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俊
“自然是要回的,不过我刚到临安,还没好好游过,等游遍江南美景再回去也不迟。”我也和他打起了太极,反正什么时候游遍我说了算。
“如此甚好,微臣定尽心尽力,必让格格尽兴而归。”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将我夫君放回来,他若不在,很是让人扫兴。”我慢慢说着,将话题引向了我的意图。
“微臣恐有未便,如今岳飞有通敌卖国之嫌疑,犬子是重要人证,还需他供认实情。”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胆颤,担心秦睿会不会因为不肯承认岳将军的事而受了苦……
“他如今怎么样了?”本想自始至终都保持从容镇定的,却没想到一提起他便控制不住的声音有些颤抖。
“格格不必挂心,犬子一切安康。”秦桧说得慢条斯理,但听他的语气似乎轻快了许多,如同一只终于抓到对方弱点的狡猾的狐狸。
“我想见见他。”既然都暴露了,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了。
“这……”
“怎么,难道本格格想见见自己夫君都不可以吗?”
“是,老臣这就给格格带路。”
随着他经过黑暗的地道,心中有些害怕,担心这是一个圈套,倘若秦睿并不在这里,倘若他们直接将我交给金人又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好在,在路的尽头,真的出现了一个地牢。一袭单衣出现在不远处,顿时将我悬着的心放下。
“我希望单独和他谈谈。”
“是,微臣告退。”秦桧说着带人撤出了视线范围。
秦睿在听到我的声音便已经惊醒,他一下子攀到了牢门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是让你乖乖呆在那里么,怎么还是跑来了?”秦睿小声斥责着,满眼的不舍。
“你音讯全无,我怎么可能呆得住。”我心疼地看着他,隔着牢笼抚摸着他消瘦的俊颜,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圈套么?他们故意囚禁我,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同时也是为了让我替他们作证,指认岳将军有通敌叛国的罪行……”秦睿说着叹了口气,“终究是我考虑不周,还以为凭着父子情谊可以说动他,却没想到会将自己陷在这里面……”
“这不能怪你,是他太狠。”我咬咬牙,想起那张狡猾的嘴脸,愤恨无比。
秦睿眼中的痛楚一闪即逝,淡然地笑道,“没事的,丽儿你别难过,他们也没将我怎么样,不过就是软禁着,什么苦也没有受。”
“嗯。你放心,既然我来了,就一定把你弄出去。”
“别逞强,想办法逃吧,走得越远越好。”
“你又要把我推开!”我恨恨地锤了他一下,“怕什么,我现在好歹还是大金的格格,你老爹看到我还要卑躬屈膝呢!等你出去了,我一定让他给你磕头赔罪!”
我们说笑着才渐渐缓解了心头的抑郁。依依不舍地话别以后,我理了理有些狼狈的妆容,又摆出一副坚强干练的形象走了出去。
我走出地道,故意显出万分生气的样子责问,“公公,我夫君好歹也是大金国的重臣,你这样对待他,就不怕上位责罚吗?”
“微臣惶恐。”秦桧深深地俯下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惶恐还不将他放出来好好款待?这样吧,我本来就要在临安停留一段时日,不若让他陪我如何?若是需要问话也十分方便。”我语气强硬,故意显得十分蛮横,但是不得不承认其实已经给对方开出很宽松的价码了,目的就是让秦睿过得好点。反正我呆在这里也是被监视软禁的,多他一个也没什么两样。
“格格说的是,微臣这就去安排格格下榻的府邸,必让犬子好好侍奉格格。”秦桧说着毕恭毕敬地出去了,好歹让我在自尊心上感到自己还是对他有威慑作用的。
来到秦桧为我准备的宅邸,十分豪华别致,庭院幽深,楼宇轩昂,倒是比我在金国时候的格格府还多几分气派,只是再怎么气派也不过是一个精美的樊笼罢了。走进庭院,便见一丛绿荫密布的葡萄藤下,秦睿正疲惫地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他的头面都被梳洗打理干净了,身着一袭暗碧色的绸衫,和周围繁花似锦的一园春(这都和谐……!)色相映衬着,便如同一只被困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一般美丽……也许用鸳鸯更合适,因为我是另一只。
我取了一条薄毯来替他盖上,他便醒了。
“回来了。”他笑得睡眼惺忪,伸出手将我拉到了那个久违的怀抱。
连日来的思念焦虑终于在触碰到他坚实胸膛的这一刻倾泻而出,最终只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说罢我便拢了拢毯子,将自己和他紧紧地裹在一起,在草药的清香中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知道怎么写重逢,也没仔细考虑过,但有时候,感觉淡淡的要比那种浓墨重彩的废话来得真挚,还是这样好……(众人PIA飞,明明是偷懒还找理由~~)
五十六、相认
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我抬起头,斜阳打在秦睿的脸上,将那清瘦俊逸地轮廓更明晰地勾勒出来,他依旧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衬得他的脸庞魅惑无比,忍不住便捧起他的脸吻上了他的眉眼,一点点,沿着鼻梁滑下,落到唇上,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濡湿着他略微有些干涩的唇,秦睿醒了,与我细细绵绵地纠缠起来,越来越深,忍不住便紧紧抱在了一起,开始去除对方的衣服。这时有脚步声近了,翠菊轻轻咳了一下这才让我警醒到这里还在户外,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我回头,她十分乖顺地低着头,什么也不看。
“何事?”我替秦睿整了整衣领翻身下了躺椅。
“回格格,秦老爷到,说是有事要见格格。”
“我知道了,你让他在前厅候着。”话语间不觉多了些独立和强势,毕竟这个地方,我只有凭借自己的身份,才能和敌对势力抗衡。
翠菊退下了,我回头替秦睿掖了掖被角,“子英,你被关了那么多天,还没有恢复,需要好好休息,一切我来就行了。”
他叹了口气,“我没事的,我随你同去。”说着便要起身。
“他是你爹,你能做什么?你若在场我恐怕很多话都说不出口了。”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很难接受让一个女子挺身而出保护他,想着便小女人般趴回了他的怀里,贴着他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说,“子英,你好好的在这里就是给我最大的后盾了,没有你的支持,丽儿也是走不到今天的。”
他沉默了半晌,俯下头吻了我的鬓边,才终于放开我,低哑而稳定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累了就回来。”
再次见到秦老人家的时候,他不似先前那般毕恭毕敬了,虽然客套还是有的,但话语中明显多了丝傲然和鄙薄,聊着聊着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老夫听说格格自幼在岳将军府里做丫鬟,可有此事?”他轻啜了一口茶,眼睛都不抬一下。
看来他是知道了些什么,难怪态度大变,不过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依旧冷定地回复他,“公公说得不错,丽珠幼时的确因战乱而不得不同家人失散,还要多亏岳将军照顾,才得以活命。”
秦桧勾了勾嘴角,冷讽道,“老夫怎么听说那个丽珠在十三岁便已经病死在了岳府?”
好像被人牵住了魂,心头不安地跳了一下,端着的茶也因为一时的手抖洒出了零星半点,这些都没逃过秦桧的眼睛。为了避免更加的狼狈,我只好倔强地还了嘴,“公公从哪里听到的空穴来风?丽珠可是皇兄亲自认的,又怎么可能会出差错?”好吧,我承认这么反驳其实很愚蠢,下意识里已经不将自己放在格格那个位置了,而且间接地承认了我的身份是有疑点的。肯定有人要骂我至少也该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或者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本格格”,可是没办法,我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一碰到被揭了底就直接慌不择路了。
秦桧老道地一笑,又露出了那副狐狸相,显然已经胜券在握,“既然如此,那格格应该认识自己的乳母吧?来人,将她带上来。”
“慢!”忍不住便喊出了声,我知道秦桧是和金人一帮的,我不知道他揭穿我能有什么好处,他这样威胁我必是有所求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接说吧?”我绝望地闭了眼睛,如同等待判决的犯人。不禁嘲笑自己果然还是生性软弱,再如何坚强也不过是一时。
“格格果然聪明,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其实不难,只要格格供认岳将军和金人勾结,意图谋反,到时候您还做您的格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念之间会成为历史,我也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可以为了正义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如果被敌人抓到,我想我不用严刑拷打就会成为第一个投降的人。可是现在,脑海里,浮现的是岳云恬淡的笑意和一脸面对死亡的泰然,是张宪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忍痛疏离以及不顾一切的反抗。我不能背叛他们!不仅如此,我更知道一旦我点了头,我便再也没脸去见秦睿,一旦我点了头,那秦睿忍着对我的苦苦思念被囚禁五个月的一番心血又算什么?
终究,我没有吭一声。
秦桧叹了口气,手一扬,将人带了进来。
那个妇人也有五十来岁了,和姚嬷嬷隐隐有些相像。她看到我,嘴巴竟不由自主地半张了没有合上,似是有些吃惊。
“朱嬷嬷,眼前这个人你可认识?”秦桧背着手站在一边,闲话家常一般地询问。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狡猾,没有问“这个可是丽珠格格”之类的话,以防被询问的人会有所会意,他要等朱嬷嬷自己表露真相。
我定定地看入朱嬷嬷的眼睛,希望她知道我代表的是谁,希望她能够帮我。
“朱嬷嬷,眼前这个人你可认识?”见她没有反应,秦桧又问了一遍。
便听朱嬷嬷呢喃道,“太像了太像了……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我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不是吧,我的RP那么好,真的跟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她像谁?”秦桧依旧不屈不挠地询问起来,和我一样不相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像我家夫人啊!”朱嬷嬷一拍手心,肯定地说。
“哪个夫人?”
“就是丽珠已故的娘亲啊!”
朱嬷嬷这么说我已经听出了有些不对,担心她接下来不知道会说什么,我急忙堵上她的话。
“朱嬷嬷,我没看到过我娘,我真的和她长得很像,是吗?”我朝她眨眨眼,希望她能够明白。
朱嬷嬷愣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是的,小姐,真是太像了,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桧皱起了眉,他本想捉住的东西已然从他手心里一纵即逝,此刻他少了些底气地问道,“朱嬷嬷,眼前这个人可是你家小姐?”
“自然是我家小姐。”朱嬷嬷点点头,越说越肯定。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家小姐早在十三岁那年便已病死?”秦桧依然死咬着不肯罢休。
“回老爷,小姐其实没有死,她逃走了,所以对外宣称是病死的。”朱嬷嬷也不惧,非常坦然地说了下去。
这下轮到秦桧一脸沉郁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原本他已经几方打探,得到许多口供确凿那个完颜丽珠已经病死,甚至连朱嬷嬷当时都已经承认了,却没想到如今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给全盘推翻。
我很感激朱嬷嬷的配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真的很谢谢她,心中也不觉有了底气,“秦大人,你看这事该怎么了结啊?”
秦桧又恢复以往诚惶诚恐的状态,大动作地跪伏在地,“格格息怒,微臣……微臣一时糊涂,竟然怀疑格格,微臣愿听候格格发落……”
我心中冷笑,我这个挂名格格,真要发落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公公您说哪里去了,毕竟是自己人,我要谢谢您都来不及了,您快起来。”说着我虚扶了一把,秦桧也不多谦让,非常合时宜地站了起来,“我自从离开了岳将军府,便和乳母失散,十分想念,多谢公公助我们相聚,不如就将朱嬷嬷留在我身边吧。”
“本当如此。格格心性善良,既往不咎,老臣惭愧。”秦桧一脸灰头土脸地说着。
“公公不必介怀,以后若是有事还望公公多多担待。”
“这是自然。”
我们又客套了几句,这才将秦老人家送了回去。
前头秦桧一走,秦睿便冲进了正厅,他一把抓起我看了又看,好像我会凭空从空气中消失一般惊魂未定,我替他擦去满头的汗,无比轻快地笑了起来,“怕什么怕,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不言语,将我紧紧揽入怀中,仿佛要掐到肉里去般,我听着他急促深沉的喘息,也不说话,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才渐渐平定下来。
“这一切还要多谢谢朱嬷嬷了。”我说着这才想起嬷嬷就在旁边看着,急忙不好意思地分开,回头便见到朱嬷嬷含笑地看着我们,十分慈祥。
不觉有些歉疚,“对不起,嬷嬷,我占用了你小姐的身份,你还这么帮我……”
“小姐不必自责,夫人若是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的。”
我不禁好奇,“嬷嬷,我真的长得很像已故的夫人吗?”
朱嬷嬷点点头。
“那就是说我也和原先的丽珠很像吧?”
“比原先的小姐更像夫人的女儿啊。这一切,也许冥冥之中都是天意吧。”嬷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感叹。
我长舒了一口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完颜亶过去那样看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娘亲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真是个非常慈善的亲妈,每次遇到难题都及时的给化解了,主人公到现在都活的十分滋润,什么时候真应该好好虐虐他们……
五十七、密谈
虽然秦桧没有从我们这里得到陷害岳飞的证据,但听说他仍然在多方筹措希望找到可以对岳飞不利的罪状。
“你父亲为什么那么恨岳将军?”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秦睿。
“他恨岳伯父将我私藏了十年。”秦睿垂下了眼帘,掩盖住自己的心绪。
“也许你父亲他是爱你的,正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恨岳将军将你藏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他对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一定十分难过,只有这样安慰他。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该如此以怨报德,处处陷害岳伯父,毕竟岳伯父替他养了十年的儿子……”秦睿紧抿着唇,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眼前灵光一现,忽然想到,“我皇兄一定也恨透岳将军将我扣留在营地里,所以会和你父亲携手要除掉他……”一股前所未有的负罪感浸透了全身,我体会到了秦睿此刻的心绪,不仅仅是怪自己的亲人,就连自己……都是罪人啊!想着便忍不住紧紧和他抱在了一起,拥吻着抚慰彼此的心灵,才觉得有所慰藉。
自从那次将秦桧打压回去后,他却仍暗地里想尽办法要同我做对。想来是他告知了完颜亶我在临安的情况,不久完颜亶便写了封密信给我。信里说他分外想念我,希望我即刻回金。说是希望,其实隐隐有胁迫之意,如若我不答应,估计来硬的也不是不可以。
“子英,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了,再吃一口。”我将一调羹高汤熬制的海鲜粥送到他的嘴边。
“丽儿,你别管我了,你自己好好吃……”他心疼地抚上我日渐憔悴的容颜,替我将垂下的发鬓挽到脑后,却是没有半分吃饭的心思。
自从收到完颜亶的那封信后,我又何尝吃的好睡的好,两人常常相拥在一起,一夜无眠。
我叹了口气,放下调羹,“总会有办法的,能拖一时是一时。”
“你别多想了,到时候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