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的有道理。”王浚忙不迭的接过话来。大拍着马屁,“大人此举,只怕这帮子倭寇定会感恩戴德,诚心做我大明顺民。高,大人实在是高。”
“请王命旗牌。”萧墨轩已经没有耐心听着王浚在那里噪。扬了扬袖子。对空一拱手。
见王命旗牌如见君亲驾,大明地王命旗牌。和大宋地尚方宝剑是一个性质。平日里挂在那里,自然不会见到的人都过去磕个头,可眼下请了出来,顿时甲板上“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人头来。
“吴平。”萧墨轩手执王命旗牌,厉声喝道,“这是当今圣上亲赐本帅的王命旗牌,本帅现执旗牌吩咐尔等,若是能助朝廷平定佛朗机人之乱,尔等前科既往不纠。”
手执王命旗牌号令,除非皇帝自己下令,才能改了过来。当年胡宗宪任总督的时候,也曾经受过王命旗牌,可胡宗宪到底是没有胆子拿这东西出来发誓赌咒,所以最后徐海、王直仍难逃一死。
眼下萧墨轩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东西请了出来,便也由不得众倭寇不信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平轻叹一口气,跪下身来。
紧跟着,身后数十条船上的倭寇全都跪了下来。
“请吴岛主上船来见。”见到众倭寇纷纷弃刃跪伏,萧墨轩才松下口气来,称呼吴平的口气顿时也变了。
“罪民得令。”吴平拱手遥答,当下便要命手下放下舢板去。
“把舵地。”韩老五颇为紧张的扯住了吴平,“当真招安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吴平无奈的惨笑一声,“诸位兄弟漂泊海上,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认祖归乡,也算得正途。”
“那你若上了他的船,他悔了意又当如何?”韩老五仍是不肯松手。
“萧墨轩的名头,我等也都是听过。”吴平轻轻的摇了摇头,“此人倒也算得性情中人。”
“想我吴平,当年也是潮州一小吏。”吴平紧接着又叹道,“若是当年吴平能在此人手下任职,倒也未必流落海上。”
韩老五和魏忠良也是一阵沉默,虽说各人有各人下海的理由,也不乏其中有作恶而逃的。可大多数人到底只是为了讨个生活,多赚几分银子。为了这几分银子,便是连祖宗都不能再认。想起这点,韩老五和魏忠良也常常会心里阵阵作疼,做倭寇地时候越长,想起来就越沮丧,尤其是年进中年之后,更是难堪。
令吴平想不到的是,自己登上封舟的时候,萧墨轩居然是亲自站在船舷边迎接。看到这一幕,远远观望着的众倭寇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萧大人,吴某……”吴平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直视萧墨轩地目光。
“从前的事儿,不提也罢。”萧墨轩笑而摆手,“打今个起,你我便就是在一条战壕里头。”
“战壕?”王浚好奇的探过头来,“萧大人说的莫不就是战沟,居然还可以如此一说,大人果是广记。”
“哎呀……”王浚似乎还没说过瘾,一拍大腿,似乎大有醒悟,“这定是九边的说法,萧大人当年曾经替太上皇镇守九边,大破鞑靼俺答,杀地是鞑靼骑兵是闻风丧胆,只看一个萧字旗,就便连刚掠到手地米面也不敢要,掉头就跑。”
王浚这一段话,不但把吴平听的一愣一愣地,就连萧墨轩自个也是哭笑不得。
“吴某只听说过萧大人曾经设计招顺鞑靼俺答,却不知更有此等威名。”吴平看着萧墨轩的目光,居然带上了几分崇拜。
说起来也好笑,一个鞑靼,一个倭寇,一北一南,原本就是大明朝的两大心患。可偏偏吴平作为一个倭寇,居然也是对鞑靼恨之入骨,听起来颇有些良民的潜质。
被吴平这么一问,萧墨轩顿时也不好意思再去堵王浚的话,只能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头。
“既然萧大人说你顺了朝廷,那王某你自然也不把你当外人。”王浚的大嗓门,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追着,“我家大人为人谦恭,自个当然不屑,可我等又岂是没长了耳朵。”
“瞧瞧。”王浚得意的拿刀把敲着船首边的红夷大炮,“若不是萧大人,我等又岂会有此等战船。当今皇上和太上皇也是圣人,心里也明白就该用我家大人这样的国士。”
若是嘉靖帝老人家和隆庆帝在场,只怕走得比萧墨轩脚步还快。
“此等战船,在下见所未见。”吴平本来就是混海上的,对战船这些东西本来就眼热,眼下亲自在上面看了,只觉前面的甲板上就能盛下一艘海沧舟,更是艳羡无比。
“这样的船,南京城里还有的停着呢。”王浚继续卖弄,“等你立了功,若是得了萧大人赏识,便准你带一艘也未可知。日后若是再进功,亲领着船队护送南洋,当真是威风了得。你看只这一艘,可抵得上红毛鬼一揽子的鸟货王浚虽然噪,倒也不是傻子,知道乘鼻子上脸的很。他心知萧墨轩眼下用得着这帮子倭寇,更是显得热乎无比,大灌迷魂汤,说的吴平脑袋一点一点,眼珠子都发了绿。
不可否认,王浚的话确实有用。等萧墨轩等人相继坐定之后,吴平已是显得恭谦无比,丝毫没了倭寇头子的匪气,好似又转回了潮州的小吏。
第七卷 第十三章 惯用战术
紫禁城,乾清宫。
徐阁老陪在皇上身边看着眼前的四份折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徐卿家,你看如何?”隆庆帝正和徐阁老议着年中军饷的事儿,眼下见了这几份折子,无异于正瞌睡着,突然有人塞过来一个枕头。
“回皇上,老臣以为,变更税法,事关国体,虽然是好事儿,可也得斟酌而行。”徐阶连忙回道。
“眼下这不正是斟酌着嘛。”隆庆帝丢下手上的折子,门边的小内侍就要走了过来收拾。
“且是谁让你等进来的,出去。”隆庆帝忽得大发雷霆,“门窗外两丈之内,不得有人。”
小内侍只是尽着平日的本分,哪里想到会有哪边得罪了这个祖宗,忙不迭的夹着屁股退了出去,又把门掩上。
“这事儿若传出去,怕是又少不得风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的好。”隆庆帝看着内侍退了出去,才回过眼来。
“这宫里宫外,到处都牵连着,真做了这个皇上,朕才知道当年父皇的难处。”隆庆帝看了一眼徐阶,继续说道。
“自从黄公公随着太上皇退居西苑之后,眼下内廷的事儿,都归陈洪陈公公管着。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又是高大学士举荐。”徐阶在脸上勉强的挤出丝笑来,“高大学士身为帝师,税改的事儿,又是由他牵头上奏。眼下也未定下如何去做,一时间该是不会传了出去罢。”
“呵呵。”隆庆帝轻笑几声,“那这几份折子,徐卿该如何看?”
“若要老臣来说,这东南一地倒也未必适合。”徐阶作沉思状。
“徐阁老但说无妨。”隆庆帝扬了扬手说道。
“那老臣就妄言了。”徐阶拱手回道,“若真要寻个地方试行,老臣倒以为湖广和四川那几个预征了赋税的州府更是适合。”
“眼下一两年间。那几个地方都收不上赋税来。就算是地方上地日用,也得靠太仓里调拨。”徐阶娓娓道来,“可从太仓里拨粮,这一来一回,其中的损耗甚大。不如再那几个地方试行。百姓中预收了赋税的,自不待言。若按照新法,赋税的大处,自然也是该那些大户来补。如此一来。太仓里头也能添上一些钱银,又少了许多损耗。”
“徐阁老所说的也有些道理。”隆庆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湖广那里,毕竟不如子谦那里让朕来的塌实。”
“且是容朕略思一二,稍后再和诸位卿家商议。”隆庆帝直起身子,朝后靠了一下。“老臣先行告退。”徐阶听了这话,也知道皇上没有再留自个的意思。拱了拱手,先行退下。
闽中海道。
“吴平暂任百户一职,手下五名把总,自个酌情况提拔。”萧墨轩一边命人张开地图,一边朝着吴平抛过一句话来。
其实这是萧墨轩算好了地。包括吴平地横屿岛在内,这回劫掠兴化城的,共有六股倭寇。这样一来,各人暂时都算有了安置,也不至于生了乱。
“你等手下。仍归你等统辖。等战后再一应整肃。”萧墨轩下一句话,更是让吴平的心完全落到了底。
“根据前日的线报。佛朗机人已经在屯门岛上驻下了营寨,每日派船炮轰广州城。”徐渭拿着一面檀木折扇,轻轻的在地图上点了。与其是说给萧墨轩听的,不如是说给吴平听的。
“这几日在海上,倒是没法子收到信报。”相比几日前,徐渭明显也轻松了许多,“算起来最多也就是被打破了广州城,可两广总督张臬眼下也在广州,就算佛朗机人进了广州城,凭他的习性,也不会远遁。”
虽然和朝廷觉大部分地巡抚,总督一样,张臬也是科考进士出身,算的是文官。甚至后世还有不少人因为文官统兵一职对大明的军制颇有诟病。
但实际上,看似文官出身的武将,并不代表就是一个书生。即便在当代,军官升职也得要去军校里镀层金不是。
不管是现任的兵部尚书杨博,还是直浙总督谭纶,都是文官出身。可打起战来,这些所谓的文官往往亲自操刀上阵,尤其是谭纶谭总督,常常身先士卒,堪称杀人如麻。
这样的文官,其实和武将已经完全没有区别。武将,并不代表就是出于草莽而长于斯。真正的武将,智谋也是少不得地。而两广总督张臬,也正是一个喜欢亲自操刀上阵的货。
所以徐渭断定张臬不会随意退兵,倒也不是信口开河。
吴岛主的觉悟似乎已经完全上了一台阶,看着徐渭满不在乎的样子,居然颇有些生气。
就算没换这个立场,起码自个被佛朗机人耍了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地。虽然自个也是刚刚被从兴化城里赶出来的,可广州城怎么能被这些长的乌七八糟的红毛鬼给占了呢。吴岛主已经完全把自己放到了佛朗机人的对立面上去。
“眼下兴化倭……”徐渭说到这里,抬起眼来扫了一眼吴平,吴岛主连忙朝后退了一步,“兴化既已收复,可留俞大猷一军暂时镇守。命戚继光和刘显两军今夜便驰援粤中。”
“我等到了珠江口,倒是先该把屯门岛上地那几颗烂钉给拔了先。”王浚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说实话,今个几艘封舟都没能真正地开上火,实在令王将军甚有些不爽。
“有你上阵的时候。”萧墨轩示意王浚先安静下来。
“大人如何看?”徐渭并不多言,先是征询萧墨轩地意见。
“嗯?”萧墨轩正不自觉的想着自个那十多艘还被扣押在吕宋的货船,听徐渭一喊才回过神来。
“围而不打。”一句话从萧墨轩的口中脱口而出。
“围住囤门岛?”就连徐渭,一时间也没听明白萧墨轩话里的意思,“还是广州城?”
“既非囤门,亦非广州。”萧墨轩摇了摇脑袋,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边上。
“这里。”萧墨轩抬起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的点了几下。
“蚝镜?”周围的人看清了萧墨轩所指的地方,一起惊呼起来。
蚝镜所处的位置,其实也正处在珠江口附近。从之前的信报来看,佛朗机人围攻广州城的兵船所驻扎的最后一站,也正是蚝镜。
“若是我水师直逼囤门岛,与张臬军前后夹击,自然可以得胜。”萧墨轩将自己的理由道来,“可诸位也该是知道,我大军眼下最大的优势所在何处?”
“我下海多年,也算有些见识。”最先开口的,倒是原来的吴岛主,现在的吴百户。
适才只听经略大人点上了蚝镜的所在,吴平心里便就是一抽一抽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凶光。
“之前依在下所见,佛朗机人最大的依仗无非是坚船利炮。”说到这里,吴平不禁偷偷看了萧墨轩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可眼下看来,佛朗机人的火炮船,却成了最大的软处。”
“蚝镜离广州不到一日的路程,若是蚝镜被围,红毛鬼必定回师来救。”徐渭也拿着扇子在地图上比画着,“从广州到蚝镜,海面狭窄,红毛鬼的火炮船虽多,却也无法一拥而上。我水师封舟只需摆开阵势,坐待其来即可。”
“可巧眼下南风劲吹,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上风口。”徐渭又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水师惯用的战术便也可以一同发威。若是进至囤门岛,便没有了如此的便利。”
“佛朗机人颇费一番苦心,怎奈何天也要灭其。”徐渭哈哈大笑。
大明水师之前惯用的战术,除了使用小口径火器,以及强弩,撞角以外。烟雾和石灰粉,也是常用的东西。
烟雾和石灰粉,这些东西依后世看来确实作用不大。但眼下可是在嘉靖四十二年,可没有防毒面具这些东西,更没有雷达来帮助跟踪。占了上风口,不但烟雾和石灰粉可以发挥更大作用,即使开船用撞角冲撞敌船时,也可以发挥更大作用。
而萧墨轩旗下的这七艘封舟,因为安装了侧舷炮的缘故,所以在战斗中肯定是以侧面对敌。虽说船只够大够硬,但是也怕会被接二连三的撞上。把敌人卡在下风口,这也就安全的多了。
如果前进到囤门岛,那么两军接火的时候就会变成在一条斜线上,再没有这么大的优势。
第七卷 第十四章 顺风战
“干杯,为了国王陛下。”迪奥戈美美的灌下一脖子葡萄酒,“为了我们伟大家族的振兴。”
海洋,新鲜的味道。妈港总督府离海并不远,顺着吹来的南风,迪奥戈可以闻到海洋的味道。
只不过,这一阵海风怎么似乎有些不对劲。南边吹来的风,怎么倒有些碜骨头的寒意了。
“咚……”还没等迪奥戈想的回过神来,只听一声脆脆的炮响从海边传来。
哪里的炮台走了火?迪奥戈有些发愣的朝着南边看着。
”“咚……”又是一声脆响,就落在了总督府不远的地方,强烈的爆炸声,把总督府房顶上的灰尘震的纷纷落下。
难道是西班牙人或者是英国人?迪奥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心里也禁不住抽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妈港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来自于海上,而是来自于陆上的香山县。明嘉靖三十六年,明军就尝试过收复妈港,最后在葡萄牙人的顽强抵抗下才无奈撤退。
所以与葡萄牙和大明境内的其他港口都不同,妈港主要的炮台并不是对着海面,而是对着北面的香山县方向。
一阵炒豆似的火铳声,从南面的外港传来,看起来是两边接上了火。
“戈麦斯,戈麦斯。”迪奥戈站了起来,四下找着自己的弟弟,王国驻妈港特使戈麦斯。
叫了几声,见没人回答,迪奥戈也再按捺不住,带上几个随从,风风火火的朝海边跑去。
传来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看起来敌人的数量不少,不过火炮的声音并不多。
“经略大人,港口淤泥太厚,封舟吃水太深。怕是开不进去。”王浚焦急的朝萧墨轩叫着。
“开不进去?”萧墨轩也不禁愣了一下,不是一直说蚝镜曾经是西方在远东最大的商业港口吗,怎么连六千料的福船都开不进去。
吴平带着三千“新军”,也就是“倭寇”,已经先冲了上去。可是封舟如果开不进港口。就没办法给予他们足够的炮火支援。
“能贴多近就贴多近。”萧墨轩下了命令,虽然眼下并不急着要一定拿下蚝镜,可是如果不能给盘踞在这里地佛朗机人造成真正的威胁,在广州一带的敌军未必会撤了下来。
岸上的佛朗机人倒也是训练有素,很快就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依托着工事和建筑物进行防守。攻上岸地“新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只不过这些由倭寇整编成的新军对佛朗机人的仇恨比寻常的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