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派说辞珍儿早就编好了,别人不好骗,蒙蒙镇远王应该没问题,要知道霁王府真没有人会差遣她办事,而瑞王府的管家也不会让她抱了酒坛、独自往回走。只是镇远王不知而已。
镇远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浮着笑意:〃珍儿,你可愿随本王回府,本王许你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他嘴里虽然问着话,却给旁边的侍卫一个眼色,女子不答应就上前拿人,他下了决心,这个珍儿他要定了。
女子抬起脸来,似乎有些惶恐地看着他,接着便垂下头去:〃王爷抬举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好!好!好个伶俐的丫头,甚是讨本王欢心。〃
于是季天澜带上珍儿,为了掩人耳目,便转到了王府偏门进府。
季天澜实在是被色欲蒙了心,其实他只要稍稍动动脑子想一想,就应该发现不寻常之处。一个王府的奴婢,岂可掌灯之后还孤身在外游荡?若是受了差遣出来办事,想想王府的排场,岂能不派马车跟着?
也许这就是天意,坏事做尽了,总是要还的。
…
第二十八章 雪恨
季天澜一生戎马生涯,武功了得,自视甚高。加之此是上京、天子脚下,他也没什么忌惮,因此随行只带了两个亲信侍卫。
珍儿跟着他们从偏门进了府,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因此不慌不乱。她看着两个侍卫笑笑:〃侍卫大哥,能不能帮珍儿拿着,走了一路珍儿实在累了。〃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笑,其中一个赶紧过来接了酒坛,另一个提了灯笼在前面带路。沿着回廊,穿过两处院门,到了镇远王的住处。院子里早有人迎了上来,季天澜并不理睬来人,径直进了正房。珍儿与侍卫人等跟上。下人将厅堂上的灯光挑亮,偷偷瞄了一眼厅前垂首而立的女子。他本想请示王爷今夜由哪房的夫人来陪,不过看来似乎是不必问了,于是赶紧上前帮王爷取下披风。跟着的侍卫将酒坛放在几案上,便垂首立在一边,等候王爷吩咐。
季天澜面带得意,盯着厅前从容而立的女子。只见她轻轻抬起螓首,迷样的水眸漾起一波烟雾,竟似有道不尽的迷离神秘,说不出的别样风情。女子从袍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着额头,似乎是走的热了。季天澜微微一笑,一挥袍袖,示意旁人退下。众人会意,便向门口退去。只是还没到门口,几人就齐齐的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
季天澜猛然一惊,才发觉满室异香扑鼻,而自己已经不能动换,跌坐在榻上。珍儿看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剂量刚刚好,既把人迷倒了,又不至于失去知觉。今日她在这〃和风笑〃中特意加了一味药,使人不能言语,这样就不怕这些人喊叫了。抬头见厅堂正面的墙上,果然挂着弓弩和宝剑,遂上前去取了下来。
季天澜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如此镇定从容地在他面前行走,丝毫也不把他这个皇家亲封、战功卓绝的王爷放在眼里。他眼中喷火,想要出声怒喝,却发觉不仅身不能动,且口不能言,心中更加惊怒,只能对女子怒目而视。
珍儿取下了墙上的宝剑,拔剑出鞘,只见剑长三尺、精钢炼就,明晃晃地直逼人眼,果然是把好剑。不知这把剑随着镇远王杀了多少人?而今天,镇远王竟要死于此剑之下!
持剑回身,女子立于季天澜身前。季天澜面色狰狞、一脸不屑,他不信眼前这个娇柔的小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他?杀他!但如果她不敢,她所为何来?
珍儿盯着季天澜的眼睛,此时她无比平静,她似乎又回到了遛马场、又听见了爹爹凄厉的呼喊:〃皇天在上,我仲家世代贤良、清清白白,天地可鉴!镇远王,你这狗贼,你欺君罔上、陷害贤良、滥杀无辜!我仲家子孙但凡有一人活在世上,定将为仲家伸冤雪恨、报今日之仇!〃
眸若千年寒冰,女子神色凛然,淡淡地开口:〃我,是江南九阳郡名士仲厚梓之女,仲颖蝶。〃镇远王目露惊疑之色,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可惜,晚矣!却只见寒光一闪,霎那间,镇远王人头落地,满腔的血污喷溅在女子雪白的裙袄上。
倒在地上的侍卫、仆从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惟一脸惊惧盯着这个面若芙蓉却心如鬼魅般的女子。
珍儿只觉胸口气闷,她想呕,却终于忍住。遛马场上的滔天血色似乎又在眼前。她告诉自己:不怕,珍儿不怕、珍儿不怕!将宝剑掷在地上,珍儿不慌不忙,取了墙上的弓矢,挎在身上。
没有理会地上一干人,只是取了火烛,掀开了一只酒坛的盖子。那里哪里是酒,分明装的是硫磺、硝石。珍儿取了引信,烛火点燃,看了看地上的几人,叹了口气,抱起另一只坛子,从容迈出门去。
……
夏珏坐在祈福殿上,手持金樽,凝视着大殿上舞动的宫娥,只觉得烦躁异常、心绪难安。
夏瑛在一旁嬉笑调侃道:〃五哥神不守舍,却是为何呀?〃
太子夏岫听了,哈哈大笑:〃难道才一天的功夫不见,就想念我们那可爱的表妹了?〃
太子妃闻言,掩口而笑:〃早知应叫了福郡主来,早晚是一家人。〃于是众皇子哄笑。
不经意间,一个老太监走到了夏瑛身边,递上一个物件。夏瑛打开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大叫道:〃哎哟,五哥,宫外送了信来,我那小妾小产,我、我、我得赶快回去!〃
夏珏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刚刚,五哥,你颇通药理,随弟弟去看看可好?〃
太子闻言,嗔怪道:〃九弟你太不晓事,你那小妾小产,宣太医就是,怎么叫起兄长来了!〃
〃是啊,是啊,小弟一时慌乱,鲁莽了,鲁莽了!〃
夏珏却起身,向宇泰皇行礼道:〃父皇,儿臣酒量向来不济,今日饮得多了,心口旧疾隐隐作痛,恳请父皇准许儿臣率先离席。〃
〃儿臣家里有事,也恳请父皇放儿臣出宫!〃
太子摇头:〃五弟、九弟,父皇今日难得兴致大好,你们实在是太扫兴了。〃
众皇子正待跟着劝时,却见宇泰皇面似疲倦、摆摆手道:〃去吧。〃众人不再说话,夏珏、夏瑛即时离了大殿。
出得殿来,夏珏凝眸看着夏瑛,小瑞王爷面容难得的严肃,将手里的锦帕塞到夏珏手中。夏珏展开一看,大吃一惊,那上面没有文字,只画了一颗珍珠。心中惊疑,两人快步往宫门走去。
宫门前,铁虎、铁狼、铁鹗、铁鹞、小五、小六都候着呢。夏瑛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五上前:〃小八着人送信来,说是看见珍儿进了镇远王府。〃
〃什么?!〃夏珏剑眉竖立、满眼戾气,飞身上马,朝着镇远王府的方向奔去。夏瑛等人赶紧跟上。快到熙和街,却见远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乱做一团。
夏珏心中暗惊,只见有一人正面迎了上来:〃属下参见瑞王、霁王。〃看清来人,乃是瑞王心腹侍卫小八。
夏瑛急上前:〃说!怎么回事?〃
〃属下尊王的命令在熙和街镇远王府前后看着,不想远远看见了珍儿姑娘。掌灯时分,镇远王爷的马车出府,谁知,谁知,〃小八偷眼看了眼霁王,接着道:〃谁知珍儿姑娘迎了上去,后来就和镇远王从偏门进府去了。属下不敢怠慢,连忙着人给宫里送了信去。〃
什么叫珍儿迎了上去?夏珏兄弟俩对望了一眼,心情沉重。
〃后来呢?〃
〃后来,王府里传来巨响,火光骤起,再后来,又传来一声巨响。然后,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珍儿姑娘仍是从偏门出来,骑了马向霁王府的方向去了。属下已派人跟着,属下特在此等候两位王爷。〃
夏珏厉声喝问:〃她走了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
夏珏立刻策马狂奔,铁衣侍卫们心中惊悚,紧紧跟上。
夏瑛看着小八:〃你在此打探消息,看看镇远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回头来报。〃说完,策马扬鞭,紧随夏珏而去。
〃属下明白,王,那个珍儿往霁王府后门的方向去的!〃
珍儿立身在杏园的生香阁里。她静静站在厅堂上,望着地上团团抖动的两人。为了万无一失,在镇远王府珍儿用了她亲手调配的迷魂药,她要大仇得报、管不了什么手段卑劣。她虽发过誓,绝不会用毒术害人,但镇远王该死、死有余辜,用点迷魂药不算什么吧。况且真要动起手来,珍儿真的怕打不过他,自己身死不要紧,但家仇不报死不瞑目。至于天谴,如果老天真的认为珍儿有罪,那么尽管来报应好了。珍儿不怕!
她杀了镇远王,却没有急急忙忙逃离。扯下身上的襦裙,露出精悍的胡服打扮,珍儿从容地走到院中,将另一坛硝石、硫磺放在了院落正中,上覆了大量的〃和风笑〃,点了引信,她躲在树影暗处,等着人来。果然,第一声巨响之后,哗啦啦院子里跑来了许多人,世子季彪正在其中。只是还不待他出声询问,第二声巨响震撼肺腑,季彪瞬间支离破碎、魂飞魄散。而随后而来的季天澜三子、四子,都被珍儿射杀在院门前。
镇远王府火光冲天、毒烟滚滚,率先赶来的被迷翻了一片!其后而来的也乱作一团!而珍儿竟从从容容地从偏门而出,还不忘牵了匹马来,策马而回。依然从后门进府,珍儿直接去了杏园,只要见了人直接用〃和风笑〃迷翻,再不言语。进了生香阁,福郡主正斜倚着软榻,品着香茗,一旁秋莲和碧儿在那里伺候着。
见了珍儿进来,众人都是一愣,只见女子一身胡服装扮,英姿飒爽,傲立在厅前
碧儿惊惧地看着,秋莲厉声喝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而珍儿飞身上前一提膝,便将秋莲放倒,秋莲竟疼得喊都喊不出来。季福璇不愧是将门出身,有些胆识,此时已经立起身来。可惜她实在不是珍儿的对手,她的花拳绣腿怎比得上珍儿的一身功夫。珍儿飞身侧踢,将季福璇置于身下,出手卸了季福璇的下巴,使她发不出声来,却又卸了她的右臂,季福璇喉咙里发出哀哀之声,却不成语。
珍儿立起身来,望着地上的两人,又回头看看碧儿,缓缓地道:〃碧儿姐姐请到院中等着,珍儿和郡主有话要说。〃
碧儿已经傻了,呆呆地看了看珍儿,竟真的到院子里候着了。
珍儿蹲在秋莲身前,看着秋莲惊恐的眼睛道:〃仲颖文是怎么死的?〃
〃啊?〃
〃你说实话,我饶你不死。〃珍儿眼神幽冷,却有泪光闪闪。
秋莲七窍玲珑,似是有些明白:〃仲、仲颖文,被王爷抢进了王府,王爷要她陪侍,她不从,用簪子刺伤了王爷,然后逃到了后院,然后……〃
〃然后,投湖自尽,却被你们抓住,然后,就被郡主射死了,对吗?〃珍儿泪水滑落,心痛如绞。
秋莲战战兢兢瞥了眼福郡主,不敢做声。福郡主又惊又怒,却说不出话来。
珍儿立起身来,俯视着季福璇:〃我本是仲厚梓幼女、仲颖文之妹。今日我来取你的性命,是你咎由自取。〃
季福璇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珍儿却不管她,取下身上挎着的角弓,直视季福璇道:〃认识这张弓吧?我刚刚从镇远王府来,你的父兄都死了,你去陪他们吧。〃
季福璇面如土色、惊怒交加,喉咙间嘶吼声声。珍儿不理,慢慢走到堂下,取出羽箭、搭弦弯弓,回身对着季福璇射去,嗖的一声,箭矢穿胸而过!一旁的秋莲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珍儿将弓箭扔在地上,不再理会秋莲,缓缓地走到院子里,碧儿站在院中,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痴痴呆呆地看着珍儿。
忽然珍儿很想哭,很想抱住碧儿姐姐大哭一场,可是看到碧儿惊恐的眼神,她顿住了身子,喃喃地道:〃姐姐别怕,是珍儿做的,与姐姐无关。是珍做的,都是珍儿做的,姐姐别怕,与姐姐无关。〃
碧儿似乎忽然醒悟,大叫道:〃珍儿!你还不快走!还愣着做什么?〃
珍儿被她一喝,心智清醒了些,看着碧儿道:〃姐姐保重,珍儿走了,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姐姐保重!〃说着珍儿转身跑出了院子。
珍儿在王府中快步而行。霁王府珍儿已经再熟悉不过,哪里经常有人走动、哪里僻静;哪里安排了暗哨,哪里防备松懈,她都清清楚楚。今日之事太过顺利,顺利到她都有些难以相信。她告诉自己,珍儿不怕、珍儿不怕!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那些人该死!那些人该死!那些人该死!
珍儿想着、跑着,跑着、想着,竟跑回了紫英院。
进了院门,珍儿就一愣,她怎么跑回来了?可是既然来了,为何不再看看!她奔进了德馨轩,夏珏不在,她知道他不在,她好想再见他一面。她知道她傻,夏珏会杀了她,会的,这回他不会再饶了她了。但她还是好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看上一眼也好!
走吧、走吧,不要在停留了!她奔回了自己的厢房,环视一周,七年了,这里就是她的家啊,如今她又要逃了,又要孤苦无依了!瞪着墙上的宝剑,那是珏送给她的,她跑上前取了下来,贴在胸口,珏,别了,珏,你的珍珠走了!
…
第二十九章 决裂 伤离别
夏珏策马回府,也不下马,直接从后门飞奔而入。瑞王府的小七却立在院门旁,见了两位王爷,也未施礼,直指着杏园的方向。夏珏等人会意,直接杀了过去。进了杏园,到了生香阁,却见铁豹站在堂前发愣。众人下了马,冲进阁中,只见季福璇一箭贯胸而过,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众人都是一呆。
此时秋莲转醒,见了霁王,跪爬过来,嘶声大叫:〃王爷,王爷,珍儿射杀了郡主,她还杀了我家王爷、世子,王爷做主啊,王爷!〃
夏珏等人都曾历经沙场、手刃敌寇,但想到珍儿的行事都不仅心中骇然。今日之事如何收场?珍儿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夏珏怒喝:〃珍儿呢!〃
铁豹忙回话:〃王,属下听人禀报说杏园有动静,便过来查看,没见着珍儿,只有您院子里的这个丫鬟,可是她什么都不说!〃
夏珏星目一扫,只见碧儿面色惨白立在一旁,刚想发问。这时忽然有人冲了进来,定睛看时却是铁狐!铁狐也顾不得礼数,大声道:〃王,有侍卫见珍儿骑马出府了,属下已点齐一百亲信侍卫。〃
〃走!〃
夏珏转身欲出,碧儿猛地扑倒,死死抱住了夏珏的双腿,嘴里喊着:〃王爷,你饶了珍儿吧、饶了珍儿吧!〃夏珏先是一愣,本已运气抬掌,却没有落下,吼了一声:〃放开!〃哪知碧儿竟抱着必死的念头、就是不松手!秋莲不知死活地叫道:〃杀了她,杀了她!她们是一伙的、她们是一伙的!〃
夏瑛见了嘻嘻一笑,箭步上前,怜惜地摇头,妖魅出声:〃可怜啊、可惜!我们也是一伙的!〃说着拔出靴中匕首,直刺秋莲咽喉,秋莲顿时毙命,夏瑛犹自叹息:〃这个珍儿,做事手脚恁地不干净!〃
碧儿见了,痴呆呆地,手竟松了。夏珏等人飞身上马,奔出府去。
铁狐纵马在霁王身边:〃王,珍儿向城东门去了。城门早就关了,她出不去!〃
夏瑛叹道:〃都到现在了,你们还以为有什么是你们这个珍儿办不到的吗?〃
〃啊?是啊!〃几大侍卫同声叹道。
夏珏似猛然想起,怒道:〃铁鹰呢?〃
〃王,府里上下都找遍了,不见铁鹰啊!〃铁狐也是急吼吼啊,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众侍卫心里都是一惊,忽然都有些怕,珍儿你为什么呀!为什么呀?难道只是为了吃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片刻,到了城东门,守城的小将问道:〃什么人?〃
夏珏怒目而视,夏瑛冷笑道:〃霁亲王、瑞亲王在此,还不打开城门!〃
〃不知王爷驾到,冲撞了王爷,小人该死。〃守城官兵连忙开了城门、放下吊桥。
夏瑛又问:〃刚刚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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