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这些武将出身地,打心里未必看得过在朝廷里的。”萧墨轩略微平复下心绪,“可只靠着打杀,可是就能保得住我大明的万里江山,万万百姓?”
“难道打的千里荒原,饿琈遍野,我大明就算胜了?”萧墨轩冷笑一声,“谁人没个三两血气,若是只靠打杀有用,只靠打杀就能打出我大明的一片天地,我萧某人现在就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哪怕是现在就战死,我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得好汉。”
座前众人,心中不由一震,一起抬眼看着萧墨轩。
“你们保家卫国,血染沙场是为了什么?”萧墨轩的口气渐渐缓了下来,“不就是为了保我大明万万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异族奴役。”
“这些年来,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年年灾荒,诸位不可谓不知。”萧墨轩示意众人先坐了下来。
“要打战,就得要粮草,要银子,这些东西从哪里来?民生艰苦,难道还要再从他们的口中去夺?”萧墨轩的声音又变得沉重起来,“诸位又于心何忍,诸位血洒边关,又有何意义?”
厅堂里边,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知道,萧墨轩说的是实情。
“萧大学士所说的,末将也知晓。”汝契也意识到刚才有些冲动,有些愧疚的回道,“末将等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城下之盟,必不久矣。”
“难道你以为皇上和朝廷就能咽得下这口气?就能容得了土蛮?”萧墨轩反问一句,“真正的汉子,不但要有得血性,还得要能学得会忍。”
“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语塞。
“军情刚传到皇上耳中的时候,皇上便要发大军十万出关,便也是我拦了下来。”萧墨轩毫不掩饰的说道。众将也没想到萧墨轩当着他们的面居然也如此坦荡,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第六卷 第四十四章 血性与良将
大军出征,不战则已,若战必胜,否则便是要折了国萧墨轩继续说道,“十万大军若是给诸位统领出关,能有几分胜算?”
众人听萧墨轩问起这个,也是低头不语。十万大军若是和图门正面决战,自然是大占优势。可兵出关外,变化莫测,谁也说不准。
“陛下这几日便会颁下圣旨,在我大明各地推行番薯等物。”萧墨轩见众人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番薯,诸位眼下该是知道吧?”
年前供给给辽东的军粮中,就有一部分是番薯,眼前诸将都已是尝过,味道尚可,也管得饥饱。又听说此物收成极高,便就是军屯里也想弄了些来种。
“江南倭寇渐平,南洋与西洋的海贸已开,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远销海外,获利胜今日十倍。再过数年,我大明可贸之物,也远不止丝绸,茶叶这些东西。那些西洋和南洋的稀罕物,日后也会在我大明大行其道。”萧墨轩有些出神的憧憬着,右手轻轻抬起,在空中划了一道。
眼下最大的出口宗物,只是丝绸和茶叶,瓷器。可这只是眼下,日后包括中成药,上等铸铁等等,甚至包括中华文化,都会随着大明的战舰和货船,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日后我大明人人得其食被,商旅行于天下,国富民强。大运河的通州渡,会被货船塞得整日水泻不通。还有辽东的金州,义州,码头上边也会整日堆满货物。年年太仓岁入,也绝不会只像眼下一般。一年钱银仅仅数百万计。”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朗得功,汝契等人,也被萧墨轩所描绘的画面所吸引住了,揣住了拳头,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滞。
身为帝国的军人,血洒疆场,所为的又何尝不是萧墨轩所描绘地这一幕。
“萧大学士……你说的,可是能成真?”汝契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
“人人尽心,个个出力。当然会成真。”萧墨轩点头笑道,“再过几日,我且是又要南下,除了经略海道之外,更是奉了圣命,要大造战舰,火器。”
“山海关的城楼上架设的火炮,诸位可是见过?”萧墨轩轻声问道。
辽东诸城和长城的城楼上虽然也都有火炮,可是比山海关等几个雄关起来,倒是差了很多。
“嗯。”众人一起点用力的点着脑袋。啧啧称赞。火炮这东西,用在防守城池上边。真是太好用了。
“日后给诸位军中所配,会比山海关上的,还要多,还要好上数倍。”萧墨轩有些不屑的挥了下手。
“唔……”厅堂里头,顿时响一片惊呼。
“禁军神机营所配的火器,诸位以为如何?”萧墨轩又问。
众将四顾一眼,连连点头称道。神机营地配置,当然是无比精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机营甚至可以算是草原骑兵的克星,只可惜耗费太大。不能把整个大明的军队都武装成神机营。
“谁说不能?”萧墨轩又是一阵不屑,“只要有了银子,凭什么不能?”
“眼下东南军中所用的火药,射程比当日神机营更远了四分之一。眼下神机营新换的火药,便就是从南京所取。”萧墨轩得意的说道,“那火铳子一下子下去。打马上的鞑子便就是一打一个翻。”
萧墨轩折腾出“卯子号火药”之后,便就立刻通报了朝廷。朝廷依法仿治,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威力也不如萧墨轩从南京送来的品样。派人去南京亲眼看着照着方子配置,威力却又是比在北京仿造大上几分。无奈之下,只的把全国地火药坊全搬去了南京,眼下便就有不少工匠和器物正在路上走着。
“赞……”众将面上一起露出一丝向往来,如果辽东军也能配置上和神机营一样的装备,再加上精锐地骑兵冲杀,日后迎上鞑子,那可就是一面倒的事情。
做将领的,谁不希望自个手下拉出来的都是精兵悍卒呢。装备在里面起的作用,还是非常巨大的,要不为什么最好的东西只有禁军的神机营才能用上呢。
“你们都是血性的汉子,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萧墨轩收起笑容,“皇上和朝廷,不需要你们血洒疆场。皇上和朝廷所要地,是要你们打败敌人之后还能活着回来,那才是真的护我
疆。”
“末将明白了,只有有了银子,有了粮食,才好打战,才好打得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就是这个道理。”汝契的脸上,现出一丝憨笑来,“只是……希望萧大学士能让末将等人少等些时候。”
“我也心急呢。”萧墨轩呵呵笑道,惹得众人一起跟着笑了出来,厅堂里头紧张的气氛,顿时也是大缓。
“只是……适才我却是有一句话说错了。”萧墨轩地脸上又泛起一丝笑来,引得众将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皇上和朝廷所要的,并不是你们守边卫城。”萧墨轩缓缓说道,“皇上和朝廷要地,是扩土添疆。”
“也只有如此,包括杨总兵在内的历代烈士,才不算得白洒了热血。”萧墨轩站起身来,长吸了一口气。
“末将愿随皇上和萧大人驰骋疆场,为我大明扩土添疆,百死不回。”汝契心头一阵翻滚,腾的一声半跪了下来。
“愿为我大明扩土添疆,百死不回。”虽是正月寒冬,可小小的厅堂里面,热的几乎要把屋顶都掀了开来。
“你叫汝契?”萧墨轩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面前。
—
“末将李成梁,字汝契。”汝契目光炯炯的看着萧墨轩。
“李成梁……?”萧墨轩微吸一口气,上下打量着李成梁。从年纪上看,应该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象以前听过,只是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李成梁……好象应该很有名头的样子,只是似乎没有戚继光这么响亮。
“你不是汉人?”萧墨轩猛得一抬头。
“这……末将高祖英曾居朝鲜,后引众内附,得授世袭铁岭卫指挥佥事。”李成梁被萧墨轩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怯怯的笑了一下,有些担心的抬头看了萧墨轩一眼。
“呵呵,无论是否汉人,我都认得你是我大明子民。”萧墨轩也觉得适才问的有些怪异,甚至可以算是有些失言,连忙抚慰,“皇上,朝廷,天下人,都会认。”
李成梁一家作为朝鲜移民,多少肯定受到过一些排挤和歧视,萧墨轩刚才无意中问起这个,确实有些不适当。
“谢过萧大人。”李成梁的心里稍微安了一些。
“读过多少兵书?”萧墨轩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成梁。
“不多,末将赋闲于家三十余载,先祖所传,约有百卷。从军后并辽中所记,约数百卷。”李成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上百卷还不多,我这两年读的书,全加起来也才十来卷呢,萧墨轩心里有些愤愤的想道。
“那你适才为何如此冲动?岂不知,为将者,心静乃首要?”萧墨轩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末将知罪。”李成梁有些忐忑的低着脑袋。
“呵呵,诸位好生休息,日后莫负了皇上和朝廷的重望。”萧墨轩的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先行告辞。”
“恭送萧大学士。”诸将纷纷屈身抱拳相送。
“你。”萧墨轩走了几步,忽得回过身来,看着李成梁。
“末将……”李成梁一时间还没来得及从萧墨轩刚才的话里脱了出来,愣愣的看着萧墨轩,似乎有些自卑的模样。
“啪……”萧墨轩的两只手,重重的落在了李成梁的肩上。
“有血性,是条汉子;可为将者,并不只是有血性便可。”萧墨轩郑重的说道,“我大明缺的是良将,皇上和朝廷绝不负你。”
一语既毕,萧墨轩在侍卫的簇拥下折过了身,扬长而去。
“汝契,萧大学士似乎看重于你?”朗得功和李成梁向来私交甚密,看着萧墨轩离去,不禁对着李成梁喜道。
“我……”饶是日后李成梁再牛,毕竟眼下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参将,也弄不明白萧大学士突然对自个如此亲热。
摸了摸刚才被萧墨轩拍的有些发麻的肩膀,李成梁却是忽得心头一热。
“成梁也绝不负大明……”李成梁看着萧墨轩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发财了……萧墨轩却是一路走,一路笑,这回不必担心皇上还打戚继光的主意了。
第六卷 第四十五章 早该享福
禁城,万寿宫。
“万岁爷,陈公公刚才送来了东厂和锦衣卫诏狱里人犯的名册,说是请万岁爷您御批。”黄锦扶了一下莲台边上的青铜凭栏,将名册双手呈过。
“万岁爷,若是乏了,还是先回龙榻上躺上许会儿吧,毕竟还是龙体康健紧要。”黄锦看着嘉靖帝,关切的说道。
“皇上不决断,如何送了到我这里来?”嘉靖帝并不急着去接黄锦手上的名册,也没有回床上休息的意思。
“皇上让陈公公给太上皇您带了话,说这些人犯都是太上皇下诏批捕的,若是要处置,还须得请太上皇决断才是。”黄锦呵呵一笑,欠了欠身。
“陈公公?是宫里的哪个?”嘉靖帝忽得抬起头来,朝着黄锦问道。
这些日子,嘉靖帝除了休息便就是诵经,黄锦等人也是怕乱了他的心思,他不开口问,朝廷和宫里的事儿倒也不说。
“便就是原先的御用监掌事太监陈洪。”黄锦连忙回道,“从前陈洪伺候皇上甚少,皇上一时记不得倒也不怪。”
“陈洪?”嘉靖帝有些不解的皱了下眉头,“他眼下也进了司礼监?”
“皇上今个早上刚下的旨意,擢升陈洪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回道。
“那冯保呢?”嘉靖帝朝着黄锦问道,“皇上何曾与陈洪有过来往?按照资历,陈洪在宫里年头虽长,其实倒也不如冯保。”
“嗯……”黄锦的脚步在地上的青砖上略移了几下,只是没开口说话。
“呵呵。”嘉靖帝立刻会了意,“我那儿子在王府里呆了那么些年。都由他们护着,也不知道深浅。眼下让他们自己为难他一回,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这宫里头,你还得看着点,别折腾出些乱子来。”嘉靖帝略一思量,又开口说道,“回头派人去和皇上说一声,按照规矩,东厂该是交由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掌握。有些东西,轻易托付不得人。皇上得自个掌握着。关起门来,有些丑事还能遮着,千万别乱了朝政才是紧要。”
“老奴明白,稍后老奴自个跑一回就是。”黄锦应了一声,“万岁爷适才说了,有些东西,轻易托付不得人。”
“呵呵。”嘉靖帝又笑一声,抬起眼来,扫了黄锦一眼,“还是你懂得朕的心意。”
“万岁爷……这……”黄锦把手上的名册朝前递了递。
“拿回去给皇上。”嘉靖帝挥了下衣袖。又闭上了眼。
“皇上说了,这上面有几个人犯。定是要太上皇您钦定不可。”黄锦从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地笑来。
“哦。”嘉靖帝轻吟一声,这才又睁开了眼,从黄锦手上接过了名册。
“皇上这不是让朕钦定,是在向朕求情呢。”嘉靖帝翻开第一页,目光便就落在了第一个名字上头。
“皇上帮着求情?”黄锦也好奇的朝着名册上瞅了一眼,心里忽得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是谁能有这天大的面子呢,老奴倒是看不出来。”
“朕也觉得身边人太聪明了不好。”嘉靖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幽幽的瞅着黄锦。
“老奴知罪。”黄锦顿时身上泛起一阵冷汗。只觉得骨头里头都冰凉的。忙不迭的跪下身去,把头压得低低的。
“朕且是说了,太聪明了不好。”嘉靖帝不悦的挪了下身子,“起来说话。”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黄锦定着心性,站起身来,“老奴谢过万岁爷。”
“聪明了不好。笨了也不好。”嘉靖帝盯着黄锦看了半晌,才出了一口气,“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自个心里头明白,不定是要带着朕的名头。”
“老奴谢万岁爷赐教。”黄锦小心地抬起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也亏得是黄锦,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当下便要脑袋发蒙了。
“去吧。”嘉靖帝合上名册,丢到了地上。
“这……”黄锦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名册,忽然反应过来,跑过去拣了起来。
“老奴遵旨。”黄锦欠了欠身,捧起名册,慢步退了出去。
“万岁爷。”刚走到门边,黄锦却又突然转回身来。
“嗯?”嘉靖帝直直的看着黄锦。
“老奴先伺候太上皇去龙榻着,皇上那里,晚一些时候再去也不急。”黄锦转身说道。
“也好。”这一回,嘉
有再拒绝,而是直接伸出了胳膊,让黄锦扶了起来。
这年后的一段时间,嘉靖帝没能像万邦宁那帮子太医预料的那样直接飞天,已经算是奇迹了,即便是现在,坐了这么长时间已是有些支撑不住。
不过考虑到太医院那帮子家伙的心性,倒也不甚奇怪。给皇上治病,如果你大大咧咧的跑来说没问题。结果给你治挂了,你十有八九不掉脑袋也得蹲大牢,还得戴上一个庸医的名头。
如果你上来就小心翼翼的,装出一副为难地神情,结果有了起色,那么你就是有功之臣,更是医术了得。
所以被半判了死刑的嘉靖帝能回过一口气来,其实也不奇怪。
“万岁爷,适才萧墨轩来了一回。”黄锦扶着嘉靖帝朝着龙床走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是来求情的?”嘉靖帝眉头微皱一下。
“那倒不是。”黄锦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这海瑞的事儿,他怎么说也牵扯着,要求情,也不是该他来。”
—
“那他如何是不进殿来?”嘉靖帝倒有些糊涂了。
“萧大人说了,这几日他便就要再去了江南,乘这几日,得帮着太上皇把有些事情给办了。”黄锦回道。
“事儿?”嘉靖帝愈加的糊涂起来,在自己记忆里,似乎没托付萧墨轩去做过什么呀。难道是自个病重的时候胡乱说了些什么,现在倒是忘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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