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给苏洛川联络,告诉他苏迷凉的档案资料符合军校的审核标准,可以特招。
苏洛川显然很意外,来不及说什么,方天告诉他,军校的首长来了,当面拍板的,不容拒绝,又给他说了一大堆军校对女生招生的苛刻标准,以及考上之后,对苏迷凉未来发展的好处,于是苏洛川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还保证通知书下来之前,不透风给苏迷凉。
在他看来,女儿是有些太过柔弱了,到军营里沾染些杀伐果断的气息,将来更有可能独当一面。
于是道了谢,约定抽空聚聚,双方就道了再见。→文¤人··书·¤·屋←
收了手机,方天摊手一笑:“怎么一转眼咱们就这样把一个女孩子给弄到军校了,希望她能熬得到毕业。”
……
苏迷凉飞跑的公交车站牌边,刚好搭上了公交车,直奔终点站北湾口。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闭上眼睛回想当年有关那场爆炸案的新闻,还有各种媒体上关于那场爆炸案的后续报道,因为牵涉到父亲的死,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很快她就理顺了头绪。
☆、第十六章 有苦 难言
北湾口在大庸市的最北端,远离市中心,汤汤南江流到此处拐了一个弯,淤积出一片肥沃的小冲积平原,卫龙集团就建立在此处,面朝南江,背靠玉龙山。
工厂极大,配套设施十分完备,有附属的托儿所小学中学,有医院,有工厂之家的健康娱乐场地,有商业区,俨然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爆炸案发生之后,这里就成了高危区,大规模的人员疏散之后陷入各种赔偿争端,基本处于停产状态。
不到两年时间,卫龙集团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大华地产吞并,这个从建国后就雄踞于大庸市北端、依山傍水的国有企业,随着苏洛川的死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大华地产开发的高档社区,配套的豪华娱乐设施与国际接轨,声名远噪。
如果爆炸案是因为安装新的流水线引起的,爆炸之后所损毁的地方应该极其有限,不可能整个工厂都成了高危区,被疏散成空城。
大华地产的经营者是谁,背后的靠山又是什么人,如果没有手掌实权的人物操纵,单是并购卫龙集团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不要说后期的开发了。
苏迷凉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揉想得发痛的小脑袋,等到了厂区,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再做打算。
卫龙集团是以纺织制造起家的,虽然经历经济体制改革带来的阵痛,但也挣扎着存活下来了,恰好赶上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国外大型企业虽然跃跃欲试,但短期内还不可能在中国安营扎寨,于是,突然扩大的出口贸易,给卫龙集团这样的大国企带来了春天般的生机。
尤其是在苏洛川的极力促成下,接连完成了国外好几个大型订单,给企业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
苏迷凉记得出事前的那段时间,在财务科上班的妈妈曾经说起过经济情况明显好转的话。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因为不是上下班或者倒班的时间,只剩下苏迷凉一个人。
她下了车,一路走来,触目伤怀百感交集。
前世她无数次梦到这里,这里有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只是当初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看到很多张熟识的面孔,那尘封的记忆一下复苏,一路遇到和她打招呼的熟识的面孔,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忧伤,那些成年人恬静温和的笑脸,一旦失去了工厂的庇护,很多人都会老境凄凉。
她一定要找出事故的原因,如果爆炸不可避免,她拼了命也要救出爸爸,因为他的身上维系着几千人的命运,还有妈妈后半生的幸福。
她到办公室看到爸爸的时候,他一脸疲惫地窝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不过看到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凉凉,去见妈妈了吗?”
“妈妈永远都在她的办公桌前,随时去找都能见,倒是你,常常跑来跑去的不见人影,今天中午你要陪我和妈妈一起吃哦!”
苏迷凉把双肩包丢到沙发上,快步走到爸爸身后,抬手帮他揉肩膀。
苏洛川被苏迷凉的体贴举动吓了一跳,旋即就放松了身体,乐滋滋地享受着:“凉凉,怎么忽然这样体贴?”
“我想着如果考上大学以后就不能经常见你们,所以填了志愿之后,心里就有点小忧伤。”
苏洛川抬手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人都是要长大的,除了亲情之外,要出去看看不同的生活,见识不同的人,才能明白生活的多姿多彩,尤其是等你上了大学有了新生活,交了新朋友,估计到时候压根儿就不想回来了。”
“我才不会!”苏迷凉心里一阵涩然,以前她确实是忙着女孩子的那点小心思,很少和爸爸妈妈相处。
苏洛川想起方天的电话,旁敲侧击地说:“凉凉,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气质类型和状态,爸爸总是觉得你太柔弱了。”
“柔弱?”苏迷凉黯然,她曾经是很娇气柔弱、优柔寡断。
“其实——爸爸后来想了想,志愿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报考军校?”苏洛川说话有些迟疑,他担心女儿吃不来做军人的苦,到时候哭得不成样子。
苏迷凉的大脑瞬间就闪过在学校里看到的那张硬朗铁血的男子的脸,那么厚的一本书,十几米的距离竟然能越过飞速逼近她的铁片,而且还将其打落,那瞬间爆发的速度和准头,让她赞叹。
她要是有那样的身手,咔——周金宇那小子是不是会被她收拾得很过瘾?
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意淫的时候:“怎么忽然想起军校了?”
“只是希望你在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能够多一些坚韧,生活里并不是钱就能摆平一切,有些事必须是靠自己才能解决。”
苏洛川已经在做她的思想工作了,做点铺垫,省得到时寻死觅活。
苏迷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继而无所谓地说:
“军校是特招,女生人数极少,据说能上的都是在部队里有背景的人,咱们家压根儿就没那样的亲戚,怎么可能轮到我的头上,还是报南江大学稳妥。”
“想上军校也不是没有办法。”苏洛川一听有戏,连忙接口。
苏迷凉摇摇头:“爸,想要把性格练得坚韧,有灵活点的身手,还有其他的途径,不用为我多操心了,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你似乎很头痛的样子,怎么回事?”
苏洛川一看女儿转移了话题,就也不再死缠着说了,点到即止,虽然他知道方天不会红口白牙说没把握的事情,但他一向性格稳妥,那八字只有一撇的事情,还是等尘埃落定再提呗。
当即就笑道:“爸爸的难题,你一个小毛丫头听了也不过是徒增烦忧。”
“说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旁观者清的道理吗?”苏迷凉撒娇,缠着不放。
苏洛川一听顿时笑了,这几天一直紧绷着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肩膀,此刻在苏迷凉的捏揉下舒服了很多,想想女儿的乖巧,就随口说道:
“厂里要新上了一条生产线,可是这弄回来的和当初咱们说好的那条不一样。”
“那就要求调换啊!”
“调换?谈何容易!这进口的合同责任人落着我的名字,但是真正去签署合同的另有其人,回来的这条生产线和合同上一致,爸爸如今有苦难言。”
☆、第敲十七章 旁敲侧击
“这个另有其人是不是一个权势很大的领导,或者可以说,他是你的靠山!”苏迷凉很认真地问。
苏洛川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为难的根源,他点头:“可以这样说。”
“唯一的?”苏迷凉追问。
“也不是唯一的,只是违背了他的意思,以后我的日子会不一般的难过;再去寻找其他能够帮我回旋的人物,费得心血还不如在他这里咽下这个暗亏。”
苏洛川想必也是权衡了很久,此刻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惶惑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他最仰仗的支持者,换句话说你们的关系能不能称得上朋友?”苏迷凉斟酌着词句。
“他曾经仰仗过我,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把我当做自己人来看,认为什么事我都能替他担着捂着;另一种可能是打算打压我;
商界和政界从来没有平等的朋友,他的权势之下,多的是希望为他赴汤蹈火、分一杯残羹的人。”
苏洛川若有所思,一些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后,似乎利害关系清晰了一些。
“想想合同的事情,你准备了合同书,还签了名字,当初的合同书上一定有具体的进口的要求,那领导出头牵线,拿着你签名的合同书过去订了合同,前边有些页面显然是他做了手脚;
现在看你不满,他做出一脸无辜,推诿你当初没有表述清楚,是这样吗?”
苏洛川想不到女儿竟然聪明如斯,瞬间了脑补出关键的问题,不由点点头。
“这条生产线是不是报废的?或者国外十分陈旧的淘汰货?”苏迷凉问。
苏洛川点头:“不是报废的,技术员已经检测过能用,但先进程度连我们原来的生产线都比不上是事实,估计是国外的大厂淘汰之后翻新的。”
“那东西在安装启动使用的时候,会不会发生大型事故,比如爆炸,把厂房炸成个大坑之类的?”
苏迷凉想到前世那恐怖的爆炸现场,而她毕竟对机械类的东西不懂,她需要确定爆炸和这条生产线是不是有关系。
苏洛川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傻丫头,胡说什么,再陈旧也不至于爆炸,顶多会出现操作性的失误,损伤到直接操作的工人。”
“你肯定?”苏迷凉有些失望,前世的爆炸威力,连地面都掀起了足有四五米的深坑,不是生产线的问题,那是哪里的问题,那个卑鄙的家伙不至于买凶当众放炸药包吧!
“当然肯定了,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想到哪里去了,会觉得它爆炸。”苏洛川看她问得很认真,哑然失笑。
“爸爸,人家不是在推测嘛!那生产线如果不及时地爆炸毁尸灭迹,有人恐怕睡不安席!”苏迷凉意有所指。
苏洛川被她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别胡说。”
苏迷凉看得他听进去自己的话,显然有了戒心,就笑笑说:
“嘿嘿,我不胡说了,按说厂里现在正是出现好转机的时候,那个人选择这样的时间拿黑心回扣,有试探也有可能是打压,试探你是不是那么听话,不听话了,就可以拿捏你!我能问问这条生产线可能带来的损失吗?”
苏迷凉紧张地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当初敲定的优质的生产线价格是一千二百万元,分三次付清,换成这样的淘汰货,竟然顶了同样的价钱,首付订金就足够抵上全部价值,估计拔出各种环节,他能到手的最低也有三百万。”
苏洛川显然更懂这中间的猫腻。
苏迷凉大吃一惊,她记得02年,大庸市公务员的平均工资不超过一千八百元,为了三百万铤而走险,害命顶缸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做出来,因为利润太客观了。
“爸爸,你有没有感觉到危险?”
“当然感觉到了,不然我头痛什么!”苏洛川伸手拉了女儿的手,把她拉到面前,让她靠着办公桌面对自己,认真地打量着。
这丫头忽然懂事得让他心慌,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快就懂事起来。
“爸爸,你心里虽然意识到危险,但是危险程度,显然估计不足;
这条生产线如果落户车间,后期的烂场子就只能你一个人顶着,一旦清算,合同上是你的名字,专家估算出价格之后,那么多的去向不明的资金都可能落到你的头上,墙倒众人推,到时候身败名裂事小,说不定还要——坐牢;
即便短时间有那个人护着你,但你此后一辈子就只能受制于他,充当他的捞钱工具把这个厂拖垮吃空,他是当官的,这个地方当不下去换个地方用钱铺路,还可能高升;
你呢?这是你倾注了青春和梦想的工厂,那么多的人,敬你如长,信你如兄,你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爸爸,你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要什么权势财富,我只想我们一家人能无风无浪地好好活下去。”
苏洛川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只是他总是心存一抹侥幸,不信那个人会心狠如斯,此刻听着女儿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悄然动容,他明白——这件事就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再也逃不过替罪羊的悲惨下场。
一脸感慨地看着女儿:
“果然是旁观者清,无论如何,本着为厂子负责,为你们母女俩负责,这个损失爸爸确实是背不起的。”
他很清楚政客们惯用的手段就是过河拆桥,既然早晚都要撕破脸,还不如在这样的时刻抗争一下,最差的程度也能博得个全身而退。
“凉凉,今天咱们父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烂到肚子里也不准和妈妈或者任何其他人说起。”苏洛川小心叮嘱。
“爸爸,我又不是傻瓜!你做事也要稳妥些,不要被算计了,我觉得这就是咱们家面临的一道坎,即便真的得罪了他丢了权力,只要人好好的,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到南江市做生意还少操点心。”
苏迷凉嘻嘻一笑,给爸爸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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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陷入什么样的危机了呢?重生后的苏迷凉,能改写父亲的命运吗?
☆、第十八章 旧恨新仇
苏洛川大笑:“都说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今儿算是彻底地体会了一把感觉,南江是省会,想必机会也不会少,关键是咱们一家人还可以在一起。”
“幸福不?”苏迷凉得意地臭屁。
“幸福,但是爸爸在想,你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懂事起来,这么会煽情,这么有见识。”
“以往不懂事,是因为有你靠着,可以让我肆意妄为;现在你面临难题,我帮你分忧是本分,表面上是为了爸爸,本质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这个世上,没有谁会像你这样宠着我,让我依靠!”
苏迷凉拉住爸爸的胳膊撒娇一般晃着说着,亲昵自然,明媚的笑脸带着几分稚气和俏皮,更显得靓丽可爱。
苏洛川显然很享受,笑得更加和悦:“走,感觉吃饭去,这都快饭点儿了。”
说着也任女儿拉着胳膊,反手拿桌上的电话往财务科那里喊张菊一起过去吃饭。
出了办公室,苏迷凉却以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开饭时间为由,执意要拉着爸爸上顶楼看风景。
这栋办公主楼是厂内最高的建筑,顶楼更是被刻意设计成了堪比空中花园一样的观景台,站在上边,俯瞰滔滔南江水,仰视雄伟玉龙山,大庸市的秀美风光尽收眼底。
苏迷凉重温当年旧梦,感慨地仰脸望着爸爸,或许只有失去过亲人,才会知道重新获得是多么的让人珍惜和感激。
她努力地在脑海里回忆当初发生爆炸的地点,站在顶楼看了一圈,终于确定了厂区南面那片空旷的地方,那里有一道围墙,沿着围墙正在搭建简易房,显然是打算盖什么建筑,乱哄哄的,有人丈量,有人撒线,各种建材堆得老高。
“爸,那些人在空地上忙碌什么,要扩建厂房?”
苏洛川看了那个方向,皱皱眉,道:“提起来就让人不解,厂房明明空出来安放流水线的车间,那人非要我盖起一座新的板房来,冬冷夏热的板房哪里是长久之计?”
“好奇怪,厂里的建筑似乎都偏向北方这边,南面空出那样一大片土地荒着,为什么当初的设计人员不曾考虑平均布局呢?那样,估计会漂亮很多。”苏迷凉随意地问。
“那地方当初并没有圈入厂区,是后来扩建的时候才圈到里边的,咱们脚下的这栋楼并不是最初的主楼,当初的主建筑是那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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