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用茶碗盖拨弄着茶碗里头的茶叶。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竟把离儿给杀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若是大皇子问到了,你怎么回答?你知不知道她可是直属大皇子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屋子中的空气都快要凝固的那一瞬,陈姨娘终于开了口。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
南宫青宇闻言微是勾唇,邪魅地笑容哪里还是先头发疯时那般不管不顾狰狞的模样?他的面色极冷,手中把玩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半天才挑眉轻笑道:“直属又如何?本少爷难道不是直属吗?我杀她,是因为她该死她竟把我的秘密透露了一半给素雅,虽说并非全部,但只要有一点不忠,她就不配活在我的身边,只能是死路一条”
“啧——”陈姨娘一听这话便皱了眉,将手中的茶碗转身放置在一旁的桌上,看着青宇的表情简直就是愁苦了,“素雅那丫头又不成器,她知道便知道呗,你何苦要杀人灭口呢?那离儿虽说也只是个丫鬟,可她毕竟是大皇子的人,娘这是怕你吃亏啊”
“怕什么?”原本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云淡风轻的青宇,突然“嘭”一声,猛地一拍桌上站起身来,“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我杀了她又怎么样?为了我要得到的一切,我宁可杀再多的人,也一定要让大皇子得到他想要的。只有这样,我才会有机会,娘,你懂不懂啊?”
陈姨娘坐在上首,被自己儿子突然直接的爆发给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便朝门外看。幸好大门紧锁,而外头那两个婆子不仅是她平日里所信赖的,更重要的是这两人耳朵都不太好,只怕青宇就算叫再大声,她们都未必能听见。
这样的人,平日里使唤着可能未必方便,但却可以保证安全。果然,青宇这晴天霹雳般的一声响起,外头站着的两个人影动都没动一下,看来果真是未曾听见。
放了心,陈姨娘这才跟着缓缓站起身,走到青宇面前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拍了两下,继而安抚道:“哎,儿子,你的心思,娘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要明白,你既然要做大事业,有些人是轻易不能乱动的,否则若是让大皇子心中有了疙瘩,对你可有什么好处?那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哪里是你说杀就能杀了的?”
“哼”青宇狰狞着面孔就是一声哼,明显便是不服气,“娘现在和我说人命,岂不是太过可笑了?在娘您手中丢掉的人命,可还少吗?”
陈姨娘脸色一变,想要反驳,但说这话的却是自己最疼最想要成才寄托了最多希望的大儿子,因此只不过一噎,她到底没说什么。而青宇也是说着便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离儿这个贱人,其实原本倒也未必就一定要死,怪只怪这贱人说话的时候没注意,竟让白梦心那女人给听了去。她是什么样的心思,旁人不知道,我南宫青宇又并非傻子,娘也看得清楚,如何能不知?”
他说着便是一声冷哼,接着又道:“这南宫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几乎个个都说南宫府的大少奶奶是菩萨心肠,是仁慈大度,老祖宗以前甚至还怕她吃亏。但娘你却是该是明白的,她是什么样的人。那话被她给听了去,她一时想不明白,难不成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吗?更何况……”
眼中闪过一抹阴暗与杀气,青宇不耐烦地朝陈姨娘摆了手:“离儿那贱人在快死之前,竟想着要把一切都告诉白梦心,我要是真留了她,岂不是就彻底暴露?娘,您是知道我大哥和老祖宗的手段的,到时候咱们俩,都只有生不如死一条路”
“糊涂”青宇的话才刚说完,陈姨娘那边已经彻底摇头叹息起来,“娘以为你这次忽然发疯,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甚至给在背后给了白梦心那女人一刀,是存了什么新的念头,原来,原来你竟是什么后招都不曾想好就……”
陈姨娘气的浑身哆嗦,一时转着便在屋子里头打起转儿来。她烦躁的走过来,走过去,又转回头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碗猛灌了一大口,结果又瞬间全都“噗”一下喷了出来:“怎么这么烫”
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根本就忘了,这茶本来就是刚泡上来没多久。泡茶泡茶,若是不烫,如何能将茶叶给泡开来?
气冲冲地将茶碗又放回了桌上,陈姨娘才又接着道:“青宇,你这回可真是糊涂啊你自己想想,那离儿反正都快要死了,这死之前她要说话,能不能说得出还是一回事,即便是能说出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白梦心会不会相信又是一回事,你这样不管不顾最后还上去补了一刀,你,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显然,刚开始青宇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这会儿被陈姨娘一提,他是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起来。低着头思索了半日,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一时之能抬头道:“那当时我能如何?难道直接把白梦心给杀了不成?”
这一回,连陈姨娘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个儿子的智商了幸好,大皇子看来还是有几分识人的眼光,没有真的把府中所有的细作都交到青宇手里来管,而是将离儿设为全权的代理人,只可惜如今离儿被青宇给杀了,现在这细作头子,还真不知是谁不过,如今南宫府中大皇子的人,眼看着也被清地差不多了。金雀、银雀、宝儿、玉儿,四大丫鬟去地一个不剩,就连冷清月都被白梦心想着法子给弄了出去,如今疯疯癫癫,也不知还有几日能活。
至于离儿,偏又被青宇杀了,现下似乎也就只剩下老太太身边还有几个人,另外就是一个李冬巧,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废物,还整日想着攀上枝头做凤凰,也不瞧瞧自己的德行当日在东厢房就想着陷害她,又和冷清月过不去,只怕,是早就背叛了大皇子,彻底进了大少爷的怀抱了另外听说大皇子那里最近在羽扬那边又找着了一个得力助手,不过他们还不曾知道究竟是谁。毕竟并非细作头子,能知道的消息也有限。
现下离儿死了,即便大皇子心中会有不满,但这么个好位置,应当都是给青宇无疑。
只是,青宇这个模样,能担当得了这样的大任吗?陈姨娘心中叹气,但又没法子,只能继续道:“怎么杀她?你也说她身边全都是护卫,儿子,娘平日究竟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你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点儿都不会呢?借刀杀人你可明白?你要杀离儿,你可以让素雅动手,让白梦心动手,让旁的一切人动手,但别你自己去啊”
“这……”青宇愣住了,是了,是这么个情况,只是当时情况实在太过紧张,因此那个当儿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这么说来:“那,那儿子这身份岂不是就……天哪,娘,您说,那白梦心会不会已经察觉到儿子这疯病是装出来的了?”
他心中着急,说到这话,人便一下站起身来乱转,又死死抱住陈姨娘的胳膊,紧张得眼睛都瞪大了:“那,那这可怎么办?万一,万一老祖宗……”
“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陈姨娘皱了眉,一把将差点就要挂在她身上的青宇给拉了下来,“放心,这事儿照娘看,问题不是很大。虽说今儿个老祖宗把娘给骂了一通,甚至把你给送了回来,但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好?”青宇脸都绿了,怎么都想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和好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一回,陈姨娘是云淡风轻地拿了茶,慢慢地抿了一口,“自是好事,不妨告诉你,本来这是娘故意为之。先头我瞧着你杀了这许多人,以为你是故意发疯想要回来,因此才特意惹恼了梦心,惹的老太太发了火。如今听你这般一说,虽你没有后招,但回到这里,却比先头你在那兰院单独行动要好的多。”
陈姨娘将茶碗往边上一放,终于露出了一抹冷然的笑容:“现在,咱们都不再若先头那般招风,被骂被打压,自然不能再嚣张。虽说表面看去是吃了亏,不过却刚好方便我们偷偷行动。你啊,就替娘想个主意,咱们别再做些没用的功夫,只听大皇子的,先把白梦心这女人给解决了才行”
晕,脖子疼~
第二一三章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除夕将至,南宫府中的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不少丫鬟婆子早已经自己动手,上蹿下跳,忙着剪年画,贴对联儿,又忙着去街上置办年货,或是提醒回家省亲,给自己的家人送上些小礼品。
而有些个年轻俏丽的丫鬟们更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春装。虽说她们的身份低下不能穿大红的颜色,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府中自然也会适当放宽政策,大片的红色自是不许,但小片的红可就没人管了。
因此一时间,到处都能看到那些个或者袖口或者领口,亦或是裤脚处绣了星星点点红色花卉的丫鬟婆子们,满脸喜色行色匆匆地忙碌着。这样的场景,到将这一整个冬天的死气沉沉给去掉了不少,叫人看着心情都觉得舒畅起来。
原先梦心因为身体不适,早将大部分的事儿都请老太太暂时关照着,至于一些琐碎小事,府中本就已经有了固定模式,倒也不用她太过费心。
只是大节时下,南宫府的后花园又要再次全部开放,后花园后头那一快,从去年便开始动工,前些日子也全部完成,将整个园子连成了一片,今年也要开放。至于府中准备的一应事物也要仔细核点,待得那群远房亲戚到了,更要一个个都照顾好。
先头身子未曾养好,梦心还有借口窝在房里什么都不管,每日不过和羽扬一处,其实也没干什么事儿,有时不过他办公务,她磨墨,抑或他看书她刺绣,两人的话并不多,却让人觉着格外满足。
但好日子过了这么久,如今的梦心即便谈不上能活蹦乱跳,到底是没什么大碍了,再想着这么做个甩手掌柜,却显然是不行了。
就连老太太都开了口,说是若没什么大事儿,过节这阵子的大事儿便还是交到大少奶奶手上办。她还能说什么?偷懒虽说很舒服,不过总不能懒上一辈子,再说她也着实是休息了不少日子,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平日带着还成,过节必是很忙,老人家又如何能吃得消?
此刻,东厢房外的议事厅内,密密麻麻站了一屋子的丫鬟,梦心坐在最上首的贵妃椅上,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一本手卷,正忙着清点人数:“负责府中所有远房亲戚最外层接待的,八人。”
这般说着,她便抬了头去看,早有八个先前就已经说定的丫鬟站到前排来,梦心就开始一个一个的点名字,点到得便应一声,梦心拿起手中的笔,随手在那张花名册上打个勾,而后又开口吩咐道:“你们只要负责验明身份,这些活儿前些年一直做过,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那八个丫鬟自打进了府没多久,过年时候分到的便是这个任务,早已经做了不知多少回,哪里还用得着再吩咐?一听梦心这话,便齐刷刷地福身道“不用”,另一边早有晚晴准备好了新的专门定做的衣服,一人一套领着下去。
走了一批,梦心继续开口:“负责府中所有远房亲戚第二层接待的,共二十四人。”这群人不管别的,只管帮着他们拿拿东西,而后将她们带至后花园。这般一下便又走了一批。
接下来,梦心极为利索地喊一批,说明她们需要做的事儿,便一批人领了衣服走,眼看着没多一会儿,大厅里头的人便已经少了一大半。接下来的,便都是一些近身服侍的,每个屋里派两个,又有统筹管理秩序的,突发事情帮忙的总之零零散散弄了一大堆之后,梦心是困得眼皮子都开始打起架来。一旁的晚晴也早已经双手酸软,一副好似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的模样。
好不容易对完最后一批人,梦心将手中的花名册放到一边,拿起茶碗便狠灌了一大口水,结果这才发现,这还是先头冬雪到里头忙时泡的,茶已经放的太久,早就冷了。凉茶,让味道显得更苦,梦心不由皱了眉。
“怎么样?是不是累了?”才刚要开口说话,耳边就突然想起了羽扬熟悉的声音,让梦心微是一愣。但接下来却不知为何,方才明明还浑身酸痛,只觉得痛苦异常的情绪,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却立时好似被最为和煦的阳光照过,变得平静而祥和起来。
轻轻摇了摇头,梦心站起身来,羽扬早已经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扶着她的手又摁着她坐下:“还说不累,瞧你,眼睛下边都有些黑影了。这几天害的你晚上没能睡好,白天却又这般忙……”
他微是一顿,梦心却早已经因他这话中的深层含义而羞红了脸。一旁的晚晴本来累得都有点目光呆滞了,突然听到大少爷这般劲爆的话,一时原本那瞌睡劲儿全都没了,眼睛瞪得滚圆,梦心甚至能够看到她眼角闪出的光这丫头真是……还有羽扬这人,这人竟然当着旁人的面就说这个,也不怕人笑话只是这个当儿,她自然也没法子去说羽扬什么,只能跺脚便朝晚晴嗔道:“你,你还站在这里发呆做什么?不用去帮冬雪的忙,难道你想累死她不成?”
晚晴莫名其妙受到了主子的无辜迁怒,原本还满怀着无比八卦的心情,此刻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死赖着看热闹,连忙嘴里嘟囔着应了,几乎用跑的退了下去。
她这里才刚一走,大厅里头本来就只剩下两三个粗使的婆子在很远的地方打扫,一看情形,她们早溜了。不过瞬间的功夫,整个大厅里头竟然就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没了旁人的围观,梦心显然比方才轻松多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腰间,狠狠掐了一记。
“你,你刚刚说什么啊”她本来是想着要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样做实在是不好的行为。可惜因为这会儿她的俏脸通红,粉面含春,眼神带着嗔怪,偏说话的语气又添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因此威慑力明显不足。
倒是羽扬,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收敛的自觉,一脸灿烂的笑容,让人很想上前咬他一口:“我说?我说我这几天晚上害的你没能睡……”
他一个睡字还没说完,梦心已经上前一把堵住了他的嘴,整个脸都快要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还说”她跺着脚不依,却不知这样难得的小儿女模样,看在羽扬的眼中,又成了怎样的诱惑这些日子,他们二人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当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往后的相处似乎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虽说相处的模样和前阵子倒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但羽扬自己心里却有数。如今的他和她,更多了一份信任,少了一份猜疑。
以前是因为都是试探却不肯说出口,因此不管对方做什么怎么做,有时心中总会不断地猜测,想着对方看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那样,难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然也就更加容易发生误会和争执每一次,当他想起这个,胸口那股无名的怒火,便会好似根本不受控制一般,蹭蹭蹭直往上蹿。让他只要念起陈姨娘抑或是青宇的名字,都会有一种狂暴的杀意。
过了这么多天,老太太派在陈姨娘身边的人确实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二弟的失心疯果真是假装的,而陈姨娘最近似乎会有什么动作,听说前些日子这娘儿两个在房里密谈许久,应当是商量着如何出招。
只不过,陈姨娘这个人十分警惕,因此虽是提前知道了一点消息,但却根本摸不清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在明敌在暗,就算想要做出防备都难,羽扬也只能不断提醒梦心小心,又千叮咛万嘱咐,要跟着梦心的暗卫,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办事。
若是再出现上回那样让她被人伤了个情况,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行——提头来见幸好,如今的他们已经和从前不同。有了对彼此的信任,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