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我还不知道你。大军,以后我厂里有事派车来接你的话,你可不要嫌远不来啊。什么时候买车?钱不够尽管开口啊!”
夏利车没有在八一村的三岔口停车,径直转进了到卫大军家山脚的道路,卫大军有些疑惑;
“董老板还要往军区去有事吗?”
“没事,送你一程呗!反正回家就是赶晚饭,现在才四点过,我待会儿回转也来得及!”
这段路没有多远,车速也提了一点起来,几分钟后,车子在山脚下调了头,卫大军开门下了车,走到驾驶室这边,对车里的董老板道:
“麻烦董老板了,要不到我家坐会儿?”
董老板抬头看了看坐落在半山的院落,摇摇头:
“等你修好房子后,我是真的要来讨杯酒来喝的,我也知道你小子能耐,要是想做什么随时可以来找我,多的钱没有,万把块还是随时能拿出来的。”
卫大军现在是真的对眼前这个董老板刮目相看了。还是去年看在同村的份上,花了好些时间给他绘了一套图,他就一直对自己很客气,卫大军衡量片刻,放低声音对他道:
“董老板真的太看得起我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抬举,虹山县的煤层这两年实在挖掘得有些厉害。我看,除了少数几个大规模煤矿,下掘还能坚持几年。小点的,可能都挖不了两年了。要是董老板信我的话,回头投资咱们两界镇,还能找两个不错的项目,只是这资金需求就有些大了!”
董老板眼前一亮,话都不一样了:
“大军,哥可是相当相信你的,这样吧?也不急于一时,我想想啊,十月一日,我来接你去趟蓉城,咱们再好好谈谈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先走了。”
生怕卫大军反悔似的,发动车子,一溜烟就跑了。
卫大军其实听了他的话真的后悔了,他实在不愿把自己绑在谁的船上,只是想为自己尚在酝酿中,小小的运输事业谋个安稳的货源而已。
第八章 发现曾经忽略的父爱
在他下车的路边有间幺店子,是卫小娟的大舅舅开的,占用的正是卫家的自留地。为此,王月秀不止一次数落过王芳顾娘家。
卫大军绕过小店往家里走去,进了灶房门,被整洁的灶房惊了一跳,耳边传来寝室方向,王芳和小娟的欢声笑语。
他有些生气,小娟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放学吧,怎么会在家里?
往常他进门总是会不经意碰到东西,弄出声响,今天脚边没了杂物,只好故意咳嗽了两声。
屋内,收拾得差不多的娘俩都听见了这拔高的咳嗽声。
王芳步子大,首先迈出门槛。捏捏双手,低头局促道:
“你回来啦!我还没有烧开水呢?马上就好。”
卫大军看着王芳一如既往的怯怯,还有客气见外的话语,心底一阵无力。坐到桌边的竹椅上,没有开口,王芳见状以为他在为到家没有热茶而生气,连忙窜到灶台背后,忙碌了起来。
这才露出她身后的卫小娟,卫大军一眼就看见她遮住半边眼睛的纱布,心里一阵心疼,但内敛的他很快克制了下来,也猜测伤势应该不重,不然王芳不会还那么轻松。
“你头上怎么回事?在学校里摔的,还是在路上?”
二十九岁的卫小娟和二十九岁的王芳,阅历和见解截然不同。听见卫大军严肃的问题,看到他依旧拉长的脸庞,王芳停下手里舀猪食的动作,举着还沾着玉米面汤的木瓢冲到卫小娟的身前:
“我们小娟可是无辜的那一个,是被别个推倒摔到石头上磕的。李老师可以作证,医院的钱还是人家垫付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李老师说,她知道去那皮孩子的家里要回医药费的。”
卫大军看着眼前母鸡护小鸡的样子,有些好笑,也只有给孩子“垫脚”的时候,她才会竖起她浑身的尖刺。
卫小娟则不同,在王芳背后翻翻白眼,她可是看出卫大军严肃背后浓浓的关心,难怪以前一直误会他冷情冷心,原来都是被王芳给带沟里了。
推开王芳挡在面前的坚毅身体:
“妈,你先去忙吧,快点把猪喂了,我帮你做晚饭,爸还割了这么多肉,小明回来一定很高兴。”
王芳依言回到了灶后,提着两桶面汤往院坝另一头去了,卫小娟这才好好认识一下年轻二十岁的卫大军。
身材适中,面容和二十年后相差不大,浅平头上还找不到白发,国字脸,严肃的眉眼,比一般农村男人白皙的皮肤,端坐在那里,修长白净的双手微撑在膝盖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竖条纹衬衣,深灰色卡其长裤。现在的他看上去有些清瘦,有着一种忧郁的儒雅。
难怪王芳会当初会被迷住,再看他隐藏在严肃表情后,眼底的心疼和担忧。卫小娟暗道:我也会被这样的男人迷住的,这样的男人才是对家人内心如火,对外人心沉如水的优质男人,我家元锦就和他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卫小娟才猛然有了了悟:以前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卫大军,但以前的她在择偶的标准上,却无意间完全对照着他去找的。只是她比王芳幸运聪慧许多,早早地挖掘出了元锦内心的热情。
现在,面对卫大军眼底的关心,知道他最看不惯哭泣,卫小娟忍住鼻酸,回头找到卫大军的塑胶拖鞋,放到他脚边,用重重的鼻音小声说道:
“爸,您先把鞋换了吧,天热,胶鞋又不透气。我的伤口没事的,没有伤到眼睛,只是磕了一个口子,现在已经不疼了。”
卫大军听着她小声但清晰的话语,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儿虽说聪慧,但是有些懒惰、胆小。
“唔!小娟,刚开学,教你们的老师没变动吧!”
卫大军觉得,既然难得女儿亲近,他还是要鼓励支持的,一边解着脚上的军胶鞋带一边问道,幸好小娟清楚的记得五年级时的数学老师好像换成卫小明的班主任了。
“语文还是李老师,只是数学换成小明的班主任吴老师了。”
啊,吴老师!卫大军皱起了眉头,想到那个人到中年,像只花孔雀,说话尖酸刻薄的吴老师,有些怀疑:她适合教高年级吗?
“我记得你们黎老师不是教的挺好的吗?”
卫小娟有点无言以对了,具体怎么换的她好像记得不大清楚了。
“小娟,去你大舅那买一瓶白酒,今晚我陪你爸喝两口。来,把灶里烧的土豆拿上,给盼盼,欣欣带去。”
卫大军和卫小娟一齐往王芳那投去惊讶的目光,卫小娟想的是:老妈呀!你的计划来的太快了吧。
卫大军诧异中还带着惊喜,他知道王芳每晚睡前要喝上二两药酒来缓解身上的酸痛,但从来不见她在饭桌上喝呀。莫非她想酒壮人胆,和我说什么事?
王芳才不管爷俩什么心思,她就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下午卫小娟的一番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指路明灯,哪还顾得上寻找机会啊?而且看卫大军脸色黑的没那么厉害,干脆亲自出马:灌醉他!
卫大军也没多问,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卫小娟:
“就买我往常喝的沱牌啊!你舅会找你两毛,给我拿回来啊。”
“哦!”
卫小娟接过钱,在心里腹诽:铁公鸡。不过,想到以前向他要钱买铅笔的话,他绝对会事先检查旧的是否还能用?事后检查新的是否存在?唉!或许只是贫穷的原因吧,记得N年后,他对元乐乐还是蛮大方呀!
卫小娟用报纸装着烤的糯香扑鼻的土豆下了院坝,沿着两尺宽的小路往山下走去,下山很快,几分钟后她就站在了大舅的店子的柜台前了。
卫小娟踮起脚尖往柜台里面望去:没有人啊!货架后面是大舅王友才一家的寝室。此时有电视的声音,只好扯着嗓子:
“大舅,买东西!”
“是小娟啊!”
应声从货柜后面转出一位三十多岁,拄着一根木棍的男人。
他正是卫小娟的大舅,身后还跟着一个黑瘦的、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本来怯生生的她,看到柜台前的人是卫小娟,连忙扯着王友才的衣角:
“爸,开门,是娟姐。”
王友才一边应声,一边扭开了铺子关着的房门,卫小娟没有进去,把手里的土豆递给迎出来的盼盼,拍拍她的头,笑着抬头,说道:
“大舅,给我拿一瓶沱牌酒!”
“小娟眼睛怎么了?”王有才一边从柜台上取酒一边关心的问道。
卫小娟接过酒,递上钱。
“没事,学校摔的,摔伤的不是眼睛,是额头。舅妈和欣欣呢?”
一旁嘴里吃着香香烤土豆的盼盼抢着回答了:
“妈妈带妹妹玩去了,都不带我。”
卫小娟忆及舅妈偏心的原因,也不好说些什么。盼盼是大舅他们婚后多年不育后抱养的。谁知天意弄人,在她一岁时,舅妈却怀孕了,几个月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王欣,结果可想而知!还好其他人对盼盼倒是一如既往。
“盼盼可是聪明的孩子哟,你要帮爸爸守铺子啊,还可以帮忙算账呢?你看我给了你爸两块钱,我买一块钱的东西,你爸要找我多少钱啊?”
“一块!”王盼高兴的答道。
“盼盼答对了,真棒!娟姐先回去了,再见。”
卫小娟接过大舅手里的两毛钱,转身出了小店的回廊。
王友才似乎想到了什么,扶着门框,跛着脚追到了门边,大声对快要转过墙边的卫小娟叫道:
“小娟啊,你眼睛不方便,路上小心点,明天下午就不要当小老师了吧。”
卫小娟脚下被突来的叮嘱吓得一个踉跄,连忙定定神,答道:
“没事,耽误不到我,明天照旧。”
回家的路上,卫小娟一手拿着酒,一手扯着沿路山地里伸长的杂草。这才记起,一般星期天上午,自己就带着弟弟做作业,下午则会在院坝的两棵椿树那儿挂起一块木板,摆上几个位置,最多的时候一起教近十个孩子,少的时候也有三四个。这时,没有所谓的大星期,每周都要读六天书呢。
第九章 卫大军的伤心往事
上了泥土的院坝阶梯,就看见卫大军在院坝摆了一张桌子,铺开制图的架势。卫小娟连忙小步跑向灶房,把酒交给正在烧火准备煮饭的王芳,特意叮嘱她,别像往常一样把肉一口气全煮了。留一半起来,抹上盐,挂到灶台屋顶的横梁上。
这才满意的蹭到卫大军身边,用一只视力2。0的右眼,瞧瞧他究竟在做什么?
卫大军正在整理一些重要资料,为绘制最重要的《掘进图》做准备,前面的勘测、选址,两幅图今天已经顺利交图了,一共挣了六百块钱。然而,最后这幅图光是订金就是四百块,出图还能收挣六百,这可是大头,千万不能弄砸了。
“爸,你在干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卫小娟凑了上去,看着桌上的一摞十多厘米高的工作笔记,两个黑色的塑料盒子。前世小时候恨不得离卫大军远远的,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工作,现在不同了,必须打探好他的收入,才能做详细的打算啊。
卫大军拿过最上面一本笔记,看清编号,摆好面前一个精密的电子计算器,有些惊讶,头也不抬,说道:
“我在核对勘测数据,从每页的第一位算到最后一位,不能出现一处错漏。还涉及了三角函数,你大概帮不了忙吧?”
核对完手里的那页,抬头怀疑的看着卫小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卫小娟看着他那怀疑的目光,拿过桌上他正在计算的那个本子,看着一页三竖排的数据,第一个是“sin”,然后开根号,再“cos”……
又研究了一下他那看似复杂的计算器,她就不信了,后来的电脑都能摸索一二,还玩儿不转这老土的计算器。还好,卫大军的计算器可是那时专为绘图买的,上面有各种函数运算的按钮。
卫小娟暗暗点头,虽然看上去很复杂,但对实际年龄和卫大军差不多,而且常年和数字打交道的她来说,需要注意的只是一点:不能漏掉一个数字,不然,全篇一百多个顺序而下的算式全部都只有重做。
好在卫小娟现在是一只好眼睛,顶前世一双有余,加上蒙住左眼的势的:一点也不担心看重行。
“爸,让我试试吧,你在后边印证一下,不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抱着试试的心态,卫大军又从屋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来,爷俩头挨着头,一页一页核算下来,卫大军惊奇的发现:这个女儿不简单!观察力相当不错,熟悉运算公式后,很快就上手了,基本不会漏算一处。
直到算完一本,卫大军想起女儿的伤,阻止了卫小娟继续拿本子的动作,欣慰地看着她:
“想不到我卫大军家里还藏了个小神童,就这就值得我喝一杯了。”
卫小娟其实只当那是前世核对账目似的,她重生过来大略的想过,她可是没有绝佳的记忆力,不记得什么彩票、股票……,唯一熟悉的通讯业,也还没在小川县起步。所以只有尽力改造能力超强的卫大军了。抱着他的手臂摇晃,撒娇道:
“爸!这完全是妈生的好,你教的好啊!”
卫大军反而不适应这个父慈子孝的场面了,低头仔细收拾了东西,把桌子端到了灶房。
晚上七点,卫小娟已经帮着王芳把菜端到了桌上,卫小明给奶奶家送了一碗回锅肉回来后,坐到桌边高兴的欢呼:
“哇,好多菜啊。”
不过,在卫大军一贯威压下,他今天还是不敢先动手,等到大家一人分据一方,卫大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进口。他这才夹了好些菜在饭上面,一溜烟往任长凤家里看电视去了。
卫小娟小口小口吃着桌上王芳特意添的新鲜蔬菜,还有素淡的酱肉丝。
卫大军见桌上分成了好几道的小菜,看上去就舒服很多,和王芳一人一杯小酒在手,心情格外舒畅。
一口干掉一杯,开口宣布:
“王芳,咱们挑个日子建房吧,钱我都准备好了,修完房还能剩下不少,到时咱们再去买个电视。”
再干一杯,
“我也打算好了,明年借点钱买个农用车自己拉货,给孩子存点上大学的钱。”
卫小娟眼眶有些热,她前面那世初中毕业后,高分考上了小川县的一中,可是卫大军没有顶住王月秀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棍棒威胁!没有拿出小娟希翼的学费,卫小娟恨了他好多年,一直认为主责在他,可是这次重生才知道,他这么早就在姐弟两人的大学学费操心了。
真心拿起酒瓶又给他满上,王芳看到卫大军在娘俩的配合下喝下了起码半斤酒,暗暗点头:卫大军平日的酒量就在三两左右,在家还没有喝过超过二两呢。
果然,卫大军一会儿说起了酒话,在王芳和卫小娟的轮番“拷问”下断断续续交代了许多。
王芳抹去眼泪,温柔的帮卫大军洗净手脚,在卫小娟的帮忙下扶他到了床上。
“小娟你爸真可怜,我错怪他了……!”
“妈,这事情,哎,反正以后我们都对爸好点,有什么事都告诉他,多和他亲近亲近。”
卫小娟帮着收拾好饭桌,盯着看完电视回家的卫小明漱洗完毕。躺到了姐弟俩共用的小床上,熄了灯的卧室一片漆黑,耳畔卫大军沉睡的鼾声,王芳辗转反侧的翻身声,还有卫小明的磨牙声,在山村宁静的夜晚格外的亲切,在蚊帐里,卫小娟闭上眼睛,想起了饭桌上“拷问”的结果。
从卫大军的话语中,卫小娟连拼带凑总结出了一个伤人的故事:卫大军的前面还有一个叫卫大民的哥哥,那时爷爷卫开云就已经在煤矿身居要职,只是那时的官员还属于清正廉洁又努力尽责。卫开云为了矿上的工作,一直长住厂里,家里就是王月秀的一言堂。她不但让大儿子十一岁就进煤矿挣钱,还在次年故技重施,打算让卫大民和卫大军也辍学回家。结果,在她的威胁下,卫大民辍学了,但条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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