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她的王后也必定要能够同样『温婉娴静』地笑着。高高在上,让所有人都猜不出你们的心思,即使是面对彼此,也要做到:相、敬、如、冰。”
叶无色陡然震动,脱口而出:“婴姬姑娘,我来看妳全是一番好意,妳何必用这样的话暗中讽刺我?”
“说到『讽刺』,而不是诽谤,那就是说我的话的确说中了妳的心。”婴姬斜睨着她。
叶无色强作镇定,“但是姑娘的话未免太偏激,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难免会有虚伪的时候,难道姑娘就没有戴着面具过日子的时候吗?”
“当然有。”婴姬笑道:“我以前每一天都是戴着面具过日子,把心事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但是现在,我改变心意了。”
她的目光仿佛可以逼近到叶无色的眼前,让叶无色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如果一个人不想让别人看出他虚伪,完全可以做到。就如同玉如墨,除了我,谁会说他不是真的温文尔雅,待人宽厚?而妳现在看到我,是不是觉得我的笑容很不真诚?”
叶无色无声地回望着她,想点头,却又觉得不妥。
婴姬挑动着唇角:“妳之所以感觉我不真诚,是因为我故意要让妳看到我的不真诚,因为我的本心,的确不想再假装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了。”
她的话,就像是在兜一个圈子,将叶无色的头都转得有些晕了。
婴姬看着她略显茫然的目光,一笑道:“我简单来说吧。妳来看我,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玉如墨是什么关系。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妳,他把我带入宫是我的设计,因为我很喜欢他,但是这个男人却说他心有所属,所以我在宫外设了一个局,把他引过去,为的,就是要证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是虚无缥缈,还是已经拥有了一席之地。”
叶无色震惊于她的坦白和她口中所述种种事情之后隐藏的那份狡猾心思,她这一生从来遇到过这样的女子,此时她只得缓缓开口:“妳得到证明了,如墨的确把妳接进宫。”
没想到婴姬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步的证明,而我最终的目的,不是要成为充斥他后宫的一名小小的嫔妃,而是……”
她的目光陡然清亮如水:“我想得到的是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换句话说,我不会和任何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他!”
这赤裸裸的表白,足以让叶无色再度震惊到无以复加,虽然她对婴姬的突然出现和玉紫清那隐隐约约地描述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她以最坏的结果来想,也只是想到这个女人想做王的宠妃,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想得到的是玉如墨的“唯一”。
“吓到妳了?”婴姬嫣然一笑:“这些话我只和妳说了,好姐姐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告诉玉如墨,我不想让他生气着急。”
她翻脸犹如翻书一样容易,娇嗔的样子如果被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都会酥瘫成一团泥。然而叶无色却从心底往外冒出寒意。
和这样一个女人她既不能做朋友,也不能做对手,真的是无从选择。
但是,今天看到婴姬,她又隐约明白,为什么玉如墨虽然看不到,却依然会为这个女人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为什么在提及到婴姬的时候,他的神情会有所动容。
拥有这样风采的女子,谁能敌得住她的一颦一笑?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七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婴姬本来以为玉如墨会把她丢在王宫里任她自生自灭,但没有想到,这天晚上玉如墨会主动来找她。
“来看我过得好不好?”她笑问,亲自给他搬来一张椅子。“院子里说话凉快,我们就坐这里吧。”
但他只是笔直地站着,似乎有话要说,却并未急着切入正题。
“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和家里比总会有许多的不便,不过和外面的客栈比自然又强了许多。”她看出他有心事,问道:“来这里见我不是为了嘘寒问暖吧?”
“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他沉声说:“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在妳的预料之中,但是我有必要转达。”
她笑道:“说得好严重,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金城王将和如意公主令狐媚成亲。”
这个消息果然在她的意料之外,让她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不会吧?”
“婚礼就定在五天之后,我已经备了一份厚礼命专人送过去。”他静静地说:“让我最不解的是,明明公主本人就在我面前,为什么传来的消息却说令狐公主亲赴金城国,在王宫中与金城王相处甚欢?”
婴姬苦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如果公主在金城国,那么我又是谁?”
玉如墨问:“是否需要我修书去问?如果是有人假冒公主,当然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婴姬看着他:“你就不怕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才是骗子?”
他沉默一瞬,回答:“我相信妳。”
她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人的手轻轻拨动,眼中浮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笑道:“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用写信了。”
“为什么?”
她叹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哥哥的大名。”
“妳是说令狐笑丞相?”
“是啊,未卜先知,能测古今的他到底有多厉害,也许是你无法想象的。如果他找了一个人假冒我去金城国,这样的设想可能是很大胆,但是我相信他做得出来。”
“假冒妳去金城国?”玉如墨听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总会有他的道理。所以,你的厚礼还是可以照送,我倒是很好奇到底这个假冒我的人是谁?”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开始畅想,“圣朝上下能够冒充我的人……”
“没有。”他替她回答。“妳是独一无二的,没人可以冒充。”
她的心比刚才撩动得还厉害,歪着头笑:“你这句赞美听起来是真心的,我很高兴,也欣然接受。”
“难道妳以为我以前夸妳都是假的?”
“话里带刺,冷嘲热讽,明褒暗贬,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她居然朗声笑起来,“不过比起你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侄子,你对我一直都算是很客气了。”
他静静地听她的笑声,等她的笑声渐渐停了,方才开口说另一件事:“无色来看过妳了?”
“是啊,未来王后的风采我已经见过,平心而论,和你的形容毫无二致,的确担得起你那『温婉娴静,贤良淑贞』八个字的评价,也很有未来一国之母的架式。不过我很替你们遗憾。”
每次她用这种好似感慨的口气说话,他就知道她必然是话里有话,但每次都忍不住要问:“遗憾什么?”
“因为你们并不般配。”她对自己的语出惊人很是自得的样子,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外表温暖,内心冷漠的人,若生活在一起,必定是一辈子闷到无聊。她需要一个热情似火的男人来点燃她心中的冰冷,而你,亦同样需要一个热情如火的女子来点燃自己。那个女人,上天已经注定,就是我。”
玉如墨的脸色一沉:“是不是我把妳带进王宫让妳误会了什么,所以说话越来越轻薄放肆?这样的话妳在无色面前说过么?”
“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如果我的话说错了,你们可以莞尔一笑,当我是胡说八道。如果我的话说对了,”她的手悄悄伸出去,停在他面前,用力一握,好似把他整个人都握在手中一样。
他还在等她的后半句话,但是等了片刻却听不到任何的动静,不由得皱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然后你和我一起期待这个结果好了。”
“婴姬……”他刚开口,却被她悄然用一根手指点在唇上。
“我最喜欢你叫我名字时候的感觉。一开始是冰冷的,现在却渐渐有了温度,这是不是代表着,你对我也渐渐动了真情呢?”
他去拨她的手,被她先一步跑掉,同时问道:“玉如墨,你有乳名吗?”
“嗯?”她的思维总像是在跳跃,让他有点跟不上。
“婴姬这个名字是我的乳名,是我母亲一位过世的好友的名字。”
“哦。”他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她随便编出来的化名。
“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了,作为礼尚往来,是不是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乳名是什么?”她轻轻呢哝着,不仅是她的声音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也因为她的问题里有着一种让他听来足够真诚的恳求。
忍不住,他遂了她的心意,说出那个尘封了许久的名字:“三郎。”
她的眼睛亮起:“为什么叫『三郎』?因为你排老三?”
他点点头。
“三郎,三郎……”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微笑,再微笑。“从今以后,在没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用这个名字叫你?”
他蹙紧眉,这才意识到她的问题背后还藏了别的图谋。本来想严辞拒绝,但是一来知道即使拒绝了,她也会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心意做事情,二来她已经承诺是在无人的地方这样叫他,也不算太失礼,三来……
三来,是因为当她用柔美的声音念着“三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被牵扯,忍不住也眷恋上被她低唤的那种感觉。
其实,这种种的理由都只是说服自己的借口,真实的原因是——未察觉时,已堕情网。
玉如墨没有对任何人交代婴姬的身份和来历,但是出人意表的是,几天后,向来在王宫中深居简出的玉如墨突然宣布要出宫郊游,而同行的女伴除了未来的王后叶无色之外,居然还有婴姬。
玉如墨为这两个女人各准备了一辆马车,而玉紫清坚持拉他同坐叶无色所在的那一辆。
婴姬上车前,看着三个人站在一起,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古古怪怪的话:“真不愧是一家人,看上去和谐完美地让人嫉妒。”
玉紫清嘴快,脱口而出:“心怀歹毒的人永远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婴姬没有回答,还是保持一贯地笑容,款步走上马车。
叶无色坐进车内,轻声问道:“紫清为什么不喜欢她?”
玉紫清撇嘴:“她是一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我王叔的。”他很认真地对叶无色说:“叶姐姐,妳一定要小心她,这女人很厉害,妳这么忠厚老实,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事实上,她已经败了一阵了。叶无色思忖着,看向玉如墨,这个话题中央的男人,这个坐在她身边的,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却让她觉得好象距离很远。
从出门到现在,他所说的话非常少,而他对于紫清的话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喝斥或是苛责。为什么?
“如墨,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出游?”
面对她的问题,玉如墨淡淡回答:“在宫里呆久了,会有些气闷,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所以想出来走走。而且南郊有一片土地,地温较暖,还有温泉,我命人在那里种了一片樱桃树,听说已经成熟了,想带你们亲自去看看。”
叶无色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仅是如此?”
他的脸侧过来,那双眼睛本来是看不到任何事物,但是却好象也在望着她,“妳认为呢?”
和平时的他相比,他的话还是一贯的从容淡定,温和宜人,但叶无色却越发觉得不安。好象他虽在在说话,但是心却在别的地方。
忍不住,她悄悄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在左后方跟随的那辆马车看起来并无特别。车内的那个人,又在想些什么?
婴姬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宣布要和她争夺玉如墨,不是两女共侍一夫,而是不肯和人分享的一个完整的人,一颗完整的心。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婴姬有没有和玉如墨说过呢?
如果她说了?玉如墨能不动心吗?
车厢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玉紫清本来对出游很有兴趣,但是几次提问玉如墨都只是淡淡地回答,渐渐地玉紫清也没了热情。
“王,到了。”江轻楼在外面开口。
玉如墨此时才展颜一笑:“走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听说温泉可以解乏,我们也去试一试。”
玉紫清立刻活跃起来,先跳下了马车,玉如墨扶着叶无色走下去,后面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内的人自己挑起帘,盈盈走下。
应该是玉如墨早有安排,所以所有的侍卫都在远远地外围,只有他们几个人散落地站在草地上。
婴姬本来带了一顶纱帽同来,下车之后发现外人都不在跟前,索性将纱帽摘下,笑吟吟地走过来。
“这就是温泉?”她一步步靠近,看到那片池水中居然泛出云霭一般的热气,不由得惊叹:“我在圣朝也没有见过这么奇妙的景象。”
“婴姬姑娘来自圣朝?”这是叶无色第一次听到关于她身世的事情。
玉紫清却说:“圣朝有什么了不起的?圣朝的粮食还不是靠我玉阳国鼎立支持?”
玉如墨微一蹙眉:“紫清,在婴姬姑娘不可无礼,我已经提醒你很多次了。”
婴姬笑道:“他说的没错,不用责骂他。一朝三国,互为扶持,少了哪一个都不会有现在的太平局面。”
“谁用妳来假做好人说教?”玉紫清怒道。
“紫清!”玉如墨陡然抬高声音,面色阴沉:“别让王叔后悔带你出来。”
紫清哼哼着跑到较远的地方去了,叶无色说了句:“我去陪他。”
玉如墨听着婴姬仿佛在身侧的石头旁坐下,叹口气:“或许我对紫清是过于宠溺了。”
“你不会是又要替侄子道歉吧?”
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玉如墨还听到她拍打水面的声音。
“水温如何?”
“很暖。”她笑道:“把脚放进去可以从脚底一直暖到心里。”
“妳脱袜了?”他一怔,立刻说:“先把脚拿出来,不要急于下水。”
“怎么了?”她的一双纤足在水里浸泡得正开心,划拉着水面,“你带我们来,不就是为了享受这个温泉吗?”
“但这里并不是建好的温泉宫,水里是否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不知道,再往前一点,我已经命人搭建了温泉馆,去那里再泡吧。”
“可是,这里有风有草有花,我觉得更好啊。”她的脚实在是舍不得拔出来。
“穿鞋袜。”他的声音有点冷,好象是生气了。
她对着他笑:“我偏不。”
“穿鞋袜。”
“不。”
他深吸口气,一低头猛地将她拉起,怒道:“妳为什么总要和我唱反调?”
“唉呀!”
她轻呼一声,不由得让他一惊,“怎么了?”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尖锐的石头。”她的一双玉足因为被他拉扯不小心划到了池边的石头,凸起的石头把她的脚划破。虽然伤口不深,但是鲜血从雪白的玉足上滴到青翠的草地上,红的,白的,绿的,看起来真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脚受伤了?”他弯下腰,半跪在她面前,探寻着找到她的伤口,摸到那一片潮湿,又听到她轻轻吸气,刚才的无名之火立刻又变成一片愧疚。
“抱歉,弄伤了妳。”他抓住她的脚放回到水里,“据说这水可以消毒止痛,有治病疗伤的功效。”
“一会儿不让我泡温泉的,一会儿又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