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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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与土-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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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世太保”说:“可你怎么又来了呢?这说明我的话起了作用,你也想知道那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吧?”
桑葚重新坐了回去。
“盖世太保”说:“既然来了,就说来了的事。但你也不必那么心急,我哪能让你白跑一趟呢?”
桑葚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立即厌恶起来,便问:“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告诉我呢?”
“盖世太保”说:“怎么那么说呢?好象我给你设了套子,要你来钻似的。尽管你从来就拿我不上眼,而且不知在暗地里骂过我多少次是枇杷城最大的婊子,可老娘还是一个美人,在枇杷城里就是吃得开,连那些肥得像乳猪的官都巴结我,和我上床。”
桑葚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和我干过呐!”
“盖世太保”眼里涌出了泪花:“我倒希望这辈子永远只和你干过!”
桑葚说:“说这些压根就没意思。”
“盖世太保”吸了口气,挪了挪被子说:“当然,他妈的没意思极了!”
桑葚在等着“盖世太保”告诉他那个一定会让他感兴趣的话题,但他终于还是没拗过这个浪荡女人。
他想,看来,得满足她一回了。
“盖世太保”还是那么慵懒地躺着,她用她懒洋洋和若无其事的神态告诉桑葚,今夜你会来的,那就上床来吧。
桑葚想,这个婊子,装什么呢?不过,没见过世面,没和这样的婊子干过的男人,是很难猜出一个女人的心思的。
桑葚心里隐隐地感到,那件事也许并不是好事,虽然按照常理,这样吊胃口,多是好事情,但他总觉得“盖世太保”在一边幸灾乐祸,并无限制地吊他胃口和隐藏着那件事来报复她。他了解这个女人,这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桑葚将烟蒂在烟缸里摁灭。
“盖世太保”说:“你去洗个澡吧。”
一切还是那么自然和谐,不用过多的暗示,两个人就知道该怎么进行那个必要但又疲倦的事情。
“盖世太保”听着洗手间传来的哗哗声,想:“有多久没和这杂种干过了呢?”
桑葚站在“盖世太保”的面前时,后者故意什么也没看见,一脸冷淡。
桑葚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盖世太保”盯着桑葚的眼睛,后者在那确实漂亮的眼里,看出了欲望,也看出了寂寞,也读出了仇恨。
桑葚吓了一跳,几乎要将女人扔下床去。
“盖世太保”仍然不放松她的眼睛,也许她过于迷恋和自信自己的外貌,过于依赖一双眼睛的威力。
桑葚掐住她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抠了你的眼珠子!”
“盖世太保”气上不来,挣扎着,但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桑葚。
桑葚松开手,说:“你不配那么看我,懂吗,婊子?”
“盖世太保”将桑葚的手打开,说:“杂种,我就喜欢看你妈的这个样子,你要真的把我吃了才好呢。”
桑葚说:“别你娘的装腔作势!”
“盖世太保”突然将一张脸凑上去,她那被涂得血红的嘴巴迅速地堵在了桑葚的嘴上,在短暂之间,桑葚感到嘴里滑进了一条软软的东西。他身子也一热,立即将那片软肉接住。
这就是女人的好处,他想。
“盖世太保”将舌头从他嘴里拉出来,开始在他身上轻点慢啜。
桑葚重新经历了自己的过去,在那片茂密的芦苇丛中所发生的事情又丝丝入扣地回来了,把他带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微弱的风,恰倒好处地让蓊蓊郁郁的芦苇丛呈现出诗意的安谧,泥土的气息和芦苇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就像肉体散发的那是人魂魄激荡的气息一样。他感觉到了,芦苇的颜色,蓝天白云,圣洁的肉体在怀里闪光,身体下面是松软的沙地,一切都适合于爱情和欲望的宣泄,而且适合于记忆,更适合在多年以后回忆,但不适合以故事的方式讲述。可桑葚记得他已经以故事的方式讲述过了,他为此而将肠子也给悔青了。又一阵风从芦苇丛中吹过,他抹了把脸,想把那些风也给抹下来,全部抹在女人的身上,让一切可以触摸到的东西都圣洁起来。他知道,就在走进芦苇丛中,就在本能的冲动支使下扑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也就是说,当那个女人用她的美和熟练将他从一个少年引渡到男人的世界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爱上了她。
但就是那么一个美妙的黄昏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一切仿佛只是电光一样迅捷,即使那感觉一次次回来,也仿佛是白驹过隙一般。
他同所有男人一样,不可阻挠地在女人堆中厮混,但他同他们稍有不同的是,就是因为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女人,他才赌气般地在枇杷城里和红尘女人混在一起,也是那个黄昏那个女人过于优美的躯体使他几乎将她看着是宗教,当着了迷信,久了,就当着一个死在芦苇丛中的圣洁的贞女一样供奉在内心深处,自然,也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迷恋死女人的尸体,原来一切都来自于他心中那个黄昏、那片浓郁的芦苇、那个美丽的女人,她无疑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失踪、死去,却在他的生命里复活,他只得在枇杷城的灰尘和人事间渴望再次回到那个黄昏的芦苇丛里,只得在女尸那静谧安泰的光泽中怀念和祭奠他的女人。
桑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在傍晚的迷离中被傍晚的美妙搞得一时难以呼吸一样。他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却看不到人,一切,包括芦苇、小船、水鸟、白云,都在水中漂着、流动着。他开始遭了电击一样抖动起来。一个人在他身体上肆无忌惮地摩挲着,用舌头舔着,他完全不由自主了……
女人一边吮着,一边用手在他身上轻微地划动。他低头望去,看见的是女人散乱的头发和头发里散发出的洗发水的香味,这香味和人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粘稠得使他感到呼吸道难受,自己不仅一个寒噤,身子在幽暗的光线里别扭地抖了一下。那个美丽女人在走出芦苇丛时向他微微一笑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那笑容在他看来集中了世上所有女人的妩媚和温柔,而且也只使那个黄昏在他眼里富有魅力,之前和之后的傍晚就同眼前这个放肆和欲望如虎的女人一样诡秘、阴暗和不洁。他再次低头望去,“盖世太保”那发了狂似的动作让他感到腿根处的东西再度被一股寒流包裹,立即就要脱离身体掉下来似的。他内心的伤口终于破裂,他终于意识到他对那个女人几乎绝望的依恋和怀念在这一场媾和和低贱的意念中遭到了不可饶恕的亵渎,那女人柔和的微笑立即被失望的阴霾笼罩,并通过黑暗向他发出恶毒的诅咒。他身子在空气里弹了一下,热烈慢慢在消失,他终于在隐秘而低矮的屋子里回到了现实,回到了“不夜城”。
桑葚将头昂起来,一把将正处于欲火最旺盛中的“盖世太保”推开,“盖世太保”在床上弹了几下,滚落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桑葚听到了“盖世太保”猝不及防中掉到地板上的声音。
“盖世太保”怒不可遏地叫道:“和尚,你什么意思?”
“盖世太保”抓过床单,将自己裹了起来,萎在了床上。
桑葚坐在原先他坐的那椅子里,看起来他比“盖世太保”还沮丧。
“盖世太保”讥讽道:“是你那棍子萎缩了吧!哈哈哈;你他妈的吊着一只废品!”
桑葚点上烟,在烟雾的包围里,他还想往里躲。
“盖世太保”在床上捶胸跺足,那钢丝床发出吱咕吱咕的声音。
她喊道:“你说,你这样做算他妈什么?”
桑葚瞅着她,那眼光寒冷得足以使任何一个女人绝望。“盖世太保”开始害怕这个男人的眼神,也开始对自己征服男人的本领产生了怀疑。
在桑葚面前的这张脸并不动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没有神采,由于灯光的缘故,她的皮肤显得过于滑腻,也由于这些使桑葚对芦苇丛中的女人的怀念更加强烈,他因无法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对那个女人的感觉而痛苦万分。
他渴望这房子立即坍塌,将他深深地埋葬起来,永世不再回返尘世。
“和尚,哑巴啦?后悔啦?想你妈啦?你他妈枉为男人,你这样调戏老娘算他妈什么东西?和尚!”“盖世太保”发作了。
桑葚恼怒地瞪着床单里的“盖世太保”的身子和她的脑袋一样拨来拨去,他因为“盖世太保”打断了他对那个女人的怀念而真想掐死她。
“和尚!”
女人发怒的样子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真是好看!桑葚想。
“盖世太保”几乎要在被子下面将裸露的身体抽出来,为他跳一段肚皮舞。他一时真还替那在男人堆里滚爬的肉体感到惋惜,就差那么一点,它在今晚就可以再次和一个男人在汗水里口水里快活了。人类如果战胜不了肉体的诱惑,就要以摧毁肉体的方式获得快感,至于精神,那是在获得肉体的愉悦之后的附丽和无忧的自恋。女人天性的婆婆妈妈和歇斯底里完全可以送到博物馆去展览,让不懂得女人的小男人学着点,悠着点。她们总嫌男人脏,男人臭,男人迟钝,男人花心,男人自私,男人无耻,男人懒惰,男人恍惚,男人这样那样,自己却又永远尾随男人,做他们的小鸟和猫咪,自然也做男人的监工和后勤管理者。她们也喜欢搔首弄姿,装模作样,一旦这样的卖弄得不到男人赏识,她们就会手忙脚乱,掩面号哭。而女人演绎的更多丰富的内容,往往也富有艺术的风味和魅力,从而使她们过于自我迷恋。是啊,真是难以想象这世界如果没有女人,该是怎样一番清淡的滋味和凄凉的风景。
但是,如果少了像“盖世太保”这样的女人,这世道又会怎么样呢?
“盖世太保”不作声了,她在灯罩遮住的无光的地方似乎沉陷下去。
如果“盖世太保”继续狂飙一样发作,桑葚就会觉得继续冷漠地对待她,是情理中的事,可一旦这个善于咆哮和恼怒的女人突然安静下去,带着被男人彻底击败的神情蜷缩在一边的时候,桑葚立即觉得这一切又不正常了。
桑葚望着“盖世太保”,后者几乎萎缩成一个子宫里的婴儿了。
桑葚想,这样对她,可能是太不男人了。
桑葚故意咳嗽了一下,想把气氛缓和一下。
“盖世太保”一动不动。
桑葚说:“抽烟!?”将一支烟扔了过去,“盖世太保”根本不理睬。
桑葚指着篮子里的水果说:“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皮。”说着,就拿过一只苹果,却找不到刀子。
等他找到刀子的时候,“盖世太保”却哭了起来。
“这婊子居然还有眼泪,居然还知道哭!世界也真是奇妙!”桑葚心里说,“这是所有女人对付男人的绝招!”
桑葚从来都没有更绝的招数对付女人的哭泣,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去。在女人的哭声将他围困的时候,他就只能任凭那些哭声线线儿像绳子一样把他捆起来,无法动弹,专等那真真假假的哭声被它们的主人掐断,那时,他已经变得气息奄奄。所有见过他在自己的哭声面前手足无措的女人,最后看到他垂头丧气、倍受折磨的情形,没有不心花怒放的。
“盖世太保”的哭泣与她的叫嚣相反,没有狂风暴雨,闪电雷鸣,飞沙走石,翻江倒海,而是像江南丝竹般纤细而悠长,在桑葚听来,就像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屁响,只是这屁响显得更婉转悠扬,缠绵悱恻。
桑葚低下头去,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想:这是一个婊子!而我自己呢?我也不过是一个混帐东西而已!
“盖世太保”仍在哭泣,不夜城的一些角落里听到这细水长流般的哭泣,都不自觉地感到清秋的来临。
桑葚想立即离开这里。
他了站起来,说:“我走了。”就朝外面走。
“站住!”“盖世太保”叫道,“你他妈究竟要干什么?”
桑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盖世太保”停止了哭泣。她胡乱地擦着眼泪,一会儿后才说:“是我叫你来的,就不能叫你白来。你瞧不起我也罢,不和我干也罢,但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的。”
桑葚突然从那张还是泪痕遍布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那得意仿佛是蓄谋已久的。也许这个见过世面的女人真的有什么话题让他感兴趣,甚至他隐约感到自己将会被这个话题所控制。
预感的来临使人兴奋,但在桑葚看来,他的预感和“盖世太保”的话也许是一致的,那一定是对他有影响的人事。
“盖世太保”将香烟叼在嘴里,很久了才将它点上。
桑葚重新坐回到刚才坐过的椅子里。
他也将香烟点上,同女人一起对吹起来。
桑葚说:“你这个圈子已经兜得太大了,也折腾了这么久,是不是该收收了,早点让我解脱出来。”
“盖世太保”说:“我是担心你听了受不了。”
桑葚说:“你不必那么夸张。”
“盖世太保”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关我什么事呢?可想来想去,你虽然不是我要的人,”“盖世太保”泛起了白眼,那样子在桑葚看来,真还是白眼狼的,一个婊子,也学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可要是不告诉你,我倒觉得自己不会做人了。”
桑葚说:“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么?你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
“盖世太保”冷冷地说:“等你听了,你就觉得你被折腾这么久算不了什么。看不出来,你他妈还是一个情种!”
桑葚拼命地吸着香烟,屋子里雾气腾腾。
“盖世太保”沉默了一阵,才说:“芝兰,你认识吗?”
桑葚道:“芝兰,你说的是谁?”
“盖世太保”说:“一个女人,她说她认识你。”
桑葚喃喃道:“芝兰?芝兰?”他在记忆中搜寻叫芝兰的女人,可任凭她如何回忆,就是没有一个叫芝兰的女人。
“盖世太保”阴冷地笑了起来。
桑葚觉得被眼前这个女人给耍了,他刚要发作,却听见“盖世太保”说:“她说你一定认识她的,以前和你干过的,不是在不夜城这样的地方,而是——”“盖世太保”拖着声音,嘲笑道,“在野地里。和尚,你可是真行,在外面野疯了。”
桑葚在听到野地里的时候几乎要跳了起来,他立即想到了那片芦苇丛。
桑葚突然改变的神色被“盖世太保”看在眼里,这个女人心里立即酸楚起来,那个女人没有说谎。“盖世太保”原来以为要么是桑葚到处招惹女人,要么是女人无话找话说说而已。但当她第一次听那女人说起桑葚,她就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桑葚的什么人,而且她隐隐约约地感到她在桑葚心中的位置。那完全是她一时的猜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是胡乱猜测。但桑葚的神态告诉她,这个女人确实非同一般,她以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原来真的还有那么一个野女人在惦记着他。
桑葚站起来,问道:“她叫芝兰?她在哪儿?”
“盖世太保”也有些吃惊:“她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
桑葚可不想把那天的情景告诉“盖世太保”,只是不停地问:“她在哪儿?”
“盖世太保”说:“就在枇杷城里。”
桑葚也大吃一惊:“就在城里?城里哪儿?你快说!”
“盖世太保”说:“我只是见过她,但不知道她住在哪儿。我们一起吃过饭。”
她们一起吃过饭?这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桑葚似乎明白了一切:难道她和这个婊子是一路货?
“盖世太保”说:“她在城里看见过你,但她没有去找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她看见你的时候,也非常意外,但她说绝对是你。和尚,你可真是了不得啊,哪儿的女人你都有一腿。”
桑葚说:“你们经常见面?”
“盖世太保”警觉地说:“我们怎么会经常见面?我这个人,就烦躁热闹。我和她就见过那么两三次。”
桑葚说:“那她在哪儿?”
“盖世太保”说:“我要是知道,还用你问吗?”
桑葚说:“除了你,她曾经和谁在一起?”
“盖世太保”本来要说“还有大篷车和老奶妈”,但立马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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