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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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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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燚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没有。”不过蔫茄子马上又恢复了光泽,他兴奋的拍拍左思堂的肩膀,“真没想到你会来。”江湖传言里,老狐狸好像应该是不喜欢参与这些个劳什子事情的。“来了就来了,这几天帮我一起找吧,找到了咱们五五开。”老狐狸比他聪明多了,要是他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免了免了。”左思堂拍落许燚讨好的搭在自己身上的小爪子,“我明天一早就走人了,你也早点离开吧。这个地方,山雨欲来,快要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许燚一个激灵,老狐狸的消息灵通,观察也相当敏锐,既然他说有事儿,那就肯定是有事儿了。

左思堂避而不谈,反而道:“江湖传闻叶长天和他父亲素来不和,他父亲六十甲子大寿的时候叶长天都没有大肆庆祝,这次却请了这么多江湖中人,连我这种向来没什么交情的也请了,所谓何事?”

“……不知道,”许燚迷茫的摇头,但马上又点头,“但一定有事。”

“我明早就走,和我一起么?还是打算留在这里继续看热闹?”

许燚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是看热闹了。”这么好的可能会欣赏到精彩场景的机会,他怎么舍得错过。

“那你自己保重了。”左思堂语重心长,“关键时刻,你也可以找赵公子哥儿帮忙。”

“哪个赵公子哥儿?”

“还能有哪个赵公子哥儿?不就是荆门赵家的赵大公子么。”

“啊,他啊?”原来是那个相貌堂堂,风靡武林,被万千适婚年龄的女侠视为最理想结婚对象的翩翩少侠,温文尔雅的赵大公子啊。只是……“他顶事儿么?有你顶事儿么?”

左思堂想都没想,“当然没我顶事儿了!不过这里大概也没什么其他可以顶事儿的人了。你保重了。”他最后拍拍许燚的肩膀,从假山里出来,很自然很坦荡的一步一步荡回饭厅去了,既然来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自然就不要放过,暴殄天物是不对的。

寿宴(中)

等左思堂走后,许燚也跟着从假山里出来,他用力的把左思堂刚刚拍过的肩膀拍了又拍,气鼓鼓的:“什么都不肯说还啰嗦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只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啊?我遭殃你就很得意是么?哼!”

他边说边走,正自言自语的,却差点撞上人,好在及时收了脚,抬头一看,来人是和自己同房的小厮叶林。叶林本就是在寻他,怎料他刚好自己撞了过来,马上一把逮过他往厨房狂奔:“快点儿,安总管寻你好几次了。”

果然料中了,果然料中了!许燚在心里把左思堂骂了个一百八十遍。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丁,关键的时刻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不见了,不招骂才怪。难怪那个老狐狸那么好心舍得花那么长时间陪他“谈心”呢。

许燚心里头骂完那一百八十遍的时候,厨房的门口也已经到了,安总管正候定在那里,见他二人过来,不阴不阳的开腔了:“叶炎,刚才哪儿去啦?”

被称为“叶炎”的许燚急忙点头哈腰的:“刚才内急、内急,上了趟茅房。”

“上了趟茅房……”叶安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茅房是往那边去的么?感情你进我们山庄没俩月,别的没学会,这张嘴撒起谎来倒是越撒越顺溜了!叶林,带他去柴房反省一下,顺便教教他下次撒慌要怎么撒圆一点儿!”

“是。”叶林的头垂得比叶炎还低,他就势抓住刚刚扔掉的叶炎的胳膊,转个身,拽着他往柴房那边去了。

哼,柴房么?柴房更好呢,这样晚上“溜院子”的时候才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呢。他看着前面小心翼翼牵着他的叶林,唉……这家伙晚上睡觉真浅,每次都要点了他的昏睡穴才能出门。

柴房的大门被从外面“哐当”一声锁上,里面的叶炎却惬意的躺在柴堆上翘着二郎腿。锁吧锁吧,再锁几把都没关系的。

深夜,一叶山庄的屋顶上,一个黑影辗转穿梭。山庄内巡夜的家丁虽然人数众多,那黑影却总能恰到好处的避开所有可能被发现的危险,踏着屋顶如履平地。

黑影最后停在了一处屋顶上,抬头仰望。这处屋顶的正前方是一座八层高的佛塔,据说塔内住着叶长天的原配夫人,叶长天长子叶仁孝的生母。寂静的夜里,塔内的木鱼声延绵不绝的传出,似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直荡得黑影抱头狠摇:“受够了受够了,好好儿的听什么经修什么佛啊?真搞不懂那些不沾荤腥不吃鱼肉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黑影又沉下来思索了一番:“叶长天应该没有把宝贝藏在这个失宠的夫人这里吧?”虽说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最有可能,但明知道这个道理的黑影此刻却正在不断说服自己:“好啦好啦,山庄这么大,没有找过的地方那么多,总之呢,这个有可能的地方先记着,等其他地方都找不到了再考虑,怎么样?嗯,很好,就这样了。”低声嘀咕完,那黑影立刻逃也似的离开这佛塔,甩掉那烦人的木鱼声,直奔山庄的东厢房去了。

这个黑影正是此刻本该被锁在柴房内的许燚,他路过左思堂的客房时故意停了停,本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机“报仇”的机会,却发现声称明天一早才离开的那小子的房间内,包袱的影子都没瞧见,“不是吧?这么快就溜跑了?”看来这“大事情”确实应该挺严重的。

严重归严重,可宝贝还得继续找。许燚翻身进屋,先把左思堂的客房仔细寻了个遍,确定没有机关暗阁之后又翻身进了隔壁的客房。

此刻大部分客人都在后花园把酒赏月,隔壁的客房也是空无一人。许燚正打算搜搜看,却发现小厮送入的点心还摆在桌上没有收走。正好他晚饭前就被锁进了柴房,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肚子正饿着,便每样取了一些,胡乱塞进嘴巴里,顺手刚捞起茶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润润,就听见屋子外的脚步声朝这间屋子来了,不急,也不慢。

许燚急忙再抓一把点心就地滚进床底,就在他滚进床底的同时,果然,门开了。

有人开门走进来,打开柜子,自包袱上解下些什么东西来。那人刚做了这些,屋外就传来声音:“赵兄,你的家传宝剑拿到了么?”

屋内的人忙应声到:“拿到了。”便出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屋内的床下,许燚仰天躺着,将手捧的点心一个一个扔进嘴里,胡嚼乱咬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匝巴嘴巴一边有些困难的唧唧咕咕:“连床下藏了个大活人也没发现,这样的人真的靠谱么?该不会又是姓左的那只老狐狸想借机涮我一把的吧?”也不对呀,这么大的事儿,老狐狸不会乱开玩笑的。

许燚从床底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再一次确认这确实是老狐狸隔壁,那位荆门的赵大公子赵希孟的房间,摇一摇头:“难道老狐狸也有走眼的时候?”算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走眼了,上次在宣城不也走眼了么?许燚不再想了,翻身就摸进下一间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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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宴果然好盛大!虽然通过前几天的排场许燚已经预见到了正宴更大的排场,但这还是不能阻止许燚端盘子的时候对着自己手上的美食咽口水。

即使是简单的米饭,那也是塞乌骨鸡肚子里炖出来的。许燚又对着米饭咽了咽口水,很不舍的将它们一碗一碗摆上了桌。乌骨鸡啊……老狐狸最爱我更爱的乌骨鸡啊……一会儿只能去厨房偷了,看看有没有的剩下。

米饭摆到中途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声“谢谢”,将许燚着实吓了一跳。须知他现在只是个家丁、奴才,哪位在座的侠士不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丁们的伺候啊?理所应当的,何来谢谢可言。待他看清说谢谢的正是赵希孟的时候,不由得鄙夷的撇撇嘴——最讨厌世家的公子哥儿了,尤其是这种没什么本事还特爱装腔作势顾及形象的人。难怪江湖人都说他谦虚有礼貌呢,对一个家丁都这么客气,哼,装过头了吧!

许燚摆好饭菜正待转身离去,赵希孟却也起身,刚好和他来了个擦肩而过。赵希孟从他身边掠过的同时,一句除了他别人都听不到听不清的话也从他耳旁一掠而过:“你也该对我说声谢谢吧?我房里的点心好吃么?”

许燚整个人愣住了一刹才又回身,他转头瞟了瞟赵希孟端着端正架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骂——我他妈的果然还是没有老狐狸眼光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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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身为主人的叶长天站了起来,高举酒杯:“诸位。”

在众人都停箸观望之后,叶长天朗声续道:“多谢诸位给叶某这个薄子,来参加家严的寿宴。其实,叶某此番劳烦诸位江湖朋友前来,一,是为了给家严贺寿,二,是因为叶某不久前收到了这个。”叶长天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来,展开,朗声读道:“冬月十三前,取尔全家性命。”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议论纷纷。谁这么大的胆子,灭人满门还提前通知啊?这也太嚣张了吧?一时间,人人愤懑,虽说杀手也不过是江湖职业,可是这个杀手也未免过分张扬了吧?这已经远远超出江湖道义可以容忍的范围了。于是有义愤填膺的侠士纷纷义不容辞的起身,七嘴八舌,说的话大同小异,皆愿意义不容辞的留下来,同心协力的对付这个嚣张过头的杀手。

对于大家的热情仗义,叶长天感激盈面,一边道谢一边将纸卷顺手塞回了袖中。其实纸卷上的字句他只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雇主所托如此,见谅。——罗刹渡帐房三”。

雇主所托……该死的!叶长天只这一句便猜到了雇主的身份。怪只怪自己当年失误,原以为斩草除根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叶长天正自懊恼,却突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只见自己的父亲叶老太爷七窍流血,已然气绝当场。

这一变故,令得全场又一次炸开。叶长天更是想也没有想到突有此变,他悲恸的扑上父亲的尸身,堂堂七尺男儿竟似快要哭将出来。这时赴宴的人当中有一人走了出来,在叶长天的剧烈摇晃里,东摸西探的观察起叶老太爷的尸身来。叶长天转头,见得这人是江湖中有名的大夫韦不讳,便住了手,立定在一边看着他查探自己父亲的尸首。

许久,韦不讳皱着眉头起身,只说出了三个字:“七巧烟。”七巧烟,由剧毒鹤顶红炼制,无色无味,人食烟灰大小的分量即可致命。服食后无异状,一刻后毒发,七窍流血而亡。血色鲜艳,尸身红润,不似寻常毒物有乌青灰紫等色。传天下能炼此毒者,仅三人而已。

寿宴(下)

叶长天沉默片刻,突然厉声喝道:“把叶安叫来!”此言一出,立刻有小厮下去寻叶总管去了。

到底是大侠,这么快就能在这样的伤痛中找回镇定,全场武林中人皆心有佩服。只是,随之而来的,一些恐怖惧怕的情绪开始蔓延,一桌八人,大家都是吃同样的饭菜,杀手竟然只是毒死了一个!能办到这样的杀手,不只要有如此高明的毒药,还要有比毒药更高明的手段才行,这杀手是谁?莫非……是鬼城的毒手圣君鬼亦愁?可是从方才叶长天所读的字条来看,更像是罗刹渡的药罗刹?思及此,众人的背心皆是一寒。因为无论是这二人中的谁,此番的浑水,怕都是不好淌的啊,一个不留神命就搭进去了,虽说面子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性命啊!何况除此二人,别人怕也没这样的本事吧?

方才叶长天读纸条时都还义愤填膺的绿林好汉们,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席间的人心思皆是辗转反复,唯有两个人,从头至尾都在很有兴致的看戏。

许燚将手上的托盘单手拽着,垂手低头,眼皮向下,一副主人家出事时老实家丁该有的模样。可是半垂的眼皮下,眼珠却悄悄骨碌碌的转着——看来老狐狸说叶长天和他老爹不和的消息当真属实,亲爹死了还思路这么清晰这么镇定,虽然演得不赖,可惜不算演的最好,演戏最好的那位,已经偷偷溜走了。

赵希孟则在义正严词的大侠表皮下,好奇感充溢的内心有小虫子在爬——真好玩儿真好玩儿,接下来一定有更好玩儿的。不过,身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大侠,似乎应该把下毒的方法告诉受害者的家属才对。什么时候告诉呢?啧……得挑一个最能体现大侠风范的时间再出马。什么时候最好呢?完了,有些头疼了,他为难的皱皱眉,若是此刻恰好被外人看去,定会以为他正在为叶大侠家里的变故感同身受、出自真心的忧心烦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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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通传的家丁已经告诉了他前面发生的事故,叶安还是在亲眼见到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依然是难以相信:“怎么可能!”是啊,怎么可能!怎么整桌的人都没有事,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出事了?他感觉后背突然一凉,似乎无形里有鬼魅般的眼睛偷偷的盯着自己,一举一动早就在别人的鼓掌之中。“老爷,每一桌的酒菜都是家丁试吃过才端上来的啊!”今天这寿宴非同小可,他一早就按照老爷的吩咐谨慎对待。甚至老太爷他们那桌酒菜还是他亲自上阵试吃的。他现在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啊。会不会毒药发作的时间因人而异?叶安不只是背心发凉了,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请问,”座席间,一个少侠慢腾腾的站起来,“叶总管您是所有酒菜都试吃了?”

叶安点头,只是点得有些迷茫,这人是谁?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他言谈举止间,却自有一种侠士的风度,让他虽然不认识,却也不得不回答的气度。

那人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叶老太爷那一桌。除了叶老太爷还“安然”坐在座位上,其他同桌的人早已散开到四周立着。

这个让叶安不得不回答的人正是赵希孟。他淡淡扫一眼空余酒菜却无人围坐的桌子,向四周询问:“你们都吃过酒菜么?”同桌的俱是叶长天的家人,他们互相看了看,先后点头。

“都喝过酒?”此次,又是所有人都先后点头。

赵希孟眼角带着微笑,脸上却并无得色。八人的桌子只有七个酒杯,看来自己方才所料果然不错,他转身改问叶长天一个人:“叶大侠,令尊不沾酒?”

“家父数月前大病一场,从那时起就遵照大夫的嘱咐戒酒了。”叶长天也不愧是老江湖,经赵希孟这一问,也便立刻想到了。“赵兄的意思是,毒药在饭菜里,解药在酒里?”

赵希孟笑而不答,算是默认,反正让大家知道答案就成了。其实,叶长天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大概不是毒是怎么下的,而是谁下的毒吧?赵希孟略微瞥一瞥一直悄悄看热闹的许燚,说道:“为了这场寿宴,叶大侠府上似乎多收了很多新家丁。”

此话一出,一直看热闹的许燚心头一抖,随即恨赵公子哥儿恨得咬牙切齿: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可以悠闲的看热闹是吧?完了,这热闹没法看了。

叶长天听到却极为同意的点头,叫过一直还在盯着桌上的饭菜仔细查看的二弟叶长英:“长英,把家里的家丁和侍婢都问一遍话,从厨子开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开始怀疑叶安的忠诚和办事能力了。还是自己心思敏锐的二弟更信得过一些。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赵希孟身形忽然一动,眼明手快的从桌上拿起酒瓶,举起来看时,瓶底牢牢粘着一张不易发觉的纸条,纸条上细细写着两行字,让他“不自觉的”给念了出来:“冬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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