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原本打算着到了广州城再用。没想到眼下便派上了用场。”
半岛上的佛朗机人似乎也从港口边的躁动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密集地弹雨开始不住地扫了过来。
“拿下蚝镜,城中财物,自取一分。”萧墨轩顿了一下,手终于扬了下去。
自取一分?身边不管是戚营军还是吴平手下的新军,眼睛都红了。佛朗机人经营蚝镜几十年。其中的财富兴许比起大明沿海的一个州府还要来的丰厚,即使只取一分,也是不得了地数字。戚家军纪律严明是不错,可也是凡人组成的,有这个可以明火执仗打劫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萧……萧大人,我等可也是随戚营军而进?”听见打劫的事儿。吴平比谁都感兴趣。这回在兴化劫的财物。都被萧大人给夺了回去,几个岛上还都折了那么多弟兄,回去之后抚恤安抚是少不了的。
“那是自然。”萧墨轩心了吴平的心思,也不拦他。
“弟兄们,操家伙。”王浚和吴平几乎同时嚷了出来,“别给朝廷和萧丢脸。”
正规军和强盗到底谁厉害?按常理来说,似乎应该是前者,但是如果是一帮子武装到牙齿地强盗呢?几乎是转眼之间,蚝镜半岛靠近海岸地一线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哦。上帝,你不是说明国的元帅总是喜欢呆在离战场足足有一天路程的地方吗?”戈麦斯一边用短铳胡乱的点射着,一边不解的朝迪奥戈问着。
远处的海岸边,一面硕大的大麾竖着,戈麦斯虽然算不上是中国通。可呆了些日子。也知道那里应该就是明军的统帅所在。
大麾下面,还立起了一排火把。似乎惟恐人家不知道那里就是个紧要的地方。
“这一定是个不要命地白痴。”迪奥戈也是一头雾水,咬着牙愤愤的咆哮着,“炮手,炮手,让炮手给我往那里打。”
两军眼下如此接近,大口径火炮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实用的反倒是小口径的加农炮,也就是所谓的佛朗机炮。
“那里,还有那里。”王浚听见佛朗机炮响,火燎燎地四处点着,手里地刀柄已经砸在了一名士卒的肩膀上,“全给我拿了,经略大人可是就在咱们后头。”
佛朗机炮既然属于加农炮系列,那么自然就有个不可弥补地缺点,就是炮弹走的是直线。几排炮弹朝着大麾砸了过去,眼看着大麾倒了下去,没过一会晃了几下又站了起来,气的迪奥戈跺着脚直骂废物。
倒是仓促间的几轮炮火,暴露了葡军的炮兵阵地所在,炮声刚过就冒出来一群明军,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近身接战,葡军远不是明军的对手,更何况是一群红了眼的野兽,大刀片子和长矛四下抡几下,炮兵阵地连带着阵地上的火炮就易了主。被缴获的火炮和弹药反过来朝着葡军的火枪队这里扫了过来,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是心理的震撼是有了。
“萧大人,若是广州的红毛鬼及早赶来,蚝镜又未及拿下,该如何是好?”萧墨轩身边趴的是号称前来体验生活的王世贞。
“惟亲历战阵,方解此景以可成书也。”当时王世贞是这么说的,可眼下真亲眼见了,未免也有些胆怯,顾不得大才子的身份,和萧墨轩,徐渭一起伏在了掩坑里,弄的满头满脸的灰,连个脑袋也不敢露。
前方的阵地上已经陷入了白热化,王浚和吴平带领的两军,个个都不想在萧墨轩面前丢脸,而佛朗机人似乎也明白,如果撑不到援军到来,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至死不肯再退一步。
刚才葡军用佛朗机炮轰击萧墨轩这里没起到什么效果,倒还因为暴露目标而损失不小,也转了心思,把炮口转向了正在冲杀的明军,反是起了一些效果。明军的牛皮盾挡得住大半的火铳,可离能挡住炮弹还远的很,推进之势顿时一缓。
“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徐渭拍着巴掌嘀咕着,似乎心里也有些不安。
“铛,铛铛。”两边正胶着着,忽得听见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从蚝镜的北边传了过来,其中夹杂着无数呐喊声。
“来了。”徐渭刚才还有些不安的脸色,顿时为之一缓。
“刘知远立功了。”萧墨轩揪了半天的心,也是略松了些。
这一阵锣鼓声,自然也传进了迪奥戈的耳朵里,一丝不安在他的心里漫了开来。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还没等迪奥戈的派人去问,便看见有士兵朝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
“有土著,北面来了许多土著。”来报告的士兵一脸的惶恐。
“土著?”迪奥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从地上刚跳起来,刚想说话便有一发流弹擦着头皮飞了过去,把头上的总督帽打到了一边,连忙缩下了脑袋,狼狈无比。
“难道你们连土著也拦不住?”迪奥戈咆哮如雷,他很想跳,可是他不敢再冒险,“打死几个人,他们自然就退了。”
“他们人太多了,足有好几千人。”被训斥的佛朗机士兵脸色有些发白,“还有官员和他们混在一起。”
妈港的防卫力量,绝大部分已经调集到了南边对抗明军,北边的炮台不但全部拆了过来,而且只留下了数十名士兵防备。这么多年来,妈港的葡萄牙人因为和香山县乡民的土地之争,也起过不少次冲突,可是每次打死几个人以后,总有会官府出面把乡民劝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佛朗机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就连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若是真起了大冲突,多死了人,朝廷问罪下来,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肯定不保。久而久之,在蚝镜的佛朗机人心里,便就以为附近的土著早就已经吓破了胆。
“乡亲们。”香山知县刘知远,躲在人群里探着脑袋,手里也抓着一把朴刀伸的老高,“红毛鬼占我田地,夺我屋舍,杀我亲人,欺压我香山县民数十年,这仇该不该报?”
陡然之间,刘知远已经完全忘记了就在去年,还有几个上衙门控诉被佛郎机人夺了田地,却被自己吆喝衙役乱棍轰出的事
这一刻,刘知远感觉,屈死的百姓,无数的血泪似乎全部凝聚在了自己举起的这只胳膊上;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呐喊,萧墨轩,戚继光,俞大猷,刘显,在这一声呐喊中灵魂附体。
“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个精瘦的老汉,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钉耙,“若不是被这些红毛鬼占了田地,我老姚家也落不着给人家做了十几年佃户。”
“我爹的坟前,就缺几颗红毛鬼的脑袋祭奠了。”另一个猎户打扮的壮汉,舞动着手里的猎弓,似乎已经有些急不可待,“等的就是青天大老爷今天的话。”
第七卷 第十九章 套兽
乡勇的战力虽然有限,可是从后面传来的消息仍然在不断的刺激着正和明军厮杀的葡军。迪奥戈不是不想抽调人手去北边,可是眼下南边的阵势都压不住,再抽出人手只怕当下便要崩溃。
可正面对上,几百葡军也根本不是戚营军的对手,更何况人数上还落了下风,只能下令边打边退,带着数百名士兵一起退进了总督府顽死抵抗。
曾经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蚝镜半岛,已是近半废墟,一名士兵绕到一根中世纪风格的石柱后头,骂骂咧咧的放了气水,临走前还没忘记一脚把柱子给踹倒。
四面的明军在总督府周围堆起了火药,似乎要炸平总督府的模样,葡萄牙人更慌了起来。
“哥哥,我们还是投降吧。”戈麦斯说到底,还是个纨绔公子,对付着那些一放枪就跑的土著还行,遇见这样一群凶猛的野兽,已经是吓破了胆。哭丧着脸,躲在地下室一步也不肯出去。
“蚝镜财物,约莫大半在内。”吴平绕着总督府转了半圈,下了定论。不用说,逗留在岛上的大商人们,肯定也卷着财物和迪奥戈一起躲了进去。
“给他们钱,对,给他们钱。”迪奥戈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吼着,“只要他们走开,我们迟早能挣回来。”听迪奥戈说出这话,四面坐着的几十个葡萄牙商人都没出声反对。钱财是好东西,自己辛辛苦苦,远涉重洋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财富。可是有钱挣。也得有命花才行。看眼下的光景,既然从广州退下来地军队及时赶过来,对面地军队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些炸成平地。
“明国的官员没有不贪财的。”迪奥戈像是揪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去找他们的统帅,要多少钱都给他。”
“唔……亲爱地总督先生想要谈判?”萧墨轩饶有兴趣的看着手上匆匆写就的文书。“是投降还是谈判?”
“谈判,谈判。”迪奥戈派来的使者看起来应该是个明人,畏惧的看着萧墨轩,不住的点着头。刚才走到跟前,他也就发现了萧墨轩官袍上的补子居然是二品大员才能绣地,当下也明白过来,怕真是朝廷派来地大军到了。
“我提的条件。他可能答应?”萧墨轩不紧不慢的把文书递给了徐渭等人传阅。
“总督大人是国王陛下亲自派驻的。这些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决断。”信使连头都不敢抬。
“哦,国王陛下亲自派驻的?”萧墨轩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来,一边的徐渭也抬起眼来,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信使。
“正……”信使正欲回话,却又被萧墨轩打断。
“你可也是佛朗机人?”萧墨轩兴致勃勃的看了看眼前地信使。
“哪里呢。”信使还以为大人要和他叙家常,连忙回话,“小可就是这邻近的香山县人,日前在佛朗机人船上呆的日头久了,说得佛朗机话。便被选进了总督府里头去。”
“香山知县刘知远率领乡勇前来助战,下官叩见萧大人。”正说着话,便看见刘知远带着几个衙役,兴冲冲的奔了过来,一见萧墨轩连忙行礼。
“刘知县有功。免礼了。”萧墨轩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又把头转向了迪奥戈派来的信使。
“如此说来。你也是明人?”萧墨轩微微笑道。
“正是,正是。”信使点头回道。
“来人,掌嘴二十。”萧墨轩脸一沉,“哦,此人既是香山县民,便由刘知县手下掌刑。”
“大人……”不但是信使,就连不明就里地刘知远顿时也吓了一跳,连忙朝着身边地衙役丢眼色,吩咐他们立刻照大人的话行事。
“大人,大人,小可何罪。”信使被衙役按住,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
“帮红毛鬼做事,也是讨个生活,倒也情有可原。”萧墨轩把脸转了过去,“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王,就是当今万岁。你一个明人,一口一个国王陛下,未免也太入戏了些。”
“日后我大明子民,无论是帮谁个做事,切莫忘了自个流的是炎黄子孙的血。”
话刚说完,那边二十巴掌已经扇完,把个死猪一样的人丢在了萧墨轩脚下,捂着个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脸有气无力的哼着。
“回去告诉迪奥戈。”萧墨轩冷笑一声,“若要和谈,除非退出吕宋,安南,瓜哇和满剌加,我大明直至南洋一带与西洋的贸易,尽归我大明所有。若是不退,我大明迟早自个去取。”
“哐……”望着面前被扇的和猪头一般的信使,迪奥戈说不出心里是恐惧还是愤怒。墙角边的一盏灯台被扫到了地下。
王国在远东集中了几十艘战船,数千名士兵,无非就是想逼迫这个庞大的远东帝国把自己的海外贸易完全交给自己,继而再以这里为基地,控制整个远东地区和南洋的贸易。
在欧洲,西班牙和荷兰,英吉利的崛起似乎已经无可避免,想要维护王国曾经的海上霸权,必须要开辟新的贸易航线,获取更多的贸易财富。
吕宋,瓜哇和满剌加,王国在南洋苦心经营数十年。安南,还不知道雷耶斯那个傻瓜能不能拿下。
笑话,迪奥戈忽忽然不屑的甩了甩手,就凭他们?自己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担忧,是不是太傻了。
不过……是什么时候,这些土著也有了这样的眼光?
“轰……”一声巨响传来,迪奥戈一个站立不稳,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又是一盏烛台被震落了下来,不偏不斜,正好砸在迪奥戈的脚上,疼的他不禁牙关一咬。
“他们真的炸了。”戈麦斯面如土色,仿佛已经到了世界末日。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总督府里飘起了几面白旗,几个佛朗机人狼狈不堪的招着手。
“快到辰时了。”萧墨轩瞅了下日后,不紧不慢的说了句,又一次转过了身,朝着海边走去。
总督府里零星的传出几声枪声,但是已经不大成气候。
“轰……轰……”又是连续几声巨响,总督府四周的围墙纷纷倒下,夹杂着一阵阵鬼哭狼嚎。葡萄牙人建造的防御工事,远不能和大明境内高大雄伟的城池相比,总督府外的围墙,高不过一人多高,厚不过两尺,不过这倒是救了躲在围墙后面的佛朗机士兵一命,要不没给炸死,反要倒被倒下来的砖石给砸死。紧接着围墙后面又多冒出了几面白旗。
“老子只要你们领头的鬼头。”吴平恨极了佛朗机人,眼下看见这一幕,倒是心下大爽,竟也是忘记自己叫的话,对面的人根本听不懂。
“没有那老鬼。”魏忠良跟在吴平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从总督府里一个个走出来的红毛鬼。吴平让带了几个佛朗机士兵来问,可是语言不通,又没翻译在身边,比画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究竟。
“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秘道之类。”吴平学着萧墨轩的模样眯搭了下眼睛,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石头滚到一边的水池边上,发出“咚”的一声。
“空的。”魏忠良一个箭步奔了过去,拨开水池边的花木,露出几个通风口来。
“小的们,给我取些烟蒺藜和几袋石灰来。”吴平喜出望外,夺过一把长矛,别开四周堆砌的石块,露出了一个更大的洞
点燃了几个烟蒺藜丢了下去,隐隐的从里头传来几声咳嗽声,又停了下来。
“老子今天就煮了你们。”吴平原来还担心里头会是什么通往海边的秘道,迪奥戈等人已经从这里偷偷溜走,之前听了几声咳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吆喝着灌了几袋子石灰粉下去,又掘缺了水池,放了一通水下去。石灰见了水,顿时就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从通风口里冒着热气,不多时就听见几声凄惨的嗥叫传了出来。
“套着喽。”魏忠良带着几个海贼出身的“新军”士卒,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两面夹墙后头,探出几颗脑袋,一脸的颓丧,步履蹒跚的爬了出来
第七卷 第二十章 在此一战
“什么是最伟大的?”萧大少爷托着腮帮朝海上看着,两艘原本困在海泥里的封舟因为卸下了火炮,已经浮了出来,眼下船上的水兵正手忙脚乱的把火炮重新装上去。
徐渭抓着望筒,瞪大着眼睛,目光朝着海上扫着。萧大人每次做了事儿之后,总喜欢发上些感慨,作为贴身的师爷,徐渭早就已经做到了不惊不乱,可没想到萧墨轩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让他手抖了下。
“让我们的敌人沉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萧墨轩手里抓着王浚和吴平送上来帐册,漫不惊心的翻着。
海贸是个赚钱的生意,萧大少早就知道,可没想到的是,这小小蚝镜一处,竟就藏着如此大财。蚝镜半岛上无论官私,只要能找到的全都进了萧大人的口袋,当然,还得付出十分之一的经手费。才两个时辰而已,清点入册的钱物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万两,这还只是一部分而已。粗略估算,这一着入手的财物,起码在四百万两左右。
四百万两呐……萧大人心里也不禁抽了下,几乎和京城太仓的岁入差不多了,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做海盗,这回不但补了今年海贸的亏空,兴许送进京城的份子也有了,这该就是俗称中的杀大户吧。萧墨轩心里想着这一段话自然不会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