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哄一下散了开来,只有银雀,手上还戴着掌刑的皮套,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院子里的人各忙各的,就连大少爷也扶着大少奶奶缓缓进了门,压根儿就彻底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呆了一下,脑子里头愈想愈觉得不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带进了一个迷宫,明明即将看到出口,但偏偏却又突然被隔住了一层迷雾,硬生生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怎么看都看不清。
今日这一翻设计,她真正一败涂地本想着趁机将大少奶奶的孩子给除掉,可结果不仅赔上了金雀,连她都被这样利用……利用……利用?她,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她眼睛蓦然瞪大,开口便大声叫道:“主子”
梦心被羽扬扶着,刚刚往屋里走了两步,就突然听到她的叫声。她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脸来,却明显有些不耐:“是你?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又有什么事儿?你的好姐妹如今被你打成重伤,你不去好好看着,还在这里发什么呆?莫非一定要我吩咐了,你才肯做?”
“奴婢……”银雀咬着牙,被这话一噎,险些岔了气。梦心这一番话是彻底大着嗓门儿呵斥出来的,院子里头原本已经恢复了忙碌的众人,都被这声音给吓得停下身形,又纷纷偏了头都往这边看来。
两个婆子刚好从身边经过,一个问:“喂,你们先前不是还跟我说,说这银雀和金雀最是要好的吗?怎么回事?如今看起来,不像啊”
另一个压着声音答道:“嘘——小点声,没见她看着你嘛我告诉你吧,这样的事儿难说着呢。真个是好姐妹,她能下得去手?最后主子都要她别再打了,她还非把那最后两巴掌给打完,你说这人哪像什么好姐妹?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否则哪里能打成这样?你方才瞧见没有?啊哟,我近距离看了一下,鲜血淋漓,比起被杖责,可也没多大区别了。这可得使多大的劲才会这样啊?虽然她是该打,但打成这样,也实在是惨哪”
“就是就是,破了相啦要我说,就算她往后脸上消了肿,嘿嘿,这疤痕只怕也……你说,会不会这个女人故意……要说起来,金雀的模样可也算是咱们院子里头出挑的,比起她来,那可强百倍,说不定……”
银雀身子僵硬,双手握拳,恨不能将骨头都捏碎了,一口银牙更是紧咬,若不是此刻这么都人看着,她简直像要扑上去,将那两个闲话的婆子给活活咬死。
“你们”她猛的一下转头,瞪着她们的眼睛便脱口而出。
“啊呀,快走快走,可别惹恼了她,到时候拿我们出气……”那两个婆子见她发火,连忙互相推着几步退开,推推搡搡地去得远了。
银雀瞪着眼睛,呼哧呼哧拼命喘着粗气,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明明设计地没有一丝破绽,明明经过反复推敲演练,为什么到了真正开始的时候,竟什么都不对了?她确实是算错了东厢房众人会有的反应,也低估了大少奶奶这些年来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
就算是对金雀的估计,也出了一点地过错,她是知道这个女人成不了大气,但也没想到别人几句话一激,她竟然就把什么都给忘了。
所以说,在她银雀的心里,女人根本不能拥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就会被牵绊,而后被控制如果金雀不是真的迷上了大少爷,她根本就不会这么在意,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关头,闹出这么大的错儿来。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少奶奶突然发难,真的就要处置金雀,是她没有料到的,掌嘴二十,竟然戴上了行刑的皮套,更是她没有料到的,当然,最最没有料到的是,她竟然被大少奶奶几句话,就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不错,如果由钱妈执行,金雀一定会死得很惨,她既然在边上旁观,就不能不出手帮忙,否则金雀只会觉得她这个好姐妹,是见死不救。
她根本毫无选择,在当时只能答应,但没想到的是,答应之后,情况却更糟她竟然被逼着也带上了皮套,大少奶奶在旁看着,她又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只能拼命地打。这样一来,在金雀心里,就算知道她是迫不得已,也一样是恨到了极致自己打得她破了相,这已经足够她心生不满,而最后大少奶奶那“深情一喊”,她若听了不打,那是她徇私舞弊,大少奶奶却是菩萨心肠。而她打了,那她就是不顾姐妹情分心狠手辣,大少奶奶还是菩萨心肠白梦心这一招,可真厉害,真是厉害她们原来根本就是完完全全没有真正了解她,也实在小看了她,以为她就是一个真正菩萨心肠的人所以才会输的这样惨。
现在好了,自己已经被孤立,她还可以用什么法子呢?也许,她该将这个情况,向上面反映?
银雀站在院子当中,一时竟就这样发起呆来。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脑中则不断寻思着,该如何再想好的办法。从前她在东厢房,除了传递消息,基本也没什么要做。因为这个白梦心虽然地位高,但四年都生不出孩子,根本不算是真正的威胁。
可如今不同,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真出来了,到时候不说大少爷,就算是老爷,甚至是老太太,定然都会万分关注,那时候再想要动手脚,可就不容易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不要出世就直接死她得想想办法,得好好想想办法。
现下主子应该还没有真正怀疑到她,虽然方才的事是一箭双雕,但她除了那会儿偷听被发觉之外,并没有再做什么,也许主子只是想以这件事给她一个警告而已。若真的确认,她不可能现下还好好地留在这里。
冬雪和晚晴两个难得不在,却被浪费掉一个大好时机。下一回,也不知该到什么时候了想到自己这一次不仅没有办好事,甚至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能打听到……不对,她听到大少爷说,他先头不在家,是在朱雀街的李记杂酱铺子,对朱雀街的李记杂酱铺子,她若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想必可以再拖些时日的。
这般一想,她的嘴角不由慢慢上扬,原本清秀的小脸,在一刻显得有些邪恶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梦心冷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正陷入沉思中的银雀吓得浑身一哆嗦:“啊,啊主子,奴婢,奴婢……”
“没良心的东西我东厢房,怎么竟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还愣着干什么?金雀被打,你很高兴?旁人都去帮忙看着了,你还一个人站在这里傻笑什么?我真不明白,金雀是不是傻了,竟然求你执刑若是由钱妈来打,只怕都不会有这样惨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那话还未说完,便被梦心又一下厉声打断。
一旁的议论声更大,银雀张了张嘴,一肚子的怨气就要反驳。但再看看一旁明显脸带困惑,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神色的大少爷,她呆了一下,缩着脖子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口齿不太伶俐的小丫鬟。
“奴,奴婢不是的……是主子让奴婢打的啊……奴婢没有,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了……”
“你倒是听我的话,我让你打你就打,那我让你不打的时候,你怎么还是继续打了?银雀,不要怪我怀疑你,实在是你的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之前就和金雀说过什么,所以才让她拼着最后非要送上门来让你打”梦心冷笑着再次将她的话打断。
她们之间你来我往地一句接一句,原本忙碌的众人,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大家纷纷竖着耳朵听着呢。偶尔的,还能听到一两声低声的讨论,银雀听不清她们究竟在说什么,但看那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她气得肺都炸了,却听得梦心又道:“真是怪了,我原本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更加不对。银雀,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都是打,都一样会被打成现在这样,若是钱妈动手,我让她停,她肯定会停。这一点难道金雀就想不到吗?”
梦心说得来了劲,扶着羽扬,索性彻底转过身来对着她:“她金雀是疯了?傻了?这样简单的问题,她会想不到?猜不到?为什么会这样,我不问你,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段,我只告诉你一句,千万别让我发觉到你的把柄”
斜觑着最后看了她一眼,梦心甩下一句话,掉头走人:“否则我这东厢房,绝对容不下你们”
银雀呆呆地站在院中央,原本还激情如火的身子,好似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寒气直透入心。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她只是在怀疑自己使手段要教训金雀?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全都是试探?
旁边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瞧着她那模样,有幸灾乐祸的,有心中暗赞的,有于心不忍的,也有表示同情的。但这一刻,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嘲笑,可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劝解。
毕竟这宅院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保不齐就会出什么岔子。这姐妹之间反目成仇的,那可多了去了。虽然往常在东厢房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但如今事实就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们不信。
银雀既然能下这样的狠手,若此刻逞一时之快嘲笑了她,少不得就会变成她的仇人,到时候岂不是要死得很惨?至于劝解,她对好姐妹都能这样狠毒,若此刻真的去劝她,也许就能和她成为好姐妹,但她们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金雀。
一时之间,竟没人敢理她。
“奴婢告退。”银雀呆了一阵,眼看着内屋的门被大少爷从里头关上,她僵硬地福了福身子,一步一拖地往金雀房里走去。只不知,此刻她真的去了,那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她忍不住苦笑,这一回,她好像真得输惨了。
梦心被羽扬扶着进屋坐下,刚一坐定,她又再次干呕起来。羽扬去关了门,她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生生压住了那股子直往上翻的气,抬头问道:“她走了没?”
羽扬点头:“瞧着她往金雀那边去了,”接着便是一笑,“你是故意的。”
“是啊,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梦心看了他一眼,笑笑,亦是点头,却没有再说。见他往这边走来,她便往边上靠了靠,给他腾出一个位置。羽扬在她身边坐定,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羽扬都快以为这个小女人又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慢吞吞的,闷在他胸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残忍……”
羽扬轻笑了一声,梦心身子一顿,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眼中堆满了对这回答不确定的担心。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摇晃着又问:“你,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很残忍?我竟然利用她们互相……”
她问得很急很急,好像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应,她就会彻底承受不住立刻晕倒一样。
羽扬好笑地看着这个方才还运筹帷幄的小女人,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无助的模样,不由“噗”一下笑出声来。梦心不知道他这笑究竟是什么意思,更急了,眼眶一下都有些发红:“你,你别光是笑啊你,你说话啊”
“你……很在乎我的看法?”羽扬没回答,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我……”梦心一呆,有些不知所谓,脑子里头也在瞬间变得一片混乱:“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要问问你,不,不是……我,你……你若是不想回答,那就罢了。我,我……”她结结巴巴,一时哪里还能说得清?脸都涨得红了。
“如何?”羽扬挑眉,“你是在乎,还是不在乎?恩?”他轻轻抬了手,便去抚她的长发,“告诉我,我要听实话……”他的声音好似最最香醇的美酒,酒香浓郁,几乎让她一下子便沉溺其中。
“我……不是,我不是……”梦心还想反驳。
“那好”羽扬点点头,也不点破她,忽然便脱了鞋,又躺回了榻上去,转过身背对着她,“既然不是很在乎,那我就先睡一会,等有空了,或是哪天你真是很在乎的时候,我就再告诉你。现在……我只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别叫我,恩?”
“喂我……”梦心急得真快哭了。这些天,她的情绪本来就极其不稳,方才忽然经历这样的事,她是因为办正事的那根弦突然在那一刻绷紧,因此才能这样不动声色瞬间做出最好的判断,但可不代表她松懈精神之后,还能如往常一样冷静自持。
因此,她坐在塌边儿,看着他背过身,接着便没了声音,看模样真个是要好好睡一觉之后。她突然眼眶一红,接着竟就这样默默滚下泪来。这一下,她是越哭越伤心,越哭心中越是乱想。
一时想到,自己这样做,他又不是傻子,方才一眼就已经看清,说不得心中还在想,自己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却又一直装得懦弱无能的妻子。又说不定再想想,就会觉得她可怕,甚至讨厌,说不定,说不定心中正盘算着,怎么把她给休了先头他就说了,他又不是没了她就不能过,她虽然有了孩子,但也不代表就是免死金符,甚至他可以赶走她,然后再抱回孩子。又或者,他根本就连这个孩子也可以不要,完全可以让旁人再替他生一个。
他是南宫府大少爷,多少女人想拥有他,他若真个要孩子,还不容易的很?
梦心此刻这脑子里头就是胡思乱想,一时想的心都碎了,眼泪更是掉得厉害,却偏又咬着唇不肯做声,一发哭得浑身直抖。
羽扬转过头去,原本就是想逗逗她,看着她那模样也知道,她其实心中在意的很。但这小女人就是这样喜欢嘴硬。明明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却偏偏还是不肯轻易承认,愣是不直接说给他听。
他为她伤心痛苦了那么久,此刻见她心中终于也存了几分这样的心思,当然也要让她尝尝滋味。可他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她继续问,难道真个就这样放弃了?这不可能的啊若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睁着眼睛,觉得床榻好像有些轻微的颤抖。虽然不明显,但他乃是练武之人,又在军营里头待过,一丝一毫的颤动都很容易发觉。他蓦地一愣,接着咬着牙低咒了一声:“该死”
猛地转过头去,果然见到那个本来应该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此刻早哭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眼睛本来就因为先前的大哭弄得红肿,后来虽然收拾了一下,又用热水敷过,但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流泪啊眼看着她又哭得好像是打雷下雨,羽扬倏地一下坐起身,大手一捞,便将她捞回了怀里:“该死,你,你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你……你……你不要我了……”她哽咽着,半天才蹦出这么几个字来,把羽扬弄得啼笑皆非。她究竟是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晃晃她,低头看着她的眼:“什么我不要你了?你在说什么笑话?”
“我,我我……”她抽泣得更凶,这下我了半天,也没再我出个下文。
羽扬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一把算是玩过火了。他停了片刻,才慢慢道:“我不觉得。”
“恩?”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
“我不觉得。”他再次强调,“我不觉得你残忍,也不觉得坏,相反的,我觉得你很聪明,有勇有谋,这才是我南宫羽扬的女人。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难处,我要的,是一个可以与我生死与共的女人,而不是遇到问题,只会手足无措,连自己也无法保护的废物。”
“我……”梦心身子一震,突然哽住,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却伸出食指,点住她的唇:“你听我说完。你知道,如今朝中大事未决,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更是凶险异常,每一个人,即便是被皇上已经骂过的,批评过的,他们一样不会放弃。再加上后宫那些主子们,个个都想插上一手,形势已经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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