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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迷凉没有抓着她的把柄就讽刺她,而是沿着她的话问:
“就算是向她提亲的人家多,挑花了眼,想必是她想要的条件那些家庭不具备,偏生兜兜转转,到了顾家就齐备了,你们觉得顾家最能入他们法眼靠得是什么?”
“当然是昊儿啦。”老太太理所当然地回答。
苏迷凉看看其他几个,显然也是一致看法。
她轻笑道:“未必!顾昊因为是你们的亲人,所以怎么看就怎么好,可是对挑花了眼、被人奉承惯了的女孩子来说,他绝对不是个好人选,又冷又傲,不苟言笑,更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都说娶妻要就低不就高,难道你们希望那么冷傲的一个人,为了求得姻亲的帮助,对妻子曲意逢迎?
我认为对方真心看上顾昊的可能性可以剔除;
那就剩下一个理由了,就顾家这个大家族所拥有的被外人盛传的财富。”
“做官的自然有来钱的路子,哪里就贪看上顾家的这点东西?”
顾丽影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是把薄家说得这么不堪就有点过了,而且,看着老太太脸上的肉颤了颤,显然很嫌恶苏迷凉说话的语气,就抢先用话岔开话题,希望苏迷凉能够及时收了这个没意义的争论,顾昊选定了她,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做什么。
“顾家的势力在国外,所以无论哪家官员看上了这块肥肉,都没有把握能占到什么便宜,但是薄家就不同了,家族势力强大,又素来家风不正,穷奢极欲,听听名声,你们就明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该是多大的压力;
顾昊当初在军营里也是出色的,为什么当初他健健康康的时候,薄家没有提亲,反而到了现在他刚刚康复就过来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薄家从这件事上看出了顾家的真正实力,并不是没落隐世的家族,而是在国外影响力极大;
如果他们把顾昊拉到仕途那条路上,一入仕途深似海,男人的名利心一旦被激起,到时候欲退不能,自然就能牵着他的鼻子走了;为了升官,自然什么都能舍下。”
苏迷凉知道用心理学的原理,虚化一下事实的可能性,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哪里就有你说得这么恶毒了?”老太太的话里充满了不悦,觉得这丫头说话天马行空,没轻没重。
“这确实不叫恶毒,因为真正恶毒的是你们这些不懂政治险恶、把他往火坑推的人。”苏迷凉笑着层层逼近。
“什么!苏小姐说话越来越过了,这叫什么话!”
老太太的声音里分明就是斥责了,枯瘦的戴着几个宝石戒指的手指怒指苏迷凉。
顾丽影连忙上前几步,帮老太太顺气。
苏迷凉毫不紧张,悠然道:“顾昊还不到三十岁,军职已经不低,虽然因为生病,落了虚职,但是曾经的工作资历都在,还是科研攻关的专业人员,前途无量;
依我看,现在想要拉拢他借以拉拢顾家的人并不止薄家一户,还有其他的派系,不然最好问问他的判断;
在这样的时候,他选择与世无争的实验室,自然是心有明断,打算谁也不得罪,也不过于依赖谁,这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的明智选择;
因为在形势不明的时候,贸然入了仕途,一旦站错了队伍,一辈子的政治前途就完了,那时候毁的就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顾家;
他如此以大局为重,还请长辈们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我年纪大了,呆在穷乡僻壤里没什么见识,深奥的话听不懂,苏小姐,这几日是清明节,家里照规矩都是寒食,就不留你吃饭了,家里会让顾昊好好地照顾你,想必他已经在市内安排好合适的招待你的地方了,失陪!”
这毫不掩饰拒绝之态的逐客令了,连容她呆在这里吃顿饭都不允许,真真让苏迷凉想笑。
老太太显然被苏迷凉的危言耸听气得不轻,从高椅子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外孙女帮她裹上的披肩,然后视线和苏迷凉再次交错而过,颔首离开了。
其他人都对她和顾丽影面无表情地点头,然后跟上去走了,只留下顾丽影和苏迷凉。
听着那下楼声消失,顾丽影捂着嘴笑了下,然后亲热地拉住苏迷凉的手,走到那面观赏风景的玻璃墙前边:
“来,让我好好瞧瞧,小模样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这么一收拾,都和画里的工笔仕女一样漂亮。”
顾丽影上上下下地看着苏迷凉,笑意在她脸上开了花。
“多谢顾姨的厚爱,哪里好看了,还不是仰仗着你送我的衣服和首饰。”苏迷凉乖巧地道谢,面前的这个女人才是她的正经婆婆。
“瞧这小嘴甜的,哄死个人啦!你这丫头,以前瞧着也是个乖巧的,怎么今儿就愣是和老太太杠上了?别和她计较,人老了糊涂,大家都让着她哪!”
“顾姨,是我心急了,让你夹在中间为难,真抱歉。”
苏迷凉心里有了点暖意。
“凉凉,莫怨我没有替你说话,她毕竟是长辈,礼节还是要有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薄家确实不是一门好亲事。”
“唉,是我年轻,沉不住气,被她一激就上当了,我只是想着既然打算和顾昊一起,自然不想听这样的话在家人间传来传去,好像我真的挡了顾昊的官途一样;
经过我这一胡闹,老太太想必再也不会让人拿这话题说事了,不然可不就是个笑话么?传播得罪薄家的笑话,有没有意思她还是懂的。”
“就是委屈你了,恐怕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待客的长辈吧?”顾丽影笑着打量她的眼神,看她坦坦荡荡的笑,知道她确实是心无芥蒂,这才放了心。
“不碍事的,她这也是照顾我的胃口,我确实不习惯吃冷食;那个,爷爷找顾昊谈话,是不是也是要说这事?”苏迷凉向她打听。
“你以为顾昊为什么急着把你带回家?还不是让他们都死了心,没事,昊儿不是个耳根子软的。”顾丽影说着掂起一只藤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苏迷凉听到提起顾昊,唇角就带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双手接了青花细瓷的茶杯捂着手,很认真地对顾丽影说:
“说句实话,即便薄家不提亲,以后这家人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盛极必衰,别沾不到光再被连累,我今天说的话真不是危言耸听。”
顾丽影挑了眉,笑道:“我会好好记住你说的话,远离薄家,你是连云谷禅师都称道的有佛缘的人,我不会轻忽的;
当初昊儿和我说起你给云谷禅师解签的事情,我曾经好好记了下来,后来对着看了好几次,越发觉得你的话灵异了,这话我也会好好地记下的;
我们昊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得了你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好媳妇,我看他性子都开朗了不少,这里有你很多的功劳。”
“他的性子可能是生存环境的不相容造成的,一个被称为大少爷的人,拿着双博士学位进实验室做实验,还要做军官,这三者哪个身份都会让他的性格很分裂的,如今是他这两年在医院的身份单一了些,性子自然就转了。”
苏迷凉很习惯地用专业的常识去解释,听得顾丽影失笑:“你这丫头,人小鬼大,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有趣得很。”
“是顾姨和我有善缘,才怎么看怎么舒服。”苏迷凉客套。
“别受老太太态度的影响,改天回了北川,我会去拜会亲家,向她取经,怎么能把女孩子教育得这么乖巧可人。”
顾丽影抬手摸摸她穿着旗袍显得有些瘦伶伶的肩,抬手把肩上的雏鸦色披风取下,帮她裹上。
苏迷凉柔声拒绝的,被她用毫不犹豫的眼神制止,认真地帮苏迷凉用宝石胸针固定了,收拾妥当,退了两步端详她,满意地点头,这才说:
“下雨了气温有点低,雏鸦色是百搭之色,配这样雅致黄的旗袍瞧着挺好看,年轻真好,真羡慕你这花骨朵一样的年龄。”顾丽影赞叹着。
楼下伺候的人看着其他人都下去了,知道楼上只剩下她和苏迷凉,上楼看到她把披肩取了送人,自然就无声无息地退下,不几分钟,就捧了另外一件披肩送上来,苏迷凉笑着过去接过,很体贴地帮顾丽影披上。
时候不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顾丽影对苏迷凉戏谑一笑:“听这步子就知道那心里有多挂念你,什么时候都没见过他这么步履匆匆的。”
苏迷凉低头一笑,随着她转了身,把视线对着楼梯方向,顾昊果然大步走了上来。
看到楼上只有妈妈和苏迷凉,心里有些了然,就过去站在顾丽影的身边,对苏迷凉笑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和你爷爷谈得如何?”顾昊看了眼苏迷凉,知道妈妈这么问就是不愿意避开她,就实话实说。
“爷爷说他年岁大了,等不了,打算和薄家联姻,别担心,不是我,是二叔家的那位堂弟,比我小了两个月,知名外科医生。”
顾昊说着促狭地对苏迷凉眨了眨眼,显然他看出苏迷凉刚刚的愕然,就连忙解释道。
“二房这是打算整什么幺蛾子,我想问题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吧?”顾丽影说着温婉地叹了口气。
“说嫡长子的继承人身份要让给他,这是薄家的回话。”顾昊说着看了眼妈妈,眼里有点歉意。
“你应了?”顾丽影显然知道儿子的选择。
苏迷凉伸手拉拉顾昊的胳膊,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话。
“妈,您别生气,我是应了,不过没有那么干脆,我毕竟是顾家长孙,家族的使命早就融入血脉,自然不会轻忽;
我和爷爷说了个折衷的法子,毕竟跟错了人,赔上的就可能是整个顾家,爷爷毫不犹豫地就应了,我在想姜还是老的辣,说不定爷爷早就有那样的打算。”
顾昊说着笑得眉目疏朗。
“怎么折衷?”顾丽影朝远处看了下,那伺候她的女人就无声地到楼梯口站了。
“分家,把我们这一支和要跟着我们的其他房,都逐出祖籍,扶二房坐大。”顾昊说道。
顾丽影的脸上一点点地出现笑意:“这样挺好,除了一个大房的虚名,换得很多实惠,这大家族吃大锅饭的法子,早晚把顾家掏空,老太爷确实称得上明智有胆魄。
苏迷凉看母子俩的神色,心底的内疚稍微减了些。
顾昊的手碰了下她的手背,低头对她笑了下:”别多心,早晚的事儿,只是委屈你做了导火线。“
”你真的不会怨我么?“苏迷凉问,毕竟嫡长子的身份是什么,她从过往的那些毕恭毕敬的下人身上都能看得出,现在一下子变成被逐出族谱的一脉,这是多大的落差啊。
”呵呵,凉凉不要在意,分家咱们这边毫无损失,还能甩了那些不一心的包袱,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大房的人马忙得累死累活,人家享受着还说风凉话,现在让他们自己带着人跳腾好了;
老太爷这法子好,二房傍着薄家发达了,顾家自然扬眉吐气;即便有个变故,二房被牵连了,灭的也是一半人马,还有咱们这边撑着,名义上的驱出族谱,想必是另外给我们指了地方祭祖吧?“
顾丽影也不避苏迷凉,说出真相。
”是,爷爷也说不能把筹码放在一个庄上,所以,族谱会一式两份,清明节祭祖典礼的时候,会用一个借口把我们驱逐出去,可能会严厉一些;当然这些细节都会专门再和我们这边仔细商议。“
顾昊点头让顾丽影放心。
”这样挺好。“顾丽影含笑点头,”你们暂时就到西武市去住好了,老宅住着不舒服,这几天带着凉凉到处玩玩,年轻人嘛,还是轻松些的好,后边的事情,有妈撑着。“
顾昊伸手抱了下顾丽影的肩膀:”妈,辛苦您了。“
顾丽影眉目含笑:”傻孩子,和妈有什么客气的。“
于是顾昊握了苏迷凉的手,道别离开。
如此精心的装扮,如此忐忑的会面,结束竟然是这样,不仅没有得到优待,还被当成借口,弄得顾昊这脉人马被逐出族谱,这些都是她亲生经历感受的遭遇,苏迷凉一时间有种恍然的错觉,她赶着这趟热闹做什么,巴巴地成为众矢之的?
走到老宅门外,苏迷凉上车之前,抬头再次回望,她知道,今生再也不会涉足此地,把这些不快都抛下好了。
两人坐车从厚重的江南烟雨水墨画里进入现代的都市森林,在提前安排好的餐厅包房里吃着午饭,窗外邻着湖,烟雨空濛。
苏迷凉没有什么胃口,她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然后喝着热茶,看着顾昊吃东西。
顾昊这个人是越看越有味道的。
从前和他一起吃过饭,总是因为各种情绪左右,不曾仔细看过他的仪态。
如今看他拿竹筷的手势,夹菜的习惯,都很有节制,规矩中透着随意,自幼的家教一定很好,是啊,被当做继承人教育的,想必那样冷然孤傲的本性也是从幼时就培养出来的。
”我以为,我事先和你说过长辈的反应,你会有一定的心理防御措施,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难过,难道心理学只能为别人服务的?“
顾昊迎着她的视线,忽然对她含笑揶揄道。
苏迷凉有些尴尬地咧咧嘴:”我没有想多,老太太竟然是那么不给人面子的,排斥得我无地自容。“
顾昊把手伸过来,握着她的手安慰:”不过是演戏给人看罢了,只是她显然入戏太深,态度有些过了,不然,后边的事情自然无法收场。“
☆、1101章 多情柔情
苏迷凉讶然、旋即恍然:“你的意思是——”
顾昊瞅着她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我想的那样——哪样啊?”苏迷凉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不然她会憋得受不了的。
“你这么聪明,费那嘴皮子干嘛。”顾昊笑道。
苏迷凉眼珠儿一转,面露威胁之色,眯了眼睛压低声音:“你是说——你老早就知——”
顾昊愣了下旋即苦笑,伸手止住她后边要说的话,显然从她的神色间发现她这是在故意地借机找茬子讹诈他。
只见他好整以暇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沾了下压根儿就没有食物残渣的唇,淡然道:
“我怎么可能事先知道?要知道这事怎么弄都是需要伤筋动骨的,不到面对面说死的份儿上,爷爷不会放弃最后说服我的机会;
所以,我推测,从他电话知会我被一口回绝之后,他就在谋划着退而求其次的良策,最好的时间自然是一年一次的清明节祭祖时节,正好人头齐一些;
咱们可能都落到了他的套儿里,这些他甚至不一定对奶奶说,有可能他适当地暗示点什么,奶奶本身就不悦的态度被他加以引导、毫不压抑地发泄出来,真的能把你气得拂袖而去才正中下怀。”
“我就说嘛,我哪里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多不过是一个不被长辈喜欢的孙媳妇,我又没有失德败行的坏名声,凭什么给我这么大的难堪,还借着我的由头做出逐出族谱这样荒诞的事情来,原来,都是人家编的套儿,可笑我还火上浇油,让那老太太顺理成章地把我弄得难堪无比!”
苏迷凉嘟着唇,她心里的疑惑解了,却更加的郁闷。
顾昊嘿嘿笑着给她的茶杯内续上热水:“别气了,喝口茶消消火,对了,她怎么把你弄得难堪了?”
苏迷凉抬手揉了下胸口,一副不堪回想的神色:“还是不要说了,一想我这心都憋得慌。”
“这样啊,那更要说说看了,我帮你开解一下,你不是说心理学上很多的心理疾病都是从一些无法疏散的不良情绪上累积起来的么?”
顾昊一脸的兴味盎然,仿佛她被人拂了面子,他多开心似的。
苏迷凉看他很想听,也觉得说说去去心病,索性就又说了一遍,当然是大概描述了一下开头的情况。
顾昊听她说话的前提竟然是说他笃定了选择她,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这话我听着好听,也知道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