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哼一声:“她那是妄想了!昆郎的情形府里人都瞧在眼里的,她还指望能取个良家子作正妻,想法子生个子嗣来,也能叫二郎讨个封荫。且不说昆郎能不能生子嗣,就算是得了,难不成她还以为圣人会准了将封荫与了痴愚之子!”
大夫人心里痛快,面上却是极为难地低头道:“二郎媳妇也是见着蕴郎邡郎都越发出息了,想着昆郎还是那么个情形,太过焦急了,才会有此一想,如今自然是不成了,青娘是得了长公主殿下看重的,自然不会许了与昆郎了。”
老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为大娘、二娘打算。”
大夫人的确是如此想,如今沈安青已是名震京都了,品貌又是比大娘、二娘更为出色,但凡她在一日,只怕大娘、二娘都是难以比得上,虽则她出身不高,但是难免叫人小瞧了窦府的两位娘子,而且她也怕,也怕留沈安青在府里越久,越容易出事,看今天家宴上窦子蕴对沈安青的推崇赞美,就怕会出什么岔子。
她凑上前去,向老夫人恳切道:“我倒有点子小见识,说与阿娘一听。如今宫中许后独大,圣人身边虽然也有几位昭仪昭容,但都是姿色寻常,并不十分得看重,故而那卫国公府才敢与大长公主府叫阵,虽则长公主殿下掌着朝政大事,但终究不及许后与圣人亲近,凡事都处于被动之处,仅靠拥立之功只怕难以长久得圣心。”她有几分忐忑地停了口,望着老夫人。
窦老夫人冷了脸,盯着她道:“说下去。”
大夫人这才又道:“圣人最好茶道,前些时日不还叫长公主殿下送了几名茶女进宫中去,听殿下身边女官说,那几名茶女大都被宠幸了,留在**做了御女和采女了,那几个还不过是姿色平常,出身乡野的女子,若是能得一个容貌品行上佳,心性聪慧坚忍的女娘,又擅茶道,还怕圣人会不爱若至宝?那时节只怕许后也不足为患了。”
老夫人听她一席话下来,却是半晌不曾开口,一径垂目沉思,大夫人也不着急,只是安分地坐在一旁,她知道必然是说动了老夫人了,没有什么比窦府乃至大长公主顺遂得势更为重要的。
果然片刻后,老夫人长出一口气,淡淡道:“大娘、二娘年岁也不小了,怕是不多久便会有人上门议亲,你需打点起来,请了宫中尚仪女官来教导一番。叫青娘也跟着学吧。”最后一句轻而短促,却是极为坚定。
大夫人登时觉得一块大石落下,笑盈盈地应了,又轻声道:“怕是还要请教坊的内人来教一教,天家爱曲乐歌舞呢。”
老夫人微微颔首,摆摆手叫她出去了。
正文第三十二卷 谁料花前后 蛾眉俱不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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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安青被侍婢引到内堂中行礼时,才发现席上坐着的不止是窦老夫人、大夫人和两位娘子,另有两位年岁较长的妇人正襟危坐,面色肃穆地望着沈安青。
老夫人笑着道:“青娘快来见礼,这两位是宫中尚仪局司乐、司赞女官。”
沈安青压着心中狐疑,上前拜倒:“见过两位夫人。”
其中一位抬着眼角瞧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罢了,还算规矩,请起吧。”
沈安青这才退到席上坐下,打量了一眼窦大娘和二娘子,只见她二人也是坐的端正,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老夫人笑着向那两位女官道:“有劳两位娘子走一遭,还望不吝指教。”说着向身后的侍婢递了个眼色,那侍婢忙着人下去备绢帛。
那两位之中的另一位,比之先前说话那位却是更温和些,微笑道:“老夫人这是说哪里话,长公主殿下有命,婢妾等自当尽力教导。只是要委屈三位娘子了。”
老夫人大笑着点头:“能得宫中娘子教导,是她们的福分,万不敢说委屈的。”
沈安青只觉得蹊跷,无缘无故为何会请了宫中女官前来教导自己与窦家两位娘子,还惊动了嘉成长公主,只是如今看不出什么缘故来。
好容易送了那两位女官离开,约定之后每日窦府使了车马去宫门前接了来,每日在芙蓉榭教习两个时辰。
老夫人扫了一眼席上端坐的三个娘子,道:“说来大娘、二娘年岁不小了,这一次请了宫中女官来教习,就是要好生教导你们规矩和技艺,之后每日都需好生学着,不可怠慢。”她转向沈安青,却是露出笑来:“青娘与她二人也是年岁相当,也随了一并学着吧,”沈安青自然不敢有悖。
退出内堂时,大夫人笑吟吟地唤住沈安青:“青娘,说来这两位女官还是我托了郡公夫人才说动长公主殿下,请了来为阿慕阿婵教习的,你若能跟着学一学日后自有用处。”
沈安青欠身道了谢,越发狐疑,若真是为大娘二娘所请,必然不会特意叫了她来相见,看方才那两位女官挑剔地打量,分明是专程为她而来一般,窦家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只觉得自己如同待价而沽的货物,只是猜不到这买主是谁。
午后,赵瑛娘与睐娘都到了窦府,照旧与窦家两位娘子一道与沈安青学茶道。只是今日与往常又有些不同,睐娘不似之前那般缠着沈安青不撒手,反倒是与大娘子走的近些,望向沈安青的目光也有些愧疚躲避,想来是在长公主府得了什么嘱咐。
沈安青面上不动,依旧淡淡自处,从容地教她们几人取水之道。倒是那二娘子今日十分得意,一扫这些时日的颓丧和愤愤,对沈安青的吩咐也都照做了,还笑得极亲切:“青娘,你那日在斗茶会上却是用的什么法子,能在清水上做出画来?”
沈安青和煦地笑道:“那是点茶之法,却是蜀中流传出来的。”
窦二娘子笑得更盛:“那你可能教与我们?”
沈安青微微颔首,笑道:“自然是可以,只是点茶之法讲究对茶膏的熬制,水温以及点茶的手法,只怕还需诸位娘子学的更精进些才能教授。”
窦二娘一时黑了面,翻个白眼,咕哝道:“说来说去,就是不舍得教罢了。”
沈安青也不理会,仍旧平静地讲解了茶中取水之法:“……山水为上,江水居中,井水最次。山水之中有以石池、漫游者为佳。”
再教了她们几个如何辨别山水与井水后,沈安青便不再多说了,她瞧得出席上几人除了瑛娘,其余都是心不在焉,多说也无益。
窦二娘竟也不寻由头刁难沈安青,却推说要回房抄《孝经》便去了,大娘子拉着睐娘说起新得的一架苏绣屏风,要去东厢房赏玩一番,也双双告辞。睐娘临走之前,怯怯望了沈安青一眼,目光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愧色,低头随大娘子走了。
只得瑛娘还坐在席上,瞧着睐娘二人的背影:“这却又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
沈安青收拾着案几上散落的物件,轻笑道:“我也是不得知呢,许是真的要去瞧绣屏吧。”
瑛娘似笑非笑:“旁人我倒不知,只是睐娘素来性子直爽,再不会这般扭扭捏捏的,必然是有什么事了。”
沈安青也不瞒她,把早先窦府请了女官来教习的事说了,瑛娘眉头皱了起来,待她说完许久,才沉沉道:“瞧起来她们不仅打算把我送进去,怕还想着要再送了你进去才是。”
沈安青吃了一下,她原本猜的也不过是窦府要把她许给哪一个贵人府里,万万想不到是送进宫去,她一时愣在当场:“进宫去?可我不过是寻常样貌,怎么会……”
瑛娘故意板着脸道:“青娘莫要妄自菲薄,你容貌才行俱是出众,又擅茶道,想来必会极得圣人爱重,日后还望青娘多加看顾才是。”
沈安青不由地扶额,苦笑道:“难得你还有心思笑话我,如今你我只怕已是朝不保夕了。”
赵瑛娘这才收起笑来,起身走到沈安青身旁坐下,神色凝重道:“我愿以为她们所图的不过是太子,不想连你也逃不过。”
沈安青难得听到瑛娘的心里话,她低低一叹:“我也倒罢了,毫无依仗寄居在此处,自然不能不由得她们摆布,只是你也是爷娘俱在,为何会……”她没有往下说,只是那位贪图淫乐的太子着实不算良配。
赵瑛娘此时脸上浮起一层深切的哀愁,她拉着沈安青的手,低低声道:“爷娘俱在又能如何,我……并非嫡女,只是为了选太子妃,才把阿娘抬了平妻,把我放在嫡母名下,阿娘是个怕事的,半点不敢为我争,只是叫我顺着阿爷,却不曾替我想过。”
沈安青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如玉,见她虽然哀恸含泪,却是半点不曾落下来,知道她生性坚强果断,先前竟然能够在嘉成长公主软硬兼施之下依旧淡然自处,心中很是钦佩。她轻声道:“你如今作何打算?”
赵瑛娘收了泪,回眸朝她一笑:“你救过我,此次只怕你我需联手,或能逃出她们的算计。”
沈安青一愣,只听赵瑛娘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二人就这般商议许久,待到小半时辰后,赵瑛娘才起身告辞而去。
正文第三十三卷 艰难安可忘 欲去良踟蹰
第二日来窦府的却不是前日所见的两位女官,是尚仪局中两位女史,还带了一位头戴帷帽的教坊娘子,正是为了教导歌舞乐曲而来。
其中一位郑姓女史教导三位娘子礼仪规矩,生的一副冷面,对窦家娘子都不加辞色:“婢今日来府上便是要教几位娘**中礼仪规矩,便是寻常贵府也该遵循,几位娘子非但要通熟《列女》、《女诫》与《女则》,更要通晓人事律法,言行举止皆要依着规矩行事,不可妄为。”
窦大娘子轻声笑道:“娘子教导地是,我等姐妹当以此为训。”
谁料,郑女史非但没有对她多加赞赏,反倒皱起小山眉道:“这便是错了规矩。婢得命来府里教习规矩,还不曾问话,娘子便自答之,此乃失礼唐突。”
窦大娘子不想一句话附和没叫这女史待自己不同些,反倒落了一通责备,脸色有几分难看,但她惯会做人,玲珑八面,一脸愧色地点头,再不敢胡乱开口。
好容易熬到一个时辰之后,换了朱女史领了那教坊娘子到水榭来,要教习歌舞技艺。
朱女史生的丰盈富态,未开口时已是一脸笑:“几位娘子皆是才名出众,想来都是精通歌舞技艺,婢此来不过是尽力而为,还望不会班门弄斧,若能教几位娘子略有所得,便是婢的福气了。”分明是极会做人的。
她又笑盈盈问了道:“不知几位娘子擅什么器乐,好叫秋娘知道,也能让她略作指点。”
窦大娘子听她问了,这才轻声道:“阿慕只略懂些箜篌,谈不上精通。”沈安青不仅低头轻笑,这位大娘子果然是处处谨慎小心,前一世窦府大娘子才名远播,箜篌便是其最拿手的器乐,如今却说只是略懂,可见是藏拙。
窦二娘子却不等那朱女史问到,已是瞪大了眼,指着那头戴帷帽踞坐在一旁的教坊娘子道:“你说她是秋娘?哪一个秋娘?”言行大为失礼。
窦大娘子不知道她这又是发得什么疯,忙拉着她,咬牙低声喝止。
那位朱女史虽是脸色微变,有几分恼意,仍是耐着性子强笑道:“娘子说笑了,教坊之中自然只有一位秋娘,乃是内人中技艺超卓的杜秋娘,再无他人。”
那位教坊娘子也应声脱下帷帽,娇媚的容颜,一双水波粼粼的杏眼有几分不解地望着窦二娘子,不是之前与贺兰临在一处的杜秋娘,却又是谁!
窦二娘子咬牙,拍案起身:“这倒越发有趣了,竟然让一个下贱不堪的歌妓来教我等规矩技艺,莫非是想叫我们也如她一般,人尽可夫不成!”
这话一出,非但那朱女史变了脸,窦大娘子也气急败坏,快些起身捣住她的嘴,喝骂道:“你胡乱说些什么!”又一叠声向朱女史与杜秋娘致歉:“她是有些魔怔了,两位娘子切莫怪她,还望恕罪才是……”
杜秋娘面色不变,不声不响起身来,向着窦大娘子与一旁的沈安青欠身道:“两位娘子,恕我无颜面再留在府中教习两位娘子技艺,还请另请高明吧。”说着转身便要走。
沈安青此时有几分看不下去,忙起身道:“秋娘请留步。”她不等杜秋娘开口,便急急道:“那日琼台宴上,秋娘一曲琵琶技惊四座,着实叫我折服,如今能得秋娘指点技艺,实在是万幸。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又何必放在心头,不以为意便自败之。”
那边窦大娘子也急急忙忙开口道:“秋娘且留一留。”又哀求地望着朱女史,她知道若是杜秋娘就此拂袖而去,不但自己与二娘要挨罚,便是窦府的名声只怕也要有损,毕竟如今杜秋娘是得了宫中之命来教习技艺的。
朱女史也气得不轻,只是碍于此处乃窦尚书府,她不看窦尚书的面上,也需想着是嘉成长公主要她们来的,只得压着性子,轻声道:“秋娘,不必往心里去,想来是这位娘子信口胡言,莫要气恼坏了自己身子。”
杜秋娘望了一眼沈安青,这才上前一字一句地道:“好教这位娘子知道,秋娘虽是官奴婢出身,自幼养在教坊中,但也是清白出身,师从习艺馆内教博士识文通墨,知道礼义廉耻,虽迫于生计以歌舞技艺为生,但也是堂堂正正教坊内人,只向圣人天子与勋贵王侯献艺,不曾做过任何腌?之事,还请娘子自重,休要血口污了婢的声誉,也坏了娘子的口德。”说完,端正坐下再不看二娘子一眼。
窦二娘子虽是被大娘子捂住嘴,却是瞪大了眼死死瞧着杜秋娘,满是憎恨之色,大娘子唯恐她再说出什么来,忙向水榭外立着的侍婢喝道:“还不快些来,二娘子怕是有些魔怔了,与我送她去夫人那里,请她看顾着。”又对着侍婢咬牙低声道:“她若是嚷出什么话来,仔细我要了你的命!”那侍婢打了个冷战,忙上前用手死死掩住二娘子的嘴,与几个侍婢连拖带拽,哄骗着她走了。
窦大娘子这才讪讪坐下,与杜秋娘赔了礼,又与朱女史说了好些软话,这才算了结。
待到一个时辰过去,那朱女史都似是松了口气,快些起身与窦大娘子和沈安青作别,急着要回宫去,毕竟才出了那么一桩闹剧。
窦大娘子盛情想邀,要留她二人用了饭再走,终究是不能,只得送到水榭外,说是担忧二娘子情况,托了沈安青送二人出府,自己快些去了大夫人那一处交代。沈安青也不推脱,安安静静陪着朱女史与杜秋娘向府门而去。
“青娘方才说想学琵琶,可是真心的?”杜秋娘忽然开口道。
沈安青一愣,笑着点头:“自然是,那一回听秋娘的琵琶曲着实惊艳,只想能学的几分,也能自娱自乐一番,岂不是妙哉!”
杜秋娘瞧着她,露出一分笑:“只是学琵琶很要吃些苦头才能有精进,你可还愿意?”她向沈安青微微眨眼。
沈安青有几分不明所以,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自当尽力跟秋娘学习。”
走在前头的朱女史听得分明,笑着回过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沈安青:“这位青娘就是先前在明光寺斗茶会上拔得头筹的那位吧?果然性情和善,叫人亲近。”
她又对杜秋娘道:“秋娘既然应了,可要悉心教导才是,也好不坠了你的名头。”杜秋娘含笑应着了,却是在背后悄悄拉了拉沈安青的衣袖,递了个眼色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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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四卷 相与游春园 各随情所逐
马车碌碌向长乐坊嘉成长公主府行去,金铃望着坐在马车中面沉如水的沈安青,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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