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瑶看着他,没有说话。
另一边,林响却终究撑不住了,一膝跪地,由着赵希孟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气喘吁吁。
赵希孟剑架上去了,却不动手,乐呵呵的,似乎打算有商有量,“我们不过是想救个人,神捕门又何苦苦苦相逼呢?”言辞间似乎很无奈,仿佛神捕门当真苦苦相逼,他们当真很无奈。
赵希韵的那几针,现在似乎慢慢有了效用。林响现在眼也不敢眨,生怕眨一次就再也闭不上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小师妹已经被对方制住了,若自己也昏过去,便当真一点胜算都没有了。醒着,能动,才有机会想办法。
“哼!”林响冷笑一声,“赵大侠想救的人当真特别,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直接死在药罗刹手上的人,不知道有几个,但死在药罗刹做出来的毒药上的人,只怕是数不清了。
这一回,倒是一直不和林响搭话的赵希韵先嗤笑出声了,“林大侠手中的这把剑也沾了不少血吧?看来那些想要报怨的人,不应该找上林大侠您,而应该去找铸剑的匠人了。”
虽然明知道赵希韵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是在为易朗狡辩,林响却也没力气去和她争了。一直勉强撑着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不知何时一片漆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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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响本不想睁眼的,一睁眼就该是鬼府阴间,十八层地狱了。
可醒了总不能一直不睁眼吧。他最终无奈的睁眼时,却发现似乎并不是阴森的鬼府,而是……普通的客栈。而且,应该就是他们前晚投宿的客栈。
他坐起来时,才发现原本已经全然没了知觉,动弹不得的左手臂,此刻已经活动如常了。低头看时,那几道浅浅的伤口早已结痂,伤口周围的肉色也并没有不正常的乌黑色。显然,毒性已经被解了。
甄瑶这时候从外面入了来,“师兄,醒了?”赵二小姐的医术当真厉害,连何时醒来都猜得如此准确。
林响见甄瑶行动如常,似乎完全没有受伤。呼吸吐纳也分外正常,好像内力也没有受限。
“你中的是什么毒?”既然内力没有受限,那一定是用药物控制了。赵希孟没多久就反应了过来,没死,还解了毒,定然是赵家兄妹做的。但他们该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和甄瑶。留着他们两个,再有神捕门的人找上来也好做个人质。
“中毒?”甄瑶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没对你下毒?”林响有些不相信。
甄瑶摇了摇头,看着林响并无大碍了,便说,“师兄没事了?赵大侠在楼下等着你,有事跟你商量。”
一时之间,林响有些猜不透这赵家兄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得带着困惑下了楼。却看见赵希孟一早已经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在那里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看到酒菜,林响才觉得有些饿了。他昨夜厮杀缠斗了那么久,还背着个大男人跑了那么远的路,现在醒来天色都开始变暗了,觉得饿了才是正常的。
桌子上对着赵希孟那边还摆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林响倒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二话不说就夹起了一大块肥肉,开吃。
赵希孟笑一笑,不拦着他,也不跟他说话,停了筷子,单手提着酒罐子慢慢喝。由着林响把桌上的酒菜风卷残云一样的塞进了肚子里。直到他吃饱了,放下筷子了,赵希孟才把酒坛子递上去,示意林响喝酒。
林响也不客气,捞过酒坛子,仰头乱灌。但见他提气吸酒,酒坛子虽已经几乎完全倒立了过来,坛子里的酒却一滴未洒,尽数被他吸进了肚子里。
很深厚的内力,赵希孟盯着酒坛子,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酒坛见底,林响将它“咚”的一声搁在桌上,一抹嘴,“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赵希孟自腰间取出自己的折扇慢慢的摇,笑眯眯的说,“林大侠休息的时候,我二妹已经带着病人先走一步,治病去了。”
他这么一说,是明白了的告诉林响,人已经先你一步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你也找不到了。
林响便也笑一笑,语气友善,“我没有打扰到赵姑娘给病人治病吧?”
赵希孟但笑不语。
林响知他是在等自己的回话,立即应承到,“就冲着赵兄今日这顿款待和今早的宽容大度,今后我也不会去打扰赵姑娘行医济世的。”心中却道,就算你藏了起来,只要是活人,总是还有机会找到的。神捕门的人那么多,就算自己不去找,迟早也会有人找到。
赵希孟又是一笑,似是信了,又似是没信。却见他一把收了折扇,突然严肃了表情,“林大侠想找的,其实不是药罗刹,而是去罗刹渡的路吧?”虽是问句,却用的是十足肯定的语气。
林响被说中了心事,愣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停了,看着赵希孟,口中喊道,“小二,添酒!”
店小二听言立即足下生风的忙去了。却见林响压平了嗓子,和赵希孟平视着,“莫非……赵大侠知道那条路不成?”
险途(一)
赵希孟也哈哈大笑起来,抢过小二刚刚送上来的酒坛,摆在面前,却不喝,反而把折扇重又打开,也不知是在扇自己还是在扇那酒坛,“去罗刹渡的路?去罗刹渡又怎么会有路。”
似是早料到他不会说出来,林响也不是很在意,半弓起身,抢过酒坛就继续灌。
坛子里的酒刚落进喉咙,还没来得及下到肚子里,却听见赵希孟又添了一句,“不过我倒是知道去罗刹渡的方法。”
林响停了手上的动作,过了一瞬,用力搁下坛子,砸得整个桌面一抖,“当真?”
赵希孟笑眯眯的继续摇扇子,“如假包换。”
“好!”林响拍着桌子站起来,“若是赵大侠肯告知去罗刹渡的方法,不管赵二小姐昨夜救的人是谁,神捕门都不会再追查下去。”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赵希孟也站起身,把折扇别回去,“即使知道方法,上罗刹渡也很不容易,我同你一道去。”说罢他就往楼上走,似是现在就要去收拾行李。
甄瑶一直在楼上靠着栏杆望着下面,听得赵希孟如此说,不由得吃了一惊。虽然一早就猜到他可能知道,但她原本以为他不会说出来的,毕竟从她去赵府找到他到现在,已经快十天了,之前他可是一点儿想说的意思也没有。
甄瑶正欲上前问个究竟,却看见赵希孟在楼梯上被人拦了下来。左思堂和许燚一左一右的在楼梯的扶手上坐着,单脚架在对面的扶手上,叉着手,等着赵希孟自己送上门去。
赵希孟假装没看见,一脚踩上扶手,就要借势飞上二楼。见得这样的情形,左思堂和许燚却坐着不动,只是许燚开口说,“我也去。”
赵希孟没好气的停下来,立在扶手上,“你为何要去?”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许燚故作正经的样子让赵希孟差点笑出来,“赵二小姐与我有救命之恩,赵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赵二小姐真的与他有救命之恩,赵家的事就真的是他的事。
其实赵希孟又何尝不知道许燚心里在打其他小算盘,只是他自己的小算盘里,一早就把许燚也算进去了,等的就是他也去!罗刹渡地形险要,里面又藏龙卧虎,他上次独闯上去,能活着回来是运气够好。这一次,起码找到几个得力的帮手了再去。
“去收拾行李吧,一炷香后出发。”赵希孟的样子看上去很无奈。说完他就要跃上二楼。
左思堂的声音这时候又慢慢悠悠的响起来,“赵大侠可否也带上我?”
“你?”赵希孟和许燚异口同声。
“你为何又要去?”许燚盯着左思堂,这个老狐狸不是胆子最小最怕麻烦的吗?
左思堂不回答,只是看着赵希孟那边,单手一甩,也学着赵希孟的样子打开一把折扇慢慢扇起来。那把折扇看着眼熟,赵希孟摸向腰间,才发现自己的扇子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到了左思堂的手上。分明对方方才一直离自己挺远,没有靠近过啊。看来这个人,偷窃的本事起码和四火不相上下了。赵希孟心头窃喜,面上却更加无可奈何的说道,“多一个人多分力,也不错。”他才收回了自己懒散的目光,在楼梯上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起来。
等到赵希孟真的跃上了二楼,林响也扔了酒坛,绕过他们飞回二楼自己房间后,许燚还是忍不住了,空中一个转身换了一下头和脚在扶手上搁着的位置,凑到左思堂耳边低声问,“你当真要去?”
左思堂学起赵希孟方才的口气来,“如假包换。”
“为何?”
左思堂盯着许燚,眼睛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他好像已经说过一次了,“为宝贝。”
“喂!骗人也要看一下对象吧!”为宝贝这种事,他许燚倒是可能看得出来,这只老狐狸会为了宝贝去冒那么大的生命风险才怪。“你何时开始贪图这些身外之物了?”他之前好像一点这样的风声也没听到过。
“就从现在开始贪了。”左思堂跳起,落到一楼,走到方才赵希孟他们坐的那一桌,拦住正在收拾的店小二,捞起一坛拍开了封泥却没有人喝的酒,悠闲的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喝酒。
许燚这时才发现,这家伙竟然连包袱都一早打好了,就搁在那桌子下面。
许燚看了看气定神闲一边喝酒一边等其他人的左思堂,也不再多问了,走回自己房间去收拾包袱。
这只老狐狸最近一年多都没什么音讯,像是从江湖上消失了一样。害他差点以为他一早遭了暗算,不知已经在哪里暴尸荒野了。现在又突然回来……还说是为了宝贝……
虽然那只老狐狸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事,但这一年多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一些他许燚不知道的事情。算了,如果罗刹渡上真的有宝贝,他勉为其难,和他寻机一起去找好了,到时候五五开,不对,应该四六开,怎么说老狐狸到时候也会偷懒,出工不出力,自己拿小头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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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瑶时不时的就看两眼赵希孟,从骑上马背开始,到现在,已经看了几十次了。
在第五十五次的时候,赵希孟终于忍不住了,笑问她,“甄姑娘,我的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没有。”甄瑶若无其事的别过脸。
赵希孟看了看她,饶有兴致的笑一笑,“甄姑娘似乎一直不太信任我啊。”
甄瑶丢给他一个白眼,“为何要信你?”
是啊,为何要信他。甄瑶一直觉得,这位赵公子哥儿有些莫名其妙。亲妹妹死了可以若无其事,出身武林世家,却和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厮混在一起。有大盗便也罢了,连刺客都有。虽然左大哥曾经说过不应以黑白分江湖,但一想起刺客……甄瑶的手心就不自觉的捏紧了。
许燚这时却开口了,“甄姑娘,他和我们一道,骗了我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甄姑娘怕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去罗刹渡吧?”赵希孟继续饶有兴味的看着甄瑶。
甄瑶似是犹豫着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罗刹渡的人杀了我妹妹,我不是很应该找上门去报仇么?”赵希孟轻描淡写的说。只是他这副神态,让人相信他说的话,很难……
甄瑶不再问他话,自顾自的赶路。只是间或偶尔,还是会偷看赵希孟一眼。就好像……防贼一般。
赵希孟由得她偷看,悠闲的控着马儿带路。那模样,不像是要去找人报仇雪恨生死相搏,更像是去……郊游。
终于,在第三日日落的时候,赵希孟一边继续夹着马腹慢行,口中却突然说道,“到了。”
其他人听得这话,疑惑间左顾右盼,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像是罗刹渡入口的地方。
却见赵希孟将手往很远的天边一指,“那里。”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隐约在模糊的天色里,看见了一座形状奇怪的高山。
那座高山初看时也并无什么特别,但细看两眼,却发现那座山形状当真有些奇怪,从山脚下没多远开始,似乎就四面都是峭壁,只有山顶,平整而宽大。
一行人到了山脚才发现,根本就是无路可行嘛。只怕轻功最好的人,也很难徒手攀上这座山的山顶。虽说靠近山脚的岩壁上偶尔有不细的藤蔓垂挂着,但那藤蔓却只有山脚这一带有,再往上的山壁上,整个光秃秃的一片,找不到一株草木,甚至连岩石的天然凹凸都很少,真的像是人为切过的一般。
众人纷纷看向赵希孟,这要如何上去?
却见赵希孟走了两步,靠近山壁,盯着那些藤蔓,一根一根的仔细寻觅。
好一阵,他才用手指自一丛藤蔓里扒拉出来一根,动作很轻的挑起一小截,给周围的人看。
众人围拢上来,才发现,夜色下那一根被赵希孟挑出来的,虽然粗看很像是藤蔓的颜色和粗细,但却不是藤蔓,而是一根绳子。
许燚仔细瞧了一下绳子的粗细,再抬头往上看了看。这绳子似乎在这一带藤蔓之上还有,只是上面的颜色变了,是和山壁更相近的土黄色,白日里都难以分辨,现在许燚还能隐约看出来,是因为他的目力过人而已。
“这么细的绳子,能吊住人?”许燚说话间就要去拽那条绳子。却发现赵希孟托着那条绳子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便忍住了没拽。
赵希孟小心翼翼的把那段绳子放下,“这不是用来吊人的,是用来吊通行令的。”
“通行令?长什么样子?”左思堂若有所思。
“罗刹渡的人人手一块,是一块小木片,每一块都不一样。”赵希孟回答。
知道的这么清楚?许燚大喜过望,“你有?”
赵希孟两手一摊,“没有。”
“那说了又有何用?”甄瑶始终警惕的盯着赵希孟,总觉得他有些意图不良。
“是不是这样的?”左思堂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块小牌子来。
赵希孟眼前一亮,“你从哪里找来的?”
“那夜和罗刹渡的刺客缠斗时,顺手牵羊得来的。我觉着这木片挺好看,而且他们人人都有有些奇怪,所以就留着了。”还好没有扔掉。
一时间,大家都在踌躇,木牌是有了,但是这木牌是否能用,却没人知道。
那批刺客一定一早发现自己的令牌没有了。左思堂并没有随手将那些人所有的令牌偷个精光,若是那批刺客比他们早一步回来,已经回了罗刹渡,肯定会告知罗刹渡的人令牌丢失的事情,那这些令牌必然就不能用了。若是那些刺客因为其他的事情耽搁了,用这令牌上去,倒也还有一丝机会。
可若是那些刺客将计就计,分明已经知道令牌是假,却故意放下上山的篮筐,将人吊到半空后在割断绳子……只怕轻功再好的人,也难以生还。
大家面面相觑,直到左思堂开了口,“令牌是我偷的,我先去试试吧。”
赵希孟笑眯眯的接过一块木片,把它系在绳头,狠狠的往下拽了一把绳子。
果然,一拽过后,没多久,那条绳子就动了起来,带着那块木片,慢慢的升起,沿着岩壁向上,最后消失了。
等过了很久,山顶上才又有了动静,一个藤筐从山顶吊了下来,刚刚落到了山脚下,便停住了。绳子刚刚好,不长也不短。而方才系木片的那根绳子也跟着藤筐一起坠了回来,绳子末端,依然系着一块小木片。
那藤筐很小,只容得下一人站立。左思堂率先站了上去,取下系在绳子上的木片,又学着赵希孟,用力拽了一把绳子,藤筐便如他所料的那样渐渐的升了起来。
赵希孟他们便在山脚下等着。左思堂上去时曾和大家说好,若是能成功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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