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座南京城都没了,日后还可以重建。若是军士再这般骄悍下去,日后只怕虽拥兵百万却无一用。”
“所谓胆大的,却怕了不要命的。”萧墨轩又呵呵笑道,“学生上来就摆出副拼命的架势,才能把他们给吓住,把那一股匪气给压制下去。若是再等下去,给他们回过味儿来,未必会把学生放在眼里了。”
“那你便不怕手里那东西烫手?”张居正顿了顿脑袋,仍是摇了摇头,“便是田公公,眼下也不知晓,只当真是离京地时候皇上赐给你的。若只是你自个也就罢了,还得牵连上其他人。”
“张师傅放心。”萧墨轩呵呵一笑,“有些事儿,皇上心里比你我更是明了。”
其实萧墨轩心里还藏了两句话没说,有些事儿,皇上自然是明白。可有些事儿,也没必要让他那么明白。
至于军队里边,兵士虽骄,可也得有个作乱的由头,倒也不能尽怪他们。
张居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眼见着李庭竹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连忙闭住了口。
“萧……萧大人。”李庭绣走了过来,一把就勾住了萧墨轩的肩膀,“可容得我叫……叫一声,萧兄弟。”
“当日多……多有得罪。”李庭竹也不等萧墨轩回话,只举着杯在眼前晃悠,“日……日后这江南……江南地地界上面,我们和萧……萧兄弟共进退。”
“如此甚好。”萧墨轩顿时喜出望外。
魏国公徐家和临淮侯李家,是江南氏族之首。兴许论权势,已经抵不得眼下朝廷里的几大家族,兴许连自个萧家都不如。
但是论起财势和在江南的影响,这两家可都是数一数二地。能得和这两家共进退,日后做着直浙经略的位子,也是塌实了许多。
“来……干。”李庭绣哈哈一笑,两尊金杯碰在一起,“铛”的响了一声。
金川门大营。
“妈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一名百户,砰的一下把饭菜砸在了地上。
“娘的,说了叫来谈犒银的事儿,等咱兄弟来了,却是不见影儿。”另一名军士干脆直接把盆子扔到了营门外,“都他娘的一股子馊味儿,怕是昨个剩下的端了给我们。”
“哎……”第一个说话的百户,忽然转过身来说道,“这个萧经略,萧大人,会不会是在耍着我们?”
“哼,耍我们?”二十多个人,一起闹哄哄的,“大不了回去聚了兄弟,再闹上一场。凭他萧大人如何得势,也得给摘了乌纱帽。”
“小声点儿,眼下可不是在我们自个的营中。”
“怕他做什么,我们手上可是有他亲自写给我们的免死券。难道发发牢骚,也是不成?”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二十一章 八月十八
兵部尚书杨博,今个一大早起来可便是乐坏了。
闹了足足有十来天的南京振武营军变,终于定了下去。
算准了这才是萧墨轩到南京的第三天,也不知道内阁和皇上那里都知道了没有。
独乐乐不如同乐乐,便就是他们都知道了,一起去感慨下也是好的。
顺便也得去打探一下,看看皇上对这次兵变有无什么想法,会不会对自己生了不满。
略寻思上一会儿,杨博慢悠悠的坐上了轿子。
“去徐阁老府上。”杨博坐下身来,跺了跺脚。
金川门,大营。
“咕……”一处营房里边,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闷响。像是什么人拿被子蒙住了头,躲在被窝里故意发着怪叫。
“娘的,老杨,你能不能别再弄出声来了。”黑暗里,一个人翁声翁气的坐起了身来,“你这还叫不叫人睡觉了,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儿。”
“这肚子叫,我有什么法子。”被骂的人似乎有些不满,嘟囓着回了一句,翻了个身,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
“蹬蹬蹬!”的坐起身来,摸到了桌边,倒了一大碗凉水,“咕嘟,咕嘟。”的灌下了肚。
“等明天,明天。”一碗水下肚,空荡荡的胃里似乎是有了些东西,不显得那么难受了。
“明天萧大人再不出来,我们便自个去找他去。”愤愤的,一方粗瓷碗重重的顿在了桌上。
“闹什么闹,再等上一个时辰天便就亮了。早上的稀粥,勉强还能吃得下去。”
二十五名振武军士,在金川门大营里已经呆了足足呆了好几天。
其实呆在这里,伙食以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只要不出辕门,大营里随便怎么逛。
就连自己曾经被拿下的兵器也发还了回来,坐在营帐边,路过地士兵们,时不时的还会投来几束羡慕的目光。
可日子过得再逍遥,总饿着肚子也不行啊。每天光碗里的沙子。挑出来都够砌堵墙了。
闹也闹过了好几次,却仍是依然如故。若不是为了等着快到手的银子,只怕二十多人早就全再反了出去。
“都小心着点儿,别炙坏了啊。”营帐后面的空地上,忽得传来一阵阵呼喊。
紧接着,一阵浓烈的烤肉香味顺着帐篷缝钻了进来。
“咕……”原本已经有些被压抑下去的腹鸣,又一阵接一阵的响了起来。
“天还没亮堂,烤什么肉?”一名军士恼怒的挥掌赶开耳边嗡鸣着地蚊子。
“说是京城里来的信儿,要给他们庆功呢。”另外一人没好气的说道。
“庆功?庆什么功?”
“把我们给平了,当然得庆功了。”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
“烤好了的就全收到旁边帐篷里。记得盖上啊……别给虫子沾上去。”营帐后面的香味和嘈杂声,似乎比身边的蚊虫还要可恶上几分。
“娘的。还睡什么睡。”终于有人忍住不了,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都踩着我们的脑袋好吃好喝,却把我们晾在这里,我们倒是成了冤丁了。”
“走,我们也拿些吃去。”
呼啦啦地,黑暗里站起好几个人来。
“哎……慢着,慢着。”有人起身拦住了,“眼下那些伙头们都在,若是他们不给如何是好?”
“不给就抢呗。”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回道。
“我们是来讨银子地,都已经耗了这么多天了。且没听说炙好的肉都放在了旁边的帐篷里边。眼下离天亮还有些时候,那些伙夫折腾好,该是再去歇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去拿上些也不迟。”
话音刚毕。就听见外边有人说道:“都好了,都好了,都收了再去歇会儿吧。”
“嘿嘿。也亏得刚才没急着出去。”营帐里的人,顿时就乐了。
“乒乒乓乓。”的一阵声响之后,外边再没了动静。
掀起帐篷底子朝后面看了几眼,见都已经没了影儿。
“都走啦。”一名尉官得意的挥了挥手,“该咱们兄弟了,他们不给咱们准备吃的,咱们就自个准备。”
“走。”二十五个人,一起爬起身来。
“你还带刀做嘛?又不是去打劫。”隐隐的
有人抓起了刀鞘。
“切肉。”拿刀的人,嘿嘿一笑。
“也是。”问话的人,也顺手从地铺上拿起刀来,其他还有好几个,也依势带起。
营帐后面地空地上,还残留着炙肉的香味,一行人贪婪的抽着鼻子,窜了过去。
“哪个帐篷?”空地后面,共有三个营帐,平日里也都不住人,都像是放东西的。
“分开来去看看好了。”姓杨地尉官,大手一挥,当先朝着中间的那座走了过去,“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得快些才是。即便受不了责罚,也丢了我们振武营的脸。”
—
当中地帐篷里,当真是放了一张巨大的木桌,上边覆了一面布。姓杨的走步上前,刷的一下掀起了一角。
“叮叮……叮。”一阵并不算响亮的铃声,在营帐里响了起来。
“不好。”姓杨的一个激愣,回身向外闪出。另外一个帐篷里,有几个人抓着几条炙肉,也被惊动,连忙奔了出来。
“动了什么了?”一行人都惊魂未定的,四处张望着。
“抓贼。”东边的营房边,闪出几个伙头军,飞快的向这里奔来。
“快跑。”振舞营军士提稳了炙肉,拔腿飞奔。
几起几落,就跑回了营帐里边,任凭门外的人如何骂着,也不再伸头出去。一个个乐滋滋的,笑作了一团。
直等到天大亮了,门外的人才纷纷散去。此时营帐里的二十多个人已是吃的满嘴流油。
京城,徐府。
“徐阁老,徐阁老,可是把我给憋坏了。”杨博只等徐阶刚走了出来,便一把扯住。
“怎么着,又生了什么事儿?”徐阶见着杨博这么一大早就跑上门来,也是十分诧异。
“喜事,喜事儿啊。”杨博见徐阶一脸茫然,料定他还是不知道。
“这些日子为着南京的事儿,一直揪着颗心。”杨博深吸一口气说道,“眼下这事儿平了,我也是好松一口气了。”
“这倒还是未必吧。”徐阶从下人手上接过面棉巾,擦了擦脸,“那些个乱军,能不能服了萧墨轩倒还未知。”
“未必?”杨博呵呵笑道,“下官适才刚收了南京的信报,振武乱军,已经退回了军营去了。”
“平了?”徐阶有些诧异的回过身来。
“平了,那些乱军见了皇上的圣旨,当日便就退了。”杨博像是也大大松了口气。
“圣旨?”徐阶的眉头,顿时便锁了起来,“昨个司礼监才用了锦衣卫的勘合把圣旨送出了京城,难道这一天,便到了南京?”
“莫不是皇上之前赐的圣旨吧。”杨博一时间还没有想的太多。
“皇上当日降旨给萧墨轩的时候,老夫也陪在万寿宫里,哪里有什么另外的圣旨?”徐阶的眉头,锁得更深。
“这……”杨博微微一愣,抬起眼来,却看见徐阶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顿时心里也是猛的一震。
“难道……”杨博一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慢着。”徐阶伸手一拦,止住了杨博。
“下官只是来报个信儿,若是阁老没其他什么事儿,下官便先行告辞了。”杨博呆坐了半晌,慌忙站起身来。
本来还想问问皇上对这回的事儿,有什么想法,却知晓了这么天大的秘密。一下子,心里也有些不塌实起来。
“杨尚书。”徐阶不等杨博抬步,连忙凑近了些。
“你们兵部的信报,是什么时候传来的?”徐阶开口问道。
“今个寅时到的京城。”杨博连忙回道。
“不对。”徐阶缓缓的摇了摇头,“今个是八月十四,当是八月十八才到。”
“八月十八?”杨博当下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对,对,是八月十八到的京城。”
“那信报上的东西,可有其他人看到过?”徐阶有些放心不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杨博连连摆着手,“上边写了是呈交给我的,又加了胶漆。”
“嗯。”徐阶凝重的点了点头,“此事万万不可再对他人言语。”
“自然,自然。”杨博和萧家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厉害。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二十二章 毒药
川门大营。
这坐大营是当日为了围困内城而临时搭建起来的,据说搭建整座大营只用了一天时间。
虽然看上去有些简单,可是一根根粗木搭起来的辕门和栅栏什么的倒也结实赖用。
住在这里的士兵,除了有五千羽林军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南京周边的卫所兵。
当日听说振武营军乱的消息,这些卫所兵除了惊讶外,还有了一丝希望。
这么多年,占着卫所,耕着军田,虽说已经养成了惰性。
可是一想到有机会建功立业,未免会有了几分热血沸腾。
可是这位萧大人一来,圣旨一出,振武三卫缴械投降。
卫所兵们一边庆幸躲多了一场杀劫,可是心里隐隐的也未免有几分失望。
“先把那边的栅栏拆了。”江宁卫指挥佥事陈晓明,懒洋洋的靠在一根木桩上边,旁边几个亲兵捧着扇子,不停的给他扇着风。
“萧大人可是给你们准备好了酒肉,忙完便放好去放开了吃喝。”陈晓明侧过头来,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营帐。
娘的,这些振武营的东西,成天混吃等死的,还想着发银子。
“忙完了明个就回卫所,躺着床头抱婆娘。”陈晓明愤愤的收回了目光。
自己想乘这一回捞点军功的打算看来是落了空了,回头得多吃喝一些安慰一下。
自己堂堂都指挥使,也是正三品的官,京城里的侍郎也就是正三品而已。
可三品和三品之间,咋差距就这么大呢,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萧墨轩也静静的站在自个的大帐门口。适才已经派人去给振武营地代表们捎了话,等中午过后便要接见他们。
平日里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营,眼下看起来更是热闹。
一个个士兵抡着撬杆和大锤,起出木桩上的一根根铸铁钉,又把收下来木头堆成了一堆。
几个伙头军,挤在一起,切着大块的炙肉。相比外面忙活着的士卒,他们倒是悠闲的许多。一万多人聚在一起,指挥使和同知们近来也无心来管这些事情,这些伙头军们这些日子光是在买办上。也揩到了不少油水。
眼下各卫就要回营,倒是希望可以再拖上几天的才好。
“小崽子,叼了去。”军需官在帐篷里边转了一圈,呵呵笑着,拿起一块带着骨头的肉朝着门口扔了过去。
被骂做小崽子的,只是一只土狗,平日里养了用来看护粮仓的,眼下正嗅着鼻子,朝着帐篷里边探着头。
骨头扔出,立刻被一口叼住。土狗发出一阵愉快地呜声,向着营房后面跑去。
“哈哈哈。”军需官看着土狗跑开的方向。开心的大笑着。
“呜……”一阵悲切的嚎叫声,猛得从营房后面传了过来。
不好,军需官心里猛得一沉,连忙拔腿向着营房后面跑去。
等转过了帐篷,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崽子”,正全身痉挛着在地上打着滚,嘴巴里面不停的吐着白沫,被激起的灰尘腾起了老高。
“来……来人啊……出事儿,出大事儿啦。”军需官呆立了片刻,立刻回过神来。大声的叫了出来。
刚才吃的肉有问题,一定是肉有问题。军需官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若是真地是肉有问题,只怕自己有一百个脑袋也给砍不过来。
陈晓明微微抬起了头。懒散散的瞅了一眼天上地太阳,这样的日子,也挺无聊的。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阵人叫犬吠猛得传了过来。
有事儿,陈晓明的神经立刻兴奋了起来。
“走,去看看。”抬起腿来,就带着几个亲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着,心里一边在默默祈祷。九天神灵,大罗金仙,一定得有些事等着我去看,最好还是涉及人命的。当然,别是咱江宁卫的人在折腾就行。
“将军,将军,有人投毒,有人投毒。”军需官看见陈晓明带着人跑了过来,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眼下这时候,当然得有人帮着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
几个帐篷里,还放着几千斤肉,幸亏刚才扔了那个骨头,要不回头给人吃了,自个就是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来人,来人。”陈晓明顿时一阵热血沸腾,心里亢奋到了极点。
“快,快,叫人来,把这几座帐篷全围起来,没萧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入。”陈晓
还没有完全把事情搞清楚。但是潜意识里边已经料会到了。
正在拆着栅栏的士兵,立刻得到了命令,呼啦啦地开了过来,把几座帐篷围得水泻不通。
“得……得……得赶快通报萧大人和李大人。”军需官这时候也立刻意识到,这事情自个绝对不能再沾上一点,“有人投毒,有人投毒。”
陈晓明跑到土狗身边,探了下鼻息,已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想来也是再撑不了一会儿了。
—
“好厉害的毒药。”陈晓明也不想去深究,刚才一会前,自己这几天也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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