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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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杀-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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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两匹马里随意选了一匹,然后拍了拍另外一匹的屁股让它自己跑远,赵希孟垂着头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芦苇丛里钻。等他牵马过去的时候,她该已经划远了吧?到时候自己要怎么逃比较好呢?为了躲开神捕门,不得不借用这条弥水河了,算了,不过是游过去罢了。

只是在赵希孟牵马过去的时候,那里那条小筏子还在,虽然往水深的地方去了一些,但是还停着,还在。赵希孟双眼发亮,牵了马匹就要过去,却听见蒲小晚开口说,“算了,这马太扎眼了,留在这里吧。”混血汗血马当今只有神捕门里有,若真的牵着这马过了河,恐怕反而成了神捕门追他们的线索。

赵希孟依言扔了马缰,拍怕马屁股让它自己撒蹄跑了,利索的翻上竹筏,笑眯眯的抢过蒲小晚手里的竹篙,用力一撑,“走吧。”

神捕门的人赶到弥水的时候,只看见自家两匹混血汗血马悠闲的踏着小碎步,低着头四处寻觅着嫩草乱啃着。

领头的弟子愤恨的一鞭抽上马屁股,疼得那马儿仰天长嘶,撒开蹄子跑远去了。弥水阻隔了去对岸的路,水流也卷走了一切能够让他们追踪的痕迹和气味。无法知道刺客过了这弥水后自哪处靠岸,甚至……自河中间掉头,重新回到这边某一处河岸上也有可能。这么长的河岸,根本就无从找起。

可是无从找起也得找啊,领头的弟子想了想,吩咐下去,“去叫魏师兄他们回来!”自己领着剩下的人,先去寻渡河的工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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筏子撑至河中心的时候,赵希孟便转了方向,没有直接过河,而是顺流向下而行。待到过了一处转弯,确定神捕门的人一时半刻追不上了,赵希孟才开口说话,不过撑竹筏的动作倒是一刻也未停下,“方才在神捕山,你确实白过我一眼对吧?”他得确定一下,不是自己看眼花了。

蒲小晚看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

赵希孟也不在意,反正她不说话是在他意料中的事,于是继续问,“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逃?”

他确定这次自己没有自作多情,方才在神捕山,他正被臭烟弹熏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却猛的被人握住了一只手,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拖走了。

方才她叫他去牵马的时候,也一定是有意支开他,想要一个人渡河的,只是不知为何最终竟然改了主意。

蒲小晚由始至终都把头别开一旁,就在赵希孟以为她又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状似漫不经心的扔出四个字来,只四个字:“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赵希孟眼角含笑,也闭了嘴。是啊,她受了重伤,带个高手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也不错。虽然,也许她一直不确定这个高手究竟是于己有害还是于己有利。

竹筏静静的沿着弥水向下,黑夜里,只听见水流的声音和时而响起的撑篙的动静。

这安静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打破了,“嗵”的一声,蒲小晚僵直着身子仰面倒下,重重的砸在竹筏上,摇得竹筏猛烈的一晃,溅起好大的水花。

“小晚姑娘,你怎么了?”赵希孟忙将竹篙丢到一边,赶上前去,只是他连唤数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他抓过她的手腕切了切脉,又伸手去她额上探了探,额头冰冷,再摸摸脸颊,也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原来蒲小晚受了很重的内伤和外伤后,又春寒料峭里掉进冰冷的河水里,被冷风吹了一阵,便染上了风寒。

赵希孟坐定在竹筏上,任着筏子随水飘荡,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已经昏死过去了,嘴唇已经冻得乌青,她的牙齿也还紧咬着,忍住不打颤。他方才一路上都没有发觉异样,甚至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异常,甚至在她昏倒前一刻,他都没看出一丝异常来……忍的好!忍得非常好!

后会无期(一)

蒲小晚是被奔马颠醒的。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正看见一颗马头在她前方忽上忽下喘着气的狂奔。她挣扎着想要动一动,才发现自己被人牢牢的揽在怀里,此刻正背靠着那人的胸膛。

昏昏沉沉中,蒲小晚不动声色的,下意识的坐直,慢慢离开那人的怀抱。刚刚动了动,后面坐着的人就开口了,“醒了么?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咱们还要赶两天一夜的路呢,你再睡会儿罢。”

果然是他的声音,蒲小晚不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背,去探自己的额头,额头烫,手背也烫,摸了摸也探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作罢,垂着头,看着那颗摇摇晃晃的马头发愣。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环着她的人很适时的说,“方才在集市上买的。”

蒲小晚挪了目光,垂得更低一些,停在自己身上,身后的人果然又立时明白了,解释道,“你衣裤全湿,染了风寒。而且那湿衣还是在神捕山上穿过的那件白衣,太显眼,我买了套干净的粗布衫子替你换过了。”

换过?他自己动手换的还是请人换的?

也许前者机会更大一些,时间紧迫,神捕门的追兵也许下一刻就能追上。不过蒲小晚也懒得去想它,脑袋昏昏沉沉的,连他在耳旁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是从九霄云外飘过来的,软软的还夹着厚厚的棉花一样,让她没什么力气去思考这个已然既成的事实了。换了就换了吧。

她默不作声的把搭在他手臂上的两只手放下来,手指稍微动了动,这才迟钝的感觉到无名指的肺经穴上各扎着一根银针。扎银针在这里?

虚无缥缈夹着棉花的声音马上就传过来了,“你染了风寒,扎那里应该多少有些效果,忍着些,等到家了给二妹看看就没事了。”赵希孟有节奏的夹着马腹,尽量保持着会让她感觉舒服点的姿势骑着马,心下正对自己内伤外伤毒伤的药都随身带着,偏偏没带治风寒的药而懊恼不已。若是后面没有追兵,他倒可以不慌不忙的去寻间药铺子抓药。现而今……还是等神捕门的人真的被全部甩掉再说吧。好在,他还随身带了把银针。

赵希孟专心的驾马,怀里抱着的人却突然开口说话,“你懂医术?”

赵希孟稳一稳心神,确定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确实说话了,而且还是在问自己,便谦虚道,“略懂点皮毛。”

“会切脉?”

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莫非人病了,性子也会跟着变?不过赵希孟还是如实回答了,“皮毛。”

蒲小晚又不再说话了,重归安静。

赵希孟继续催马前行,行不到几步,猛然想起来些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这样就猜到了吧?

赵希孟此刻心中所想到的,和蒲小晚心中所忆起的,确实是同样的事。

一叶山庄里,最先发现“叶林”真实身份,看破蒲小晚的人,不是许燚,而是他赵希孟。他那日闯进蒲小晚和许燚的房间,连点蒲小晚身上数处大穴的时候,便已知晓了“叶林”是女儿身。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揭破,事后许多天,才将此事故作神秘的告知了许燚。

而在农舍前的草丛里,赵希孟还没来得及撕下蒲小晚脸上的面具便果断的选择了救人,也是因为他替蒲小晚一切脉,便已有七分肯定她就是他在一叶山庄见过的那个人。

人的脉象时刻在变,但脉象却同人的外表和性格一样,同一个人,即使再如何变,还是会有相同的脉象“性格”存在。只是这样的“性格”能够被切出来,甚至在不切脉的情况下以真气试探周身大穴就能得知,只怕不是“皮毛”的医术就可以办到的了。那日在一叶山庄,赵希孟其实在点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蒲小晚身受内伤,且伤未痊愈了。赵希韵的医术高超,赵希孟的医术,其实也算得上高明了。

不过蒲小晚自己不说出来问的话,赵希孟是打算死不认账的。现在她问了,知道了,接着偏又不说话了……赵希孟编好的满肚子说辞和谎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不觉有些闷的慌。

沉默了一会儿,蒲小晚终于又开口了,“为何救我?”

赵希孟眉开眼笑,刚刚想好的那肚子说辞立即抛到一边,及时编出另外一大套来,“我只是折回神捕山,想寻机制造骚乱,将追希洵他们的人引回来而已。没想到碰巧遇到你,所以顺手做做好事而已。”

“在拙州呢?”

“拙州?啊,你是说你中毒那次?言重了言重了,你救了希洵一命,我身为希洵的大哥,顺便帮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如果蒲小晚这时回头,一定能看见赵希孟满额头的虚汗不停的流。真是奇了怪了,他一向撒谎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今天不过是说几句没什么利害关系的违心的话,他怎么好像,特别紧张?就跟五岁那年第一次撒了谎,一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被人揭穿的感觉一样。

“一叶山庄呢?”当时他没有给叶长天通风报信,事后在江湖上也一直守口如瓶,这明摆着就是在帮她。

“一叶山庄?一叶山庄上我没有救你啊。小晚姑娘,你休息一下吧,有伤病在身的人,不适合胡思乱想,容易想错。”赵希孟暗自庆幸,有胡言乱语和脸皮厚的习惯其实是有好处的。

蒲小晚嘴角冷笑,不愿意说就算了,她也不强求。她依旧挺直着背,坐在赵希孟前方。

肩上的伤口被奔马颠裂开了,慢慢自缠着的白布下渗出血来。她倒不觉得十分的疼,比起昏沉沉不听使唤的脑袋和被内力所伤憋闷难受着的心肺,那肩上的外伤,其实当真算不了什么。

昏昏沉沉里,背后虚无缥缈的棉花声又徐徐传进了耳朵里来,“你再睡会儿吧,还要赶很久的路呢。”

也许是这飘渺的声音富有魔力,也许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再也许……是靠在那人怀里确实比直坐着要舒服许多?蒲小晚慢慢的靠进赵希孟怀里,终于渐渐的合上越发沉重的眼皮,又一次昏睡过去了。

赵希孟专心的驾着马,却忍不住时不时的偷瞄两眼怀里的人。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强撑到底,也许,他可以乐观一点的估计,她真的正在对他渐渐卸下防心?如果是的话……不自觉中微笑爬上了赵希孟的脸,他抖了抖缰绳,更快的催促着坐下的坐骑,早一刻赶回家中,便可以早一刻让二妹医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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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的时候还是日正当头,再睁开时已经明月当空了。蒲小晚完全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胸口憋闷得有多难受,反倒是昏死过去的时候要好受一些。

在遇到突然的外界刺激或者身体难以承受的痛苦时选择昏死过去,本来就是正常人趋利避害的自然反应。只是这样自然的反应,不是刺客该有的。刺客会是正常人么?

蒲小晚睁大了眼睛望着床顶的纱帐,一动不动。自己竟然还是依他所言昏睡过去了。而且一睡就竟然睡了这许久,至少两天两夜了吧。十年,甚至更久?她都没有如此昏睡过了。也不知是那人的胸膛和声音当真富有魔力还是这一次真的走的离鬼门关太近。

是不是前者她无法确信,是不是后者……她尝试着汇聚真气,刚提气便痛得猛咳起来,还未成形的真气立刻淹没进体内,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连咳了许久才停歇住缓过气来。刚缓过气便听到了房外踮着脚走路的脚步声轻轻的往自己这间屋里过来,这样的声音,听步幅和习惯应该是一个男人,但是又不是他的脚步声,倒像是……她的同行。

蒲小晚索性又憋一口气,强行提气运功,果然立刻抑制不住的猛咳起来。蒲小晚放任着自己一顿乱咳,不转头,眼睛却斜斜的看着门口,一只手紧紧抓上被子的一角,只待对方进来便会将它向门口抛出去。

门被打开,蒲小晚的被子也同时出手抛了过去,抛过去的同时她费力的撑起身坐起来,在又下一步行动前,看清了进来的人的脸,于是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那个被被子盖住的人手忙脚乱的脱困,由着他笨手笨脚的弄开压住他的被子,在他还未露头之前就说,“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掀开被子来,右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护着一碗药。的确是蒲小晚的同行——罗刹渡的药罗刹易朗。世人都知道罗刹渡有个善于用药的药罗刹,而药罗刹姓什名什,却只有罗刹渡的人才知道。只是药罗刹擅于用药,却并不擅于刺杀,通常他配的毒药,都是交给罗刹渡的其他伙计,由别人动手下毒。所以药罗刹易朗一般只热衷于干三种事情:配药、寻药、给其他罗刹渡的刺客同伙打下手。在可以干这三种事的地方,也许可以寻到易朗的身影,至于其他地方么,他便神出鬼没的,几乎成了神秘的传说了。

现在易朗只身出现在赵家,应该不是来协助其他刺客杀人的,那么是来寻药了?赵二小姐在各个能种草药的地方,种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确实足以招来易朗这个“闻药香而知味”的“花蝴蝶”了。不过真有这么凑巧?

易朗悻悻的笑笑,抓抓头,将方才好不容易护住的药碗端过去,讨好似的献宝,“我就说你今晚就能醒嘛,她偏说起码要到明日正午。来,先把药喝了。”他口中那个“她”,应该是指的那位神医赵二小姐了。

蒲小晚低头看着他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有一丝疑惑的抬头,“你应该不喜欢做药汤的。”记忆里,解毒的、医病的、治内伤的、杀人的……各种用途的药到了易朗手中,都会变成一颗颗的药丸,又或者一堆干白的药粉,煎药做药汤这回事,她从来就没见他干过。

“啊?人是会变的嘛。”易朗又悻悻的笑笑,继续捧着碗献宝,“喝药吧,专治你的内伤,还兼治风寒。”

蒲小晚犹豫的盯着那碗药汁,易朗突然做出他平时不会做的事情,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杀手的疑心更是让她自动怀疑这碗药汤里面有古怪有蹊跷。要不要喝呢?

后会无期(二)

易朗蹲在一株长的奇怪的植物面前,侧耳倾听着赵希韵说话。她每说一句,他便急忙着点头,眼里闪亮闪亮的冒着光。蒲小晚远远的路过时,正看见他在那里不断的做小鸡啄米状,于是别过头去不看了。

堂堂罗刹渡的药罗刹竟然在另一个精通医术的女子面前这副白痴德行,传出去有够丢人的,罗刹渡的名声估计都会荡然无存的。

不过再丢人也和她蒲小晚无关,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面无表情的,扶着栏杆,慢慢往后花园走。多活动筋骨伤才会好的快,躺在床上静养绝对不是罗刹渡的风格,起码不是她蒲小晚的风格。

回廊的尽头处有几级小台阶,蒲小晚走到回廊尽头,低下头,右脚刚放上台阶,便看见一双鞋闯进自己的视线,停在台阶下,不动了。

她抬起头,赵希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小晚姑娘是要去花园么?这么巧啊。”

是啊,好巧啊。蒲小晚忍住自己想要白他一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慢慢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赵希孟赶上前,故作不经意的拍上她的右肩,很“凑巧”的拍在她的伤口上,让她疼的一个趔趄,差点就倒了。好在赵希孟及时的好心扶住她,双手托着她的胳膊,“小晚姑娘伤还未痊愈,注意身体啊。”

蒲小晚不说话,只是暗暗用力,想要挣开,只是赵希孟面上不动声色,却也暗自和蒲小晚耗着力气,就是不松手,“小晚姑娘,刚好你我顺路,我扶你过去吧。”

见始终挣脱不得,蒲小晚便干脆放弃,由着他搀着自己往花园那边去。一路上,不和他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好像搀着她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会自动走路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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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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