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万物不缺,也万事无求,因此她除了每每想要表表忠心之外,竟是什么都无法给予。
但如今他这样忙,她自是应当分担一些,而不该只是这样一味的索取。梦心在感情上虽然迟钝,但她毕竟不是傻子。自打过年那阵子开始,又经历了过往种种,她不可能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心。
他待她的好,已经明显与对旁人不同。因此这一刻,她宁可自己陪在他身边:“不了,你继续忙吧,我想在这里坐坐。”
羽扬见她坚持,也不再赶她,只任她将毛茸茸的白狐毛给卸了,又将外头的夹袄褪去,这才坐回这些天她的专属位置,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羽扬无声的笑笑,竟忽然觉得这样简单的相处,如此幸福。
拿起方才放下的密报,他又通读了一遍,不由轻皱了眉。
这段时日,他许久不曾再出门,有些事情虽然有暗卫帮忙,但效果到底不如自己在时好——“睿亲王府后花园,十六日大宴宾客,其中,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皆在其列。请京中著名“临庆班”,高台唱戏,直至深夜方休。”
朝中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皇亲贵族不得宴请朝臣,但如今正是太子之争愈演愈烈之际,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明哲保身,避开风头,绝不会这样大肆宴请。睿亲王一直是大皇子的忠实支持者,不知此次宴会,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原本他在府外还好办,暗卫之中,多得是能人异士,可以替他暂时地改变容貌,而后跟着人群混进宴会当中。那样,不管他们究竟想耍什么把戏,多半都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脚。他只要搜集情报,再细细拼接,大体就能查到他们之后的行动。
不过,若要说这三位尚书大人心存不轨,和睿亲王狼狈为奸,他自是不相信的。这三位尚书,其中起码有两位,是坚决反对将大皇子立为太子的。那么这样说来,应当是睿亲王拉拢人,才说的过去。
看来,大皇子即便已经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还是不肯死心。
他伸出手,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将这份密报在蜡烛上烧毁,又拿起另外一份看:“十五日午时,二皇子私自出宫,入‘念奴娇’,与花魁柔儿见面,其间,与一白衣男子发生争执,观其容貌,因系睿亲王庶次子。二皇子令手下殴打其至重伤,后离开回宫。”
哦,该死,他的头更疼了。羽扬拍拍脑袋,一时将额前的长发都拍得掉了下来,垂成一片刘海,平添了几分慵懒潇洒。
不过此刻,他可没这个功夫叫人好好欣赏自己。他觉得实在是接下了一个烂摊子。皇上迟迟未立太子,原本是因为不知究竟该立谁比较好,因此愣是让他们自己比出个胜负来。可结果,越是这样放手让他们斗,就越乱,以致到了现在,皇上自己都没了主意开始时,自然是认为,谁有才能就立谁,可看大皇子,才能是有,可才年纪轻轻就贤名在外,而且竟有不少当朝名儒,一心一意只想捧他,就连平日里那些个眼高于顶的王爷,也纷纷谏言,由大皇子继承皇位乃最佳选择。
这样的情况,另皇上很是不满。如此工于心计,必然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永泰的江山,如何能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因此,他当众斥责了大皇子,让他在家好好待着,别再胡思乱想着谋划。这原本是给他一个警告,也是给众人一个警告。皇上还年轻,还没那么早死,你们大家伙儿不用这么着急就想着拥立新君。
而皇上自己则是开始思考,也许这个方法行不通。还是得由他自平日里几个儿子的表现,看准了再挑。
可结果,开始容易,结束难。这件事情已经开了个头,哪里是他老人家说想停就能停的?斥责了大皇子,不仅没能将此刻完全打压下去,反而让另外的皇子觉得自己有了希望,只不过是大哥的方式不对。因此一时间,人人纷纷使出自己的法宝。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忙了个不亦乐乎,也把皇上气得个七窍生烟。
只是他们自己还仍不自知罢了。结果事情就这样越闹越大,越闹越荒唐,太子之争也是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血腥。几乎已经到了每个朝臣家中都有另外派系之人的细作,而他们自己也必有细作在别人家里。
皇上知道这个情况,再次暴跳如雷,但却没法子解决了。
更何况,这些事儿也着实让他恼火。好好试探皇子,竟把这么多人的野心偏心妄想全都试了出来。他索性不管了,就让他们互相斗,斗得越厉害越好,反正他是再不管了。只等最后,谁能赢,就选谁。
羽扬被皇上派遣,如今就准备干这些事儿,着人,或是自己探听众人的消息,而后汇总整理出最有用的资料,汇编出来报给皇上。
其一,是要保证他自己,以及皇上的安危,其二,是要将他们的争斗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别弄得哪一天他们突然逼供造反,那颗就不好了,其三,就是掌握他们的行动,了解他们的行为,不能让自己落入他们的圈套,更不能让他们因争斗做出卖国之事。
但,因为梦心有了身孕,他自然不能出门,有些事情就只能靠猜了。
譬如说二皇子这件事。照旁人看来,顶多只会觉得他是荒唐,是好色,是欺弱怕强,是荒诞无礼。但在羽扬看来,却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偷偷出宫,自然是因为事情隐秘。去了“念奴娇”,那里确实是京城第一青楼不错,虽说美色自不会少,但青楼却也是最好的掩饰场所,最容易得到情报的地方。见的那个花魁……羽扬蓦地一惊:“柔儿”?
柔儿?
难怪他刚刚看着就觉得这样眼熟。他突然想起那日爹教训青宇时说的话,自以为对旁人掏心掏肺,就能得到相等的回报,却不知旁人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青宇还因着这个,被多大了几大板。
看来,二弟自以为和他情投意合的这个柔儿,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起来,这段时日,二弟那里倒是安静了。其实也不能算安静,只能算是不出来吵别人了,而是只窝在自己院子里头吵。听说那几个丫鬟和素雅之间的矛盾大的很,简直是天天吵架。
这些暂且不提,还说这二皇子。既然已经见了花魁,自然就该是一度*宵才对。但他没有,反而和人起了冲突。表面看来,可能是因为与那人争夺这个柔儿,但羽扬觉得可能性不大。
既然已经见了面,理应是两人独处,既是独处,怎么会又见着了外人?除非是那睿亲王的庶次子不小心撞见了他们,亦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跟踪,想要偷听或是偷看他们之间的一些消息,结果却被发现,这才起了争执。
二皇子命随从打人,虽然看上去像是因为他原本性子就跋扈。但他却觉得,只怕是因为这睿亲王庶次子根本什么都没能听到,所以才只是被打了教训一通,顺便给睿亲王府一个警告,如此而已。
否则凭借二皇子的心狠手辣,真个被偷听了什么,只怕当场就能直接将人打死。
在他眼中,死一个人,和死一只畜生,根本没什么分别。
按理说,看出这么多旁人看不出的东西,羽扬怎么都应该是高兴才对,但他却已经苦恼的快要将自己的头发都给抓没了。他实在是不想管,也没法子管。皇上自己的儿子,他自己都管不了。而他这个大少爷,又怎么能管得住那些个天之骄子?
如今的他,也只能将伤害降低,由着他们闹。可问题是,当一个负责监督的人,也一直是他们想要拉拢的对象,他又该如何?
想起二皇子每次跟他说话时的那种态度,再想想大皇子与自己把酒言欢时,每说的一句话都饱含深意,再想想那个不怎么见面的三皇子,却经常以皇后的名义赏些小玩一会儿给梦心,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而在南宫府中,还有无数潜藏的细作,如今虎视眈眈,恨不能将梦心除之而后快。除掉正妻大少奶奶,而后他们才可以再送合适的人选进府,若是入了他的眼,才有可能得到他在背后的支持。
他扶着额,实在不愿再看。索性将这一张密函也给烧成灰烬。
梦心这些天虽然一直在旁陪着,但她却很坚持,说女人不该看这些公文,更别提是密报。因此如今,她不过是趁着他要提笔写字时,才会帮忙磨……墨。
羽扬一呆,就看到自己刚刚还拿着本看的装模作样的妻子,此刻一颗脑袋早晃过来,晃过去,细细的脖子究竟还能撑多久,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问题。而她手中的书,则是一下,一下,一下,慢慢往下面滑去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正准备先悄悄替她擦一擦,突然“吧嗒”一声轻响,梦心吓得整个人一个哆嗦,忙睁开眼:“怎,吸——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梦心又是一震,忽然“啊”一声尖叫起来,接着便整个儿蹲下,险些直接趴到地板上去了。她她,她她她,她竟然就这样在他跟前睡着,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在睡梦中流口水
第一六零章 你想怎么做?
看着眼前这个蹲在地上的小女人,低着头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那通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身子,已经在在说明了一切。羽扬原本想要大笑出声的念头也因此被打断,他可以想象,若自己真个这样做,这个女人多半会直接羞愧至死。
他站起身,突然觉得方才因那些密报而产生的烦闷一下全都不见了。缓缓蹲下身子,他将唇靠在她的耳边,因为怕她被吓到,他索性压低了声音轻问:“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在羽扬看来,他的声音真的已经很轻很轻,绝对没有吓到任何花花草草的可能。不过……他的这个预测可能不太准确。因为这话才刚刚问出口,接着传来的,便是“啊”一声惊天动地地尖叫。
梦心怎么都没料到会有人无声无息得靠在自个儿的耳边说话,吓得“刷”站起身,结果额头就这样不偏不倚狠狠撞上了桌边,发出“咚”一声闷响。
若是从前,她哪怕是吓死了也未必会如现今这样叫出声来,多半只是压得心口怦怦直跳,但却会在第一时间咬住唇,哪怕将唇咬出血来,她也要保住自个儿大方端庄的形象,而不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是如今,她的这些习惯正在慢慢被羽扬扭转。她不肯叫,他就愣是掰开她的嘴。而她则发现,当开了头之后,在他面前想要再圆回去,就更加不可能。
有时候她是怕,在他跟前闹惯了,以后在别人面前,她会不会也一样憋不住。
“哦,好痛”她下意识抬了手捂住脑门,觉得今儿自己真倒霉。早知如此,她方才实在不该逞强坐在这里陪他。反正他也是专心致志看密报,看一份烧一份,并没有要提笔写字的征兆。她不用磨墨,基本也就没什么事儿可做,何必硬撑着非坐在这儿?
不过,这也实在不能怪她。先头边吃西瓜边陪他时,她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的。因为她实在太热了,热到浑身发烫,心烦意燥,整个人都恨不得着了火。心怦怦乱跳,也就不可能睡得着。
但之后他突然大发慈悲,准许她将衣服脱了。这一脱,屋内的气温立时变得异常适合起来。温暖的,不太冷,亦不太热,让人有种晕晕欲睡的冲动。再加上这两日她夜间总是怕压到肚子,没怎么睡好,便越发打起瞌睡来。
本是想要借由看书提提神,谁料她看了半晌,才发觉自己拿的竟然是一本兵书。压根儿看不懂,也没兴趣。
坐在气温恰好的屋子里,听着他规律地翻纸声,看着毫无兴趣的兵法书,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不瞌睡的理?只是,梦心想到这里,忍不住再次两颊通红,只是就算瞌睡,她也从未如今日这样,竟,竟睡得连口水都出来了一定是她太想念西瓜的甜味,所以才会如此,一定是她心中还在胡思乱想,那头羽扬已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就要去看她的头:“你没事吧?痛不痛?过来。”他口中说着,便不由分说将她几步拉着坐回凳子上,自己则转了身去拿药,“方才就让你先去睡一会,你偏不肯,结果坐在这里却又睡成这样。别动。”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盒药膏来,便掰开她的手,沾了药往她额头上抹。她因疼痛,下意识地反抗,结果被他一声低沉的命令,吓得再不敢胡乱动弹。不过,他的手指忽然碰到方才撞得地方,却让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啊”
“很痛?”羽扬问,“我要用药将这块红肿化开,会用点力,所以会有一点疼。你忍一忍。”他吩咐完,就见梦心已经疼得龇牙咧嘴。
原本坚定的信念,因这画面微顿了一下。他手上的力道明显放轻,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你这女人,就是爱逞强。从前如此,现今还是如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梦心,实在忍不住就叫出来吧,抱紧我,还有一下就好。”
他口中说着,也不知她究竟听没听明白。不过她好歹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而是撑着脖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羽扬知道她是准备好了,因此话音刚落的那一瞬,他的手中蓦然用力,一下按了下去。
“嘶——”她咬着牙,生生压住了那股子想要拼命大叫出声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抽气。她的手不由自主得一把抓住他的腰,十指更是恨不能直接深深陷入他的肉里。好痛痛到她觉得自个儿的脑袋都开花了痛到她几乎就要大哭出声。
她的眼眶有些发潮,浑身都开始颤抖,而羽扬的手却没有松开,依旧在她额头处不断揉搓着。她鼻子发酸,真的要哭出来了。
“忍一忍,马上就好。”羽扬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甚至感觉到他的身体都在那一瞬紧绷起来。不过此刻,她也没功夫再去细细研究他的反应,因为她真的快要痛晕了:“羽扬,羽扬,别,别弄了,好痛”
她的手终于忍不住乱舞,但羽扬却没应她,而是偏了头去躲开她乱七八糟的攻击,依旧狠下心继续和她额头上的大包做斗争:“不行。”他拒绝,“现下不揉开了,一会儿有你疼的。到时候只怕能疼得你几个晚上睡不好。乖,听话,行不行?”
梦心哼哼着,已经真的哭出来了。真的好痛这书桌可是用铁木做的,就算是用锤子来锤,也未必能损伤一分一毫。她可怜的脑袋值什么,这下一撞,早撞得昏头转向,虽说很庆幸没破皮,但那痛却是深入骨髓,直入心扉。
如今再被羽扬这么一用力,她真的是受不了了
强烈的痛楚,伴随着他温柔的劝慰,越发刺激了她的泪腺。她红着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竟越来越沉溺于这种感觉,沉溺在他深深的温柔里。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其妙,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这一下,她越发哭了起来。羽扬无奈,刚刚还坚定的信念,也在这一瞬彻底崩塌。罢了,反正刚刚药也上过,揉也已经揉的差不多,大不了回头睡觉的时候自己注意些,不让她的伤处碰到就成。
…奇…他叹了口气,怪了以往他俩可从来不会这样,看来,如今他和她之间,还真个是不一样了。
…书…他勾了唇,突然又有些想笑。不过再看看梦心一脸可怜兮兮的哭相,他怔了一下,到底打消了方才的念头,而是抱着她往里间走去:“好了好了,不弄了,不哭了好不好?我的大少奶奶,你这段时日可真是证明了一句话。”
…网…“什么话?”她有些奇怪,不过一听他不在要碰那里,而方才涂药的地方也渐渐变得清凉,没再那么疼,她连哭都停了。
他将她放到床上,挑眉,低笑着,眼中有着很明显的逗弄:“女人是水做的。”
“我……”梦心被这话一噎,实在有些再说不出口。
其实这些天下来,她已经好了很多,比起在怀孕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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