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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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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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轻声一笑,捡起匕首,割开少年背上的衣服,裸露出被箭射中的部位,又将匕首擦干净,伸到火上去烤。一会儿,匕首的刀锋开始发黑。

她做这一切时,动作干净利落,宛如一个受训多年的士兵。

一切准备好了,她拿一边膝盖压住少年的背,举起了匕首低声道——

“会很疼,忍住。”

话音刚落,手已经不再迟疑,顺着箭根往下切去。

少年一声闷哼的低嚎,显然疼得咬紧,然而玲珑死死地压住他的身体,手下一点儿也没有慌乱,就着伤口切出一个利落的十字形。鼻子闻到烧焦的气味,匕首碰到箭头的根部,她确认自己切开了被箭头拉住的部分,便将匕首往旁边撬开,单手狠命地一拔——

“唔——!”

身下一阵紧张的抽搐,血淋淋的箭头已经拔了出来,伤口处立时涌起了血。

玲珑拉过一旁已经准备好了的儒裙,利落地从针线包里抽出一根已经穿好了线的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伤口缝了起来,然后压住伤口,几圈布将伤口扎紧,膝盖抵了上去帮忙止血。

“再一个,马上就结束了。”

她很满意少年在自己身下隐忍的表现,匕首再伸到火上消毒,便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第二支箭的拔除手术。

这一枚箭头射在少年的后背,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所以玲珑直接折断箭的后端,将末端的细末去掉,缓缓从前面将箭头拔出。穿肉而过的箭,再拔出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更何况并不知道这支箭有没有贴近致命的部位,鲁莽拔箭很可能反而导致他的身体大出血。

其实,玲珑以前也没有历过这种场面,全是第一次试手,心里多少有点没底,但是事到如今也再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个手术做完。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才终于将箭头从少年的胸前拔出,血,立时从他的前胸涌了出来。

她顿时有一点慌,但依旧借着利落的手法,赶紧将前后的伤口缝合,然后布压上,用力压稳了止血。血透过青绿色的布渗了出来,她也别无选择,只得这么继续用力地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确认血行得慢了,因为虽然布被染红一片,却没有顺着少年的胸口再往下流。她依照原来的办法给少年缝合了伤口,仔细包扎好,再试试他的鼻息。

不想,他竟用力朝她的手指呼了一口气,似乎要证明他意志清醒,不会这么容易去死。

“你倒是条倔强的汉子,”玲珑咯咯一笑,稚嫩的脸庞终于如释重负地亮了起来,“只可惜怎么被人这样暗算,还流落到要几乎要溺死水中的地步。”

她顺手将拔出来的箭头放到眼前,手指抹去上面的血,仔细观察。这支箭头做工精细,显然不是寻常窑子里出来的制品,那上面还有一个刻印,可以辨认出来,是一个“宇”字。

“好精美的箭头,还刻了字,你说这追杀你的人,是不是也有点儿来头?”

少年虽然清醒,却重重地喘着气,也不知是伤口太疼了,还是不想回答,总之,他没有说话。那张俊俏的脸上几乎不带任何血色,更沾上了岸边的沙土,额发湿湿地贴在脸上,不知是河水还是汗水。

四周依旧静悄悄,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玲珑左右看看,叹口气道:“虽然这急救是没问题了,可万一让你再触动了伤口,恐怕难活。可若这么留着你湿淋淋地晾在这里,到晚上估计也要冻死。真是叫人为难。看来……要帮你捡回这条命,真是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的仇家说不定会寻到这里,到时候……他即使想活命,也难。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少年全身上下再观察了一圈。

他的身上果然翡翠玉石,珠宝玩物坠了一堆,全都是漂亮得完全没见过的珍奇玩意儿。随便摘了一个去,恐怕都能卖得一大笔钱。

玲珑漂亮的水眸闪了闪,果真伸手往少年的腰里摸了去。不过,她略过那挂在腰带上的玉坠子之类,直接往腰带里头挖了去。少年动了动,似乎不想被她触到那里,但是玲珑眼疾手快,已经一把将他藏在腰间的一个小小香囊扯了下来。

这一个香囊用料精致,香味特别,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上面的绣工却很一般,歪歪扭扭地绣了一片水莲,反面一个工整的“钰”字。

“……钰?”玲珑看了不觉酸酸一笑,“这是你的名字吧?好字。”

——对了,她记得的,这是他的名字。

以前,在槐花树下看着他的时候,是听着与他一起的夫人,这么叫唤过他的名字。不过,她一直不知道是哪个字,今天才终于懂了。

只是,这个香囊不知是谁送的,这样稚嫩的手工,怕不是他的姐妹吧?

少年伏在地上,没有吭声。

这似乎是否认,又似乎是默认。

第二十四章我会救你

玲珑下意识地,又盯着他那张轮廓漂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情形之下再见。

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高,脸的轮廓,也还没有这样深。她远远地站在树荫之下望着他。

更久之前,她也是一样。

但是他大约……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她的存在吧?

自从他们初遇的那次以后,确切地来说,从初次看到他的一瞬开始,她就禁不住地一直看着他,仿佛他的身上,有什么奇异的吸力一般,一直吸引着她的感觉。

也是因为这样,隔三差五,她总忍不住爬到大雄宝殿的横梁上,去看下面烧香的人们,希望有一天,可以再看到他的身影。也的确,她看到他好几次,也都偷偷地爬下横梁,跑到槐花树那边去,看他独自在那边等候的样子……

他已经许久没有消息,她本来以为,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虽然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决定了……

她要救他。

奋力地为他拔了箭,暂时止了他的血,然而她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真的要帮他捡回来这一条命,必须要借助他人的力量,而这个力量,她可能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借得到。

不过,任何代价也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救他。

玲珑将香囊收入怀中,站起身来,顺手从锦娘的衣服堆里拿了一件套到身上,这才对地上的少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人来救你。好歹憋下去,别在我回来之前死了。”

少年闷哼一声,算是答应。

他的确长得非常标志,虽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依旧眉峰俊朗,形容美丽。一双俊目几乎完全是闭合的,长长的睫毛好像小刷子一般,细密地掩住脸颊。

玲珑禁不住对他再笑了笑,飞快地跑了去。

夜晚,水月楼的生意正做得红火。

今日迎春姑娘在楼上多弹了一曲,就惹了大批客人都聚在楼门想要进来。但是,水月楼的每一张桌子都已经满了,所有的人也早已忙得转不过来,只得派了力士守住门口,派发排位号,出去一个放一个进来,按号叫人入门。

本来这样的服务质量其实也不太好,但太多的人想要一睹惜春和迎春姑娘的绝代风华,更有人只是为了给两位姑娘捧场而来的,根本连陪酒的姑娘也不用,只望着台上当中一桌上,正陪着客人的两位头牌姑娘。

“锦姑奶奶,锦姑奶奶……不好啦,不好啦!”

锦娘正在庖厨内忙着,突然,被派去仓库取东西的小帮工急急忙忙地赶了来,口中不断地念着。

“发生什么事了?”锦娘是个镇定的人,见似乎有什么事故,一转身就来到小帮工的面前,按住她的肩膀,替她沉住气,“不要着急,说清楚。”

“仓库里……”小帮工磕磕巴巴地,终于将话说了出来,“仓库里有一个人!好像受了伤,血淋淋的……”

“什么?!”

锦娘吃了一惊,马上推开小帮工,往仓库的方向找了去。她风风火火地冲过长廊,往水月楼的后门赶去。她走得这样急,以至于长廊上端着碗碟酒瓶的仆人们,都不得不紧急躲避,以免与她正面相撞。

仓库的门敞开着,那小帮工估计是太急了,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应该顺手关门。锦娘走到门前,迫不及待地往门中望去,只见一片漆黑,恼得她喝了一声道:“给我拿灯来!”

身后轻飘飘地过来一盏风灯,仓库中的影子立时移动,内里亮了一大片。锦娘这才看清楚,墙角扔了一盏灯笼,想必是那小帮工慌乱之时扔下的,再一看,那灯笼旁边,伸了一双长腿,显然是一个人,身子隐在高高的麻袋后面。那人的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显然不是随意倒在那里的。

锦娘觉得很奇怪,正欲往前走近了看清楚些,身旁掌灯的人已经开了口——

“锦姑奶奶,要走近了,好看清楚些吗?”

锦娘回头一看掌灯之人,才发现那原来是玲珑。玲珑的面上十分平静,手中掌着灯,姿势一丝不乱。

锦娘不觉蹙了眉,疑惑地问:“你洗完衣服回来之后哪里去了?没有回去服侍惜春吗?现在正忙碌的时候,你在这个角落里做什么?”

她没有记错的话,玲珑下午便出去洗衣服了,再怎样慢,太阳下山也该回来了。照理说,现在应该在忙着替惜春招待客人,不该拿着个灯笼在这仓库附近瞎晃的才对。

“奴婢知道锦姑奶奶一定会来,在这里等着锦姑奶奶呢。”玲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将仓库的门关上了。

玲珑的话令锦娘着实吃了一惊。

“你……”锦娘面上的惊愕一闪而逝,但很快便压住了,镇定地看着玲珑。

玲珑对锦娘笑笑,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那盏扑落在地的风灯跟前——也就是地上那个人的跟前。锦娘也不踌躇,一步步随玲珑来到麻袋堆的跟前,探眼往那后面去看躺倒之人的容貌。

那原来是一个十来岁的俊朗少年,身上穿了水月楼奴仆的粗布衣裳,衣带打得随意,看来是别人替他换上去的。另有一床薄薄的毡子,盖在他的身上,因为毡子很小,所以仅遮住上半身最需要保暖的部位。

少年的双眼紧闭着,却能够听到清晰的呼吸声。看来他若不是昏迷,便是沉睡之中。

锦娘虽不认得这个少年,却认得那床短短的毡子。那毡子虽旧,却是真正的水濑毛制成,触感柔软,再用来做个短袄底子什么的都是绝好的。当时玲珑离开庖厨转去惜春屋里,她便顺手赏了这张毡子,免得她在那房里花枝招展的水袖们跟前,显得过于寒酸。

此时,看到这床毡子盖在少年的身上,她真的有种血往头顶冲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是我做的

锦娘盯着少年看的那个当儿,玲珑并没有闲着。她将手中风灯轻轻地放到地上,又将另一盏风灯拿起来,取出灯芯,就着自己的那盏灯重新点燃了,再放回灯里。

这样,仓库里就有两盏灯亮着了。

做完这些,玲珑就此半跪在地上,一双流水般的杏眼,回眸望着身后不到一步之远的锦娘。

锦娘的视线也正好从少年的身上,转向玲珑。见玲珑望向自己,她立时一横眼,瞪住玲珑道:“小妮子,你想要做什么?本姑奶奶收你进来之后,可没教过你这样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这个人,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玲珑的眼睛闪了闪,并不畏惧地抬起眼来,直视锦娘的双眼:“不错,是奴婢做的。奴婢恳请锦姑奶奶收留这一位少年,就像当时收留奴婢一样。若锦姑奶奶能点了这个头,奴婢一定……”

“你好大的胆子!”

玲珑的话未说完,锦娘的怒斥声已经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响过,玲珑小小的身躯往后狠狠地飞出,撞到一旁的柱子上。她再回过头来时,不只是面上多了一片淤痕,额上也多了一片青紫,嘴角,也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锦娘美丽的脸上一片浓密的怒云,双手叉腰地站定了,指着玲珑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谁准你做这种事的?!你真以为我们水月楼是专门收留乞丐的不成?当初破例留你下来,是因为你还有点儿用处。你现在竟然给我再捡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回来,还敢求我收留他?不要命了你!”

说到这里,她实在恼得不行,往前两步,一巴掌再朝玲珑盖了下去。

玲珑的头狠狠地撞到一旁的墙上,这一次,连墙上也留下了血的痕迹。那瘦弱的身躯慢慢地滑下,落到地上,然后,似乎隔了一个世纪之久,才慢慢地爬起半边来——

“奴婢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锦姑奶奶……”

“你闭嘴!”锦娘怒斥道,“我们水月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做善事的!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捡来这个家伙的,马上给我将他扔出去!听着,你若是敢慢吞吞的,我连你一并扔了去!”

说完,她拎起地上其中一个风灯,转身就往仓库的门口走去,口中仍骂个不停:“死丫头,等忙完了我再慢慢罚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锦姑奶奶,请等一下!”玲珑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过去拉着锦娘的裙角哀求道,“这一位公子被人追杀,已经身负重伤,如果此时见死不救,他就再也活不得了!”

锦娘厌恶地拉着自己的裙子:“他被人追杀,关我什么事?他死了,又与我何干?

“这……”玲珑眼珠子一转,急急地道,“水月楼既是做生意的地方,救命的生意如何做不得?玲珑确信,这一位公子一定能付得起救命的酬金。锦姑奶奶,您不要挣这个钱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里拽下来个东西,在手心慢慢摊开,亮给锦娘看。

那是一枚玉质精粹的麒麟佩玉,上下都有同等玉质的佛珠串联,更难得的是,麒麟口中也含着一颗佛珠,光洁圆润,明眼人一看便知,绝对是当世难得的精品。

锦娘本来就爱玉,怎会不是个识货的,她一眼便看出来,这个麒麟佩玉何止是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价钱,这种雕工和质地,举世难得,即使进贡给当今皇上,也绝不失礼。若不是个四品以上的朝廷官员,恐怕随便不敢戴这样炫目的好玉。

“……这是你在他身上翻来的东西?”她从玲珑的手心簪起那枚晶莹剔透的美玉,就着灯光端详了一下,已经爱不释手,再望了那双晶莹的眼眸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玲珑不动声色,从怀中又掏出一颗明珠,呈到锦娘的眼前。

锦娘的眼睛一瞬便睁大了。

这一颗明珠竟然有鹌鹑蛋般大小……真是叫人无法相信,这种难得一见的珍宝,竟然会从玲珑这样的小女奴手里亮出来。

锦娘几乎是用抢地,从玲珑的手中将珍珠拿了过来,来回看了好几圈。

这还真不是假的。

无论怎么看,这光泽,这纹路,都是上等的明珠。

但是,这又很象是假的……这种宝物即使是在皇宫里也不会多见,又怎么会像是遗在路边的东西,随手被捡了来?

“这都是那一位少年公子身上的东西……”玲珑的声音,在身下轻飘飘地响起,“锦姑奶奶,若您能救他一命,奴婢相信,他的家人一定会以非常重的谢礼,来感谢您的慈悲的。”

锦娘盯着手中那两件宝物看了好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移到了跟前仍跪着的玲珑身上。

玲珑正垂着眼,乖顺得就如一头没有脾气的小绵羊,一如她刚来到水月楼的那一个夜晚。

她似乎又出落得比前一段日子更美丽了。轮廓愈发分明的脸上,长而密集的睫毛落下长长的阴影,粉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衬着樱桃般的圆润小嘴,含蓄地透出一种青涩的诱惑之感。

“他身上……就这些了吗?”锦娘一边打量着玲珑,一边幽幽地问道。

这个小丫头,果真是个妖精的料子。不只是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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