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查了六天六夜,大胤国内早已流言满天飞,朝纲也逐渐的乱了,若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了。
“太子,请暂放下此事,先领朝纲吧!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终于,有大臣冒死谏道。
“大胆!连刺杀先帝的刺客都捉拿不到,我这个太子又有何颜面领什么朝纲!”慕容静一口便驳了回去。
“太子殿下怎么竟这样说?”那位大臣一听便变了颜色,“太子殿下,您若这样说,怎么对得起先皇对您的期待和委以重任呢?如今可谓国难当头,若太子殿下一味在此蹒跚不前,往后又是谁,该领我们大胤国往前走去?”
慕容静见他说得有理,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合适的话来,不由得长叹一声,坐回椅子上去,狠声道:“这一个杀死了父皇的刺客,为何竟然能够安然无恙地躲在东宫之内?已经这样地查了,却仍查不出来!”
“太子殿下……”
那朝臣还想说话,慕容静已经大袖一拂——
“不要说了,有事明日再议!”
话到这里,他疲惫的面上露出点滴深刻的痛楚,声音也霎时低了八度。
“大家都很累了……今夜,就都先好好休息一宿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德众殿。
玲珑坐在露台上发呆。
虽然天气已经秋凉,外面的树叶徐徐飘落,在月光底下,竟是另一番美丽的绝境。她的身子已经冰凉,却全然不觉,只怔怔地望着那月下飘零的落叶,眼中细水长流。
这几日,她若不是在东宫的德众殿看着慕容静问话,便是在宫内的长明殿陪着永泰帝的遗体。德众殿的喧哗与紧张,长明殿内灯火飘摇,寂寞孤清形成鲜明的对吧。
头七之后,大胤国即将为永泰帝举行盛大的丧事,然而这七日之间,竟是这样的一片稀稀落落的哭声,看得人心里都淡了。
蓦然,身后一双手臂环了过来。
玲珑一惊,来不及挣扎,人已经被拢入一具宽阔而温暖的胸膛,紧紧地圈住。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知道除了慕容静之外,不会是别人,然而……他这样抱紧她的方式,仿佛他并不是来给予快要冻僵的她温暖,而是——来寻求温暖的。
“……怎么了?还是没有找到刺客吗?”
她的每每提到“刺客”二字,心里如穿刺了一般地痛。那一下刺入永泰帝的银簪,仿佛也在她的心里穿了一个洞,不让她死,却一直一直地折磨着她。
慕容静抱着玲珑,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话。
“嫣儿,对不起……”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愧疚,“六天了,我却还是没能找到杀死父皇的凶手……”
玲珑的眼眶一热,泪珠眨眼就落了下来。
她从来不觉得慕容静对永泰帝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从小离群索居的他,除了见对人说对话,从来不会跟任何人过分亲近。就连他自己的父母端王爷和端王妃,他都心存隔阂,//奇书//网整//理唯独对她,还算是有话必说的。
若说是身为太子,永泰帝人都死了,做做样子而已,他找个三天三夜,实在找不到了,也就算了便罢,然而他这样坚持着一定要寻到真凶为止,翻来覆去,不停地再议,不停地重审,不停地再找,实在连她在旁看了也心惊。
不用说,她也明白。
慕容静这样努力地寻找真凶,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决心厮守一生的太子妃——慕容嫣。因为永泰帝是慕容嫣的亲生父亲,因为永泰帝是慕容嫣唯一的亲人,所以他才会这样地拼命。
因为永泰帝就死在慕容嫣的跟前,就死在他慕容静的跟前,所以他愧疚,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身边重要的人,所以他不甘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容嫣,然而……然而其实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嫣儿”,亲手杀死了那一个本来应该非常重要的“父皇”!
第三十九章 回帝都去
“对不起……都是我……”玲珑再也忍不住,泪流如雨。
“你怎么说对不起呢?”慕容静见她突然哭成这样,不觉惊慌地替她擦起泪来,“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是最大的受害者……不要哭,嫣儿……”
然而,他越是安慰,怀中的佳人,便哭得越是凶。她不断地重复道歉着,不断地说着那三个字,然而等他问她缘故,她又摇头不肯说出理由,只是埋在他的怀中,止不住地哭着。
“不要哭,嫣儿……”
他慌得连自己应该哀叹的事情也忘了,只一心记着要拥紧了她,要安抚她的情绪,要让她停止哭泣。
月色清朗,大胤国公主那悲切的哭声,让周围随侍的人,都禁不住一并心碎了。
这是永泰帝被刺杀之后的第六个夜晚,第二天,便是举丧的第七天。
临近大胤国东方边境的小城洛邑,今日正赶上市集,十分热闹。
狭窄的小客栈稍离了市集的地段,虽然依稀仍能听到人流的声音,但已算得上十分清静。客栈门前的小路,来往的行人并不多。
一个黑色衣衫的高大男子走到客栈前,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头戴一顶圆圆的笠帽,帽子上垂下的黑纱,遮住了脸面。男子走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的走廊尽头,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我。”
门静静地开了,慕容嫣娇嫩如花的面孔在门缝间闪现,男子便趁着这个间隙走进了房间,顺手将房门很快地掩上了。
一个包袱被扔到床上。
“衣服买来了,但不是丝绸的质地……这个边境小地方要找到比较好的衣料很困难,你先将就一下吧。等我们越过国境进入苏煌国,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
慕容嫣来到床前解开包袱,缓缓拿起里面淡黄色的衣衫。
说奇怪也是奇怪,这个素昧平生的男子竟然知道她素来喜雏菊花的黄色,这一路上为她添置过的衣服,都是这个颜色的。这不过是她一个小小的个人喜好,照理说,宫内的侍女们知道也便罢了,宫外一个大男人竟然知道,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她被俘那天穿的是喜服,他没有可能从她身上的衣服,知道她的这个喜好才对。
旁边,男子解了头上的笠帽,放在桌上,缓缓地坐了下来。他的面上凝重,眉头禁皱着,仿佛在思考一个很难解开的谜题。
事实上,慕容嫣知道,这些天来,这个男子便一直是这样的表情。他们好不容易走出了那一片密林,买到了路旁的马,避开大路转到这一个城镇来,花了整整十天。虽然,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追兵,但是这似乎反而令他更担忧了,最近几日,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那个,我……”
她刚开口,便见那带着银面具的男子突然转头望着自己,不觉吓了一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对不起,请说。”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凌厉,不觉收敛了一些,勉强地笑了笑。
慕容嫣咽了咽,好容易才鼓足勇气说了下去——
“你……可能不能,把我带回帝都去?”
听了这话,男子怔了怔:“回……帝都?”面具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来,但是,他的语气看来,的确很惊讶的样子。
慕容嫣顿了顿,这一下,终于再不犹豫了。
“是的,我很想要回帝都去。你一定不是他们一伙的……对不对?那个派了人取代我,潜入皇宫之内的团伙……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很担心,我希望可以回去通知父皇,让他可以防备……”
镜夜的心中一动,缓缓地低下头去。
已经到了边境,只要再多走一步,便可以走出水月楼的势力范围,到了这一步,若再折回去,那路上所费的心机,就全白费了。虽然他并不确定,边境之前,是不是还有陷阱在等着自己,但此刻若往回走,则肯定是死路一条。
“行不通……”他缓缓地道,“若现在回去,等同送死。你不可能见得到永泰帝,只可能将自己的命陪掉。事到如今,你所能做的,只是保护好你自己的命……”
慕容嫣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全数变了!
“你这口气……莫非,那女人代我成为楚王妃,是为了……父皇?!”她再也耐不住,一下子蹦到镜夜跟前,抓住他肩膀的衣服,急急地道,“告诉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惊觉她竟然是这样的冰雪聪明,虽然这算不上十分难猜的事。对这一张脸,他实在无法说得出谎话,只得缓缓地,虽然是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慕容嫣一下子失了气力,跪倒在地。
“父、父皇……”她一下又蹦了起来,再拽住了镜夜的衣袖恳切地求道,“求求你,带我回帝都!我绝不可以对父皇见死不救,那是我唯一的血亲哪!我一定要回去,求求你!”
“现在回去已经太迟了!原来的计划是要在两个月之内除去皇帝,如今已经过了月半,即使要再赶回去,也绝不可能来得及的了!”他觉得她实在不现实,苦口婆心地劝。
她只是不住地求,无论镜夜怎样转过身去,怎样离开桌子站到一旁,都一刻不离地紧拽着他的衣袖,不断地求着。
他怎么经得住她的这样恳求,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陪着面前佳人如雨般落下的泪水,心也沉沉地坠落了下去,不知道落到哪里的深渊里去了……
第四十章 再见刺客
帝都,皇城,最隆重的朝天殿。
一片白花花的麻布飞扬在空中,秋风簌起,令人心底凉薄。这一日,是永泰帝出殡的日子。
慕容静亲自主持了大典,以太子的身份。而在他身旁的,就是天佑公主慕容嫣,同时顶了太子妃的头衔。这样的场面,台阶下伏着的臣子们已经想象过无数回了,然而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这样的权力换代竟然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此时,众人嚎啕大哭,和尚念经做法,场面好不悲怮,只是水面之下的暗涌,比水面之上的浪涛来得更为汹涌,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天之后,会不会是更大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慕容静虽然被永泰帝收为太子,但是名义上仍是端王爷的后人,端王爷早年并不是贵族的时候,投在端王妃母家的门下,入赘做的女婿,端王妃之母家,可是朝中大户王家,连永泰帝的贵妃王氏,也是出自此家。
从此往后,王家的荣耀,似乎指日可待了。
然而,慕容嫣乃是正统皇家血统,她的身旁,围绕了一群支持慕容家仍旧统治国家的老臣们,这一股势力,也绝对不输王家的势力。身为新帝的慕容静,要帮的究竟是自己的母家,还是自己的妻子慕容嫣,就成为了所有人心中一个,非常难解的问题。
这一日,玲珑都显得很平静,她如木头人一般完成了所有的仪式,送着永泰帝的灵柩出了帝都,来到青要山附近的皇陵,看着他入土为安,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这未免遭到他人的侧目,然而慕容静看来,那只是极度悲痛之后的木然。他见过她的泪水,他也看见过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挣扎,即使旁人不懂,他觉得,自己也绝不会误会自己的妻子。
不过,这一整天,天佑公主都不说一句话的样子,着实有点赫人。她那样低垂着眼帘,不与人和人交流的姿态,令人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慕容静觉得,今天回到东宫,避开人群之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问问自己的妻子,今天究竟都怎么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回到东宫之后,他才刚刚跟众大臣们交代好登基大典的诸项事宜,还没来得及走回冷香阁去,就突然听到外面喊……有刺客!
他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并不是叫卫兵赶紧聚到自己的周围,而是……嫣儿!嫣儿怎么样了?!
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为直接,他一个飞身,自己越过了重重的侍卫保护群,顺手抢了一个卫兵的宝剑,削断门口马车上的绳索,跳上裸马的马背,就直往冷香阁奔了去。他本来就是练武出身,又拜过名师学习,身形矫健,本来不输自己的任何一个侍卫,此时众人都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自己从重重护卫之中跑出去,全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了殿门,上了马,一转弯不见了。
“太子殿下!”
李维等人都着实吓了一跳,飞速地赶了过去。他们大多数人今日都为了典礼戴着全套盔甲,可比不得慕容静一身轻,行动起来笨拙许多。虽然已是拼了命地往前赶,却根本赶不上。
慕容静冲到冷香阁门前,只见面前一片混乱,火光游动,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太子妃呢?”
他抓住门前一个直往门内探视的卫兵,咬牙问道。
那卫兵一见竟然是太子本人,登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颤抖了声答道:“太子妃殿下不……不见了!”
此时,已经有人带了一队小兵,冲出门来,口中嚷嚷说是刺客绑走了太子妃殿下。慕容静哪里管的上这是真的假的,直接再跳上马,直往东宫的西北角落奔了去。
他不假思索地绕过所有的亭台楼阁,顺着马道一直来到西北角落的塔楼前面。这里是东宫之中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巡逻而至的卫兵,并没有常驻的哨点。这里临着水面,又筑有高高的围墙,如果没有会飞的本事,人一般是越不过去的。
然而,对慕容静自己来说,西北角落,是刺客最容易看上的逃逸地点。对于武功高强的刺客来说,越过这个高墙,潜入对面的水底,都不会是什么特别不可能的事。光在水的对面设置观察点,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之前永泰帝被刺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命令,就叫人到西北角落来守着。虽然那个时候的刺客过于狡猾,什么踪迹也没有留下,但是这一次……刺客若带着天佑公主,便极有可能行动迟缓,来不及逃跑。
慕容静刚来到墙前,便已经看到墙上一根细细的绳索上,有人在往上攀爬。意外的是,这只是一个人,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两个人。那个人身形娇小,穿着东宫里伙头穿的粗布衣服,头上裹了头巾,顺带裹住了脸面,看不见容貌。
但是此时已不容他细想前因后果,直接一声大喝,拔下自己头上的明珠,直接作为暗器,朝墙上那人的手臂上打了过去。
这一招几乎奏效,如果那个人不是身手极为灵便,一下子便躲开了的话。躲开归躲开,那人却不小心松开了手,差一点儿没顺着墙根摔下来,好容易才扒住了绳索稳住身形。
慕容静见一招不行,干脆跃身下马,冲到墙根,顺着绳索往上也爬了起来。他是在军队中受过攻城训练的,拿绳索爬墙那是训练得几乎疾步如飞了,三下五除二就赶上了那个还没来得及爬到墙头的人,两个人交起手来。
扯着一根绳子,在墙头动手……两个人从绳子上,一直打到墙头上。对方的身手灵巧,根本不是吃素的,即使要与大内高手相比,也绝不逊色,慕容静虽然马上功夫了得,但不是这种类型的,完全施展不开。没过几招,他就在墙头站得不稳,一个侧身,几乎要摔下墙去。
这堵墙高达五丈,几乎有半面城墙的高度,若是从这里摔下去,不死也有半身残。慕容静心里一声不好,左右却找不到可以依附的东西,只是身形晃了一晃,眼看着就要往下落去。
第四十一章 竟然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身前的蒙面人见慕容静就要摔下墙头,不是选择落井下石,反而伸了手,一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慕容静有点吃惊,但是夜色之中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而且谁管他是什么人呢!先抓住了不让他逃走才是对的。他可没有对方这么好的心,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就先达到自己的目的再说。所以,被对方一把从墙外拉回了墙里,他的回礼并不是说一声谢谢,而是直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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