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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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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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车子开出来,让耀晖坐上去。  

“大嫂,”当他扣好了安全带之后就说,“你现今完全像一个大都会的时代女性。”  

我笑了:  

“会开车子就等于是时代女性了?”  

耀晖没有回答。  

我刁难取笑了他,他的脸就红起来了。  

不知怎的,我竟然朝这个方向,把话说下去:  

“耀晖,你喜欢时代女性吗?”  

他还没有回答,我就立即做出补充,说:  

“我的意思是,将来你择偶了,会选择那些能干摩登的职业女性,抑或是只管理家务,带孩子的传统女人?”  

“那就是问,我会选择从前在广州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是吗?”  

刚好汽车要在交通灯号前煞住了。  

是黄灯,可是,我没有冲过去。  

我晓得开车这摩登玩意儿,可是我仍然小心翼翼,相当保守,极之传统,一切按最安全的交通规则办事。  

耀晖继续说:  

“我这个比方打得贴切吗?”  

我笑: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耀晖想了一想,再抬起头来,眼望前方,道:  

“我没有选择。”  

是没有想过做出选择,还是不想选择?抑或根本到目前为止没有遇上值得他选择的对象?  

如果是后者,今夜与他的见的女同学们都不是他心目中的对象了。  

我竟这么关心起耀晖的对象来。  

可是,我没有再在他的那句含糊而又另有蹊跷的答案上再做功夫,追寻下去。  

答案与我无关,为什么要破釜沉舟,势必翻出真相?  

“你会勤力写信回来给我们吗?”我问。  

那个时候,没有传真机,甚至不会动辄摇长途电话与拍发电报。  

“会的,你放心。”  

“那就好,在外一切要小心,没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不过,长大了的男孩子应该晓得照应自己。”  

耀晖微笑:  

“不管长大与否,总之没有人照顾自己的话,一定能适应生活下去。”  

“你在说晦气的话,因为这些年,我们都疏忽了你。”  

耀晖转头望我,说: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其实渴望有人照顾,不管何时何刻何地,有人关心我、爱护我、需要我,总是很好的感觉。”  

我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听。  

“只有一段日子,我有这种很好的感觉,那就是父母去世之后,我跟着你在大宅过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  

“别这么说。”我把车子停到耀晖要到的大酒店门前,“你开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这么肯定吗?”  

“对,因为你还年轻,有青春就有希望。”  

“大嫂,你也是。”  

“所以,我们会有更好更开心的日子过。”  

“但愿这些好日子会如以前一样,一起过。”  

那“一起过”三个字说得很轻。  

耀晖还等不及我反应,就已经推开车门走出去了。  

我呆在车厢内,一直目送耀晖走进酒店内,直至隐没。  

把手重新放到方向盘去时,竟发觉手指僵硬,不能如常地弯曲抓紧软盘。  

那是因为我极度紧张所造成的反应。  

我不能接受这个由小叔子传递过来的讯息。  

我怕想其中的隐喻。  

要我面对这个感情的漩涡,我会遍体生寒,不住发抖,然后越往问题的中心想,越令我热血沸腾,身体这么地一寒一热交煎着,开始产生痹痛麻木,整个人一寸一寸地变得僵硬。  

这个过程,我从没有经验过。  

我要吓死了。  

不单是骇异于耀晖的言语,以及他那份自态度与神情中表露的感情,更骇异于我的回应。  

我的回应?我做了什么回应了?  

耀晖看不到我的回应,可是,我看到自己。  

如果只将他视作年轻人一种感情出路与发泄来处理,我用不着惊慌到这个程度。  

我可以一笑置之。  

我可以正视他,晓以大义。  

我可以知之为不知,少管少理。  

我可以决定从此跟他少来少往。  

然而,我完全没有考虑过如上的选择,我害怕,因为自知有可能投向耀晖的怀抱。  

一念及此,我像一匹被吓着的马,仰头惊叫,然后一踩油门,让汽车像撒开四蹄似的向前狂奔。  

金耀晖太像金信晖,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已与他相依为命。我现今可以确切地抓着一个复活的丈夫,重新生活。  

这个选择,是如许地诱人而浪漫。  

所有世间的陷阱,在人踩进去之前都是美丽动人得可以。  

于是人们明知是陷阱,都会心甘情愿地不予躲避。  

回到家里去,我躺在床上,细细地喘着气。  

我告诉自己,我想念信晖。  

他离我而去,已有经年。  

未曾在午夜梦回时,乘着清风,回来爱抚过我的灵魂与肉体。  

他从来对我都是狠心的。  

由着我日间胼手胝足,夜里枕冷襟寒,以肉体的疲累去抗衡精神的空虚,不得已每夜都昏然沉睡,偶然醒来,无奈地叹一口气,再睡。  

现在,耀晖临别前的凡句话,唤醒了我。  

他教我知道除了拼搏、求生之外,还有其他。  

这其他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依然有着震慑性的威力。  

我有我的渴求与饥谨,在于心灵深处。  

信晖,请你回来。  

我翻了个身,紧紧地拥着软枕,浑身哆嗦,我挣扎着,一个只能孤寂地在床上蠕动的躯体,原来是如此虚弱的。  

我需要信晖。  

抑或我需要的是可以代替信晖的人。  

那人不是唐襄年。  

那人可能是金耀晖。  

金耀晖?  

不,不可能,他只是个孩子。  

我闭上了眼睛,只看到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乖乖地站在我跟前,然后拥抱着我,喊:  

“大嫂,大嫂,你疼我。”  

他是我的小叔。  

我是他的大嫂。  

这才是我们的真正关系。  

我应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一下子坐了起来,我使尽浑身的劲力,左右开弓,一个一个巴掌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不停地打、打、打,打到我开始眼花缭乱,依然继续打、打、打……  

直至到嘴角渗出了咸味。  

我以手背试下一道血痕,才缓缓地停了手。  

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错的人不是耀晖。  

年轻人会有很多不成熟的、幼稚的、幻梦式的感情错觉。  

他是无罪的。  

只有接受他,甚而企图接受他的我,才应该自惭形秽。  

尤其是,我怕爱的是金信晖,利用的是金耀晖。因思念信晖,要重新占有信晖的欲望高涨,我才需要金耀晖的出现与填补,这不是赤裸的、无条件的、至高无上的挚爱,而只是情欲的波涛忽尔汹涌,我不要没顶,于是抓紧了身旁的一块浮木,助我重出生天。我难过自责得急躁起来,以至汗流浃背。  

今夜或可以拼死力地熬过去。  

可是,还有未来的那许许多多日子,怎么在这种刹那而至,似是纠缠不去的精神压力下过活了?  

我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等待明天吧,或许明天一见阳光,黑暗引退,人的头脑清醒,不敢再如夜里放胆做违心亏心之事就好。  

又或者明天,迎着晨光,变得机灵,会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很多心魔魅影都只会在幽暗中活动。  

我告诉自己,先行努力睡觉,睡醒了,一切就会从头做起。  

睡吧!  

睡醒之后,通常都是一个崭新的局面。  

我这个想法的确没有错。  

一连串的惊涛骇浪开始在翌日翻打过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应接不暇。  

我的难题被另一个更大的难题取代了。  

金氏刚好配股完毕,即将上市,一切进展顺利,我竟收到了伟特药厂的紧急投诉,说市场上有不利于他们名声的传言,说我们刚推出的避孕药无效,害人家怀了孕。  

我立即摇长途电话到美国去跟大伟明利了解详情。大伟在电话里用很郑重的口吻对我说:  

“我们刚为此事召开过高层会议,就算你不摇电话来,我也会跟你联系,决定坦率地把事件的始末给你诉说,听你的解释。”  

大伟的口气并不好,这我是感觉到的。  

我答:  

“合作的基础在乎坦诚相向,原本就应该百无禁忌,打开天窗说亮话。”  

“此事对我们的影响可大可小,我们曾有过暗地里调查真相的意思,后来想着已有一段愉快的合作过往,对你是有信心的,故此最后还是相当一致地决定,完听你的解释,再议决行动。”  

大伟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我的解释令他们不满意,依然会采取行动应付。  

我真是既急且气,可又不能随意发作,于是说:  

“大伟,相信我,任何难题误会,只要我知道了,必会提供并确保一个令你们满意的答案。”  

“这正是我们的期望。”大伟的语调稍梢平和了,“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了一封告密的函件,说你部署了一个计划,当金氏企业一上市之后,就安排一位购用过我们避孕丸的妇女公开指证,我们的药品失灵,她怀孕了,要求金氏及伟特赔偿。”  

“天!”我笑起来,“这么一封荒谬的告密函件,你们如此紧张。”  

“你觉得荒谬?”  

“你难道认为有半分真实吗?我是你的总代理,我安排这个陷阱损害你的名誉,对我有什么好处?弄得没有人买避孕丸,我做少了生意,于我何益?”  

大伟答:  

“金氏如果是私营公司,你的这番话就合情合理。可是,金氏上市之后,情况就不同了。你若行使苦肉计,令金氏的股份因这个丑闻而急剧下泻,那你就可以高价集资,然后牺牲股民的投资,再在低价位把金氏股份重新在市场搜集。过一段日子,当人们的记忆淡忘之后,股价渐渐提升,你就无端赚了一大笔了。况且,金氏的业务范围不只卖一种避孕丸,先用这产品造成低潮,再以另一种花款为别种产品制造高潮,价格的升与降都在你手上了。那时,牺牲的只是伟特的名誉。”  

我哑掉了。  

的确,如果我真是如此深谋远虑的话,表面上生意额有所损耗,实质上从股市中赚回更大笔钱,就一次的高卖低买,就已盆满钵满。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察到股市的威力,或应该说体会到金融市场的凶险。  

只听,已经惊得一额冷汗。  

我无疑是冤枉的。  

于是我说:  

“大伟,我连想也不曾如此想过。”  

“如何证明?”  

我当然无法证明,只好说:  

“那就但凭你们对我的信任了。那封告密信可能是谣言,或者是一些人的恶作剧。有些人闲着无聊,打电话告诉赶级市场,他已在某种饮品中放了毒药,不也害得人鸡毛鸭血?”  

“会有人害你吗?”大伟问。  

“我不知道。”  

“殃及池鱼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很惨重。”  

“我只能尽量彻查究竟,希望没有如此冤案发生。”  

“我代表董事局向你声明,在我们承认与你一直合作愉快之同时,我们要你确切知道,如果有这种影响我们声誉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你在害人抑或被害,总之,我们一定会履行补充合约的条款,宣布跟金氏解约,并且追讨赔偿,且还会公开这事,以示我们的清白。”  

我无话可说,那补充合约是我签的。  

然后,大伟又说:  

“你妹妹方惜如小姐真是个公道人,且她的观察力与敏感度相当强,活脱脱有预感会有这种危机似的。我们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加一条这种确保我们声誉的条约在合约内,只是她提出来,说这样做是表示衷诚合作的表现。幸亏如此。”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意识到有不测的巨祸。  

方惜如为什么主动地给予对方如此周密的保障?  

而且,她在我面前并不是这般交代,她说是伟特药厂坚持要在合约中多加这个保障条款,才肯签约。  

事情必有蹊跷。  

我已无暇多想,只好说:  

“请你把收到的告密信复印给我,让我赶快调查,给你答案。”  

伟特药厂用空邮特快把告密信转寄给我。  

这等待的几天,真是寝食难安。  

刚好金氏于这个时候挂牌上市,我勉强在当日到交易所去,循他们的惯例把金氏的名牌挂在股价牌上,就算礼成。也没有心情多做应酬,匆匆就离开交易所了。  

初上市的股分都是红盆的多,股价在这几天已跳升了几个价位。  

之所以金氏企业能够逆流而上,只为新上市,股民与经纪的投机欲特强,希望短线获利,加上我们的业务是以成药为主,时局总不至于影响生意额。  

可是,我完全没有兴奋的心情。  

如果告密的事没有解决,或在日内真有影响伟特声望的事件发生,伟特采取赔偿行动,金氏的股价就会狂泻,这可不是我的愿望,因为我手上的股份也就凌厉贬值,还会影响市场人士对我的信心,也太对股东不起了。  

那封告密信到手之后,我都不知该如何展开调查。最亲近而又在身边可商量的人,只有李元德与李元珍兄妹,连最有办法的唐襄年和傅菁也不在港,真是倒尽了八辈子的霉,祸不单行。  

“元德,从哪儿着手查?”  

李元德听完了整个过程,沉思片刻,然后说:“你不会怪我直言?”  

“到这个生死关头,我不把你视作自己人的话,根本不会与你们商议。”  

“我只恐怕你看走了眼,误把敌人当自己人。”  

我一听,会意了。问:  

“你指问题在惜如身上?”  

李元德说:  

“她是唯一的漏洞,若不从她身上调查起,我们是正如俗语所谓的老鼠拉龟,简直无从着手。”  

我沉默,带一点震惊。  

太害怕调查不出真相,想不出办法来防范,更害怕知道问题出在方惜如身上。这种言归于好之后的被出卖,感觉会坏到难以想象。  

李元德又说:  

“坦白讲,我自始至终没有信任过方惜如。”  

“为什么?是你听到什么消息?”  

“不,凭直觉。”李元德说,“她对金旭晖那种义无返顾、毫无保留的死心塌地,会幻变成一种难以估量的破坏力量。



第八章
我不是杞人忧天,她在感情上的病入膏肓,会令她行为失常,金旭晖若叫她杀人,她也会操刀。这种例子在社会上不是没有过的。”  

我浑身的血像凝固了似的。  

再难堪,我都要面对现实。  

于是我找了个机会,把惜如叫进房里来。  

惜如神态相当淡定,她瞟我一眼说:  

“大姐,你的面色比我还差。”  

我答:  

“是的,有一点点担心公事。”  

我看惜如会不会有什么话说,以便我可以寻找到线索。  

可是,她没有造声,分明是等待我先发问。  

已是十万火急,如箭在弦,于是我说:  

“伟特药厂通知我,他们有一层顾虑,因为他们收到了一封不知何人给他们寄发的告密信,对我们有一些误解。”  

我说完了就把信递到惜如跟前去,我想看看惜如看那信件的表情,好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惜如接过了信,也不看,就放在桌上。  

我奇怪地问:  

“惜如,你没有兴趣研究一下信的内容?”  

“不必了,信我已经看过。”  

“什么?”我吃惊,“这种告密信广发出去了?”  

“不,到目前为止,只发给伟特。”  

“你怎么知道?”  

“信是金旭晖写的,我当然知道。”  

我咆哮:  

“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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