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往后退一点。”雷耶斯嘴巴里嘟嘟囓囓着向后走去,“我们只需要把他们堵在里面,他们的船在海上没有我们的船速度快。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我们不能让他们靠近,这样我们火炮地优势才能发挥出来。”
“我们要和他们比的,只是耐心,耐心。”雷耶斯突然扬起手来,打出一个手势。
五艘战船又陆续开动起来,向海上退出了一些,只是炮口仍然直直的对着港口里边。
“将军,他们退了。”码头边上,几个副将欣喜的叫出声来。可看着佛朗机人的火炮船只退出了约莫三四里地又停了下来。顿时心里又是一沉。
刚才明军水师的兵船已经拉起了风帆,如果佛朗机人不退出这三四里地,兴许还有机会可以一鼓作气,冲过那一段火炮的距离差。
乘着兵船冲过去的机会,再在湾口两边放出小船。小船虽然战斗力不强,可是毕竟目标小,容易隐蔽,更不容易被火炮击中。架上盾牌,佛朗机人的火绳枪也是那么容易穿透。
佛朗机人的火炮船速度极快,他们这么一退。反倒是把主动拿回到了自己地手上了。
他们眼下虽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可是被他们这样堵在海面上。别说港口里的兵船和商船,就连普通的渔船只怕也出不去。就像一个人拿着刀站在你家门口,虽然还没动手砍人,可你烦不,担心不?
更让人担心的是,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若是佛朗机人乘夜发动攻击,小山上的红夷大炮难以发挥威力,才更是难以抵御。
“娘的,啥时候这些红毛鬼也敢到咱头上来撒野了。”王浚把腰间的宝剑拔出一半,又刷的一声放了回去。“连倭寇咱都灭了,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骂归骂,王浚倒也不敢贸然出击,港口边的一片嘈杂中。带着几分压抑。
王浚没有回到城里,只是坐到了市舶司地大堂里头。天井中间的一座日冕,一点一点地向东移去。
“将军。萧大人来了。”在一片压抑中,王浚终于等到了自个最想听到的消息。
自从田义去了杭州,他就知道萧墨轩一定会来。
“哪?到哪了?”王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起身太快,身后的椅子晃了几下,也向一边倒去。
“适才就到了宁波城,眼下已是直接往港口来了。”军士大声的回报着,“离这里还有两里地。”
“快,快跟我前去迎接。”王浚忙不迭的向着外头冲了出去,“让山头上的大炮和水上的兵船给我看好着点,别让那些红毛鬼冲撞了萧大人。”
两里地并不远,刚等王浚领着一群军士摆开了迎接的架势,远远的,就看见几顶轿子不紧不慢地摇了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上回骑马跑了四天以后,只要是稍远些的路,田义死活也不肯再骑马,萧墨轩也只要随了他的意,也坐了轿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迟才到了宁波。
“听说那些红毛鬼欺负到咱头上来了?”萧墨轩刚钻出轿子,不等王浚说出话来,第一句话便是问道。
“回……回大人的话。”王浚憨笑了一声,拱手回道,“不过是几艘船,那些红毛鬼,当年在广东地时候就尝过我天朝上国的厉害。”
“只怕倒也不是你说的这般容易呢。”萧墨轩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且派条小船,去兵船上叫几个人下来,仔细地说了听听。”
—
“哎,末将这就去办。”王浚这时候哪还敢自执海道副总兵的身份,放下了架子,自个忙着安排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宁波市舶司大堂。
“萧大人,眼下红毛鬼的火炮船封锁了海面,即便是附近的河道,船只也不能自由出入。”王浚忧心忡忡的说道,“不若等天黑以后,请附近熟悉海面的渔船带路,多派些小船,多带些硝石,火油,乘着夜色靠近他们的船只放火焚烧。”
“不错。”一边的副将许长云也对王浚的法子甚是赞同,“佛朗机人虽是炮利船快,可是对湾口的水情并不甚明,防着触及水下的暗礁,他们必然不敢贸然快行。我军在海面上的兵船也早做准备,放火的小船一旦得手之后,立刻上前开炮接应,可获大功。”
“慢着。”萧墨轩听着王浚和许长云这么一番理论,心里也觉得可行,可是手上却是动了一下,止住了话。
“诸位将军适才说过,佛朗机人的火炮要比我军兵船上的射程远上大半里地。”萧墨轩看着王浚问道,“他们的火炮,和我军的有何区别?”
“这……”说到这个问题,王浚似乎也有些疑惑,“我军兵船上所装备的火炮,是嘉靖初年,广东巡检何儒依着佛朗机人之法,制子母铳所造。近数十年来,佛朗机人常在广东的镜和浪白澳一带来往,广东一带的民夫,也常被雇佣了前去搬运货物。可所见之物,与我军并无区别,却不知为何比我军的火炮远上了许多。”
“难道他们又有了什么改进不成?”对于火炮这些东西,萧墨轩根本是一窍不通。即便是想找人来问问,可没见着佛朗机人现在用的火炮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请恕属下无知。”王浚和许长云也是只能摇着脑袋。
“也罢,也罢。”萧墨轩摆了摆手,“今个天色已是不早,等过了今夜,我们再自个去佛朗机人的船上去看好了。”
“去佛朗机人的船上看?”不但是王浚和许长云,就是一边坐着的田义也吃了一惊。
佛朗机人上会先在广东滋事,前些日子又在福建海面上打伤了兵船,眼下正堵在港口外的海面上挑衅,萧大人怎生说要去他们船上看?
“啊……”萧墨轩并不理会几人诧异的眼神,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
“赶了这大半日的路,也是乏了。”萧墨轩伸着懒腰问道,“本大人今也不去城里了,就在田公公这里借个地方。这里既然靠着海,定是有不少新上水的海货。”
言下之意,萧经略是要在这里混吃混睡了。
“有有。”不等田义开口,王浚已是抢着回了话,“每日都会有出海的渔船回码头上来。若不是眼下被那些红毛鬼堵着海面,刚回来的渔船不敢进港,定是还要再新鲜上几分。”
打佛朗机人的火炮船有些棘手,可去弄些海货来,还不是伸手的事情。
“那便劳烦王总兵了。”萧墨轩的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来,“回头再去通告一下码头上的货船,那些货物也别往下搬了。等到了明天早上,本大人亲自送他们出海。”
呃……出海?王浚刚泛起来的笑容又僵住了。佛朗机人的火炮船还在外头等着呢,那些红毛鬼在南洋也素有劣迹,和海盗也差不多。明天出海,难道把这十几船货物全送去给他们?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五十五章 哦……上帝!
面上的黎明,总是来的更早一些。
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时候,整个海面上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哦,上帝啊……”雷耶斯刚从睡梦中醒来,伸头朝着船舱外望了一眼,顿时便目瞪口呆。
“卡瓦略,卡瓦略。”雷耶斯蹬蹬的朝外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声的叫着大副的名字。
“船长先生,是什么让你这样惊慌?”卡瓦略有些懒洋洋的打开舱门。
刚才听着船长如此大声的叫着自己,卡瓦略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中国人攻上来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周围,除了船长大人发出的叫声外,并无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该死的。”卡瓦略刚开开门,雷耶斯便用力挤了进去,冲到了窗前,“哦,我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能用该死这个词。”
“船长先生……”卡瓦略被雷耶斯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帝啊……真的是上帝啊。”雷耶斯发疯似的敲着船板,“我是不是疯了,这怎么可能。”
“船长先生……”卡瓦略向着雷耶斯冲了过去,想要把他拉回来。可当他的目光也落到窗外的时候,顿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哦,上帝啊……”卡瓦略的眼神变得比雷耶斯更为呆滞。
远处的港口里边,十几条货船和四条兵船已经扬起了风帆,像是就要扬帆出海的样子。
但是,让雷耶斯和卡瓦略目瞪口呆的,并不是这个。
只见近二十条船只的风帆上头,除了挂上了象征大明朝的“明字金乌旗”外。居然还飘扬着一面硕大地“红十字旗”。
虽然“红十字旗”在位置上要比“明字金乌旗”低上一些,可是确确实实是挂上了。
“哦,上帝啊。”卡瓦略揉了揉眼睛,又朝外面看去,“我一定是看错了,要不我就是在做梦。”
睁看眼睛,“红十字旗”还在。又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看来不是在做梦。
甲板上面,数百葡萄牙水手也纷纷涌向船舷边,和他们的船长一样。目瞪口呆的望着港口里面的近二十面“红十字旗”。
“萧大人。”纳闷的不但是葡萄牙人,港口里面的人也很纳闷。田义折过了脖子,好奇的向萧墨轩问道,“这新挂上的大旗,究竟是何意思?”
“哦,驱鬼的符咒。”萧墨轩微微一笑,“红毛鬼就怕那个。”
“可……”比起久居宫中的田义,王浚地见识要多的多,“可是卑职也曾经在杭州城里见过佛朗机人的和尚,他们的脖子上挂的东西。倒是和萧大人画的这个甚是相像。”
“据说广东那边的‘拐孩鬼’,也是挂着这样的东西。”王浚虽是不敢质疑萧墨轩。可是毕竟事关重大。若是那十几船货物在海上被那些红毛鬼夺去,岂不是不妙。
“你没见我让绣上的是红色的。”萧墨轩欺负王浚等一干人见识不多,“那些红毛和尚脖子上挂地是红色的不?”
“那倒不是……”王浚被萧墨轩地一番话忽悠住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不就得了。”萧墨轩微微扬了扬手,“准备停当了,就让他们出海吧。稍后再派一条小船,依旧打一面‘红十字’旗,去请那些红毛鬼上岸说话。”
“若说还有其他意思的话,约莫就是救死扶伤吧。”萧墨轩嘿嘿笑了一声。
对于天主教和‘红十字旗’。萧墨轩倒并不反感。他所反感的只是把这些当做手上的工具的人。
让欧洲人在东方的土地上传教也未必不可,当然,条件是绝不能把宗教完全掌握在欧洲人的手里。
“哎……”王浚的心里,也吃不准佛朗机人究竟会不会让开海路。可既然萧大人这么说了。一时间也不好拂了意。
港口边的哨楼上,扬起几面小旗,当空挥舞了几下。
“正帆。祭龙王。”军令如山倒,四条兵船自不待说。另外那十几条货船上,每条船上也都有萧墨轩安插上的振武营壮士,见了旗号,立刻张罗了起来。
“船长先生……”卡瓦略只觉得舌头有些发直。迪奥戈总督给
命令是封锁住宁波港口,绝不放一条船进出,把明朝桌前来。
可看着眼前的一面面红十字旗,卡瓦略却觉得有些气短。他从来没见过明朝的船只上挂过这些,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把目光转向了雷耶斯。
此时的欧洲,还未能完全从中世纪地宗教阴影中走了出来。能悬挂红十字旗的船只,即使没有得到教皇陛下的许可,起码也是有了红衣大主教地应诺。
难道东方的土地上已经有了大主教这样高贵的人物,雷耶斯和卡瓦略在远东已经足足呆了有十年之久,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船长先生……我们要拦住他们吗?”卡瓦略迟疑的冲着雷耶斯问道。
—
“哦,上帝啊。”雷耶斯也大着舌头回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难道你想让耶酥的光辉沉没到海底去吗?你疯了吗?”
“全部向北行驶一海里,让开海道。”雷耶斯冲出船舱,对着甲板上大声吼道。
“即便是迪奥戈在这里,他也只能这么做。”雷耶斯对着卡瓦略口中念念有辞,“我们怎么能对着耶酥的旗帜开炮,我们会下地狱的。”
“我们得清楚怎么回事。”卡瓦略的声音也低了很多,“这不过是一支船队,我们能封锁住海港,他们绝对不会只有一支船队。”
“你说的对。”听卡瓦略这么说,雷耶斯的心里也宽了许多。
如果中国人只是无意中使用了‘红十字’旗,下一回可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铁锚升了起来,船身一阵摇晃,雷耶斯连忙扶了一下身边的木门。
“船长先生,明朝人派船只过来了。”望台上的水手突然朝着甲板上叫了一声,“不过只是一条小船。”
“噢……”雷耶斯定了定神,走到船舷边,朝着岸边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岸边,一条小船晃悠悠的摇了过来,船头上,居然也扬着一面硕大的‘红十字’旗。
甲板上的水手,似乎是有意识似的,悄悄的把炮口挪开了点,不再对着小船。
小船上只有两个人划桨,所以在水上走得甚慢。倒是把站在船舷边等着的雷耶斯等着心里直冒火。毕竟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也太过古怪了。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雷耶斯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雷耶斯并不反对上帝的光辉照耀东方……只是……雷耶斯自个也有些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对。
小船悠哉悠哉的行到了火炮船的一侧,停了下来,船上的人指手划脚的,似乎想说些什么。
“船长先生,他们似乎是想请我们登岸。”卡瓦略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是有些明白了意思。
“登岸?”雷耶斯指了指自己这边,又对着小船上的人指了指港口。
小船上的人见了雷耶斯的手势,拼命的点着头。
“船长先生,这些东方人很是狡猾,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圈套?”卡瓦略有些担心。
“圈套?”雷耶斯揉了揉额头,脑袋里一团糨糊。
“他们明朝人有一句话。”雷耶斯突然抬起了头,“不到老虎洞里就抓不到小老虎。”
“船长先生,我陪你去。”卡瓦略见雷耶斯像是下定了决心,也鼓起勇气说道。
“放下救生船。”雷耶斯重重的拍了下船舷。一边的水手立刻拉动绞盘,将挂在船尾上的救生船缓缓放下。
谁知道岸上来的人见雷耶斯让放小小船,顿时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他们该不会和印度人一样,摇头当作点头吧。”雷耶斯微微皱了下眉头。
小船上的信使指了指雷耶斯呆的大船,又指向了岸边。
“他的意思好象是想叫我们直接开进去。”雷耶斯一边说着话,一边拍着船舷指着岸边。
这一下,小船上的信使才点了头,又竖起一根食指。
这下雷耶斯才算是完全弄明白了,明朝人的意思是允许他们把大船开进港口,但是只允许一艘。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五十六章 风俗?
朗机人停在宁波港外的,一共有五条船。雷耶斯弄意思之后,把另外四条船上的船长召集了过来,略吩咐了一下,其用意无非是要保证舰队和雷耶斯船长的本人安全。
未得到允许开进港口的船只,也随着旗舰一起升起了风帆。炮管里头也装上了子铳,防得万一。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雷耶斯才下令旗舰掉过船头,直对着码头行驶了过去。
透过长长的镜筒,雷耶斯可以清楚的看到码头上边已经站定了十多个人。
排场并不算大,可是对于雷耶斯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尤其是在看见领头的两个居然都是身穿红袍的。雷耶斯在东方已经呆了超过十年,他非常清楚,能穿上红色袍子的官员,起码也是五品以上。
能在明朝的土地上同时受到几位官员的迎接,在雷耶斯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葡萄牙人有过这样的待遇。大部分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官员的怒斥。
“哈利路亚!”雷耶斯刚走下甲板,便听见一声欢呼,顿时惊得差点从桥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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