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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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圈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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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洋确实也是可造之才,不到半年分销业务占了同正市场的半壁江山还多,气得金东波吹胡子瞪眼。

    而整个笔记本市场的整体走红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一两家小厂商,一两个小经销商,在大环境里扮演的角色顶多算个只有几句对白的NPC,根本无关大局。

    同正笔记本的销量不到半年翻了两翻,如此业绩,任谁都会咋舌的,而黄剑生位置早已稳稳的,还隐隐有占了上风的迹象。

    孙洋说有一点她记得很清楚,黄剑生刚到同正的时候,见到谁都一脸的笑容,那时候他称呼刘军——刘老师,而半年时间这称呼由刘老师变成老刘,最后直呼其名刘军。这样的人你可以不欣赏他,但你不得不佩服他。依兴心里一乐,心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一边称兄道弟一边勾心斗角没准也挺有意思,不知道再称呼老刘时是不是叫小刘子啊。

    当几个人要离开时,老周呵嗤带喘的赶来了,一边告罪,一边盯着剩了大半桌,风卷残云。

    “来这么晚,又是那边耽误了吧。”依兴帮他打圆场。

    “我想多守她一会儿,她一听你们找我吃饭,愣把我赶出来了,……”

    晚上,由孙洋作东,几个人去了KTV。

    老周说好久没吊嗓子了,像的心都痒痒了。

    干嚎了几首后,搂着依兴靠在后面喝酒。

    “知道吗,兄弟,我最怀念你的歌声,我以前爱听张震讲的故事,后来觉得做你的歌迷更过瘾……”

    依兴毫不在意,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月居然学会了弹吉它,自弹自唱。尽管手法那么稚嫩,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世绝不在别人面前谈起,他想着有一天,能坐在窗台上,外面是月色幽浓的夜,微风轻吟,而自己可以抱着吉他,看手指轻轻的和弦出《B小调雨后》,就像依兴本想坐在一旁混过去,谁知还是被逼着唱了一首,这次居然没有被人稀落。

    老周点点头,说士别三日,乌鸦都串种了,唱的果然是幽怨十足,如泣如述。又问依兴除了《杜十娘》还有什么保留曲目。依兴自傲道,《铁窗泪》、《黑猫警长》。

    孙洋回家了,依兴将九妹送上车,自己又和老周买醉去了。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但回去后他坚持写了篇日记。他以前从不写的,哪怕有人逼他,而从婉走后,他改变了这个习惯。那一页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初六日,惊蛰,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一个人来找我喝酒,他的名字叫老周,这个人很奇怪,有的时候明明离你很远,但你却觉得他从未离开过。这个习惯以维持了三年,我想,明年他也会来的。

    今夜,店老板送了我们一坛酒,小名“红星二锅头”,大名“醉生梦死”,老周说喝了之后,可令人忘掉以前的故事,忘掉我和你的故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一样一坛酒。

    我问他喝水不好吗,他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所以今夜我喝了很多,我想醉生梦死,我想忘记过去。

    思念是一些明晰的影像,他们像是彩虹下的剪影,又如桂花的秋洁,寂寞的梧桐,深院锁住的清秋,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

    你知道吗?孙洋也离开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走的,就像他们一样,老周不知道,我居然会弹吉他了。他说你要结婚了,我替你高兴,真的。

    而今天晚上,我喜欢醉,你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了。真的。

    等你结婚那天,我就在日记旁弹《B小调雨后》给你听,哈,连份子钱都省了。

    你说得没错,九妹对我真得很好,我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开一开始就爱上九妹,那样,不知道,哼,谁知道呢。

    还记得我约你看的那场电影吗,《乞力马扎罗的雪》,我今天才知道还有另一个传说,喜马拉雅的传说。“喜马拉雅”来自梵文,“喜马”译为雪,而“拉雅”是“家乡”和起来不就是乞力马扎罗的雪吗。

    我想你不记得了。

    我想知道在你就要作别人新娘的最后一个夜里,你会想起我吗?

    第五节一句话孙洋也离开了,而依兴找了赵总深谈了一次,最后由他接手了孙洋的位子。

    依兴后来跟我说,他能做业务是因为九妹跟他说了一句话,问他是什么,他却笑笑不肯说,我猜测一定和婉有关,还有谁能对他触动那么大呢?

    依兴后来说她很感激九妹,真心地感激,他说一个人来三好街打工,如果没做过业务,那就不算来过三好街。

    英雄里很多人都诧异,依兴居然派去接分销的摊子,这一头从来没做过业务,一做就挑个最有难度的,而且居然赵总也答应让他放手一搏。他又凭什么那么信任依兴呢?

    依兴直到后来一次和赵总喝酒时才知道赵总肯答应是因为一年前的一场篮球赛。那是英雄夏天联欢时的一场游戏,分四个队。每个队四男一女,依兴那个队只有他一个人会玩,而女将正是九妹,笑料百出。比赛规则比较简单,只要你不咬人,基本不吹犯规,依兴虽然一个人包办了那个队所有进球,可惜一球之差惜败,只得当个第二,依兴记得直到比赛最后一秒钟他也没放弃过,也许赵总是欣赏他这一点吧。

    他正式接手分销业务的那一天,中国队很光荣的,很光荣的,很光荣的,踢完了最后一场比赛。他想国脚们都该饱了吧,一连吃了十几个蛋,怎么也该饱了。

    米卢光荣下岗了,他却光荣上岗了,不能不让他有点小小的联想。

    哲学家的哲学在他们充满哲思的大脑里,艺术家的哲学在他们充满迷幻色彩的调色板和舞台上,足球的哲学是什么,他不知道。

    依兴想着中国足球之路就如同耶路撒冷的悲哀之路。当无罪的耶稣被有罪的人们宣判为有罪时,他就背着十字架反替人们赎罪,那条路漫长的让人窒息,他跌倒了十次,却又坚强地爬起来十次。

    对不起,这段话应该改一下,当无罪的球迷被有罪的国脚们宣判为有罪时,他们就背起了十字架反替国脚们赎罪,那条路漫长的让人窒息,球迷们跌倒了十次,却又无知无畏的爬起来十次……

    那结局如同犹太教的圣地——哭墙一样,那曾经是犹太王国第二圣殿围墙的一部分,却被罗马人在毁城之时为炫耀自己胜利的证据而故意留下的,而哭墙却象征着一个民族永远的无法洗刷的耻辱,永远的留在那里,似乎哭泣着等待着重新辉煌的一刻。

    对不起,这段话该如何改呢。

    老周说一个教练,最后的结果不是NB就是SB,两者必居其一别无他途。

    当依兴告诉老周自己放弃了技术主管,而去接手分销业务,老周轻笑着说他是一个很NB的SB。眼看着依兴左手暗捏着无畏印,右手作如来神掌状,马上变为一脸的真诚,递上一颗红云,语重心长的在一旁开导。

    “其实说你SB一点都没冤枉你。”

    依兴本以为他说自己放着轻松的活儿不做,折腾去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话。谁知老周却说:“你怎么现在才想明白?!早干嘛去了,你早就应该做业务,知道吗,兄弟,不过还好,醒悟的不算太晚。”

    “为什么说我早该做业务?”

    “原因太简单了,因为在这个圈子里,要想有名有利,做业务是一条捷径,而技术,财务,又或是什么都没有捷径,只有做业务才会有,相信你自己,我很看好你,我老周眼光不会错的。“他用手捏了捏依兴的肩膀“我早知道你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小依,我们都是边缘人。”

    “边缘人?”

    “没错,边缘人——在现实和梦想之间游走挣扎的一群人。”老周眸子里闪出精光,很有气势的大手一挥,“谁说我无力改变自己的现实,朕将来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建立万世不朽的功业。”

    “大唐双龙看多了?”依兴又好笑又好奇的看着他。

    “农民,新版的《英雄》没看过啊,那句是秦王的台词。”

    “哦,你是秦王?”依兴一脸狐疑。

    “不像吗?”

    “像,你是秦王,我就是残剑”

    “我知道你是身残志不残的贱客,来,精神点,将来反清复明的大业还在你身上……”

    依心呕了两升血。

    “对嘛,吐啊,吐啊你就习惯了,你看兄弟我这个pose像不想秦王?”

    依兴有气无力的抗议。“拜托,我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老周没理他:“我最近根静子学了首童谣,我教你唱啊,小花姐,爱漂亮,她有两件好衣裳,一件布衫没有领儿,袖子就有八尺长……”

    听到老周唱的儿歌,依兴笑了,他突然感到很开心。

    老周说自己这段陪着关静的日子,比以往都开心。

    依兴相信这是真的。

    老周还说自己在广州不怎么喝酒了,没人陪他,只有在沈阳时才有最好的兄弟陪他,在广州他只喝茶,他的那些客户很多是老板。经常聊的是唐朝陆羽的茶经: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树如爪,芦花如白蔷薇……

    依兴相信他在广州一定有朝一日可以更靠近的他的梦想,尽管他始终不清楚老周真正的梦想是什么,在哪里……

    第六节第一笔单仲夏夜,没有梦的仲夏夜。

    像儿时的记忆,有一只小小的蜗牛,他的壳还是脆弱的呢。他缓缓地爬呀,那有一丝秋黄的落叶在空中唱着儿歌,落下来陪它。

    有一片飘到他脚边,小蜗牛高兴极了,他用尽了力气爬过去,用粘土和那片落叶给自己造了一个家。它高兴极了,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幸福,在那个小小的窝里可以快乐一生,无忧无虑。一声响极的雷声,把这个小蜗牛惊醒,他还没来得及探出头来张望,暴雨已经将它温馨的小窝冲得老远,远得让他再也追不上……

    依兴惊醒了,望着窗外暴雨愣了许久,他隐隐记得刚才好像没有梦。

    老周离开了,和关静一起去了广州。那是昨天的事了,他突地意识到也许老周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就像你我他生命中的轨迹时而交织在一起,时而又分开,时而远远的互相望着,微笑着点点头,走开。

    他想着和老周相知相交的日子,想着酒桌上老周的豪迈:东风破浪有酒且歌唯有与君共从容纵是游遍芳丛聚散有时终无须道离愁杯中酒对月饮知己难求想着老周让他笑了,只是窗外的大雨似在提醒他现实的尴尬。依兴做这个尴尬的分销主管已经大半个月了,业绩只能用很惨淡来形容。他接手到现在整个分销部只出了六本。各种有形的无形的压力给他逼得没有一丝退路,他现在只想龟缩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好让谁也找不到自己,只可惜他不能。

    夏溪和谭胖子两个人和依兴同在一个部门,不同的只是依兴是负责人,而他们不是。他们俩个在孙洋走时都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可以当把主角了,不用再当跑龙套的了,然而突然有一坨,对不起我喜欢用这个字眼儿,一坨屎一样的东西挡在他们面前,在他们眼里,那坨屎就是依兴,然而这坨屎是公司老大认定的,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反对,尽管恨得不得了,但他们可以做的是不配合,对不起,你要当主角,你自己当去吧,我不帮忙总行吧!本来俩人在孙洋手下是还很是不合,每当孙洋问起业绩时就相互指责,说他(她)还不如我呢。这回倒是出奇的团结,同仇敌忾,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就是不出货。依兴苦笑着摇摇头,他又没蠢到那个份上,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儿。可知道归知道,又能怎么样!

    更大的压力来自厂商——黄剑生那边。

    黄剑生对赵总任命依兴这样一个要经验没经验,要管理不会管理,一天业务没正经做过的菜鸟颇有微词,几次建议赵总将他换掉,赵总却说年轻人应该多给些机会,黄剑生见自己辛苦营造的势头岌岌可危,赶忙一方面资源倾斜给老金,一方面又打算再签一家分销来稳住局面。

    一时之间,依兴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有多卑微,有多无能,他甚至不知道每一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的分销网络由于负责人的变动被老金借机抢走了大半。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的经销商,一个个看似热情实则冷漠的面孔,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每个经销商需要的唯一一点就是利润,而自己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自己不过是个新丁,连做一名普通业务的经验都欠缺,而这个角色的转变有多大的跨度他在接受前似乎没意识到。天呐,玩笑开得似乎有点大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想着赵总的表情,黄剑生、夏溪、谭胖子、他近期拜访的无数的经销商,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他清楚自己已经弹尽粮绝,唯有背水一战了。毒蛇扼腕,壮士断臂,在依兴看来,也没有自己悲凉。他现在在厕所里都能嗅出风萧萧兮的味道。神经敏感的到处都是草木皆兵。他知道自己需要一笔单子,做成一笔救命的单子,眼前的一切困难才能烟消云散,生命中那屡光彩才能穿透乌云,然而他要的救命稻草在哪里呢?

    后来他说他应该感谢一个女孩——张捷,那个可爱的女孩。

    他知道明天对他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恍恍惚惚的,天已大亮了,依兴一番天人交战从暖暖的窝里爬了出来,昨夜的一场暴雨将脏兮兮的地面洗净了几分,却露出几分泥泞,几分狰狞。

    他拉开窗子,放眼望了出去,几年前院子里那柱腊梅早已无声无息的不见了,他感到天空像盖子般的沉重而低糜,压在他久已厌倦低沉的心上却又发不出一丝呻吟,四处的高楼林立,再也看不见的是经年前的地平线,自己的希望握在别人手里,就像一只蝙蝠在黑洞里飞来飞去,见不得阳光。

    张捷终究还是没有出国,她父亲决定让她念完大学再去新西兰,小姑娘如今在╳大的外文系读大二,几年的光景出落得更漂亮了,依兴心里暗喜,要真有这么个漂亮的妹妹,那该有多好。

    张捷的父亲张处长,依旧还在省采购办里,几年来旁人的仕途沉沉浮浮,只有他的雷打不动。

    由于苏婉的离去,张处长和英雄的关系大不如前了,渐渐的就像一条皮筋越抻越长,最后彻底断了,只有张捷偶尔的还给依兴打过几个电话,她上了大学后,却越来越少。

    三天前,依兴听说省办购亦有一批五十五台的笔记本单子,就快到操作阶段了,他想起了张处长,想起了张捷,他意识到,这没准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晚他就给张捷去了电话,把自己的处境一五一十地说了,电话那头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张捷后来和依兴说,那是因为他欣赏依兴曾经帮他写过的一篇随感,依兴早就忘了,她还记得,那篇短文被翻译成了英文,在大学诗歌社还出了些风头。

    我在岸上望着水中的鱼,鱼在水中望着岸上的我。

    它摆一摆尾,那是在向我打招呼吗?

    也许它不曾看到岸上的我,而我也不曾真正看到它。

    我的微笑是空气中的符号,鱼的美丽是水流的幻象。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彼此折射后的影子。

    这世界不就是这样,常常以为看见了对方,而实际上我们只看到了对方美丽的影子。

    如果不涉水,你不知道鱼在更深的水域遥望,如果不去追索,你也不知道谁在更远的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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