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汉初的马政,基本上包括官马管理制度和民间养马政策两大内容。就官营养马而言,汉初已建立完整的养马机构,形成分布较广的养马管理体系。
在这个体系中,中央的太仆寺是国家掌管车马的最高机关。太仆位列九卿,其助手初太仆丞外,还有下属养马厩的令、丞或长、丞。汉景帝时,西北边郡养马范围扩大,又在边郡地区增设了六牧师苑令,每令之下,设三丞为辅助。
此外,中央的一些部门如廷尉,也辖有一定数量的牧场。在郡县也设有主持马政的官吏,称马丞,诸侯国则设“仆”官,下领“厩长”及“厩丞”,负责马政。
从中央到地方主持马政的机构和官吏,平时与传驿系统相结合,战时则向军队提供战马。官马场的分布一在京师及近郊,一在边郡地区,尤以后者规模最大。京师的天子六厩,专供皇室专用;边郡六牧师苑令所领36所马场,集中在天水、陇西、安定、北地、西河、上郡等地,供军马之用。
然而早在董卓乱政之前,这一套马政就基本废弛了,及至天下分崩离析,各地马政也因此名存实亡。而在刘琮所推行的新政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借鉴了这套制度,不但在南阳很早就恢复了马场,占据江东之后,也陆续将历阳等地的马场恢复起来。只是从数量上来看,实在难以满足自身的需要。
得益于新政中的分籍编户,马政在推行中也就自然设立了马户。马政事项主要包括督养、点视、印烙、编马户、交兑、发表等。而且每项事务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如督养要勤,编审要公平,否则官员往往就轻避重,如令下户养马,不行验印,不行编审马户。可以说马政之繁杂,非常人可胜任。
如此重要的战略资源光靠从别处购买是完全不够的。若非马政的实施,别说明光骑,就连一般的骑兵部队都很难建成。而将士们对于战马也是非常爱惜的,在进行基础训练时,就用木马来联系上下骑乘,以掌握基本要领。除此之外对于战马的保护,也非常重视。
这几年荆州军在刘琮的率领下,下江东并西川夺汉中,战马的损耗也非常严重,若非徐庶这个大管家一直在苦苦支撑,恐怕现在缺口就更大了。
而且荆州军对于后勤辎重的严重依赖,使得驽马甚至骡马的需求都极大。炮车营那些沉重的大车,往往需要四匹驽马才能拉动。至于运送粮秣也需要大量的马车。好在荆州与益州、江东有大江贯通相接,对于水力的利用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马匹不足的问题。
淋湿了的衣袍略有些沉重,不过刘琮的脚步却依旧坚定有力,进了中军大帐之后,刘琮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来到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之前,对徐庶说道:“往江东运粮之事,近日就要开始安排了,屯于牛渚大营的粮草虽然能支持到年底,但若是发兵北上,恐怕所需要的就多了。”
徐庶点头应道:“粮草先顺江运往皖城,然后分为两路,一路北上送往合肥,再转运至寿春,另一路继续顺江而下,屯于牛渚,转至历阳。不过曲阿和丹徙两城,恐怕也要增加人马,以防广陵兵渡江来攻。”
“是啊。”刘琮皱眉道:“特卫营昨日传来密报,陈登病重,不能视事,已向朝廷上表辞官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得徐庶很是惊讶,他略一思忖,对刘琮问道:“这么说,曹操很可能另外派人担任广陵太守?”
“不止是广陵太守。曹操已表曹仁为徐州刺史,很快便要去往彭城坐镇了,虽然现在还不知会令谁接任广陵太守,但对于淮河这片区域,曹操显然开始重视起来。”刘琮说道:“毕竟寿春太过突出,对于徐州威胁甚大。”
今日巡视城北军营的目的,其实并不在于战马、训练等事,刘琮现在所考虑的,是自己的战略是否正确。至于具体如何作战,刘琮并不打算直接干预,毕竟做为荆州军统帅,他只需要告诉将军们自己想要的结果,该怎么打那是将军所应该考虑的问题。这也是刘琮设立参谋府的初衷所在。
现在刘琮需要的是时间,稳定内部的时间,发展的时间,积蓄实力的时间。而要想赢得时间,就必须将主动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预计中的淮河战役,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那么曹操会看着自己发展吗?打江东时曹操被拖在官渡无力南顾,并西川时曹操虽然插了一手,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在刘琮的反击之下,被迫放弃了争夺河北。不过正因如此,曹操自官渡之战后可以说一直在积蓄实力,以豫、兖、徐州的人口,发展起来是非常快的。而且曹操所推行的各项政策,也为其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稳定的社会结构使得北方的生产得以恢复,在曹操的统治下,甚至连关中的人口都在缓慢增加,更不用说中原地区原本就是产粮的粮仓。而且从正月开始,曹操因丧乱以来,学校多废,后生不见仁义礼让之风,遂下令郡国各修方学。县满五百户,即置校官,选乡中俊才教学。公卿、六百石以上官吏及将校子弟为郎、舍人者,皆可诣博士受业。能通一经以上,由太常分等授官。
这和刘琮注重教育,培养人才的思路是一致的,虽然在学生的选择上稍有不同,但同样加强了与世家大族的合作,使得内部更趋向于稳定。
在这种形势之下,很难说刘琮就完全占据了实力上的绝对优势。否则现在刘琮就可以直接出兵夺取许都,何必再从边边角角下手呢?再者说如果直取许都,刘琮就得考虑,会不会将天子陷入危险之中?若是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自己又该怎么处理?
根据特卫营搜集的情报来看,曹操现在的兵力已将近十万之众,除去臧霸等青徐豪强,其核心部队就有八万余人马,这还是曹操的常备军,若是再有战事,根据特卫营的推算,征召二十万人的军队也并不难。
同样的,若是刘琮现在发起决战,也能很轻松的征召起三十万人的军队,而且是经过初级军事训练的后备役军队,虽然战斗力无法与现在的各部相比,但比起直接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普通农夫,就要强许多了。然而如此一来,生产将遭到极大破坏,更何况与曹操打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好处呢?
谁都想看着对方和另一方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刘琮如此,刘备难道就不会这么想么?以刘备目前的形势,他绝对会欢迎曹操和刘琮打个死去活来,最好双方都将最后一滴血流干,彼时他便可以从容地下山摘桃子了。
所以刘琮必须给曹操造成北上的压力,淮河战役的目的,不仅仅是夺取淮河沿线的重要据点,最关键的还是要造成一种北上的态势。压迫曹操主动北上,去和刘备打个你死我活。
如果淮河战役还达不到这个目的,那么刘琮不介意将战火再次烧向许都。
第434章 战略已定镇寿春
对于荆州或者襄阳的大部分官员来说,并不知道淮河战役的准备,已经不知不觉的在他们眼皮低下展开了。周瑜和张昭等江东文武在二月初便离开了襄阳,赶回江东,黄忠因镇守寿春之故,压根就没有来。
一袋袋粮食从粮仓中运到城南的码头上,再装入大大小小的船只里,凑成一支船队之后便起碇,顺汉江而下。炮车营的装备拆解成各种各样的零件,也通过水军的战船往江东运去。除此之外,荆州军各部都未接到调令,每日除了训练便是训练,而那些中下级军官,还得隔三差五的去军学中听课。
春耕已在城外各地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带着土腥味的泥土被铁犁深深地翻出,拉犁的耕牛摇晃着尾巴,不时“哞哞”地叫着,打着赤脚光着腿的农夫,神情专注,只有在回头看那一道道犁过的田地时,脸上才会浮现出满足的笑容。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汗水滴入了脚下的土地,年轻力壮的汉子用铁锹拍打着田垅,有的人在上面用力踩着,好让田垅更加结实,不至于在放水泡田的时候垮塌。
城内的集市中,市令正带着两个小吏收税,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几乎难以走动,肩上挑的、背上背的,手里提的各种各样的担子、背篓、竹筐里装满了货物或活物。鸡鸭乱叫,猪粪味混着人体的汗味令人头晕目眩。
来自益州的盐商们大多趾高气昂,在集市两侧的酒楼中推杯换盏,他们多是益州的世家大族,虽然盐税很高,但长途贩运的利润依旧让这些人不辞辛劳的远行至此,和江东所产的海盐相比,出自盐井的益州盐不但品质好,价格也相对便宜。
襄阳城内共有两个集市,东西相向,中间隔着宽阔的大街,东市都是大宗买卖,盐铁布帛、骡马粮食等。西市则是零散生意,但种类之丰富,货物之充足,也不但吸引了全城百姓,更使得周围地区的许多人都以到西市购物为大事。
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集市喧闹得令人头疼,然而刘琮在附近的酒楼上看着这一切,却颇感有趣。他听说在江陵的集市,比起这里还要繁华,毕竟那里才是长江枢纽,不过能在襄阳城中感受到这种商业活力,刘琮还是非常满意的。
而且刘琮有一个很有趣的发现,那就是集市内有许多年轻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他们或许并不富裕,但至少有了消费的能力,这说明了他们在经济上至少开始**,并逐渐脱离了大家庭。这些人大多是城内各种作坊的小工,而且很可能是从各种实学中走出来的,除了那些加入荆州军,成为各部军械营、匠作营的匠师,或是医护营的医助官、护兵之外,实学中出来的大部分人,就成为了各个作坊中的主力。
他们能写会算,干活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到哪儿都是极受欢迎的。
刘琮并没有奢望产生什么市民阶层,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是绝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让这些人发挥更多的聪明才智,而不都是圈在土地里当农民。毕竟荆州的土地再多,也总有个限制。
通过这半个多月的观察和了解,刘琮对于荆州算是比较放心了。无论是蒯越文聘等世家大族也好,还是魏延、王粲等新兴势力也罢,目前看来还没有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别苗头的迹象。文武之间相处总体而言还算融洽,就连魏延也没像历史上那样口碑不好。官学和实学,也就是老百姓口中平学之间也因为没有切身的利益冲突而和平相处着,就算再顽固的老儒生,也总得住房子吃饭吧?人家平学出来的学徒不就是为你们服务的么?
固然集市内还有许多坑蒙拐骗之徒,也有不少沿街乞讨的乞丐,但这又如何呢?刘琮从来没有想过要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个个都向善的乌托邦,他知道自己身处何时,所在何地。
能够让治下百姓大部分吃上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刘琮是这么认为的。
刘琮也很清楚的知道,实际上百姓的负担还是很重的,不仅仅是荆州,益州和江东的百姓也都是如此,但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不用担心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能够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安定日子了。而且无论是集市还是别的,从中获利最大的,恰恰是以自己为代表的世家大族。
回到牧守府后,刘琮得知法正送来了淮河战役的计划。贾诩已经看过,正和法正说着什么,刘琮进来之后,先看将这计划看了一遍。
“我方水军数量偏少啊。”刘琮放下竹简,抬头对法正说道:“还需加强水军力量,否则战事恐将不顺。”
法正皱眉道:“战船难以入淮河,现在打造恐怕来不及了。”
这个问题倒是事实,刘琮摩挲着下巴,眯起双眼道:“尽量先征集船只吧。”
参谋府的战略计划是自寿春出兵,先扫平九江郡内的其余各城,沿淮河向东,攻西曲阳、当涂、阴陵、钟离四地,尤其是淮河南岸的重镇钟离。此为战役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则是完成上述作战目标之后,直取盱眙、淮阴、盐渎,这是战役的第二阶段,能够达成的话,则高邮、广陵便被包围,扫平这些地方的残余就是战役的收尾,也就是第三阶段的任务了。
之所以要从寿春出兵而不是渡江直扑广陵(扬州),是因为两者的难易程度相距太大。渡江作战即便对于刘琮来说,也是个很困难的任务。牵扯到的不仅仅是水军,还有各方面的协同。无论是军队力量的投放和扩展,在渡江战斗中都是很困难的。因此这份计划大致就是刘琮之前所提出的方案,只是在细节上进行了完善。
考虑到陈登病重的消息,刘琮觉得有必要加快推进淮河战役,好在荆州军的后勤系统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颇为成熟,各项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此次战役刘琮不准备亲临前线,而是打算坐镇寿春。
第435章 劝主公沮授出谋
“呜……”低声的号角声刚刚响起,城头上的战鼓便急促的敲响了:“咚!咚!咚咚!”
神色疲倦的士卒们在伍长、什长的催促下嘟囔着站起身,拎着刀枪来到垛口处,向城下望去。一面旗帜被春风吹展,挂在旗枪上的串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铛”声,那面在春风中招展的旗帜上,绣着个斗大的“袁”字,而城下正向城墙逼近的黑压压的队列中,也有数面“袁”字大旗。
前几日城外的厮杀已看不出多少痕迹,不过被烧毁的房屋、焦黑的树干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下,依旧刺痛了袁谭的双眼。他此时立于城楼之上,英挺的双眉皱成一团,左手紧握着腰间悬挂的长剑,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自月前被高干打败,摔残部退守信都以来,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先是袁尚与袁熙合兵,紧接着刘备派张飞又悄没声的占了广平和内黄,使得先前关羽攻下壶关,威逼上党的好消息黯然失色。
刘备这是要干什么?想到孙乾所说的那番解释,袁谭便气不打一处来。按照刘备的说法,是担心袁谭不敌,调兵广平乃是为了就近增援。数日之前袁谭是断然不肯相信的,虽然对此无可奈何,却总觉得自己上了刘备的恶当。然而现在袁谭气归气,心里也明白,刘备所言不差,自己恐怕还真的打不过袁尚和袁熙。
可是刘备的援军在哪儿呢?现在袁尚和袁熙所部三万余人马,已经兵临城下,刘备的援军呢?
“将军,目下我军伤亡惨重,城内粮草不敷,还是应当早些决断啊,否则迟则生变,恐对将军不利也。”辛评眯着细长的双眼,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焦虑之色。
所谓决断,不过是劝袁谭早点弃城而走,逃回南皮罢了。信都城池虽大,但毕竟不能与袁谭经营已久的南皮相比。城内大族及百姓对袁谭既无效忠之心,更无同生共死之念,若是被袁尚钻了空子,到时候城被攻破,大伙儿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袁谭如何能甘心放弃?他现在还有一万余人马,只要刘备能率军及时赶到,未尝不能将袁尚袁谭痛击于城下。对方不过三万余人,分为三个大营困守三面,只给袁谭留出东门,不就是想逼着自己弃城逃回南皮吗?
从城楼上看下去,远处的敌军黑压压一片,而正向城下逼近的敌军,甚至已经能够看清前排将士的样子了。一名校尉摸样的骑士正在阵前大声指挥着,他黑面长须,年纪却并不很大,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尤其是胯下战马神骏异常,使得他更显得鹤立鸡群,威风凛凛。他的铠甲看上去倒坡有些刀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