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自己来这里可不是帮他们打战的,而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更何况,在他们后面还有一支正在追赶的船队,万一又是哪股不好得罪的势力,那就更是不妙了。
“能看得见在后面的那支船队吗?”雷耶斯一手抓住卡瓦略,也不把望筒递给他,却在大声问道。
“很抱歉,中校先生。”卡瓦略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他们似乎没有挂任何旗帜,距离又太远,只能大概的看见仍是一群黄皮肤。”
“不要做出任何举动,什么也不要做。”雷耶斯的眼睛死死的贴着望筒不肯离开分毫,嘴里小心的吩咐着,“把我们的旗帜挂得再高一些,挂到帆顶上去。”
“这里应该没有我们的敌人。”雷耶斯像是突然放松了一些,“只要我们不做出有威胁的举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林……”卡瓦略有些担心的朝着海面上看了一眼。
“你得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大副。”雷耶斯这时才把眼睛从望筒上移开,有些得意的朝着卡瓦略笑了一下,“有了这里,我们完全可以不再需要他们。”
当日,在厩下村中了俞大猷的埋伏的林道乾,率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向海边退去。
岂料,一心想要全歼这伙倭寇的俞大猷,也早就有了准备。闻讯从广东海道惠州港赶来的兵船,早就伪装成商船埋伏在南澳岛往北约莫六十里的地方,截断了林道乾一伙的退路。
这一回上岸,南澳岛上几乎已是倾巢出动,即便是在自家门口,也是有家难回。
而在他们身后,俞大猷的追兵也是越逼越近,无奈之下,林道乾只能掉头向东,想要逃到澎湖诸岛。而追击的明军居然也像是铁了心,一路穷追不舍。
而就在靠近花屿岛的地方,被俞大猷一路追着向东逃窜的林道乾,居然看见了“西尔维斯号”上的葡萄牙旗帜,才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西洋人和倭寇之间的关系,向来要比和明王朝要紧密的多,西洋人和明人之间,也常常发生冲突。可是让林道乾意外的是,这一回无论自己如何求救,那几艘西洋火炮船,竟都是像没看见一般的一动不动,一副欲置身事外的模样。
“让这些家伙自己打去吧。”雷耶斯站在船舷边上,看戏一般的朝海面上张望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虽然从前和林道乾一伙多有往来,可是向来也没少被盘剥。
既然眼下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那么你们就都见鬼去吧。
追在最前头的,是从惠州港开出来的兵船,因为之前打的是伏击,所以并没有挂上旗号。这一路追赶,更是不会去折腾这些事情,所以雷耶斯错误的认为,这是另一伙海盗。
第六卷 第三章 凑一盘马吊
果说低估了萧墨轩,算是人和人之间的较量。那么原谅自己的,便是花屿海战。
这一次,完全是他自己没有分辨仔细,错误的判断了形式。
萧墨轩的出现,毁灭了葡萄牙的国家前途,那么花屿岛海战,则是毁灭了雷耶斯的个人前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比葡萄牙在远东海战中的失利更让雷耶斯难以忍受。
正当雷耶斯拿着一支望筒,幸灾乐祸的看着两支船队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咚……”“咔……”连续几声巨大的轰鸣,带着甲板上木头的断裂声,让雷耶斯一个站立不稳,继续要被掀翻到海里边。
紧接着,几股呛人的白烟在甲板上面弥漫开来,一阵阵咳嗽声,在雷耶斯耳边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呛人的白烟漫到眼前,让人眼睛火辣辣的疼,钻进鼻子里,更是让人几乎连呼吸都不能。
“这是什么东西?”雷耶斯两手捂住眼睛,大声的喊着,想要寻找身边的人。
“咳……咳……中校先生……”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烟中,伸过一只胳膊,紧紧的抓住了雷耶斯,从声音上听来,应该是卡瓦略,“是林后面……后面的船,他们向我们进攻了。”
虽然甲板上已是一片白烟,可是望台上面受到的影响暂时还小一些,望台上的水手,清楚的看见了正在追击林道乾的船队,突然向自己这边发动了进攻。
其中最前面的几艘船上地四门大发熕,几乎同时朝着“西尔维斯号”开了火。
几枚巨大的火蒺藜。落在了“西尔维斯号”的甲板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一股股白烟从火蒺藜里面冒了出来,几乎在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甲板。
“他们向我们开火……”甲板上下立刻乱成了一锅粥,烟雾中的水手,四处乱窜着。而呆在船尾和甲板上的,则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中校先生,我们想我们得反击……”卡瓦略嗓子被白烟呛得已经有些嘶哑,他用力的抓住雷耶斯的胳膊,把他向着船舱地方向拉去。
甲板上面虽然是一片狼籍。可是大部分的侧舷炮,都设在二三层甲板上面,所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见鬼,让他们去下地狱。”清醒过来的雷耶斯,跺着脚大声的咆哮着。
“砰……砰砰……”数十条火龙,从“希尔维斯号”的侧舷喷出,朝着对面射了过去。
旁边的四艘军舰,见“希尔维斯号”开了火,也立刻接上了火。
只不过可惜的是,此时间对面的船队已经离葡萄牙人距离很近。大约只有一里地左右,加上对面的船只数量众多。所以虽然葡萄牙人船上地火炮众多,可是一时间也并没能立刻占据上风。
从花屿岛进入澎湖列岛的并不宽阔地海道上,顿时便是炮火连天。
没打中目标的炮弹落在海面上,扬起激天的水柱。站在任何一条船的甲板上面,都可以清楚的听见炮弹或者流弹划过天空的声音,几乎要让人不敢抬起头来。
黄昏的夕阳下,一条条赤红的火龙飞起又落下,让人躲闪不及,打在甲板或者船舷上面,溅起一片铁屑和木屑。
刚才还在逃窜的林道乾一伙。也立刻转过头来,排成了“雁字型”开始反击。
两边一相联手,刚才在追击的船队似乎就有些吃不住。葡萄牙人地火炮船靠近花屿岛的岸边,放下小船穿梭的战术也未必会奏效。渐渐的。胜利地天平似乎开始向着葡萄牙人和林道乾这里倾斜。
可是,半个时辰以后,从东边赶来的第二支船队。又把已经开始倾斜的天平拉回了原处。而这支舰队地出现,更是让雷耶斯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上帝啊……是明国的海军……我们都在干了什么……”雷耶斯用力的把手里的望筒扔向海里,疯了似的朝着船舷边上冲了过去,“该死的林,他才该去下地狱,他搞砸了一切……我早该想到的……”
刚刚抵达战场的二十多艘战船,桅杆上边高高的悬挂着醒目的“明字
”,清楚的标示了这支船队的身份,正是俞大猷率领师。
“把大炮朝着那些海盗……”雷耶斯再也按捺不住,他死命的掰着拉住他的水手的手。
—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隆隆”的炮声中,雷耶斯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一路追击林道乾一行到达花屿岛的大明水师,初时见了这五艘西洋战舰,就已经起了戒心。
上个月的中旬,雷耶斯一行从妈港出发,一路向北骚扰,大明海道各部都曾经接到过讯报。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而雷耶斯在宁波港和萧墨轩达成的协议,似乎就没这么多人知道了。更何况这个协议还有那么点私密的味道。
当看见对面的五艘西洋炮船横过侧舷,拉开了炮盖,可是却对林道乾的船队一副放任的模样的时候。再加上人人皆知,西洋人和倭寇素有勾结,明军很自然的认为这五艘西洋火炮船就是前来接应林道乾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路追击林道乾,已是杀红了眼又存着戒心的大明水师便毫不客气的把炮口朝向了“西尔维斯号”。
南京,直浙经略府。
西厢房里的一支烛火,若明若暗的闪着。带着一丝红色的烛火,隐隐的透着几分暧昧的暖色。
大红的薄被面上,用银丝绣出了鸳鸯戏水的图案,在摇曳的烛光下和微微的起伏中,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拨动着水面。
没能全盖住的地方,隐约的露出一截藕节一般白嫩的小腿,粉嘟嘟的仿佛像要渗出了水来。
羞涩,又带着一丝甜蜜,只有从身体某处传来的微微痛感,才提醒着陆依依,刚才的一个时辰里,自个已经完成了一个变化。
最起码……日后不会担心因为这事儿被宁姐姐他们几个拿来逗趣了吧。
“子谦……”依依像只小鸟一样的把脑袋埋在萧墨轩的胸口边轻轻的蹭了几下。
“嗯……”萧墨轩的眼睛,直直的盯住了眼前的两片红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被子拉了一下,依依的脖子下面顿时露出了一片雪白,事主立刻就羞红了脸。
“讨厌……”依依略微扯回了一些,娇小的身体,也蜷缩了一下,贴得离萧墨轩更紧。
“子谦……”一张小脸略抬了一下,离开了萧墨轩的胸前,“你……你心里可真的是有我吗?”
“嗯。”萧墨轩轻轻的应了一声,一只手掌在头发上抚过,又把小脑袋按在了胸前。
“不是……不是……且不是因为可怜我?”小脑袋又有些倔强的抬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问。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疼,奔袭了萧墨轩的心间,让他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是紧紧的抱紧了身边的这个女人。
“我萧子谦绝不欺骗自己。”萧墨轩认真的说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人,曾经受到过太多的伤害,眼下这个时候任何一丝异常都有可能会再次伤害她。
虽然萧墨轩平日里爱开玩笑,可是也不敢拿来在此时用。
“能让我萧子谦娶之为妻的,都是视若珍宝,怀着白头携老的念头。”萧墨轩一字一句的说道。
“咯咯……”萧墨轩是认真了,可没想到有的人却不老实起来,“那却不知道,相公想要携几美白头。母亲在京城里的时候就已是有了吩咐,再加上一个,眼下便就有了三个,加上子谦你正好凑上一盘子马吊。全坐在床上,便是冬天也不会觉得脚冷呢。”
依依的这句话,倒是随口开了玩笑,可是听在萧墨轩耳里,顿时便是一阵血脉贲张,只怕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听了这话都会有些收不住。一个翻身,又把依依压在了身下。
“耍嘴贫……”萧墨轩嘿嘿笑着,“竟拿你我相公逗乐子。”
“子谦……相公……”依依顿时有些花容失色,身体也禁不住抽了一下,”奴家初承……有些受不得。”
第六卷 第四章 殿前大法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十一月乙酉,直浙经略府衙。
一夜温存,怀里的衣襟尚有余香,萧墨轩轻轻提起衣领,贴在鼻翼上,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带着些暖意。
兴许,自己近来是有些偏执了,却是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面前的案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图文,都是从龙江船坞送来的。
近日来,从宫里送到南京来的文书不知怎的却是日益的少了,大多都是内阁的递子。
除了龙江船坞,重开清江船坞的折子也是批了,而龙江船坞虽然名义上是归了惠丰行,却也顶了一个直隶官商的头衔。
况且造福船这样的事儿,前头有着成祖爷定下的规矩,虽然眼下有了皇上的旨意,可是几位阁老也是小心着,未免私下发信笺吩咐了萧墨轩几句。
龙江船坞的船工,要比清江船坞要齐备的多,但是龙江船坞做出来的东西,萧墨轩回回也吩咐另外录上一份,由经略衙门转送到工部名下的清江船坞去。
最上面的一副大图,上边画的居然是一艘六千料的福船。
六千料,萧墨轩也是暗自禁不住伸了下舌头,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所乘的旗舰。也不过是六千料,看来这帮家伙听说了宁波港一事儿之后,倒也真是卯足了劲。
图上的那艘大船。摇撸,平衡舵这些传统的东西,萧墨轩在西尔维斯号上并没有见着过,想来还没有被西洋人学了过去。
而加上了纵横帆和侧舷炮这些东西地大明福船,沉稳当中却又多了几分霸气。西方的纵横帆和东方传统的八面风绞盘的结合,足以让船速提高上好几分,即使在无风的情况下,也可以保证在速度上超过西洋炮舰。
船体外边的铸铁包壳,倒是水师兵船常用的,只是即便是六千料的大船。一时间也无法覆盖整个船体,只是在船侧和首尾易损的地方上加上。
但是如果真的能做到这样,萧大少爷已是大大地满意了。两眼直直的盯着手里的图,恨不得马上就登了上去,好好的威风一把。
“萧大人。”萧墨轩正看的入神,却听见门沿上有人轻轻的叩了一下。
“回话。”萧墨轩微微抬起头来,朝着门边上应了一声。
“萧大人,有浙江巡抚李应节李大人送来的军报。”门外头,只见是卢勋闪了出来。回了南京之后,萧墨轩已经奏请朝廷。举荐卢勋为经略府五品经历,比卢勋原来的京卫百户。已是高了一品。更要紧的是,经历手里的职权可不是一个百户所能比得上地。
“军报?”萧墨轩听见军报两个字,心里不免动了一下,未及去看,就开口问道,“可是倭寇又在生事儿?”
“是倭寇。”卢勋点了点头,“可属下适才看了,却又牵连着红毛鬼。不过好在并不牵连着直浙,而是从闽中传来的通报。浙江也另发了一份去总督府给谭大人。”
“哦。”萧墨轩随口回着声,目光却落在了手里地军报上头。“澎湖,西洋人。这到底会是哪一帮子……”
林道乾是谁,萧墨轩并是很不清楚,毕竟他只是直浙经略。管不到闽的事儿。
而倭寇和西洋人勾结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儿,并不奇怪。只是这么一份军报。却让萧墨轩想起些什么来。
在福建隔海相望的地方,还有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故事,萧墨轩曾经听过了不下数十遍,而这回西洋人出现在澎湖一带,难道和宝岛会牵连上关系不成?
“这……军报上倒是没提起。”卢勋以为经略大人在问自个,“兴许闽中传到浙江海道的军报也没细说,要不……属下发个件让浙江去问问?”
“不必了。”萧墨轩呵呵一笑,朝着卢勋挥了挥手,“你若是眼下无事,不若是去一回总督府知会下谭总督,就说近来这里有紧要的事儿要忙,海道那边,且是让他多上上心。”
“是。”卢勋得了吩咐,退出去办了。
—
等卢勋退门外,萧墨轩又拿起手里的军报,沉思半晌,忽得一个箭步走到了墙边,掀开了覆在地图上头的幕布。
“大琉球,小琉球。”萧墨轩地手指沿着长江的出海口,一直朝着东边划着。
紫禁城,皇极殿。
嘉靖帝十数年间几乎未曾上朝,仅有的那一次,其实也算不得是上朝,便就是萧墨轩从延宁边关回朝的那一次廷议。
只是那一回,能有幸站到皇上面前地全都是些有分量的人物。十来年里,新进京的官员们,几乎都没有见过皇上老人家长什么样。
这一回在皇极殿论道,之前已经早有意旨,文武百官,皆可亲献青词贺表。京城内外,自然是一番轰动。
上一回,成就了一个萧墨轩,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萧墨轩地大名,才真正的在整个大明朝响亮起来。谁能保证这一回成就的就不是自个呢?虽然没有萧大经略那么硬的背景,可是弄个加官进爵,也未必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回论道虽是设在晚间,可是京中百官倒更是觉得便利,犯不着请假了。
承天门,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天安门,自下午未时起便就打开了正三门两侧的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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