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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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杀-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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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两口气平静了一下,伸指去她颈间摸脉,果然,内伤。赵希孟急忙掏出自己仅有的那颗游魂丹,想要替她喂下,却发现她牙关紧咬,怎么样都不肯松口。

他相信她还听得到,于是又凑到她耳边,轻声哄着,“小晚,张嘴,张嘴,我给你喂药。”

连说了好几次,她紧咬的牙齿才有了松动的迹象,赵希孟借势掰开,掰开的同时,却是一大股鲜血从她的口中无法再抑制的喷涌出来。

连吐血都忍着……赵希孟皱着眉,待她吐完之后,方将游魂丹替她喂下,确定她真的咽下后,就抱起她,以比往常没有携带重物时还快的速度,死命的往赵府奔去。家里,家里还有三颗游魂丹。

噩梦

“义父来了?”六岁多的小晚欢喜的蹦下条凳,迎到院子里,一把抱住一个年轻男子的大腿不肯撒手,仰着小脑袋,“义父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那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呵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奇怪的皮套子扔给她。那套子的模样怪异,上面还缝了三个小铁管,铁管子的一头,隐约看得见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头尖尖的。小晚接过来左看右看,“这是什么?”

“袖箭。”

“怎样玩?”

“呵呵,你自己找找看?”年轻男子蹲下来,捏着她的小脸左右晃。

小晚摇摇头,似是对这个袖箭没有什么研究的性质,往年轻男子怀里一推,“给朗儿吧,他一定喜欢。”

年轻男子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义父做了两个,你和小朗都有。这东西随身带着,将来跟着你们爹爹出去打猎的时候也许用得上哦。”他又站起来,冲着院子远处玩耍的易朗招招手,口中却继续对小晚说,“你们爹爹一个人去打猎时,你们也可以更安心的在家陪娘亲,什么豺狼虎豹找上门来都不用怕了。”

“真的?”小晚将信将疑的将袖箭收起来,仰着头,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义父,“义父没有带别的了?”

“糖炒栗子?”年轻男子假装一副现在才想起来的样子,却又在小晚失望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糖炒栗子来,“小晚最爱吃的东西,义父怎么会忘记。”

小易朗这时也在年轻男子的召唤下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蒲小晚手中的袖箭,好奇的左右摆弄,“义父,这个是什么?”

年轻男子不厌其烦的又说一遍,“呵呵,是袖箭。”

“也是兵器么?”小易朗的眼睛瞬间放光,皮套子在他眼中马上身价不凡了。

他当宝贝一样的摆弄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年轻男子,“义父,上次你教朗儿的功夫朗儿都已经学会了,这次你多教一些吧。”

那么多就学会了?当真学会了还是小孩子太自满啊?年轻男子决定待会儿教新的前找机会检验一下,“好啊,这次义父多教一些。”

“义父怎么不带我和姐姐去义父家呢?”小易朗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年轻男子时,和小晚一点也不肖似的面庞上那神情才看起来像是一个爹妈生的,“那样就可以天天跟义父学功夫了。”

“呵呵,”年轻男子牵了两个小孩儿的手往屋里走,“义父家里只收没有爹娘的孩子,朗儿不想要爹爹和娘亲了?”

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迎着,“大哥你每次都这样逗他,他要是真狠心扔下了我们跟了你,我们也只好每天抱着小晚哭的。”

小易朗瘪瘪嘴不说话。他才不会扔下爹爹妈妈不要呢,不但不扔下,爹爹出门打猎的时候,他还要留在家里面保护妈妈。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有了义父送他的小匕首和袖箭,不管什么豺狼虎豹的不长眼的找上门,他都要把它们打得丢盔卸甲!……是丢盔卸甲吧?他怎么觉得又不是这个词,不管了,爹爹不怎么识字,待会儿悄悄问问义父或者娘亲好了。

只是最终不长眼的找上门来的,不是豺狼虎豹,而小易朗,也没能让人家丢盔卸甲。

“嘭”,小易朗被人重重的扔到墙上,砸出一声闷响,还把看不清原色的老灰墙蹭掉了几块泥渣,刚裹着泥沙掉落在地上,就有一只脚重重的踩住他的小身板,还碾了碾,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喘不上气。

“说,蒲云舟在哪儿!”踩住他的人又重重的碾了他一脚,小易朗一声惨叫,就此晕过去了。

“朗儿!”一个猎户打扮的男子想要冲过来,却被架在脖子上的尖刀逼退回去。

猎户别无他法,央求道,“大侠,俺真的不认识您说的那人啊。”

持刀的男子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使一个眼色,挟持着农妇的男子立时会意,搁在农妇颈上的刀微微用力,立时就割出浅浅的血口子。

“孩儿他娘!”猎户心疼不已,偏又动弹不得。他迫不得已,竟“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大侠,俺真的不认识那个啥蒲云舟,俺要是骗您,俺不得好死!”

可惜那几个不速之客全都不为所动,控制着农妇的男子和主事人一对视,点一点头,刀锋横拉,农妇连哼也没来得及哼就倒下了。倒下时伤口上喷涌的鲜血飞溅出来,刚好喷了小晚一脸。

刚才还一直忍着哭声,憋得抽抽噎噎的小晚被这篷鲜血一浇,停了哭泣,愣在原地发傻,似乎元神已经出窍了。

“孩儿他娘!”猎户不顾性命的抢上前,抱住妻子温热的尸身,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再不说,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女儿了。”说话的人拿着染血的刀,一步一步向小晚走去。他们故意先从猎户的老婆下手,男人嘛,老婆如衣服,一般人都会更紧张子女的,而且最紧张的一定是传宗接代的儿子,所以,那个小男孩儿留着最后下手。只是,这个小女孩儿怎么这样的情况下还一动不动,吓傻了?

还未走到那小女孩儿面前,他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正是那个猎户,“我跟你们拼了!”他恼羞成怒,正要反手给那猎户一刀,守着那个猎户的同伙却已经先下手了,劈手就是一刀砍在猎户的背上。这一刀倒是留了几分力气,若是砍死了,这线索就断了。

“他妈的,晦气!”他拍了拍被猎户抱住过的衣角,骂骂咧咧的转身,刚转过头,就讶异的发现守着小女孩儿的同伙已经倒在了地上,腹部要害处插着把匕首。不过他惊讶的时间很短,短到嘴巴都还没张圆,就被一支袖箭穿喉而过。

方才砍翻了猎户的男子见势不妙,提刀就上。左躲右闪,接连闪过了射来的两剑。这几个不速之客原本功夫都不弱,方才那两人完全是因为疏忽大意,一时没有提防这么一个幼童才会被她暗算得手。而这人此时有了防备,又怎么可能还不是这个小孩儿的对手。他不敢大意,对着那小女孩儿,劈头一刀,这一刀下去,别说是个小孩儿的脑袋,就是个大人的脑袋,也会被劈成两半。

可他一刀竟然落空了,那小女孩儿竟然动作灵活的闪开,只被那一刀划破了一些皮肉。

只是躲过了一刀却躲不过一脚,那人一脚正中要逃走的小晚的后背,使她远远的飞出去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然都爬不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如何挨得住这武功高手十成内力的一脚。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不说,一张口,倒是连吐了好几口鲜血出来。

哼,男子冷笑着,这次先慎重的看了眼受伤倒地的猎户,确认他暂时没有了攻击力,又给守着小男孩儿的同伙递个眼色,让他好生留意着,自己提了刀,慢慢走向仍吐血不止的小女孩儿,就要了结她的性命。这一次,你总逃不掉了吧……

这一次,她真的还是逃掉了。

不过不是自己逃的。一把弯刀及时的旋转着飞来,绕上那男子的脖子。等他跑出去两步后,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没有跟着身子跑上前,滞留在空中一瞬,马上就滚落到地上了。

最后余下的一人大惊,持剑护住要害,将已经昏迷的小男孩儿一脚踹开到一边,背靠着墙守着。

门口有个人背着光踏进来,嗤笑着,“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能杀,这也叫大侠?”

进来的,却正是他们四个方才要找的人。可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紧了紧握剑的手,却并不敢冲上去,只是嘴上逞强,“你这种师门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他们包庇你,奇*+*书^网是他们活该!”

他本想说那个小女孩儿又是匕首又是袖箭的,连杀了自己两个朋友,哪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偏偏又觉得说出来会更丢人,只好忍住不说。

蒲云舟见怪不怪的笑一笑,不说话,弯刀已经代替了他的话,旋出一长串的影子,将对方渐渐拖进刀影里。

见刀影卷来,那人赶紧弯腰,没想到无人握着的弯刀也跟着他的动作突然一个下沉,追着他的脖子而去。

这一次他避无可避,情急间抱起地上已经半昏过去的小晚,就地一翻,仰面朝上,竟是要用小晚来做肉盾。

只是追过来的刀却像是长了眼镜,眼见得要扎上小晚了,却突然跳了一跳,复又下沉,极巧妙的绕过肉盾,滚了大半个圆圈,从侧面扎进了地上那人的脖子,弯刀的尖,则从他脖子的另一边露了一小截出来。

那人手上的劲力顿时一松,小晚因此重重的摔到他尸体上,闷响了一下,似乎有些醒转了。

蒲云舟抱起她,拔了那尸体脖子上插着的弯刀,那弯刀尾部,却有一根长长的细线直没进他的袖中。他单手抱了蒲小晚,又走去墙角,探了探小易朗的鼻息,确认他还有气,这才单手捞起来,一手一个抱了他们姐弟,来到猎户跟前。

猎户扑在地上,背上的伤口狰狞的张着,却已经没有多少血在往外流了。

蒲云舟蹲下声,连唤数声,“二弟,二弟,孩子们都没事。”

猎户费力的转了头,欣慰的看了看蒲云舟手上的那一对姐弟,气息渐弱,似是没了遗憾,眼见得就要不行了。

蒲云舟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边袖口在被人轻轻扯动,他低头看时,却看见小晚正用手费力的拽着他的衣角望着她,见他低头了,才又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父亲。明白了她眼神的示意,蒲云舟却看了眼另一边已经死了的农妇,叹一口气,摆了摆头,不出声,只用嘴型对着小晚说,“我救不了,他自己已经不想活了。”一个伤重之人没有求生之心,他蒲云舟还真不是再世华佗,有那个能力救活这样的人。

小晚呆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父亲,死咬着嘴唇,似是在忍泪。

可她毕竟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儿,想忍,又如何能忍得住。不多时,眼泪就已经冲得她视线一片模糊,眨一眨,大颗大颗的落下去,不多时又是模糊一片。只是自始自终,她哭,却没有哭出声音来。

猎户突然又有了些精神,看起来该是回光返照。他挣扎了两下要站起来,却被蒲云舟拦下,替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仰躺后猎户似乎呼吸更顺畅了点儿,敛足力气朝小晚招一招手,蒲云舟立刻把她靠着他的头放下。猎户怜惜的摸了摸女儿满是泪痕的脸,断断续续的说,“小晚不要哭,我和你娘,都不是,你的亲爹娘。”正哭着的小晚瞬间一震,似是不敢相信,猎户却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了,他喘口气,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床头下那把纸伞,”纸伞?小晚想起来了,她老是想玩的那把伞,爹娘却从不让她玩,也从不告诉她伞的来历。“那把伞,是你亲娘留下来的,她以后回来找你,见到伞,便知道是你了。”

小晚还有些发懵,猎户摸着她小脸的手却突然垂下,闭了眼,再也不动了。

爹爹死了?娘也死了?小晚再转头看一眼自己的弟弟,他一动不动的被蒲云舟夹在胳膊下面,弟弟也死了么?爹爹说自己还有亲娘,爹爹说娘亲和他不是自己的亲爹娘……

小晚也不知道自己的眼前何时就变成了漆黑一片的,她只是觉得好疼,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碾子碾过一样,心肺都烧得发烫。疼,疼得她想哭,疼得她想死,可是她哭不了也死不了,她就这样陷在黑暗里,无法言语,动弹不得。这好像一个噩梦,而这个梦,却似乎一直没有尽头。爹爹,娘,小朗,叫醒我呀……

噩梦的浮沉里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用力,好像要用力将她从这噩梦里拽出去。

“小晚、小晚……”

谁在叫她?这个声音,不像爹爹的,也不像娘亲的,也不是小朗的,义父?也不像。

“小晚,小晚……”呱噪的声音一直不停,拽她的手也一直用力,终于把她成功的从噩梦里吵醒了。她费力的撑了撑眼睛,模糊中见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便又立刻闭上了。

“你醒了?”那影子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松了握她的手,就要出门去找人。

只是赵希孟却没能出的了门,他刚转身,却发现自己方才松开的手又被她牵住了,忙转回头,却见她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这手,还是他自己牵上去的。

赵希孟笑一笑,重又坐回去,欣慰的看着她已经舒展了很多的眉头,“你醒了?真的醒了?”

蒲小晚不想动,又累又痛,眼睛也睁不开,干脆让自己重回黑暗里,休养生息,只是这一回,黑暗里,没有噩梦在等着她了。

“小晚?你真的醒了?”呱噪的声音又一直响个不停,赵希孟好笑的看着蒲小晚的眉头在这声音里有了些不耐烦,竟又皱了一皱,于是乐呵呵的开口,两手握住蒲小晚牵她的那只手,“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同行(上)

再睁开眼的时候,胸肺还是闷得难受,却也不会难受得让她再昏死一次了。

右手空荡荡的,包着它的那双手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她握了握手心又松开,只一会儿,便适应了没有东西握住的状态,费力的撑起身,熟悉的客房,只是这一次,房里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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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晚扶着墙根,走走停停,撑不住的时候就靠着墙休息一会儿,好半天,终于挪到了夜雨那天大战一场的那个庭院。

她离开墙壁,绕着院子仔细的搜寻,每一个可能疏忽的角落都不放过。一次,没找到。两次,还是没有找到。

她蹲下来喘气,第三次还是找不到的话,应该就不在这里了。那个东西那么大,不可能留在这儿还找不到的。莫非是给打扫庭院的家丁仆役收走了?不知道扔掉了没有,如果扔掉了,那就麻烦了。早知道,那夜就不要背着它一起出来,哪怕是留在罗刹渡里,也比弄丢了,不知去处的好。

也许是因为伤势太重了,也许是因为丢的东西太重要了。蒲小晚很久没有这样无措和慌乱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里,久久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抬头。

“你是在找这个么?”声音突然从蒲小晚的背后冒出来,吓了她一跳。她方才真的太走神了,竟然连有人到了她身后都不知道。

她警惕的回头,抽刀,才想起身上没有带刀。

不过也用不着抽刀了,赵希孟笑眯眯的立着,双手捧着一把纸伞,递上来,“是这个么?”

蒲小晚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注意到赵希孟很快收回去背在背后的双手上,粘了些半干的浆糊。

她了然,将纸伞撑开,果然,单薄的伞面早在那夜的打斗里千疮百孔,现在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虽然多,却补得很细致,隔远了看,甚至不大看得出来。

蒲小晚收了伞,站起来,可能蹲得太久了,眼前突然一黑。她及时的闭眼,挺直了背,很好的掩饰掉这小半刻的晕眩。

眩晕感过去后,蒲小晚拿了伞,不动声色的往回走,把赵希孟一个人扔在原地。

赵希孟自己笑一笑,追上两步,不由分说的堵住蒲小晚回去的路,弓下身,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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