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残酷,但你一定要知道。”深吸口气,南门无芳缓缓的转过身。“是有关于你的娘娘……”
初嫣愣愣的站在小屋里,看着眼前的牌位,耳边还回绕着南门无芳忏悔的话语。
原来……是这样的啊!
伸出手,她轻轻的摸着牌位上的人名,一笔一画,将那名儿刻入心中。
“嫣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南门无芳垂着头,站在初嫣身旁,将她抚摸牌位的举动全都看进眼里,愧疚的泪水缓缓的流下。
“无所谓,娘,初嫣并不怪您。”放下纤手,初嫣转向南门无芳,环抱住她,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南门无芳时一样的给予安慰。
“您并没有错。”扶着南门无芳,初嫣缓缓的步出小苑,将南门无芳给带离那个伤心之地。
“嫣儿,娘真的对不起你……”初嫣温柔的话语听在南门无芳的耳中,更是令她感到惭愧。
“不。”摇摇头,初嫣回答。“没有人做错。”只怪命运的捉弄。
“爱并不能强求。”初嫣对着南门无芳笑了。
“嫣儿……”看见初嫣的笑容,南门无芳微微一怔,顿时忘了哭泣……
她的笑,感觉好无奈。
“娘,您别再责备自己了,过去的事情就当作是云淡风轻,忘了吧!”掏出绢子拭去老脸上的斑斑泪痕,初嫣将南门无芳带回她的厢房。“您年纪大了,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不等南门无芳有所反应,初嫣已退出华美的厢房,一个人漫步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满是樱花盼舞的樱树林内。
一片落樱降至初嫣毫无情绪的脸上,取下那花瓣,她定定的看着,脑中再度想起南门无芳所说过的话语。
她什么也不知道!
当时的她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有着相爱的爹娘,富裕的生活,无忧无虑,所以在娘娘叮咛她要乖乖跟着南门无芳一起离开时,她的内心虽然难过,却仍然听话的跟着离开,只因为她相信,相信娘娘会实现很快前来见她的诺言。
在到了南门府后,她一直乖乖的等着、等着……没想到,娘的确是来了,却不是用她所想的方式。
小苑内的牌位,上头的名字就是她的娘娘!
原来她爹并不爱她的娘娘,他爱的是负责教她识字读书的枫儿姊姊!也就是南门无芳的么妹南门枫。
为了帮助爱得辛苦的妹妹,南门无芳找上了她的娘娘,希望她的娘娘能成全那两个相爱的人,而南门无芳所提出的交换条件便是她这个可怜的小娃儿。
她的娘娘知道她爹是不可能回头了,所以答应了南门无芳的请求,将女儿交给南门无芳,然后选择自缢以还给她爹自由。
抬眼,初嫣静静的望着一整片的樱林,突然间,她不懂了,不懂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她的娘娘用自己来换取女儿的幸福,可却忘了,爱并不能操控啊!
所以,幸福……她没有得到!
南门燿站在樱树间看着初嫣,内心满是震撼。
明明那花开得是如此的好看美艳,却没有一丝透入初嫣的眼底,在她四周满满的舞樱包围,但她的人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孤寂。
即使她没有说话,他却听见了,听见了初嫣的声音,她的哭泣是无声的,她一直在哭泣着……
发现了初嫣漠然的假象后,突然间,南门燿迫切的想知道她悲伤的原因,或许他能替她分担一些些那压着她的伤痛。
“你为什么要忍耐?”所以他开了口,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初嫣微微一愣,看见南门燿,赶紧敛下眼,再抬眼,已是那一贯的平静。“忍耐什么?”她问,迅速将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
“你想哭不是吗?”走出树林间,他缓缓靠近初嫣。
“哭?我是不会哭的。”初嫣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
是的,她是不可能哭的,因为在更早之前,她早已承诺过再也不哭的;如今她甚至连如何哭泣都不记得了。
“这样子多久了?”将她故作坚强的模样看在眼底,南门燿的瞳眸微眯,牢牢锁住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属于南门燿的气息强烈且绝对的侵袭着她,让初嫣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的眸光好犀利,好似要将她完全摸透般。
“为什么要否认?”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对于他的咄咄逼问,害怕那该是完美无缺的外壳被人刺破,初嫣扬起下颚,刻意直视入南门燿阒黑的瞳中,表达自己的坦然。
“没有人是不会哭泣的。”南门燿定定的看着那身为自己“妻子”的初嫣,语气中带着不可否定的态势。
“那你会吗?”轻哼一声,初嫣反问,将问题丢回给他。
“会。”他点头,毫不迟疑。
他的回答令初嫣诧异不已,原以为他该会被她给难倒的。
不过无妨,她,是真的不会……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初嫣漾出了一抹笑送给南门燿,那样子美得令人心痛。
“是吗?”看着初嫣逃离的背影,南门燿想追却在下一刹那止住,心中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既然她激起了他的兴趣,那他就不打算放开她了!
他要深究在她坚强的硬壳下,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哀伤,他想弄懂!
初嫣怔愣着,垂头看看自己肩上的裘袍,再转头觑觑前方一脸面无表情的南门燿,最后仰起螓首,与站在她身后的白月对视。
相对于初嫣的反应,白月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他眨眨眼,想重新看清披在少夫人身上的毛裘究竟是普通的裘袍,还是是偷藏了几根刺的恶意行径。
南门燿巡视室内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两人皆是一副深受惊恐的模样,他回望着他们,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竟会让人错愕至此。
“你在做什么?”初嫣是真的被吓着了,她的红唇微嘟,不可控制的吐出心中的疑惑。
“你会冷。”南门燿言简意赅的回答,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冷?听见南门燿的回答后,白月立刻紧握住藏在袖袍底下的拳头,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能真的笑出声来。
不过,他是真的好想笑。
“少夫人,您会冷吗?”隐忍住笑意,白月对着呆呆与自己对望的初嫣问道。
“不会。”初嫣摇头。
她糊涂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虽然现下是冬季,但她早上起床时,外头朝阳还曾刺得她睁不开眼,既然如此,何来会冷之说?
“书房很冷。”南门燿回答,俊逸的脸蛋上竟然泛起一丝微红。
书房很冷?
初嫣与白月两人再度四目相视,似乎在互相询问对方是否觉得有些寒意袭身?
三人就这样或站或坐,你看我、我看她,她看你的,僵持不下,许久都没有一方让步。
“哎呀!”突然白月大叫一声,率先打破这满室尴尬的局面。
“怎么了?”听到白月的叫声,初嫣下意识低头检视披在身上的狐裘毛皮,寻找上头是不是有什么针或刺之类的东西。
将初嫣的举动尽收眼底,南门燿黯黑如墨的瞳中瞬问蒙上一层淡淡的黑雾,让那原本就深邃无际的长眸显得更加阴暗。他将视线微移,转射在造成此种情况的白月身上,顿时一股诡异噬人的气息隐隐漫布,形成一把锋利的刀刃,朝白月直压而下,眼看白月就要被剐得片甲不留。
“我突然想到今儿个未时,东大街的陈老要送药材过来,糟了、糟了!再不赶过去,延迟时间可就不好!”白月假意的低叫,看起来倒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他对初嫣微拱手,衣袍挥扬,瞬间已到书房外了。
“少夫人,月某先一步前去领药,请少夫人慢慢审阅帐册。”话才说完,青色身影早已闪得不见踪迹,离去的速度甚至可以媲美坠落之星。
“白月!”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初嫣心中大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目送着白月离去。
待白月走后,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独处一室,南门燿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处,正对着初嫣,丝毫没有离开之意。
不想看他,初嫣刻意低垂着头,想躲避与他四目交接的可能,即使如此,她却仍能感觉南门燿的视线如炙如火,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就像要将她吞噬一般的强烈。
贝齿轻咬,她努力的压抑住浮动的思绪,沉静心神,重新将注意力埋回桌前那座堆得比她个儿还高的帐本,设法忽略南门惧的存在。
看着她的举动,南门燿原本就不很晴朗的脸色变得更加黯淡,他大手一伸,忽地抽走初嫣手里的帐本,放在一旁不让她碰。
“啊!”眼下帐本被夺,初嫣惊叫一声,对于南门燿如此不讲道理的行动有些不悦。“把册子还我。”
“你很累。”不理会她眼中的怒意,南门燿回答。
初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形,她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的阻挠她,瞠大了一双美目,昂首瞧了眼他依旧毫无波澜的面容,突觉气更盛了,心一横,她不服输的从小山高的丘上再拿出一本帐册继续批阅。
没想到南门燿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修长的手指忽地轻画而过,转眼帐本又再度被他扔向远处。
可恶!初嫣暗暗窃骂,青葱玉手又不甘示弱的取过一本。
而南门燿也非省油的灯,轻易的将她手里的帐册挑走,这次可是直接丢出窗外,一点也不留情。
顷刻,原该安静肃穆的书房中一片混乱,上演起一场我抽你拿的戏码,初嫣俏脸绯红,拾拾捡捡;南门燿则是气息稳健,夺夺丢丢,没一会儿,放在千年老松制成的广阔桌面上已空无一物,那光洁的样子正巧证明了争夺的结果。
南门燿赢了!
“你累了。”他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妻子,棱角分明的薄唇掀起,徐徐的告诉她这个简单的事实。
累?初嫣有些恼怒,忿忿的瞪着他,像是不满意的模样。“我不累。”但她却气极了。
她之所以会累,还不是因为他一直莫名其妙的妨碍她,她好端端的审阅着这一季南门府的买卖纪录,他却突然跑进来,先是硬在她的身上覆上一条热死人的紫狐裘,这也就算了,接着又大剌剌的干扰她记帐,等成功后,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没事人样,简直让她看了就有气。
“你在喘。”他说,狭长的眸中闪过一抹关心的神色。
初嫣实在是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在他的脸上看见他对她的担忧!她心想一定是她看错了。
直到前些天,他还是对她弃之如敝屣啊!
甚至早在她还未及笄前,他就像是逃难似的躲她远远的,整整十二年光景,从来没有回来看她过啊!
现在,他凯旋归来,明明也曾对她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啊!
可这两天却像是被鬼附身似的,忽地转了性,突然对着她呵护备至,深怕她穿不暖、吃不足,这让初嫣着实无法习惯,适应不过来。
“我没有。”即使已娇喘吁吁,初嫣仍旧不愿弃械投降,嘴硬的坚持着。
“你有。”南门燿定定的望着她,专心而深刻,惑人的眼瞳直瞅入初嫣的心中,激起波波涟漪。
“你看错了。”他对她的好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不敢相信,于是她强压下心底悄悄萌生的嫩芽,不愿服输的再度回道。
没想到南门燿这次却不再坚持,而是大手一揽,将柔媚娇弱的她给抱入怀中,足尖轻点,突地冲破石楠雕窗往外直飞而去。
“你要做什么?”初嫣慌了,他的怀里充满了男人特有那混着淡淡糜香的霸气气息,浓浓的包裹住里头的她,让她不知所措。
“休息。”他说,态度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谁要休息啊!”她吼着,即使知道得到的回答会是什么,但心中的这口气就是怎么也咽不下,逼得她抓狂。
“你。”行动间,南门燿突然微俯下头,觑着她硬气的绝色小脸,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漾出足以蛊惑人心的魔魅笑容。
“我不……”话未说完,却因为他突然出现的笑容而止住,即使那笑意的弧度极小,却仍然让初嫣顿失心魂,忘却自己原先欲说的话语。
“乖乖听话。”南门燿低声哄着,就像对待着疼爱万分的珍宝一样。
“想都别想!”面对他反常的举止,初嫣用力的摇摇头,甩去心中兴起的波涛。
她不适的扭着腰躯想要挣脱,怎知环在柳腰上的大手是那么的霸气,紧紧箍着,一点也不容她逃脱。
南门燿仔细环抱着她,如疾风般的向前,才转眼已抵达目的地。
推开门,他并没有就这么将初嫣放在地上,反而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走近大床,这才将她轻轻放下,动作十分的温柔。
“你好好休息。”拉起锦被仔细的覆盖在还有些挣扎的初嫣身上,南门燿深望了她一眼后,才转身欲离去。
“为什么?”初嫣坐起身,她才不会就这么作罢。
南门燿今日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反常,与她结缡已十二年,他可是从未对她如此过。
一股疑惑在她的心中汹涌而起,像是千斤海涛,阵阵拍击着早已无所期望的心,她唤着南门燿,非要从他的口中问个明白。
“没有理由。”他说,并未转过身看她。
“我不是你的玩物。”他甚至连面对她都不愿意吗?初嫣敛下眼,不懂他究竟有何目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要他这突来的温柔。
“你不是。”南门燿边回答,边转身面对着她。
他的内心此时无比的纠结,有点不知该从何处说起的复杂思绪。
打从无意间瞥视到她眼底的哀伤,再观察到她在众人面前所装出来的坚强,更别说在他离家时,替他把家业顾得这么好……他就决定要多认识她一点、多对她好一点,毕竟她是他的妻!
是他已不想轻易放手的妻!
“既然如此,就不要这样对我!”初嫣昂起螓首与他对视,她以为自己与他除了那再表面不过的名分之外,不会有其他了。
“你好好休息。”他还是这么一句话。
“南门燿……”他毫无情绪的模样映在初嫣的眼底是如此的刺目,就好像她只能随他起舞,他说什么,她就得听从什么。
可是她要的才不是这样,所以她必须对他说个明白。
一咬牙,初嫣勇敢的开口。“如果你对我没有情,那么别再这么做了!”
南门燿看着她的目光是如此的阒黑,令初嫣有些心惊,但她不会害怕的,她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爱,不是吗?我懂,你也懂,我是南门家的少夫人,你是我的丈夫,仅只如此罢了,我并不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同样的,也请你不要干涉我所做的事。
“但是你毋需担心,只要我还是南门家少夫人的一天,我就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家门的事。”初嫣直直的望入他那有些陌生的瞳眸,对她来说,南门燿只是因为她与白月之间不实的传言感到面子挂不住,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我不会纳妾。”南门燿开口了,说的话却是言不及义。
“你似乎搞错了。”相较于她的认真,他那摸不着头绪的回答让初嫣感到有些不悦。“你可以纳妾,只要是经过公开的程序,不会损及南门家的声誉,要怎么做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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