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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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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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子邡轻声应着,这才跟着侍婢向房内走去。

沈安青方才已经去看过绿翘了,她额上抱着布巾,微微睁开眼躺在榻上,眼中却是满是灰丧之色,毫无半点生气。沈安青走到她榻前,并不出声,只是看着她,许久才道:“你又何必如此,当日我曾与你说过,你却不曾记住。”

她看着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的绿翘,恍若看见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彻底死了心,只是安静地不再反抗,心中那一丝隐藏已久的怜悯和歉疚终究未能忍住:“这一次,只怕是你最后的机会,我会替你说一说,只是要如何做,却还要看你。”

绿翘微微转动眼睛,望着她,许久才低声道:“谢谢郡王妃。”声音嘶哑难听。

何氏此刻已经再也待不住了,只要一想到这里是沈青娘的庄子,如今沈青娘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女眷,自己在她跟前只有见礼请安的份,她就一时一刻也没法再待下去。她见窦子邡进来,就厉声道:“快,快把昆郎送到车上去,叫人把绿翘抬上,回府去。”

窦子邡却并不急着走,只是定定望着何氏:“昆郎如何会动手打伤了绿翘,伤的去了半条性命?还闹到宣城长公主府的庄子上来了?”

何氏哪里敢说是她怂恿窦昆动手打绿翘的,因为绿翘顶了她一句嘴,想不到会打成这般模样,更是闹得人尽皆知,她有些心虚,却是更加懊恼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我跟前呼呼喝喝,还不快些叫人走,越发反了天了!”

窦子邡身子不动,只是轻轻一笑:“这是老夫人吩咐我前来问阿娘的,若是说不明白,只怕回府去老夫人会不喜欢。”

何氏身子一僵,愣愣看着眼前的庶子,从前他总是卑微顺从地听从她的吩咐,从来不敢违抗,想不到他会有一日竟然敢以这种口气与她说话,甚至那种蔑视和冷漠叫她有些心惊。

窦府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只是沈安青在送何氏离开时,不轻不重说了一句:“若是绿翘伤好了,让她来长公主府见一见我,好歹伺候了我一场,这点子主仆情分还是有的。”何氏的心猛然一沉,她知道,自此绿翘不再是她能任打任骂的贱婢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何沈青娘肯开口帮绿翘。

宣城长公主听着沈安青说着窦家的事,紧紧皱了眉头,念了句佛,叹气道:“说来窦府也不该,窦昆郎分明是痴傻不通人事,又何必非要替他找一房妻妾,这是害了别家的女娘,好好一个女娘就这么坏在他手里了。”

沈安青心里沉甸甸地,轻声道:“正是如此,只是可怜了绿翘。”

长公主叹了口气:“听闻青娘从前也是窦府出来的,想来也是处境艰难,才会求请自立女户吧?”

沈安青低着道:“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宁愿出来过清苦的日子。”长公主颇为理会地点点头。

正说话间,侍婢匆匆进来拜倒道:“殿下,宫中有使者来。”

这个时候,宫中来人这般着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婆媳二人面面相觑,沈安青扶了长公主起身,正要出去,却见一位女史快步进来,与长公主和沈安青见礼:“殿下、郡王妃安好。”

宣城长公主定了定心,问道:“不知使者所来何事?”

女史却是一脸笑容,朗声道:“婢是奉皇后殿下之命,前来报上喜讯,太子妃殿下有喜了,宫中赐宴庆贺,皇后殿下请长公主殿下与郡王妃明日一道进宫。”

瑛娘她有喜了!沈安青顿时欢喜不已,这怕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正文第一百一十二卷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这一回的宫宴却是有些奇怪,却是嘉成长公主主宴,朱皇后与瑛娘却是陪坐在一旁,众位内命妇外命妇俱是安分守己坐在位上。

嘉成长公主扫了一眼席上众人,笑着朗声道:“皇后殿下身子孱弱,不宜太过操劳,今日便由我代为主宴。”朱皇后坐在一旁无悲无喜,脸色平淡,只是太子妃却是一脸肃容,全无半点喜色。沈安青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情形似乎不对。

待席散时,赵瑛娘特意留下沈安青,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回了东宫。

“瑛娘,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是嘉城长公主殿下主宴?”车上,沈安青满腹疑问道。

赵瑛娘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道:“圣上已是病了好几日,不能上朝。”

沈安青一愣,大惊失色:“圣人病重……”

赵瑛娘脸色沉重点点头:“这几日朝见都是嘉成长公主代为主持,连今日的宫宴都由她代为主宴,怕是另有深意。”她压低声音道:“这几日朝中官员调动频频,就连禁军

沈安青顿时想起前一世,她正是因为嘉成长公主图谋废立之事,牵连了窦家,才被金吾卫刺死的,可是那时候已经是昭成三年,如今睿宗还在位不应该……难道一切已经改变?她分明记得那时候襄王即位,太子却不是李晟,太子妃也不是赵瑛娘,许皇后不曾毒死中宗,只是在中宗病死后,被嘉成长公主废为庶人,囚禁在掖庭到死,端和郡主不曾和亲,与窦子蕴成了亲,窦婵娘嫁给了贺兰临。窦慕娘嫁去了韩国公府,这一切都跟现在不一样,难道真的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一切,就连那场大乱都提前了?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一把抓住瑛娘的手:“太子殿下呢?他人在哪里?”

赵瑛娘一愣,笑了起来:“殿下无事,只是奉旨去查看敬陵的修建情形。”这个时候,被派去敬陵。

沈安青只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住了,她需要问明白几件事:“瑛娘,你先回东宫。安生养着身子,我有十分要紧的事,现在就要去见郡王。”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若有什么事,我会设法叫人传了消息去东宫。”

赵瑛娘不曾见过沈安青这般慌张,她的心也提了起来,只是如今却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轻声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沈安青匆匆乘了马车出宫,半刻也不肯耽误,径直回了宣城长公主府,才一进门便匆匆问道:“郡王呢?可回府了?”

采容摇头:“还不曾回来,只是殿下吩咐,让娘子一回来便过去。”沈安青只得换了衣裳。赶去内堂。

宣城长公主沉着脸不言不语,郑贤娘抹着泪坐在一旁,另一边立着的崔二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只是僵着脸不敢开言,沈安青进来时有些狐疑,觉得堂中气氛很是怪异。

长公主开口道:“青娘坐下吧,我有话要与你们说。”沈安青欠身答应,坐在长公主身旁。

只听她道:“如今青娘也在。我与你们说了,奕郎既然已经奉诏成婚。便不会纳妾,这话早在当初我便已经与你们说过,二郎媳妇,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此事已经是如此,不必再说。”

此时的崔二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郑家好歹是四大氏族之首,若是能够联姻再好也没有了,对我们崔家也是绝无害处,日后有什么……”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才想尽法子叫郑贤娘嫁与崔奕。

长公主冷冷望着她:“若是崔郑两家能够联姻,奕郎因为娶了郑家女便不能再作嗣子,这承嗣自然要落在元郎身上,你打的可是这个主意?”

崔二夫人脸色大变,哆嗦着嘴道:“不……不敢,我只是……只是替崔家着想。”

长公主望着她叹口气:“当日二郎病故,你执意不肯回张家,要留在府里照料元郎与淑娘,我便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十数年来,你费心照应府里事务,又尽心教养元郎兄妹,我便不想多说此事,只以为你有一日会自己想明白,只是……你终于还是没有罢手。”

她转过脸看向低声呜咽的郑贤娘:“贤娘,我已经使人知会郑家,请他们使了人来接你回郑家去,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寻一门好亲事,不叫府里人为了私心耽误了你。”

郑贤娘愣住了,连抹泪都忘了,怔怔望着长公主:“殿下要赶我回去么?可是听了别人的谗言要送我离开府里?”她流着泪道:“殿下若要我回郑家,贤娘绝无二话,只是贤娘自幼在长公主府养大,视殿下如同亲娘一般,若是为了一些谗言便要让贤娘背了骂名,贤娘宁死不受!”她狠狠瞪着沈安青。

长公主别开眼去,轻轻叹道:“贤娘,我并非老糊涂了,许多事何须别人说与我知。你自幼养在我身边,你的性子我又岂能不知,只是姻缘一事最是勉强不得。”

郑贤娘眼泪挂在脸上,都顾不得擦,只是开口道:“殿下,我只是暗暗仰慕郡王,并不曾做什么。”

长公主看着她微微摇头:“先前府里传出要将你许给奕郎的话语来,是你身边贴身侍婢荷香私下所说,可是如此?”郑贤娘愣在当场,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长公主难掩一丝倦意,淡淡道,“青娘你留一留。”

待崔二夫人与郑贤娘默然退了出去,才听她道:“今日宫宴可还好?”

沈安青一愣,抬头看时,只见长公主一脸笑容望着自己,心里一暖,轻声道:“是嘉成长公主主宴。”

宣城长公主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只听她低声道:“她连内宫之事都要插手了。”

沈安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听太子妃说,这几日圣人病重不起,朝见都由嘉成长公主代为主持,如今连宫宴都由她主宴,皇后殿下都不能插手,只怕……”

长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她微微垂目,吐出一口气:“只怕她终于忍不住了。”

沈安青轻轻道:“我也是怕会有此事,才会匆匆回府,想问一问奕郎,北营那边可有调动。”京都南北大营分别负责拱卫皇城与京都,南营的兵符在东宫,想来嘉成长公主若要动手,会选北营和十六卫另外几卫。

宣城长公主看着她,淡淡摇头:“不曾,北营里一切安稳。”

沈安青大吃一惊,长公主如何会知道?她怎么能知道北营之中的消息?

长公主看出她的疑问,轻轻一笑:“虽然早已不过问朝事,但也不能做个又老又聋任人拿捏的老婆子。”

沈安青对眼前这位看似寻常平和的长公主,只觉得越发看不明白,只是此时她顾不得这个,她要问的是前一世与窦承德一道随嘉成长公主谋逆被处死的那几个人,如今都在哪一处任职。她轻声道:“殿下可知道卢俊、凤元清与廖恺勋?”虽然不知道这些嘉成长公主的心腹还与前一世一样,但窦家既然是其中一个,那些就难保不会是一样的。

宣城长公主沉吟一会,才道:“卢俊是礼部侍郎,廖恺勋前几日刚刚任了左右羽林大将军,凤元清倒不知道是何人。”

虽说还有一人未曾出现,但是其余的却都已经齐全了,只怕嘉成长公主真心要动手了。

“郡王回府了。”侍婢进来通报。

崔奕一脸阴沉大步进来:“阿娘,北营得了诏谕,遣来一位副将。”

长公主脸色一冷,忙问道:“是何人?”

崔奕皱眉道:“却是自太原府调来的一名参将,叫做凤元清。”

宣城长公主大吃一惊看向沈安青,只见她早已是脸色死白,原来已经齐了,这几个人是她知道的嘉成长公主的死忠心腹,再有朝中依附者更是数不甚数,嘉成长公主早已等候时机,此时睿宗病重,若是真的叫太子李晟继承大统,以李晟善忍多谋只的性子,怕不会容许她如此执掌朝政,所以她等不及要动手了。

“青娘如何会知道这些人名?”宣城长公主开口问道。

沈安青苦笑一下,总不能说自己曾经就因为这个死过一次吧,她只能低声道:“当日在窦府,曾无意间听窦尚书提起过这几人,似乎都很得嘉成长公主殿下信任。”她只能如此说。

长公主没有再问,只是微微点头,却与崔奕道:“奕郎设法递消息与太子殿下,请他务必悄悄自敬陵回京来,乔装便服,不要叫那边的人发现行迹。你收拾衣物速速回北大营去,不能叫他们控制了北营,不然就会起大乱。”

她转过头看向沈安青:“青娘,只怕要烦劳你再进宫一次,设法说与太子妃知晓,近日恐怕有异动,请她代为转告皇后殿下,多加小心,若有什么事先关闭九宫宫门,以太子兵符调动南大营禁军拱卫皇城。”沈安青与崔奕俱是一脸肃容,轻声应下。

正文第一百一十三卷风云突起变雷霆动在即

东宫。赵瑛娘一脸焦急:“这么说来,嘉成长公主殿下怕是要动手了?”

沈安青微微颔首,面色沉静:“只怕是如此,如今圣上病重不起,无法料理朝事,太子殿下被遣去敬陵,朝中都为她所把持,只怕已是最好时机了。”

赵瑛娘摸着小腹,低低叹道:“这却要如何是好,此时太子若不回宫来,只怕真要为她得手了。”

沈安青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此刻急不得,你有身子在身,怕是要禀明皇后殿下,令宫中严加禁备,若是有何变故,只怕要关闭九门才是。”

赵瑛娘一刻也等不得,起身道:“青娘,你这就陪我去含元殿面见皇后殿下吧。”沈安青点头应下。

二人正要出东宫上车马,却见宫婢匆匆而来,脸色发白地道:“太子妃殿下,九宫宫门关闭,说是圣人病情危在旦夕,只怕是有大变故。”

赵瑛娘大吃一惊,忙问道:“是含元殿传的诏谕吗?”

宫婢摇摇头,低声道:“是殿中省传的圣人诏谕。”

怎么会,圣人既然已经病危,怎么还会传诏关闭九宫宫门,只当是召太子回京才是。只怕是他们动手了!赵瑛娘与沈安青对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九宫宫门关闭,只怕是回不去了,也没法子把消息传回府里去,也不知道北营情形如何,崔奕是否安然无恙,还有长公主府那边……沈安青一时不敢再想。

赵瑛娘见她脸色难看,深吸了口气:“青娘随我一道去含元殿,这会子只有皇后殿下能够设法送你出宫去。”拉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来,虽是内宫中不见禁卫守卫,但宫婢和小宦者都是一脸惊惧,缩手缩脚地立在两侧。只觉得人心惶惶,怕是要起大乱了。

到了含元殿,赵瑛娘顾不得许多,拉着沈安青快步上去,拜倒在朱皇后跟前:“殿下,如今殿中省传了诏谕,封闭九门,却不知所为何事。”

朱皇后脸色阴沉,起身走到殿门前,远远看着太极殿的方向:“此时我也不得而知。昨日去面圣时,圣人尚能说话,还叮嘱我料理好宫中之事。莫要叫‘他人’染指内宫之事。谁料今日就……”

沈安青此时顾不得规矩礼仪,急忙道:“殿下,郡王已是悄悄休书请太子暗中回京都,此时唯有圣人安康,待太子回宫才能扭转乾坤。不叫他人得手。”

朱皇后脸色黯淡,望着遥遥可及的太极殿,却是长叹:“我何尝不是如此想,可是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

沈安青叩首道:“皇后殿下母仪天下,乃是天朝国母。内宫之首,谁敢阻拦,便是有宵小意图谋逆也是螳臂当车。需知如今圣人犹在,太子仁孝,意图篡改国本,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朱皇后一惊,沉吟片刻。顿时脸色大亮:“兰陵郡王妃所言极是,意图篡改国本于理不合。我乃国母,内宫之中岂有不可去之处!”她转而向赵瑛娘道:“太子妃,去吩咐车马,我要去太极殿侍疾,你随我一道去。”

赵瑛娘忙应下,却倒:“只是青娘……”她很是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沈安青。

朱皇后笑望着沈安青:“郡王妃辛苦走一遭,只怕要委屈一下才能出宫去。”沈安青应了下来。

通明门。守门的禁卫兵士拦住宫车:“停下,宫门已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一名青衣宫婢撩开帘子,跳下马车来:“奉皇后殿下诏谕,出宫去旧王府为圣人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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