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是真正的汉人了,顶多只算是个汉奸,就连蒙古人也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只是利用而已。但眼下自己面前的景虚,显然不是这一类人。
这些事情,该是由大汗自己做主,“景虚张开眼睛,嘴里微微吐出一口气,”贫道只是想再说一回,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本汗只是一时间想不通,大明为何会给你们送来粮食和棉被。”俺答仍觉得有些费解,明朝人给自己送来这些东西,明显就是知道部落里情况不妙,可是从大
明的角度来想,自己部落里的人冻死饿死的越多,不是反而对他们越有利吗?
若是等到开春的时候,明军再大规模出关袭击一次,自己起码十年以内都缓不过劲来。
“其实那位萧大人,贫道也见过。”景虚双手放在膝上,开口说道,有的时候,避讳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日后俺答若是知晓自己和萧墨轩老早就见过面,只怕反
倒是会让这一番谋划功败垂成。
“哦,道长也见过?”果不出景虚所料,俺答的眼里,立刻透出了几丝疑惑。
“不错。”景虚点了点头。“那位萧大人倒是个年轻气盛之人,当日去华山访道,偏偏要去攀最难攀爬的朝阳峰,那里间贫道正在朝阳峰清修,便是在山脚下
见过他一面。”
“原来如此。”俺答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宽了一些,大明的那个皇帝一心向道,适才听袁正也说过,那位萧大人还是大明皇帝的亲信,他也一心向道,并不奇怪
,至于景虚在华山清修,那就是人家的事儿,这哪里还管着着。
“照道长这么说,那位萧大人倒确实是年纪不大?”俺答也听板升里的族人提起过萧墨轩,可是来的时候都穿着盔甲,戴着头盔,又是一脸的风尘,也不尽能看
出年纪,只说是个年轻人罢了。
“据说见及弱冠而已。”景虚回道。
“二十岁,”俺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才二十岁便能如此得到大明皇帝的信任,还有如此手段。”
如果再过个二十年,此人又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到那里,此人能站在大明朝权力的顶峰,那么大明又会是怎么一番模样?到那个时候,整个北方莫原会不会都颤
抖的匍匐在大明的脚下?俺答的心,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其实此人却是大善之人。”景虚这一句话听起来倒像是在安慰俺答。“也只有大仁之人,才能大治。”
“若是大明愿开大开边贸,本汗倒也是愿意议和。”俺答沉默关晌,又继续说道,“虽然眼下皇帝陛下的派了最信任的臣子来操办此事,只怕到时候大明延上,
战和之争你互相牵制,最后又弄个不了了之。”
“适才那位袁将军的话里,也说出了些意思。”景虚朝着俺答欠了欠身。“那些主战之人,只是得不到信义二字罢了,若是大汗能取信于大明,想是大时上下,
便无人会异议。”
“这。。。。。。”俺答的嘴角,现出一丝难堪,自己和大明交战了这么多年,一时间想要取信于人,确实不太容易。
“若是我愿接受大明分封,南向称王,可是使得?”俺答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景虚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笑而摇头,看去便知道是并不认可这个法子。
“那。。。。。。难沋要我把儿子送到北京去做人质不成?”俺答似乎有此沮丧,适才所说的法子,已经是自己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我们黄金家族的人,绝不会做
这么耻辱的事情。”
“贫道毕竟仍只是凡人,达不到通天彻地的本领。”景虚微叹一声,“但是依贫道所想,既然皇帝陛下和萧大人都有议和的想法,大汗只要能让他们相信,大汗
确实是心服,此事必成,至于所谓的南向称臣,说句不怕大汗见怪的话,只怕大明朝延上下,从来没把大汗和皇帝陛下放到一层相较过,在他们心里,即使大汗
不愿议和,顶多也只能算是一方王霸罢了,称不称臣,本来无甚区别。”
景虚的话虽然听起来并不顺耳,可是俺答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哎。”俺答又想了一会,忽然眼中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
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玉熙惑
袁正是在十二月初十;带着俺答的回复回到宁夏;
北关外的明军虽然几乎没有;可是大大小小的探子却是很多;袁正刚回到宁夏的那一天;从宣府发出的一匹飞骑;也就掠进了京城。
玉熙宫前;严嵩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一步作着三步走着。
这一回来求见皇上;并非全是自己所愿;但是这一番话;却是要由自己来说;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自己若不是这么做;那一帮追随自己多年的门生;又该如何寄托。
摇了下略有些酸地肩膀;却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拼命想护着维的母鸡。满脸地皱纹里;挤出一丝苦笑;眼下地情形;自个也并非看不清楚;自个这翅膀上的分量;也是越压越重了。
折翼……严嵩的心里猛然想起了这么一个词;整个人也不禁哆嗦了一下;两道目光朝着玉熙宫里望了过去。
自己心里;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是儿子;是那些门生;还是皇上;是大明朝?
";阁老小心;";身后的徐阶;突然凑了上来;扶住了严嵩。
";年纪大了;";严嵩呵呵笑了两声;";毕竟不如少湖腿脚灵便了;你便先进殿去就是;何必跟在老夫身后。";
";阁老只要心里还明白着;我大明朝就不愁无人擎天;";徐阶的话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在下又怎敢逾次。";
";两位爱卿;便是约好了来的?";玉熙宫里;嘉靖早就端坐当中。
严嵩和徐阶并不是一起求见的;但是嘉靖帝还不算糊涂;近来一些风言***;也是听的不少;而且两人的话里都提到了北关;心里计较了一番后;干脆故意宣召他们两个一起来觐见。
严嵩和徐阶对看一眼;你先说:";嘉靖虽然坐得端正;两只眼睛却只是看着面前地地上。
";启奏皇上;老臣这回是想来问问皇上;";严嵩平着脚尖;向前移了一步;";我大明北关边贸的事儿;却到底是该如何计较?";
";边贸?";嘉靖疑惑的抬起眼来;看了严嵩一眼;";俺答和图门两部年年南犯;朕岂能和他们论起边贸的事儿。";
";哦?";严嵩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嘉靖更为疑惑;";难道皇上当真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旨意?";
";当然没有;";嘉靖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
";老臣只是听说;有人已经在和俺答部议的开边贸的事儿;可是内阁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老臣便以为是皇上亲自下地旨;故而才想到来询一回圣意;";严嵩提起袖子;向上作揖;";倒没想到;皇上竟然也不知晓。";
";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私下和蒙古人议这些事?";隐隐中;嘉靖也感觉此事可能和自己派出去的那小子有关;事情未明之前;他一时倒也不敢把情绪流露出来。
";老臣今个刚接到北关飞报;说是萧墨轩派人给俺答送去了几千石粮食和几千件棉被;算是和他们议和的礼;";严嵩一边说着话;一边抬头观察着嘉靖脸上的表情。
";有……有这种事儿?";嘉靖顿时不由得一愣;";上回送来的军报上还说他率众出关;千里奔袭俺答部营帐大获全胜;又让刘汉在杀胡口设伏;重创俺答主力。";
";萧墨轩是功臣;无故可谤言不得;";嘉靖地话;一半是不信;一半是在提醒严嵩;不要听信一些小道消息;到头来反损了自己。
";这些事情;老臣又怎敢胡言;后直若是不信;只请问徐阁老便是;";严嵩欠了下身;又掉过头去;看了眼徐阶。";
徐阶正站在一边听着严嵩说话;眼见着嘉靖的脸色有些发白;又冷不丁听严嵩把自己推了出来;要自己来指证;顿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回皇上和阁老;";徐阶如芒在背;小心地盘算着该如何回话。";兴许是萧墨轩有什么打算也未可知。";
";大概想的便是要开边贸吧。";严嵩平平淡淡的插进了一句话来;声音虽然不高;落在嘉靖和徐阶地心头;却是别样地沉重。
";朕问地是;严嵩老说的可是实情?";嘉靖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确是实情;";徐阶心里;忐忑不安。
";其实萧轩想开边贸;约莫地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着想;";严嵩见徐阶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只是他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又不派人来问一下皇上。";
";臣正是为此事来请问圣意的;";徐阶想寻找着转机;偷偷的;手打略抬起眼睛瞄了一严嵩一眼;自己原来的本意是想来为萧墨轩开脱的;没想到却被严嵩当枪使了一把;心中所及;未免又多了几分怨恨。
";礼都送了;现在才来问;";嘉靖冷哼一声;脸色更加沉重;";回头俺答恢复了元气;又好来朕这里打秋风了。";
嘉靖对俺答和图门没有好感;这点是勿庸质疑的;有个人成天来你家抢你的东西;你对他能有好印象才;但是嘉靖对俺答地反感;更在对图门的反感之上。
嘉靖二十九年;七月;就是这位仁兄;率众攻破蓟州;直抵北京城下。
那一回;俺答兄可是显了威风了;他率领数万骑兵;从昌平开始;顺着密云;怀柔;通州一路浩劫下去;最后还在通州美美的睡了几个大觉。
可怜的嘉靖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俺答在自己眼皮底下畅快的享受着秋游的乐趣;却又无计可施;原因很简单;京城里兵员不足;只够守;不够攻。
就这样直等到附近的勤王大兵来了;他还赖在通州不肯走;却又提出了一个条件;入贡。
入贡;听起来和好听;形式也就和边贸差不多;可是实际上却比边贸的苛刻的多;几乎相当于强拿强要;牵来一匹马;要换走上百两银子的东西;更何况;再这样的形势下;答应俺答的条件;实在是有损国格。
虽然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徐阶巧妙施妙计;欺负俺答没他文化高;利用一个文字上的漏洞;拖到了各部勤王大军聚齐;吓走了俺答;可是自此之后;嘉靖只要听到入贡和边贸两个字;心头就如火撩一般的难受。
";萧墨轩虽然平敌有功;可是此事却是做的糊涂。";严嵩一副貌似痛心疾首的样子。";皇上一向赏罚分明;功过却是不可相抵。";
嘉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地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一回事情。若说容忍;也未必不可;可坏就坏在;已经触到了他自己心里的疼处。
自从俺答在通州耀武扬威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发过誓;绝不和俺答和解。
";皇上……皇上不如招回萧墨轩;让他自个来说明一切。";徐阶感到这事儿已经不能由自己来说了;得萧墨轩自个来解释清楚才行;若是自己强意出头;说不定会把自己也拉下水去。
";此事事关重大;";严嵩点了点头;附和着;";萧墨轩擅自和俺答和谈;又资助与他;都已是摆不掉的事;依老臣看;究竟是对是错;也得求一个公议才是;免得冤屈了他。";
好一个严嵩;听了这话;徐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要萧墨轩单独向皇上回报;凭着他地心机和皇上的信任;兴许真能说动也未可知;可若是谈到公论的份上;朝中大半朝臣都知道皇上对俺答恨之入骨;哪里又会赞同萧墨轩的做法;即使皇上有心赦免萧墨轩;被他们这么一搅和;说不定又惹起怒气来也未可知。
";公议;如何个公议法?";嘉靖抬起眼皮;瞅了严嵩一眼。
";若是皇上相允;老臣倒想请皇上召集庭议;";严嵩不慌不忙的回道;两只眼睛的眼皮都眯搭着;底下却现出几点精光。
";庭议?";嘉靖又是不禁皱了皱眉头;一想到庭议;站他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一片吐沫横飞的情景;只是想上一想;就会觉得头疼欲裂;也正是因为厌恶这样的情形;所以他才会十几年不上朝。
";此事关系社稷和国体;还请皇上三思;";严嵩扶着身边的圆凳;颤颤的跪下身来。
嘉靖又把目光转向了徐阶;却见他已经一言不发;只默默地低着头。
";好;朕便依你所奏;";嘉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回内阁之后;立刻做一个票拟;召因萧墨轩;等他回京之后;庭议!";
票拟?徐阶听到这两个字;心头又是不禁一动。
皇上要召回萧墨轩;为何不自己直接下一道旨意;而是要内阁做票拟?难道便是要告诉萧墨轩;召他回来并非是自己的本意?
徐阶的心里;突然又生出一丝希望来。
";微臣遵旨。";严嵩和徐阶;各怀着心思;叩头领旨。
半个时辰之后;一骑飞骑从紫禁城奔出;直向西而去。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静水涛
京城外地官道上;萧墨轩一行引着十来辆大车缓缓的行走着。
除了接到内阁地票拟;他同时也收到了徐阶的亲笔密信;仔细看了一番之后;他却是淡然一笑;这些个事情;自己早就是想到过了。那些个陈年的恩怨;他虽然没有经
历过;但是他知道的并不比严嵩和徐阶少。
眼下;身后的十来辆大车上;就放着十来万两雪白的白银;在鞑靼那里打劫了一场;虽说回头又送去了几千石米和几千件棉袄;可是除去劫来地马匹不算;只是那一万
多张毛皮;就是十来万两白银;其实却是大大的了便宜。
若是抛去会死人这个最大弊病;利润甚至比入贡还要丰厚得多了;难怪俺答和图门手上虽然没有手工业也可以过地这么滋润;打劫还真是一本万利。
虽然京城里的形势有些微妙,可是地方上的官员们并不是十分清楚,这一路走来,除了延绥总兵赵岢和大同总兵刘汉外,沿途州府的官员们,也都是尽情巴结,
对于他们的孝敬,萧墨轩依旧也是毫不手软,尽情收下,因为眼下他需要钱,需要很大一笔钱。
大明嘉靖四十年,十二月二十。
离除夕仅仅只有九天了,因为今年早早降下了瑞雪,所以也没了去年那般压抑,京城里面,已经到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气氛。
大街上的店铺门口和大户人家的屋檐下,都挂出了一排排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崖上,被风一吹,滴溜溜的直转着。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小贩和挑选着货物的百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了一片。
大明朝没有城管,平日里的那一帮税吏念着年关渐近,得积点德,也是有心手软了一些,所以虽然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但是从场面上看,倒也是有条不紊。
萧墨轩是从安定门入的京城,几乎是与此同时,朝阳门外,也有一阵车队“隆隆”的开了进来。
刑部侍郎兼南下巡盐御史,鄢懋卿,也回京了。
“内阁有票拟。”萧墨轩的车队刚刚进了安定门,罗龙文早就已经侯在那分阶段了。“萧大人从宁夏远归,一路劳顿,请萧大人直接去端门面圣,不必先回兵部
述职。”
萧墨轩和罗龙文,自然是不陌生,只不过自己还是裕王府正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中书舍人了,至了今日,自己已经官司居五品,他却还是个九品。
心中各怀所念,萧墨轩只是笑而颌首,罗龙文的心里,却是泛起几分嫉恨来。
哼,说的好听,他们哪是怕我累着,不要我再去兵部跑一趟,分明却是怕我回家里,或者去裕王府,和谁串通一下,萧墨轩的嘴解露出一丝不屑的,但随即又恢
复了一脸平静。
“有劳罗大人了,这便请罗大人前面引路吧。”萧墨轩点了点头,收回车帘,大大咧咧的坐了回去。
居然要我帮你做马前卒,罗龙文愤愤的咬了咬牙,当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看你却还能神气倒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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