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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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红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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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这孩子太安静,太沉默。
赫连槐烟望了宁千辰一眼,心里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女子的心思总是细密的,更何况聪颖如她。
她强烈地感觉到这一大一小的生命,自宁千辰从荆棘丛里把这女孩子抱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了脉络相连的纠缠。
他们彼此之间有种很深的依恋,很深,象亲情,又不是亲情。
或许,是因为他们太相象了。
一样的安静,一样的沉默,一样的不肯敞开自己的心扉。
赫连槐烟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竟发现自己的喉头有些颤抖。
她忍不住有些讶异。
赫连槐烟什么阵仗没见过?
以她绝世的风姿,出神入化的医术,无论到哪里都被奉若上宾。
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少年郎只怕数也数不清了。
此刻面对一个孩子,她却有些紧张。
“无颜,刚才是姐姐失礼了。姐姐愿向你道歉。”
黑暗中,她的声音清晰而诚挚。
慕无颜响应她的,只是一片沉寂。
赫连槐烟与宁千辰对视了一眼,又道:“要是姐姐告诉你,你的脸并非无药可救,你愿意听姐姐说话吗?”
这句话果然有效,慕无颜抬起了头。
宁千辰心里掠过一丝欢喜,女子天生的母性总是让她们更容易与孩子交流。
他对赫连槐烟微微颔首。
赫连槐烟会意,举步往慕无颜身边走去。
慕无颜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阵战栗,猛地往墙角里一缩:“你别过来!”
赫连槐烟急忙停下:“你别怕,姐姐不过去就是了。只不过,要医你的脸,需要时间和药材,你可愿跟姐姐走么?”
慕无颜清澈的眼里闪烁着半信半疑的光芒,忽然一个激灵,象明白了什么一般,眸子里蒙上一层水光。
她稚嫩的声音颤抖道:“宁哥哥,你不要我了么?”
宁千辰柔声道:“不要说傻话,我早已说过了,我是你的兄长,怎会不要你?只是这位赫连姐姐医术高明,你难道不想要回复从前的样子?”
回复从前的样子,这实在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慕无颜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好,我愿跟这位姐姐去,只是……”,她又想了想,“等我的脸好了,你要来接我。”
赫连槐烟不禁哑然失笑,她一个鼎鼎大名的美人神医,每天有多少人守在她落英阁外,只盼能让她瞧上一眼。此刻对这个小女孩子,到像是她央求她一般,怎不令她啼笑皆非? 
宁千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对上慕无颜认真的目光,立刻收了笑容,正色道:“我答应你,你的脸一医好,我就接你回御剑山庄。”
“好!”慕无颜欢喜道,小脸上绽开了明媚的笑颜。
这是她自父母的事情发生以来第一次笑,粼粼波光里,她脸上的伤痕不那么明显,秀美的小脸上满是欢颜,纯真可爱。
宁千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忍不住为她觉得欢喜。
“今晚你同姐姐一起睡好吗?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动身了。”
“这么快?”慕无颜瞪大了眼睛。
赫连槐烟在心里低叹一声,我又何尝希望这么快?
她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勉强笑道:“不错,你脸上的伤痕越早医治越好,你要听姐姐的话才行。”
慕无颜连忙点头不迭:“我听,我一定听。”
赫连槐烟走到她身边,将她小手牵起来。
她的手柔若无骨,又小又软,却出奇地冰凉,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些温暖。
赫连槐烟低声对宁千辰道:“宁大哥,我带无颜去睡了,你也早些睡。”
她没有再去看他的目光。
看着她低垂的螓首,一缕青丝在秀脸旁飘荡,更显得楚楚动人。
宁千辰叹息一声,闪到一旁。
他没办法告诉她,他对她虽无男女之情,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无可取代。
夜凉如水,垂柳翩然,湖上静谧无声。
二十四桥犹在,玉人已无踪。
虽无箫声撩拨,宁千辰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下来。
第二章
    慕无颜与赫连槐烟早已消失在人潮中。
“宁哥哥,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宁千辰伫立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慕无颜临行前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
这孤僻冷漠的孩子,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宁千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匆匆行走着的人。
双脚终于又踏上熟悉的土地,腰畔的殷泪发出阵阵轻颤。
在船上等待赫连槐烟的那一个月里,他有过无数次不顾一切到岸上来的冲动。
纵是冷静洒脱如宁千辰,也难抵御故土对游子的诱惑。
此刻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鲜红的剑鞘,含笑道:“老朋友,咱们回来了。”
青衣素裹的少女挎着装满芍药的花篮在街上叫卖,糯软的调子让人听了心里一酥。
空气中充满了刚出炉的茶点的味道,这是人间的味道。
人群在他身旁涌动,嘈杂而真实。
大漠已模糊得仿佛宿命中的海市蜃楼。
“少……少爷,少爷?”
宁千辰缓缓回过头。
一个葛衣童子站在他身前,清俊慧黠,眼里闪烁着犹疑不决的光。
待看清宁千辰的容貌,那童子惊得张大了嘴。
“九思,不认得我了么?”
“少爷?真是少爷!”
九思欣喜若狂,一个纵身扑到宁千辰身上,还未说话,忽然抽抽噎噎哭起来。
宁千辰皱皱眉,终于忍不住还是笑了:“你若见到我不开心,我还是走的好。”
九思急忙抹干眼泪,破涕为笑:“我还以为看错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转身大叫:“三畏,快火速地回去禀报庄主和夫人,少爷到了。”
宁千辰俊眉一挑:“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九思笑道:“少爷和赫连姑娘的一年之约就是昨天,夫人每日都数着呢,不会错的,”说着往宁千辰身后张望,奇怪道,“怎么不见赫连姑娘?”
宁千辰抖了抖衣襟,浅笑道:“她有事先走了,我们回去吧。”
九思有些纳闷,也不敢多问,依言牵过马匹,随在宁千辰身后慢慢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
石阶盘旋而上,共二百一十八级。
御剑山庄就在石阶尽头。
宁千辰缓缓踏阶而上,脚步很轻,很慢。
他面色平和,神情淡然,但你若仔细看看,便能发现他紧握殷泪宝剑的手正微微颤抖。
他不是走在石阶上,而是走在以往的岁月里。
他即使合上眼,也能数出这一路上的风景。
再上十阶,有一个精致的凉亭,朱漆的柱子上一定还是那两句“日映层岩图画色,风动杂树管弦声”。
旁边小小一池荷塘,此刻可有碧水浮花?
三十阶后,不知那丛翠竹是否还在?
清晨风过,竹露欲滴,清香沁人心脾。
宁千辰刹那间觉得神思恍惚,如堕云端,原本带着七分淡定三分冷漠的眸子里,此刻却充满了温暖的柔情。
他前一刻觉得这石阶太长,这一刻忽又觉得太短。
仿佛矛盾的人生,想匆匆奔往前方,却又难舍过往。
这叱咤风云的少年,这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忽然变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孩子,摇头,叹息,微笑。
一个中年美妇出现在石阶尽头,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她的风韵仍是那么动人,一双眼睛仍是那么明亮,满头乌云斜堆,除了一颗明珠簪在发间,并无过多的饰物。
但她的绝代风华,仍令人自惭形秽。
宁千辰一抬头,正对上她如水般温柔的眼波。
他竟然止不住眼中的泪,喉头哽咽着唤了一声:“母亲……”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清透翠绿,回味甘美悠长。
“那孩子呢?”
见宁千辰轻酌一口放下杯子,楚翩翩忍不住柔声问道。
“娘,我已把她交给槐烟带回去了。”
“唉……”楚翩翩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宁千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您是怎么了?”
“你母亲的心思,你还猜不透吗?”
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子声音响起,宁九天已大踏步走进花厅。
他人虽已过中年,依然风度潇洒,儒雅不凡。
一见他,宁千辰眼里忽然散发出光彩,轻唤了一声:“爹。”
“嗯,回来了。”
宁九天装做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坐下,端过丫鬟递来的茶,手却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他怎能不激动?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楚翩翩与宁千辰相视一笑,忽又问道:“槐烟对那孩子的伤可有把握?”
宁千辰神情有些黯然:“她说只怕是有些困难。”
楚翩翩忍不住伤感道:“可怜的孩子,我到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这么小年纪就失了父母,她一定伤心难过极了。”
说着泪珠滚滚而下。
宁九天见爱妻伤心,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柔荑低声劝慰:“你又何苦自寻烦恼,槐烟的医术深得她祖父真传,那孩子遇上她就是机缘,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的话有着莫大的鼓舞力量,楚翩翩收起眼泪,抬头凝视着丈夫的目光,一双美目里充满了柔情。
宁千辰见状淡淡一笑,举步走出花厅。
庄园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秀丽精致,与他一年前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自然明白母亲的苦心,是不希望有一天他回来时会感到陌生。
然而宁千辰已不是一年前的宁千辰,他的心境有谁会明白?
赫连槐烟吗?她已对他动了情,只怕是再也不能静下心来听他说话了。
宁千辰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影子,闪过一丝悔意。
不错,他该把那孩子带回来的。
那冷漠孤僻,常常一语不发的慕无颜。
那眼中会闪过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哀伤的慕无颜。 
这孩子,跟他实在太相象。
宁千辰忽然很想看着她长大。
他觉得自己的心有时实在太柔软,太脆弱。
有谁相信快意恩仇的宁千辰也有脆弱的时候?
没有人明白。
他强,因为他孤独;他脆弱,也因为他孤独。
宁千辰抬起头,淡淡的笑意从脸上倾泻而下,超然而寂寞。
花雨满天。
满目的姹紫嫣红里,三个朱红的大字若隐若现——落英阁。
字迹轻灵秀逸,仿佛振翅欲飞的鸟。
这里离扬州城并不远,不过数里,但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山中刚下过雨,清新温润的空气给这座精巧的竹屋镀上一层光亮透明的色泽,每一根竹子仿佛又获得了一次生命,显露出青翠的颜色。
赫连人柳缓缓揭开慕无颜脸上的轻纱。
一道道暗红的伤痕仿佛嗜血的毒蛇盘踞在她脸上,丑恶不堪。
“呵……”赫连人柳轻声笑了。
他是个面容清矍的老人,穿著奇特的宽大长袍,头上是高耸的黑色蛾冠,越发衬得满头银丝如雪。
“爷爷,可是有转机么?”赫连槐烟喜道。
赫连人柳抬起头,忽然收了脸上的笑容:“谁告诉你的?”
“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无颜忽然开口道。
她一双黑如深潭的大眼睛目光烁烁,盯着赫连人柳的脸。
赫连人柳站起身,振了振衣袖道:“我是笑你的运气够好,却又不够好。”
“爷爷,你可能说得明白些么?”赫连槐烟急道。
赫连人柳并不回答,只是问道:“依你所见,这孩子的伤势怎样?”
赫连槐烟若有所思:“伤痕是一个月前造成的,即使无颜她年纪还小,伤口愈合得快些,但以伤口的深度来说,这种愈合速度却仍是十分惊人。而且结痂的方式很奇特,我从未见过。”
赫连人柳转身对慕无颜道:“丫头,你身上可有佩戴什么东西吗?”
慕无颜忽然自床上坐了起来,大声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戴!”
见她情绪变化突然,赫连槐烟怔了一怔,扶住她肩膀柔声道:“无颜,这是怎么了?爷爷医术出神入化,他这么问你,定是有他的原因。”
赫连人柳轻哼一声,道:“老夫自诩脾气已够古怪了,你这丫头,却比老夫还要怪上几分。你若是不肯说实话,只怕是一辈子都要对着这张脸了。”
慕无颜一语不发,缓缓垂下头,过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不错,我身上确是戴了件东西。只是……它害死了我爹爹妈妈,我……我却不能扔了它!”她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因为……因为,它是爹爹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眼眶已经红了,泫然欲泣。
赫连槐烟心中不忍:“爷爷,您老人家又何必……”
赫连人柳冷冷道:“说不说在她,我可没有逼她的意思。不过以你在医术上的造诣,居然看不出这孩子身怀异物,实在是令我失望得很。”
赫连槐烟闻言大吃一惊:“无颜,爷爷说的可是真的?你身上带了什么?”
不等慕无颜答话,赫连人柳已缓缓道:“紫玄珠采天地灵气,可活血生肌,令容颜长驻。是古往今来多少王族贵妇梦寐以求的宝物,你莫非连这也不知道么?”
他话音刚落,慕无颜已自颈项间掏出一颗浑圆的珠子。
刹那间,满屋光影流动,妙曼万分。
赫连槐烟定睛看去,只见那颗珠子莹白如雪,散发出的光芒却是淡淡的紫色,实在是令人称奇。
赫连人柳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你可知她脸上伤痕是何物所伤?”
赫连槐烟摇摇头:“我没有亲眼看见,据宁大哥所说,似乎是一丛骆驼刺。”
“什么颜色?”
“好象……好象是暗红色……,宁大哥说,那颜色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赫连人柳沉声道:“那不是什么骆驼刺,那是嗜魂荆。”
赫连槐烟倒吸一口凉气。
赫连人柳接着道:“紫玄珠乃祥瑞之珠,与嗜魂荆相克,所以这孩子才得以安然无恙。如果在半月前见到她,我或许还可以换颜之术助她除去脸上的息肉与伤痕,但是现在……”
赫连槐烟抢道:“怎么样?”
“除非有龙竹雪蟒的内丹,否则……很难。”
赫连槐烟呆了呆,喃喃道:“那岂非……再也无望?”
赫连人柳身子往后一仰,靠在竹椅上,慢条斯理道:“所以我说的她运气很好,却又不好。”
传说龙竹雪蟒生活在无虚峰巅,这神秘的雪山远在西域,就算在当地也很少有人知道在哪里,更何况还要找寻这种传说中的怪物,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竹屋内一阵沉默,赫连槐烟想开口劝慰一下慕无颜,却觉得口里发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慕无颜忽然开口道:“赫连姐姐,你可愿收留我?”
赫连槐烟柔声道:“自然愿意。只是……”
慕无颜大声道:“你放心。”
赫连槐烟怔了一怔:“放心什么?”
“是我自愿留在你身边,宁哥哥一定不会怪你。”
她语声稚嫩清脆,说话的语气却果断沉着,以她的年纪,若非在短短数月内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断然不会如此,这不禁让人心里有一丝淡淡的辛酸。
赫连槐烟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原本满怀希望而来,现在希望落空,她不愿再让宁千辰瞧见她丑陋的样子。
她年纪虽小,自尊心却比普通的大人还要强上许多。
赫连槐烟含笑点点头,也轻轻说了句:“你也放心。”
慕无颜眼里忽然泛起了泪光,目中满是感激之情。
赫连人柳站起身来往外走,口中大声道:“受不了受不了,我老人家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女孩子的眼泪!”
他瘦小的身子抖抖擞擞,边走边摇晃着小脑袋,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慕无颜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露出一排莹白如玉的贝齿,眼角犹挂着晶莹的泪珠。
赫连槐烟望着她稚嫩的脸庞,心中一动——她若未被毁容,该是个怎样明媚秀丽的女孩儿?
月上柳梢头。
房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斜斜照进来。
宁千辰座在书案前,呆呆望着桌上那盆暮颜。
这是只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
身旁的金鼎里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是娘精心为他调制的香料。
虽然在黑暗里看不清,他也可以想象出轻烟袅袅的样子。
已过子时,花枝微微一动。
宁千辰心中忽然充满感动,他爱所有充满生机的事物。
然而这感动只是一瞬,那有着淡淡的色彩的花朵只开到一半,忽然莫名地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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