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赵希韵白了他一眼,蹲下身,继续伺弄自己的花花草草,懒得再理他。可在赵希孟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突然丢了个纸包过去,“呐,这是你今天要给她煎的药。”
赵希孟笑眯眯的收了纸包去厨房,心情似乎非常好。三妹照着自己说的方法做的不错,成功的让她卸了些心防流露了一点真性情,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重逢(二)
自布庄里出来,赵希洵就很开心的挽上了蒲小晚的胳膊。后者明显身体一僵,但终究是由着她挽着了。闺中密友这样互相挽着很正常不是么。
赵希洵开心是有道理的,两套男装两套女装,没想到布庄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把衣服全赶制出来了,“这家店的伙计手艺不错嘛,手脚也够快。”下次还选这家布庄。
“那个伙计喜欢你。”蒲小晚只一句就道出手脚快的关键原因。
“是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赵希洵跟她哥哥一个毛病,想要掩饰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笑得很好看。越想掩饰,就越笑的好看。唯一的不同是,她笑的好看的时候,耳根还会发红。
“啊,说起来,你穿男装真好看,”赵希洵分开和蒲小晚挽着的手停下来,“跟我大哥一样,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蒲小晚无语的看着她,也停了下来。这个马屁,拍的好像太明显了些吧。不用这么特意转换话题的,真的,她不再说就可以了。
她们二人立在石拱桥上,对看一眼,赵希洵立即心虚的别开了目光。她正要重新去挽蒲小晚的手,却听见远处有人连声呼喊,“抓小偷啦,抓小偷啦……”循声望去,一个男子怀抱一个包袱,沿着河岸一路推嚷着逃窜,“滚开!”“一边儿去!”“他妈的让开!”一片抱怨声里,还有几人没有站稳,被推下了河。而他一路这样横冲直撞,竟是朝着蒲小晚他们站着的那座桥这边来了。
“滚开!他妈的快滚开!”小偷怀里抱着包袱,拼了老命的跑,眼见得桥上有人挡了他的去路,心里一顿骂爹骂娘,正计划着要冲过去拿肩膀撞开那两个人,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扑到在地,牙齿正好磕在了石阶上,断了……
小偷狼狈的爬起来,“呸”的一口吐掉嘴里的几个半颗的碎牙。他暗叹自己运气真他妈的不好,不过好在自己的帮凶也已经赶了来,于是凶神恶煞的堵住桥头,几个人齐齐把追上来的包袱主人恶狠狠的瞪上一瞪,对方立时软了,吞吞口水看一眼包袱,就要悻悻的走人,却听见桥上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那位公子,自己的包袱为何不要了?”
包袱主人回身,看见拱桥最高处,一个白衣女子挽着一个灰布长衫的书生立着,巧笑倩兮。背着阳光,一时间只让那人觉得郎才女貌的,分外好看,几乎就忘了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流氓混混还在自己面前了。
“哪儿他妈的来的爱管闲事的野丫头啊。”小偷恶狠狠的擦着满嘴的血,故意糊的满手满脸的吓人,带着同伙大剌剌的走过去,就想挽袖子揍人。却看见那个白衣女子不说话,笑眯眯的用两指夹住一枚铜钱举起来。
这是干什么?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却见那女子夹铜钱的手只轻轻一甩,铜钱出手正中小偷系鞋的布绳,“噗通”,他又一次被绊倒,扑倒在地,包袱也掉到了一边。
他奶奶的,原来自己刚才就是被这个小娘们儿放倒的。小偷恼羞成怒的爬起来,包袱也不捡了,虽然自知不是那女人的对手,但是仗着人多,依然捞起袖子欺身上前,只是拳头刚刚砸出去,那白衣女子却漫不经心伸指一拨,就引着他的手臂去了一旁,牵着他整个人翻过石栏杆,掉进了河里。
余下的众人皆是一愣,正犹豫着要不要扑上去,却听那白衣女子语带轻蔑冷冷的开口,“荆门第一剑面前也敢放肆,现在的泼皮无赖是越来越不长眼了。”
荆门第一剑?蒲小晚正想悄悄问一下荆门第一剑是谁,却看见其他人都纷纷将信将疑的看向自己。有几人更在比较远的地方小声嘀咕,“他就是赵少侠?”“听见过的人说,赵少侠确实很像斯文书生。”“屁!像斯文书生的人多着呢,哪儿那么巧。”“没看见刚才他旁边那女的扔铜钱的架势么?”这伙人有些惧惮的退了退,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
原来他叫荆门第一剑?这个名号真的,很普通啊。而且,他很像斯文书生?蒲小晚很用心的想了想记忆里存着的关于赵希孟的形象和性格的印象,轻轻皱了皱眉,书生?斯文?莫非她头一次对别人做出了错误的形象结论?她就这样想着,有些出神。好像眼前的这一切跟她没什么关系。确实也没什么关系,即使她是个杀手,她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为了一个被抢了包袱的人打抱不平,和一群泼皮动手。她若是真要动手,估计这里的人,包括那群无赖、包袱的主人、远远的站着那群围观着看热闹的人,都会被她灭了口,一个不留。
所以,这样的事情,赵希洵处理好就好了。
蒲小晚正置身事外的时候,却感觉赵希洵挽着自己的时候偷偷的把自己的手心翻过去,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字:你、会、隔、空、点、穴、么?
蒲小晚愣了愣,极轻微的点点头。
赵希洵计谋得逞的笑一笑,又在她的手心里划:从、现、在、起,你、要、扮、荆、门、第、一、剑。
荆门第一剑?蒲小晚轻轻的皱一皱眉,要我假装是他?却听见赵希洵在她旁边开口,一开口,又是那种轻蔑高傲正气凛然的腔调,“赵大侠是随便可以冒充的么?当今江湖,有几个不到而立之年就学成隔空点穴的本事的。”她话音刚落,蒲小晚就出手了,手臂未动却袖口带风,几个起落间,桥上的无赖们便呆立原地,不得动弹了。
蒲小晚走上前,将那小偷抢来的包袱踢了一脚,刚好踢回包袱主人的怀中。他接了包袱,感激得鞠躬不断,“多谢赵大侠,多谢赵大侠。”一边谢着,一边抱着包袱跑远了。
蒲小晚转回头看着赵希洵,以眼神询问:扮完了,这些人怎么处理?
处理……赵希洵方才还真没想到怎么处理,肯定不能真的依小晚的做法都宰了,可是送去衙门又太麻烦,何况人证物证都跑了,挨个儿痛打一顿似乎又太浪费力气……她正认真思考的时候,却看见蒲小晚的目光绕过了自己,望向她身后,于是连忙回身,却看见自己的大哥不知何时来了,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笑眯眯的看着蒲小晚,每走一步,都配合恰当的以手击掌一次,“久闻赵大侠锄强扶弱的侠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锄强扶弱?名不虚传?赵希洵看着那个很镇定的自我夸赞着的大哥,无奈的撇撇嘴,算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只认识我身后的“赵大侠”。
却听身后的“赵大侠”清朗着嗓子,“多谢兄台夸赞,敢问兄台如何称呼?”赵希洵噎了一下,她原以为蒲小晚不会开口说话的,没想到她这么自然就开口了,学大哥的腔调还学的十足十的像,不对,是听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她现在,果然在扮赵大侠了。
“相请不如偶遇,赵大侠可否赏脸,今日我做东。”赵希孟一步一步踏上来,笑看着玉树临风的“赵大侠”。后者迎着阳光负了手,微眯着眼睛温和的笑着,让赵希孟不觉乱了几分心绪。明知她着笑容是假,只是扮了自己,于是认真的学了自己的笑法,做做样子,他也还是,觉得好珍惜。即使他见识过的她易容成的那个小家丁,慌张谨慎,笑容却也几乎是没有的。
赵希孟微笑着走过去,蒲小晚也笑着转了身,和他并行,赵希洵见状追了两步,“那这些无赖怎么办?”
“赵大侠”回头,眼含笑意,“穴道过两三个时辰就自然会解开,这之前,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两三个时辰!赵希洵偷偷在后面吐了吐舌头,两三个时辰就这样站着,有几个还是半弓腿的姿势,等穴道解了,只怕是大半日都行不了路了。
待他们三人走远,一直在远处围观的人群才三三两两的散了,偶有人经过那群雕塑般立定的泼皮,看着他们面目扭曲的挣扎却又无奈的样子,再想想他们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嗤笑几声。嗤笑声入耳却又无可奈何,泼皮们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五颜六色的分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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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晚斜靠着凉亭的柱子坐着,盯着荷花池里的荷叶,看上去有些出神。运功行气一周,好像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最近几日就可以寻个好时间不辞而别了。
赵希洵比平日里大上许多的音量突然在隔壁院子里响起,“大哥,你真的要单枪匹马去闯神捕门?”
蒲小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想故意说给自己听就来这个院子好了,何必要在隔壁呢。
“大哥!神捕门可是龙潭虎穴啊!”
蒲小晚走近荷花池,从怀里掏出早饭吃剩下的半个馒头,细细掰碎了,喂鱼。
“就为了救个名声还不怎么好的朋友,大哥,不值啊。”
蒲小晚似乎站累了,蹲了下来,继续掰着手里的馒头。
“大哥你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去!”说话间,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跑进了这个院子,一步一回头对着墙外高声喊,“大哥你千万要等我啊,我收拾好包袱,马上。”
如果这几日的观察没有错,从隔壁院子走回赵希洵的卧房最近的那条路并不会经过这里吧。蒲小晚不吭声,继续掰着手上的馒头。
“大哥你先去二姐那里多要些伤药、解毒的药丸和烟雾弹。”说话间,声音的主人就已经绕过了池子,快要走出这个院子了。
蒲小晚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剩下的馒头“噗通”一声整个丢进池子里,拍了拍手,“希洵,你要和你大哥去做什么?”
她的身后,赵希孟靠着院门交叉着手,不出声的奸笑着,计谋得逞的奸笑。
改行(一)
赵希洵说,大侠和侠女跟一个杀手一路同行很不像话。所以,蒲小晚现在,还是赵希洵的“闺中密友”。她是一个女侠,初出茅庐,不谙世事,阳光灿烂的女侠。
不过,呆若木头的蒲小晚突然化身成热血阳光的女侠,赵希洵一点儿也不奇怪。她清楚她不过是在演戏。
只是,她奇怪的是,自己那个温吞如水,惜字如金的大哥,为何就突然变成了啰嗦的长舌妇?这一路上,他总是缠着小晚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喏,现在,就现在,又开始了。吃个午饭都不得清净啊……
“蒲女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天哪天哪,她怎么看见老哥的眼睛里好像有桃花在闪?
荒郊之处,除了他们三个,四下无人,但蒲小晚还是很忠于自己扮演的角色,略略思考了一下,便抿嘴微笑,“白色。”她此刻确实和赵希洵一样,穿着白色的衫裙。
赵希孟扫一眼她暂时搁到一旁的包袱,包袱里有一套灰布男衫和一套黑色的夜行衣。虽然一早知道她即使为了配合自己所演的角色不会不回答,却也一定会乱回答,他还是,很想和她搭话。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绝不外向,但她明显比自己还要内向许多,若是两个人都闷着不说话,再加上他们俩的身份差异,他很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机会走进她的世界里,让她真心诚意的跟自己说话了。
所以,他才会跟三妹合谋,在她又一次和自己萍水相逢然后消失之前,多一些相处的机遇和时间。所以他,才要更无赖一点、啰嗦一点、厚脸皮一点。
“小晚姑娘。”他换了称呼,小晚姑娘。
“嗯?”蒲小晚似乎对于这个换了的称呼没有什么不满。
“为何肯跟我们一起去救一个汪洋大盗呢?”
蒲小晚收了脸上的笑,想了想,道,“喝了你家的药,总要付药费的吧。”说罢她站起来,一回头,又变成了热血阳光的年轻女侠,笑得更加灿烂,“没剩几日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赵希孟也笑着站了起来,“好,我去牵马。”走出两步,复又神色复杂的回头偷看一眼蒲小晚。自己给三妹出的计策虽然好,她竟也当真甘心落套,但总觉得,她还有些别的理由。因为原本,他预计着她是不会上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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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门所在的地方,不像衙门,更像一个江湖门派,占去了一整座高山。那山也因此被称作神捕山。神捕门的大牢就设在神捕山山顶,整个神捕门的主要建筑从山脚到山腰,绕着高山环山铺了厚厚的一圈,想要闯上去劫狱,得先穿过整个神捕门。而神捕门的大牢,则一直只出现在传说里。除了神捕门的人和大牢里的囚犯,没有人知道神捕门的大牢是什么样子。
曾经有人试着闯进去,但是还没有见到要救的人,便已经惊动了整个神捕门,最后竟没能逃下山去,半山腰上便送了小命。是以那座山上,绝对不只是有房子而已。机关暗器、明岗暗哨,而且神捕门内高手众多,上得去,未必下的来。
“我们声东击西如何?”神捕门对面的山上,赵希洵趴在一块巨石后面,仔细观察对面神捕门的情况。
“好主意。”赵希孟用赞许欣慰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妹妹,“你负责引开神捕门的人如何?”
“我?”赵希洵皱着眉,重又看一眼对面灯火通明的神捕门,内心有些打怵。她是高手没错,她经常不把一般所谓的高手放在眼里也没错,但是神捕门内不一般的高手可不少,即使一般所谓的“高手”,人数太多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打发啊。据传说,神捕门内,常年有上百的高手留守。
她随即嬉笑着看着自己的大哥,“我好像……不够斤两。”
“那你去山顶救人?”
“山顶……”赵希洵看了看对面的高山,从山脚到山顶的距离很远,即使声东击西成功了,下到山脚之前,应该也会有足够的高手赶来,把自己困在里面。而且,山顶,谁知道山顶上面有什么,反正,绝不只是普通的监牢就是了。
“我们……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赵希洵咽咽唾沫,看向赵希孟。后者正玩味的看着自己笑,让赵希洵有些心恼,不成就直说嘛,故意拐着弯儿奚落自己,哼!哪里有做大哥的样子嘛。
“声东击西也不是没可能。”蒲小晚盯着神捕门灯火最密集的那块地方,“上到山顶救人可能时间不够,只到山腰应该可以。”
“山腰?”赵希孟也看向同一个地方,沉思片刻,自顾自的笑了,“三妹,小晚姑娘,我们改行,做梁上君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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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门每一处明哨的附近,都有两处暗哨,岗哨不算很多,但足以将整个神捕山控制在巡查之中。神捕山内的机关也并不多,只设在关键的进出口要道上。
倒是山内的通讯呼应做的十分好,神捕门几乎人手一个冲天仗。所谓冲天仗,就是一炮冲天的炮仗,声音极响,升得极高,且入空后许久不散,即使烈日当头,也能看见十分明显的火星在高空上绽放。若是什么地方有情况,拉响冲天仗,半柱香之内就能在山上招来近百的人手。而且如果进山时不小心触动了暗布的机关,机关也会自动拉响冲天仗升出去。
不过,神捕门的冲天仗,已经很久没有升起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三年以前了。这三年内才进神捕门的新丁,这一夜,终于有缘见到了传说中的冲天仗绚烂绽放的模样。
西面的山脚!见到冲天仗的人纷纷奔了过去,却见一个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和一群巡山的守卫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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