余里之地,发现一支曹军,不由有些吃惊,便对其详加询问。
那斥候回道:“敌军偃旗息鼓,并不知何将所领,步骑合计约有两千余。”
“你可曾被曹军发现?”周瑜让这名斥候起身回话,并让近卫取了水囊给他,那斥候正渴的嗓子冒烟,接过来大口灌了几口,抬手擦了擦嘴角,对周瑜回道:“小的发现曹军之后,便一直小心谨慎,不曾被敌军看到。”
周瑜见问不出什么,便令其去休息,自己走到帅案之后,转身对众将问道:“曹军伏兵两千,潜行至我方后方三十余里,有何企图?”
朱桓回道:“想来是要趁我军进攻白马湖大营之时,突然杀出,与营中敌军里应外合,夹击我军!”
“又或者是准备从后方偷袭我方大营?”有人猜测道。
倒是太史慈皱眉思忖片刻,对周瑜说道:“以末将看来,曹军的目标未必便是我军大营!”
周瑜点头道:“是啊,曹军虽在我方东南三十余里外,但以其行进方向而言,所向之处却在我方大营与盱眙之间。其目的也便不言自明了。况且以两千之众,再如何精锐,又岂能与我方两万之众相抗?所以这一路曹军的意图,定然是欲劫我军粮草,断我军后路!”
“既如此,请大都督允末将领本部人马,将这路曹军杀退!”朱桓见状,连忙自胡床上起身,对周瑜请令道。
周瑜微微一笑,摇头道:“休穆且安坐,此事先不忙。”
朱桓不解的问道:“难道就任其在我军后方,置之不理吗?”
“只要严加监视,就任其游走于我军之后又有何不可?”周瑜淡然笑道:“曹军想必并不止这一路人马潜往我军后方,但总归不会太多,否则何以守卫淮阴?能起到的作用也必然相当有限,若是我方调兵追击,岂不是正合曹仁之意?且让他们去骚扰便是!”
陈武也道:“我方大营距离盱眙本也不远,因此不必担心曹军袭击我方粮道。这路曹军潜行至我军大营后方,与其大部相距甚远,可谓无本之木,无水之源。我军只需将白马湖大营破之,散于我军后方的曹军便不战自败,除了退走之外,又能如何?”
诸将听了略一思忖,都觉得陈武所言很有道理,就连朱桓也点头道:“若是这般,那就让他们先嚣张一时便是了。”
周瑜笑着道:“虽然不用大张旗鼓的对付这些游走于我方之后的曹军,但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必须严加探查,务必时刻了解其所处之地,有何动向。”
此事既然有了定计,众将便不再多言,集中心思商议几时能凑足船只,太史慈部何时出发,己方又将如何佯攻等事。
不觉天色已暗,诸将议事完毕之后便各自回营,虽然知道曹军不太可能趁夜劫营,但这方面的准备却不可少。待安顿好诸多事宜,这才放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各部将校依照昨日议定,该去征集船只的去征集船只,该准备佯攻曹军营寨的,便进行进攻前的准备。
待周瑜亲自领一万余步骑出大营,往曹军白马湖大营而来时,曹军斥候见了连忙飞马回报。何夔闻讯之后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面上倒是镇定如常,一面派人往淮阴给曹仁报信,一面让人告知张喜,自己则率领近卫亲自上了中军辕门,向敌军来路方向望去。
十余里之地若是骑兵的话,须臾便至,荆州军大军出动,前锋已抵近白马湖大营外三百步附近,后军尚未完全出营。好在何夔并没有看到荆州军出动霹雳车,否则早就下令己方霹雳车准备了。
见荆州军阵势颇大,何夔正暗自心惊,张喜也闻讯赶到,举目观望了片刻,对何夔说道:“敌军势大,还是据守营寨比较妥当。”
何夔也正有此意,点头道:“敌军虽众,但若想逼近我军营寨,却也铺展不开。前方营寨便有劳将军督战,切不可让荆州军轻易夺了去!”
张喜领命而去,到了前方营寨之后,登上营中所筑敌台就近观看敌阵,见荆州军列阵已毕,但后方仍有许多人马缓缓而来,千万人踏起的烟尘滚滚升腾,令人心中发寒。
“今日又是晴天啊。”张喜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晴空万里,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气。若是下一场大雨的话,荆州军即便来强攻营寨,己方也相对好守卫一些。
此营校尉见敌军阵中分出两千余步骑,掩护着弓箭手准备向己方进攻,便连忙对张喜说道:“将军,敌军似有攻寨之意!”
“令将士们自行躲避,刀盾手不许下寨墙,以盾牌遮蔽。弓箭手准备!”张喜闻言连忙收慑心神,沉声对这名校尉下令道。他身后的近卫见状,也自敌台上取来蒙皮大盾,侍于张喜左右,更有人拿了较小的圆盾,紧贴在张喜身旁。盖因圆盾轻便,随时可为张喜遮挡箭矢,不过圆盾甚小,挡得住张喜,便护不住自己了。
寨墙上的曹军将士见敌军已有所行动,忍不住有些紧张。这些曹军将士除了一部分是张喜自当涂带至此处之外,还从别处补充了一些,那些见识过荆州军凶悍的曹军士卒,不由脸色发白,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大伙别害怕!”一名队率见状,便对队中士卒说道:“荆州军弓弩虽然劲足,但只要遮蔽的好,也不用担心!只需记住,不要随意乱跑,探头观望便是!”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新卒听了,抬头对他问道:“可若是敌军趁机来攻寨墙呢?”
队率粗糙的大手在他头盔上轻轻一拍:“低头!这些事用得着你来担心么?敌军若是冲到寨墙下面,只管与他厮杀便是了!”
旁边一名老卒弓着身子笑道:“队率,你还指望他与敌军厮杀?到时候别吓得尿裤子就算不错了!若是论起厮杀还得靠俺们这些老家伙啊!”
队率啐他一口:“呸!你这家伙哪次不是躲的最快?指望你么?俺早就被荆州军砍了脑袋!”
众人哄笑,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心里也不似方才那么害怕了。
然而一阵密集的箭矢破空之声从对面响起,让大伙儿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500章 出营厮杀试敌锋
“嗖!嗖!”箭矢破空而至,密集如雨,射在寨墙的木桩之上,发出一阵令人心悸地撞击声,箭尾剧烈地抖动着。若是从半空俯视下去,仿佛转瞬之间,寨墙正面便覆盖了一层白雪。而在寨墙后面蜷缩成一团的曹军将士,心中无不暗自祈祷,千万别被箭矢射中,可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还是有不少人还是被箭矢所中。
一名曹军士卒虽顶着盾牌,但却被一支利箭射中脚掌,锋利的箭矢射穿了脚掌之后又深深扎入寨墙的圆木之上。这士卒吃痛之下,下意识的便要去拔箭矢,旁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卒连忙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其死死压在身下。
耳听箭矢不断坠落下来,大伙都不敢稍动,至于被射中的士卒,有的惨叫不已,有的却已毫无声息,显是被射中了要害。
粘稠的鲜血在圆木搭成的通道缝隙中低落下来,藏身于通道下的曹军将士因很是拥挤,连避让都避让不开。
张喜所处的敌台并不在箭矢射程之内,即便偶有流矢飞过,也被他身边的近卫以盾牌格挡开了。眼看荆州军箭矢颇为密集,张喜便未曾下令己方弓箭手还击。待敌军箭雨稍歇,张喜这才大声下令,敌台上的旗手连忙挥动号旗,鼓手挥动双臂,急促的鼓点“咚咚!”响起。
寨墙上的曹军弓箭手听到鼓声之后,便急忙站起身来,手指夹着箭尾,弯弓搭弦,向荆州军方向稍稍举起手臂,拉满弓弦之后双指突然松开,就听“嗡”地一声,箭矢已离弦而去!
前方两座营寨内的三百余弓箭手齐射之下,声势也颇为惊人,正向曹军营寨逼近的荆州军将士不敢怠慢,连忙停下脚步,举盾防御。
虽然荆州军步卒身披重甲,但也不可能将全身都防护得毫无破绽,在曹军的箭矢反击中,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受伤。好在阵亡者仅寥寥数人。双方对射了一阵,荆州军便鸣金收兵,张喜见状却不敢大意,仍在敌台上密切注视着荆州军动向。他虽屡次败于荆州军之手,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对荆州军的战法有所了解。
正如张喜所料,荆州军退走后不久,便又换了一部人马再度进攻。张喜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荆州军果然又是这一套,总是想要牵着我军的鼻子走。不过张喜也知道己方处于守势,被动是必然的,眼下只能如此应对。
在张喜看来,荆州军之所以如此频繁的调换人马,一方面是为了使己方将士麻痹大意,好有机会突然猛攻,另一方面便是保存各部人马实力,不至于使得每次进攻的士卒伤亡太大。
“将军,我方若是如此防守,恐怕箭矢损耗甚多,不易持久啊!”守营的校尉见荆州军再度退走,却并无喜悦之色,反倒有些担忧的对张喜说道。
张喜微微颔首,对这名校尉说道:“敌军射入营中箭矢也不少,足可使用。我担心的倒是敌军这疲兵之计,让将士们不可因敌军动辄收兵退却,便心生大意!至于营内弓箭手,也可适时轮换。”
那校尉应道:“将士们伤亡不大,就是弓箭手很是疲累,末将这边去安排轮换。”
待他安排好弓箭手轮换事宜后,再到敌台上见荆州军又来进攻,便对张喜说道:“将军,末将看荆州军似乎颇为大意,不若由末将领兵出营厮杀一阵?”
张喜也正有此意,闻言点头道:“出营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许恋战,将敌军杀退之后便回转营内。若是难以击退,便缓缓退兵!”
这校尉领命之后下了敌台,在营内点选人马,准备出寨厮杀,中军大营中何夔见状,忙派人前来询问。张喜有些不快,但何夔才是白马湖大营主将,他仅是副手而已,便向来人解释了为何要派人出寨厮杀,那人本是何夔近卫,听完之后急忙回中军营报与何夔。
“真是胡闹!我方才和他说过,只许守营,不可出战,怎么张喜偏要明知故犯?”何夔心中恼怒,面上却仍淡淡的。他想了想,还是率领近卫亲自往前营而来。
此时那名校尉已准备妥当,却不见张喜下令出击,不由在战马上回头望去,却看到何夔带着几名近卫匆匆上了敌台。
何夔登上敌台之后,并未怒气冲冲的斥责张喜,而是闻言问道:“敌军军容严整,来势汹汹,何不凭借营寨固守,却令部将率兵出战?”
“荆州军已数度进攻我方营寨,每次均为我方箭矢所阻,并不轻易猛攻,以末将观之,此为敌军的疲兵之计。”张喜心知此时不是与何夔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