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他撑着身子,开始帮她把湿衣服脱去,边又叫道:“进来一个人,把炭盆都拿到这里来”
他这里刚吼着,外头便传来张妈**声音:“我来吧。”接着人已经直接进来。这会儿,什么规矩都已经被暂且搁到一边,先做好事情才是正经。
冬雪虽然稳重,但毕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此刻早吓傻了。但张妈妈不同,她毕竟是府中的老人了。老太太那里刚一得消息,便赶紧将她派了过来,就是生怕这个时候东厢房没一个能用的人。
张妈妈边做着事儿,边又开口道:“大少爷,老太太马上就到,您别慌。就算是有什么事儿,只要大人没问题,往后什么都好说。老太太已经命人禀明了皇上,会请最好的御医来,大少奶奶不会有事的。”
“好,我不慌,我不慌……”羽扬口中喃喃着,但人却一刻不曾闲,他甚至开始催动内力往梦心身上灌输,但他方才先是因为赌气发足狂奔了好一阵子,又抱着梦心用全部力气往回赶,早已经是精力枯竭,哪里还撑得住这样?
他硬是咬牙坚持了一阵,终于心中一揪,一下咳出一口血来。
其实,他压根儿就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只不过是一种本能,让他跟着重复那些话而已。他不慌?他该死的怎么可能不慌?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这样徘徊在生死边缘,叫他怎么才可以不慌?
张妈妈正忙着给梦心顺气,顺便将干净的衣裳换回去。她的下身还在流血,让张妈**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她此刻也不敢乱做什么动作,生怕自己一个处理不周,反而会让情况更糟。
有时候,就算是流血,也未必就是真的流产了。虽然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希望等到御医来了之后,再给出准确的判断。
结果这里正动作着呢,那头就忽然见到大少爷这么来了一下,把张妈妈又给急的跳了起来:“啊哟我的小祖宗哎,您就饶了老奴吧您可不能再这么着,否则大少奶奶这里还没怎么着,您先把身体给弄垮了,这到时候,大少奶奶谁来照顾啊?”
这也是她说话多年锻炼出来的一种艺术。其实这大少奶奶贵为一家当家,她如今出了问题,家中还会缺了奴才照顾吗?但此刻看大少爷这模样,分明就是因为大少奶奶而气急攻心。此刻也只有这么劝他,他心中存着要照顾人的念想,才会保重自己。
羽扬整个人拼命咳嗽起来,他往怀里掏出帕子,刚想往嘴边送,却突然愣住了。这帕子,正是那日他闹着非要她绣给他的,依旧是水墨山水,他的最爱。如今,帮他绣这帕子的人,却这样悄无声息地睡在这里,不肯睁开眼看他一眼他眼眶一酸,险些忍不住掉下泪来。
张妈妈见他终于消停了,虽然还有些傻愣愣的,但到底不再像刚刚那样发疯,拿自己过不去,也就索性不再管他。转而回头吩咐冬雪做事,顺带着用热水帮梦心敷住额头。
幸好平日里梦心对下人的管教就是一切照规矩来,因此在经历了刚开始的一阵慌乱之后,此刻也全都上了正轨。一个个的,开始按部就班忙碌起来。她们自动自发分成两批,一批专门在外头劈柴生火做粗活,一批进去帮冬雪和张妈**忙。
原本东厢房是四个大丫鬟,但先头一个银雀被赶出府去,又一个金雀脸被打伤,到如今都还没肯出门。因此能用的人也不过就是冬雪和晚晴两个,但晚晴此刻出门办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们只好暂时先顶替着做了。
再说外头倒还是有个德荣是专门跟着大少爷的,但因为他毕竟是个小厮,在内院到底不好乱走动。平日里也很少进来,大多数时候都跟墨离他们一样,在前面守着。如今到了这样紧急关头,他也只能在外头做做跑腿罢了。
这一下,东厢房还算是分工明确,正忙着,老太太带着人也颤颠颠地过来了。这一下,又是一通地忙活,不过老人家眼看着羽扬还在发呆,而梦心身上的血迹,则更是让她脸色立时变得万分难看端坐在贵妃椅上,老太太一下把脸拉得老长,她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等着,一直到太医来。
梦心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白雾蒙蒙,看不清,摸不着,那种空洞的感觉,让她想要哭,却一点眼泪都没有。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是被海浪抛到了空中,拼命翻腾着,一直翻腾,翻得她想要吐但是,她的肚子里头好像没什么存货,根本连吐都吐不出来。她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像是雪花,又好像是浪花,好冷,好冷……为什么这么冷,她记得,自己明明被羽扬抱在怀里的,那,那羽扬呢?
她忍不住拼命往前跑,又四处张望着,想要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可是没有。这一片苍茫大地上,竟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对了,她的孩子,她还有孩子梦心心中一激,忍不住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但下一刻,她原本还荡在嘴边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她明明记得,那里已经有一点点微微的突起,三个月下来,就算是孩子没多大,但她每日吃了那么多补品,肉也长出来了。可为什么现在看来,竟然,竟然和自个儿从前没怀孕时一模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明明已经……她已经什么了呢?她突然又有些想不起来了。头好痛,身子也好痛,肚子更痛,痛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挤出她的身体。
还有,羽扬呢?羽扬究竟去了哪里,他不要她了吗?
梦心急得要哭出来,忽然,就在这时,眼前的白色突然变成了滔天巨*,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下就扑到了她的跟前。她吓得一声尖叫,拔腿就跑但那浪分明就是有了灵性,她跑向哪边,它竟然也跟着扑向哪边。
她被急得一声冷汗,越发哭叫着叫羽扬的名字,希望他能在这紧要关头救她一命。她这辈子别的不怕,最怕水了。她还清楚的记得,十岁那年,她曾经亲眼看到爹的一名妾室,在家中的池塘边上,失足落水,结果一下就被淹死了那画面太过惊悚,让她根本不敢去想。她真的哭出来了,口中声声念念地,都是羽扬的名字。终于,她在前面看到羽扬,他还是那样风姿卓越,一身黑衣,眉眼带笑正看着她。她急得朝他大吼:“让开,让开啊,后面有浪卷过来了,我们会被淹死的”
她叫的急,但这样空旷的地方,她的声音竟开始有荡来荡去的回音。她叫的眼泪都下来了,羽扬却就这样站在她的跟前,动都不动一下。她简直有些生气起来,一时又朝他吼:“快点,快跑啊”
这样喊着,人已经到了他跟前,她伸手便要去拉他的衣袖,他却忽然笑眯眯地闪了过去,气定神闲,偏又带着嘲讽地对她笑:“你跑什么?还想拉着我跑?大少奶奶今儿个倒是有雅兴啊?你往你后头看看。”
他朝她挑眉,她心中奇怪,更因他的态度,觉得自个儿的心好似都被抽空了一般。但她还是听了他的话回头去瞧,但,这一瞧却让她愣住了。奇怪,哪里还有风浪的影子?根本就还若刚刚先头见着是一样,白茫茫一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一下回过头去,便要朝羽扬问个究竟,结果她再看时,竟连羽扬也不见了。周围空旷的,竟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终于再忍不住, 哇一下哭出声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羽扬,别丢下我”
她整个人突然一个激灵,接着,便是浑身上下无比的酸楚,接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梦心,梦心你醒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在这里,你别害怕,太医已经在替你整治,你不会有事了”
是他
梦心这才有些清醒过来,反应到自己方才根本就只是做了一个梦。但那梦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以为,羽扬真的要离开她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才突然发觉,原来,比起不见了他,没有了孩子,根本不算什么。他比孩子,竟更加重要以前,她从来没这么觉得,因为他不过是南宫府的大少爷,只要她不犯错,不出错,他没理由休掉她,即便她不得宠,她依旧是南宫府的大少奶奶。但这无出,毕竟也是罪名之一,因此她一直都在担心,所以她更是觉得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但如今,这个念头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被改变,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
她想要回答他的话,想要问她自己怎么了,但费劲力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有些沙哑,有些急促,甚至充满了担心,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有种温暖的满足感。好像,她对他来说,很重要似的。
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一个熟悉老迈的声音传来:“老太太,大少爷,老夫已经把脉完毕,大少爷,请随老夫出来一趟。”
“羽扬,你先去吧,你媳妇这里我帮你看着,放心。”老太太的声音听上去也怪怪的,倒似是有股压不住的怒火。
周围安静了一阵,梦心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她还是能感觉地出来,是羽扬。他握住她,声音低低哑哑的,她甚至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梦心,梦心……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醒过来,你一定要……”
他话说了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又安静了一阵,他才缓缓松开她的手,想来是出去了。
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却觉得自己的小腹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是……好像是……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了不错,是谁是谁推了她一把是谁当时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她就被推得整个儿摔进了池塘里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羽扬的身上,只想着如何叫住他让他回心转意。虽然知道身边有很多人围着,但她根本就没有在意。再说,她也不信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人敢对她不轨。
那会儿,她正忙着想要忏悔,可话才说了一半,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先是被人撞了一下,但那一下并不算太重,她连忙想要稳住脚。但还没能再次站好,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是推,而且是明显有意的推她记得,那只手就掐在她的后腰,那会儿她脚步不稳,身后旁边又都是人,根本看不清究竟站了些谁,只记得那只手狠狠击向她,而后,她就整个儿直接翻倒进了池塘。
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顿时全都明白过来。真想不到,不过这么一错眼的功夫,竟然就有人下了这样的狠手。
她忽然一愣,那么……她的孩子
她伸出手,想要摸自己的肚子,但那双手却好似挑了千斤重担,根本就抬不起来。忽然,耳边传来老太太恶狠狠的声音:“梦心,你放心,我老婆子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欺负过。敢害你,敢害我的孙子,我就敢要她的命”
接着便是张妈**声音在旁劝道:“老太太,您可别把自己给气坏了,就算是大少奶奶知道了,也不愿把您给气出个好歹来不是?您放心,方才听说,大少爷已经下了严令,刚刚在场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老太太那边没吭声,接着便听得张妈妈又道:“听说,有几个不怕死的,竟然想从墙边的狗洞里头偷溜,结果被大少爷的暗卫一个个全给逮到了。听说当时就已经清点了人头,少哪一个都能查到。”
这回老太太开口了:“羽扬做事,我放心。哼竟然敢打我最疼爱的孙媳妇的主意,不知道我老人家盼了四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子吗?居然……等查出来,我绝不会放过她”
梦心越听,越觉得一颗心往下直落。老太太的孙子,不就是她的儿子吗?她……她的孩子真的,真的她不敢相信,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晕过去,不要听,不要想,那样便不会痛她等了四年,盼了四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将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头孕育了三个月,竟就这样被人给活活害死了她不能接受不,她不要别人动手,她要亲自杀了那个人不,她才不要自己杀人,杀人还要偿命,为了这样的人偿命,根本不值得。再说,她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会查出真相,而后让那人已最下溅的方式死去,让她即便死后也要受万人唾弃老太太那边又停了一阵,忽而又道:“方才太医的意思,其实你我都已经明白,不过幸好梦心只是喝了几口水受了点惊吓,如今既然都已经处理妥当,她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明日得着人去我库房里头找找,把那些个补药都给我拿出来。”
“是,老太太。”张妈妈应了,“方才太医来时,奴婢已经跟他老人家说过来,让他这回再多开几个补身体的方子来。大少奶奶才要好些,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结果现在却……”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太太那里也说不出来。梦心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生生揪去了一半,眼角就这样缓缓滑落一滴泪来。她感觉到好像有个帕子轻轻替她拭去了泪水,接着便听到老太太道:“你啊……哎”
她叹了一声,半天才又开口:“早知道你,最怕旁人说你一句不好,但你可知道,有的时候,咱们这做人,真是不能太好了。你好,旁人便当做你是好欺负的,你若是凶一点,狠一点,她们这些贱人才会怕了你。我知道你这会儿是能听见的,你就听我老婆子一声劝吧”
梦心的眼泪越发流得狠了,不过这一回,却是因为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其实是不了解她的,在她老人家眼泪,她白梦心这个大少奶奶,就是真个什么脾气都没有,即便有几次惩罚人,也都是因为那些人犯了家规,不罚不行。因此老人家这才会这样劝告她,实则自也是为了她好。
不过,梦心倒不这么认为。在家中,人凶一点,狠一点,就没事了吗?远的不说,就说素雅,她的反应够大,人也够凶够不讲理了,但有人怕她吗?没有。再说大少爷屋里的李冬巧,那可是个泼辣的主,结果还不是照样被人欺负。
就算她的身份比她们不同,因她毕竟是大少奶奶,是正妻,但这府中能进门的,谁家中没有几分势力?谁背后没几个人撑腰?她们既然敢进门,自然就敢闹,就算她这个大少奶奶凶些又如何?不怕死的人照样多得是。
再说,今日之事,摆明了是个暗着。这就不管是平日凶还是不凶,都照样会被击中。背后的阴招,向来是不管不顾,只想着要在一瞬间达到目的的。
老太太那里又说了许多话,梦心就没怎么听见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人也跟着有些昏昏沉沉,老太太的声音很低,结果听着听着,她竟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羽扬跟着老太医出门,开了方子,又很是询问了一番,那老太医才叹息一声道:“大少爷,恕老夫直言,大人自是没什么大碍了,但孩子已经是保不住了。大少奶奶的身子不太好,老夫观其脉象,倒似乎是另有隐情。”
“哦?”羽扬一愣,这时候才突然想起,那日银雀扯着嗓门尖叫时喊出的话。那会儿他听着还觉得奇怪,此刻突然听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反应了过来。
他一直以为梦心就是身体虚寒,导致四年都未曾有过身孕。上一回太医来瞧时,因他刻意吩咐,太医才给开了补药,果然用了一段时间,就果真好了许多,而且也顺利有了身孕。再加上每日介不停的补,梦心的身体明显是越来越好。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中药之术,大多在于调养。而这调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见成效。他虽然不通药理,但有些事情不需要学也自然会明白。
那时候他问太医梦心究竟是什么毛病,太医支支吾吾,没肯细说。现下被这么一提,他到觉得有些端倪:“老太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