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果然是应了张大人的话,军心愈骄。”萧墨轩微微冷笑一声,“虽是免了一场杀戮,可这振武三卫,眼里其实却愈加没了朝廷。”
“这里便且托给李大人了,本官继续病着去。”萧墨轩又哈哈一笑,向后转去。
二十五人进了金川门大营,立刻便有人走了过来,引入大帐。
“什么?萧大人又病着?”听见李遂一番分解,这一群人顿时就纷纷闹闹起来。
“萧大人一介书生,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路从京城赶来颇受了些风寒。”李遂见这一群人不满,脸上仍是笑眯眯地,“病恙这些事儿,又有谁说的准。”
一群人虽是大为不满,可见李遂这么说,也无可奈何。
“走,走走,那便回去等着便是。”摇着脑袋,连声招呼也不和李遂打,勾肩搭背的就要向门外走去。
“哎,慢着。”李遂一个箭步走到门边,拦住众人,“萧大人有令,让诸位就在此地歇着,只等稍好一些便召见各位。否则这般耗下去,便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二十五个人见李遂伸手拦住,顿时有些慌乱,四顾了一番,见无甚异状才放下心来。
“后营里已经备下了帐营,本官立刻便引着各位前去。”李遂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领头一人警惕地看了看李遂,伸手揣了揣怀里的免死券,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紫禁城里,冯保有些张张皇皇地,袖子里揣了个东西便冲进了司礼监。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十九章 白板圣旨
黄公公,黄公公。”冯保提着衣襟,另一只手不停的汗。
“嚎什么嚎,我好着呢。”黄锦夜里伺候皇上,直到丑时末才歇了下来,直到眼下也才歇了两个时辰不到。猛得听见冯保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不禁是略皱一下眉头。
“您老一定得帮着萧大人这一回。”冯保惊魂未定的样子,趴到了黄锦床边。
“萧大人?哪个萧大人?”黄锦习惯性的问道。虽然知道能让冯保如此慌乱的萧大人,也只有那父子俩,可也得分个明白吧。
“是子谦,那个不安生的东西,又惹事儿啦。”冯保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偷眼瞅着黄锦,“没头没脑的,当真是个愣头青。”
“呵呵,萧子谦,他不是才去了南京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信来。你倒是说说何事?”黄锦的眼神略迷离了一下,又立刻回过神来。眉头上的皱纹,也微微舒展了一回。
“他用着皇上的名义,许给了乱军一些事儿,可又怕皇上不答应,便只好叫小的来求着黄公公。”冯保吞吞吐吐的说道。
“用皇上的名义许下了事儿?”黄锦顿时一愣,“如何个许法?”
“他借皇上的名义,许诺乱军不加叛乱之罪,也不加杀戮。”冯保故意回避着说话。
“他原本就是皇上派去的钦差,还有啥子叫借皇上的名义?”黄锦有些不明白,既然皇上派了他去,他原本就有了钦命的名头,这就是正牌子的啊。
“那些乱军,犯的都是死罪。若是没甚东西,他们如何会信?”冯保低着头,小声说道。
“哦。”黄锦点了点头,突然又是一定,”东西?什么东西?”
“这……这……”冯保支支吾吾。
“你这孩子,难道还信不过我不成?”黄锦顿时有些急了,“我敢得罪他萧子谦,难道还敢得罪裕王爷不成。日后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得给我拆了。”
终日陪在皇上身边,黄锦比谁都清楚。皇上地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兴许要不了几年,就该轮着裕王爷了,自个若是故意把萧墨轩往火坑里推,那不是等于自个也跟着往里面跳嘛。
“可是借着皇上的名义写下了什么东西?”黄锦也不一下点破。
“哎……”冯保点了点头,不敢去直视黄锦的眼睛。
“借着皇上的名义写东西,那便就是圣旨了,黄锦再傻,到此时间也不可能再不明白过来。
“好大的胆子。”黄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是为了平乱。可是他竟然矫旨,那可死罪。算他个功过相抵。至少也是个罢职充军。
“天下圣旨皆出我司礼监,若是皇上不查,内阁不纠,无人可辨真伪。”冯保眨着眼睛,细声说道。
皇上自然不可能去细管那事儿,内阁和司礼监都不查,谁还能说的清楚。再过几年,兴许便就是裕王爷登了基,那时候若是再有人查这事儿,岂不是自个找死。
“不以死罪相究。他如何向皇上交代?”黄锦心里只觉得闷得慌。这实在是件令人左右为难的事儿,不管做还是不做,都不那么简单。
“萧大人说他自有交代。”冯保见黄锦用胳膊支着身体,有些吃力。连忙坐到床沿,扶着黄锦坐正了。
“那他眼下又如何交代?”黄锦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总不能要我们帮他去要这道旨吧。”
“有,有。”冯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信使还一并送来了奏折一封,适才小的只顾着看信笺,却是还没去看。”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里取出一面信封,递了过去。
“呲……”的一声,黄锦丝毫不敢怠慢,伸手撕开信封。
“白板儿?”打开奏折,却见那封奏折上却是一字未写。再看看封面上,敬称,落款,却是一个不少。
“白板儿?”冯保顿时也吓了一跳,伸头看了过去,“莫不是仓促之间装错了封子,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给他写上?”冯保挠了挠头,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看未必。”黄锦沉思半晌,猛得把奏折合上。
“走,随我去见皇上。”黄锦把手伸向冯保,冯保立刻会意,扶着黄锦走下床来,一边又从一边拿过袍子。
万寿宫。
司礼监地另一个秉笔太监孟冲,正在服侍着嘉靖帝。
“万岁爷,直浙经略萧墨轩,有本上奏。”殿门口,一阵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声音远远传了过
“黄伴进来就是。”听见是黄锦的声音,嘉靖立刻转身唤道。
而且黄锦说是拿着萧墨轩的本子,定是有南京城里的事要报。
“万岁爷,南京加急送来的本子。”黄锦让冯保等在门外,自个轻轻拾步走了进来。
“哦。”嘉靖的口气虽然不紧不慢,可是心里倒也不能说不急切。
虽然眼下京城是在北京,可南京也是京都,那里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大明朝的根本。
黄锦奉上奏折,便小心的站在了一边。
“你丑时才睡下地,不再去眯一会儿?”嘉靖侧眼扫了一眼黄锦,才抬指翻开奏折,“空的?”
—
“便就是这本?”嘉靖感觉有些意外,面前地这封奏折上,一个字也没写。
“便是这本。”黄锦点了点头,“老奴也就是不明白,才急着送来给皇上。”
嘉靖的眉头,立时便就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个萧墨轩,难怪想戏耍朕还不成?
“哈哈哈。”沉寂许多,嘉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万岁爷……”黄锦揪着颗心,连忙上前扶住嘉靖帝。
“他萧墨轩一向自视颇高,却也会遇见难事儿。”嘉靖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圣明无过主子。”其实黄锦比谁都糊涂,萧墨轩的意思,他不能完全猜透,皇上的这一番笑,也不能完全猜透。可那一句万金油的话,倒是百发百中。
“萧墨轩毕竟年轻,遇见这样的事儿,怕是处理不来。”黄锦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不是处理不来,是不敢下手。”嘉靖摆了摆手,“又要平了军乱,又要护住南京的官儿们,还不能损了南京故宫,朕也没银子给他,他也难呐。”
“萧大人有法子?”黄锦故做惊喜的问道。
“他是怕朕怪他,怕朝廷里其他人揪住了他不放。”嘉靖也有些无奈地笑道。
“万岁爷不是已经授了王命旗牌,难道还不敢自断?”黄锦小心的问。
“两码事儿,他不看见朕的东西,怕是不敢下手。”嘉靖深吸一口气。
“老奴侍奉万岁爷数十年,还没见着有人上本白板的奏折要万岁爷猜意思地。”黄锦也有些乐了,“这萧墨轩,胆子忒也太大了些。”
“他问朕要话,朕又该如何说?”嘉靖也皱着眉头,“那些全权委托的话,也不用再说了吧。”
“那万岁爷就随便回他几句话便是好了。”黄锦笑道,“谁让他上的只是封白板儿,总不能也还给白板给他吧。”
“对。”嘉靖却是突然一震,“那就还个白板儿给他。”
“去拟一份旨,写明是对着南京振武营军变一事儿。”嘉靖呵呵笑道,“盖上了朕地宝玺,去送了给他。”
“万岁爷……这样可是……”黄锦心里一喜,皇上的这个反应,比自己原想的还要来的好。
原本自个是想着,只要皇上发了话,便由司礼监拟一份旨,照抄萧墨轩那份,换了过来。
眼下皇上也要送一份白板过去,倒是比自己想的更好抽身,自个也不用再牵扯进去。
“再让人捎句话给他。”嘉靖也不回黄锦的问,“也不能由着他自个的脾气,总得给朕一个交代。”
“哎,老奴这就安排去?”黄锦的心里,实际上已经是火燎燎的,可还是要装的平静。
“快去,快去,想是他也等着呢。”嘉靖挥了挥手,“南京的事儿,牵扯南方大局,时候再长,只怕便是要生乱了。”
“哎。”黄锦顺着嘉靖的手势,立刻退出了门外。
“黄公公……皇上……”见黄锦走了出来,冯保立刻迎了上去。
“白板儿。”黄锦呵呵笑道。
“白板儿?”冯保一时没明白啥意思,“那封白板,皇上看了如何说的?”
“白板儿。”黄锦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哦……噢……”冯保这才明白了一半,“皇上也回个白板,那便是可以照抄上去便是。”
“皇上让咱们送一封白板过去。”黄锦呵呵笑着,走到了前头。
“白板儿?”冯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皇上也让送封白板圣旨去给萧墨轩?
这事儿,萧墨轩疯,怎么皇上也跟着他疯?乱了乱了,世道乱了,皇上古板了这么多年,也会学着逗人了。
第五卷 东方大航海时代 第二十章 好饭好菜
川门大营里,李遂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挥手招过
“这几日大营里的伙食,都是如何备的?”李遂小声的问道。
“回李大人的话。”军需官只当李大人是要关心士卒,忙不迭的回道,“本地产的白米白面都备了个齐,每人每天又加了一斤猪肉。”
“好。”李遂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后营里的那二十五人,多关照着些。”
“是,是是。”军需官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下官一定尽心安排。”
说起来,真是让人嫉妒。这么一伙子人,不但杀了堂堂南京户部侍郎,还顺便在南京故宫里边住了几天。最后朝廷派来了萧经略,跟着又是一道圣旨,那些乱军出了故宫,拍了拍屁股又去睡觉了。
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还得给他们发银犒劳,就连李大人见了他们都得陪着笑脸,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要是啥时候自个不满起来,是不是也可以拉一帮兄弟,军变不敢,抗一下命总是可以的吧,反正到最后得的都是好处。
不但是军需官心里有这想法,南京城里数万大军,存着这样想法的人确实不少。
张居正不愧的大明贤臣,军乱未平之时,他就看了出来。不过,即使张居正不提醒,萧墨轩自个也已经看出来了。
“米面里边,多掺些沙子,配给他们的猪肉,也放到金川河里浸个半日再拿去。”,李遂脸上表情不换,笑眯眯的对着军需官说道“眼下这顿,便只送些昨个吃剩下的饭菜去便是好了。”
“什么?”军需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饭里掺沙子,还要把猪肉在河里泡半日,这么热的天,提上来不是要变味儿了吗?昨个吃剩下的饭菜,也正准备拿去喂猪呢。
军需官没再问了下去,瞅着李遂那张笑眯眯地眼,只觉得脊椎骨一阵阵的发凉。
南京,午朝门,魏国公府。
“天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还……”
酒风熏得众人醉。直把南京做北京。厅上堂前,一片歌舞升平。南京城里有名的南门班子,吊起了《天仙配》的嗓子,引得一片叫好。
“萧大人,亏得你平定军乱,又对我等兄弟如此尽心。”魏国公徐鹏举,哈哈笑着,举杯向着萧墨轩尽道,“只是当日萧大人那场官威,倒是把本公气得不轻。”
萧墨轩矫旨的事儿。徐鹏举其实并不知道。只是听了李遂的一番忽悠,只说是皇上有怪罪的意思。萧墨轩只是先行小惩,只求对皇上有个交代。稀里糊涂的,徐鹏举和李庭竹居然也算是信了。不但不再怪萧墨轩,反倒是有几分感激。
萧墨轩平日里爱得清净,眼下闹闹纷纷的,并不喜欢。可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不懂,耐下了性子,陪着一饮而尽。
“子谦。”张居正略饮了几杯,有些心事忡忡地样子。
这几天以来。也都忙着接受应天巡抚的事儿,仔细算起来,也是好几日没和萧墨轩见面了。
虽然心知这个学生也不简单,但是未免也牵挂着。
“张师傅。”听见张居正问话。萧墨轩也是不敢怠慢,移了移身子,凑了近些。
“你和田公公手里那东西。却该是如何料理?”张居正假装端起杯来,用袖子掩住了嘴。
“张师傅问的是田公公带来的东西?”萧墨轩当下就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嘿嘿一笑,举杯回敬。
“其实学生眼下心里也没计较。”萧墨轩讪笑一下,故意点了点头。
“难道你竟是在乎多等这几日?”张居正有些担心,眼睛看着台上的戏班子,嘴里却是仍在和萧墨轩说着话,“皇上也未必不会答应你,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张师傅该也是知道”萧墨轩把脑袋靠在椅背上,略侧向张居正。
“即使学生不来这么一出,振武三卫,军心已是骄悍。”萧墨轩小声说道,“我们从京城赶来这几天,城外围了数万大军,却只是围而不打。”
“振武三卫里边再无能人,也当是看的出,朝廷受不起这么一战。”
“那又如何?”张居正的话里已经有了几分责怪的意思,“南京这么多人都计较不下来,又不是说你一定得能平了下来。”
“张师傅可想,数万大军在外城囤了这么些天,振武三卫为何毫不畏惧?”萧墨轩微微一笑。
“你适才不也说过了,他们是料定了谁都不敢下这个手。”张居正瞅了萧墨轩一眼。
“这便就是了。”萧墨轩缓缓回道,“学生刚到南京,无人熟知学生脾气。”
“可学生若是再来回等上几天,传到了乱军的耳里,必定以为学生心里也是顾忌颇多。”萧墨轩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到时候即使学生摆出攻城地架势,他们倒也未必吃软了。”
—
“那你如何料得匆忙行事,他们必会吃软?”张居正点了点头,对萧墨轩的说法有些赞同。
“振武三卫,此次敢于乱城,坏也就坏在一个‘骄’字上。”萧墨轩说道,“便就是女子撒娇撒泼一般,也得有个骄地对头。无非是想恃势逼迫朝廷,换得一些好处,并不是真的想要谋叛。”
“嗯。”张居正又点了点头。
“兵者,凶也,兵不治则国乱。”萧墨轩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见徐鹏举和李庭竹都端着金杯,正在劝着田义吃酒,才继续说道,“这么些年以来,我大明的士兵,不管是卫所的兵制还是选丁的兵制,从军都只是为了谋一张嘴。磨了军中的锐气,养了一股匪气。而当官的都怕丢了乌纱帽,能忍着便就忍着。”
“即便是一座南京城都没了,日后还可以重建。若是军士再这般骄悍下去,日后只怕虽拥兵百万却无一用。”
“所谓胆大的,却怕了不要命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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