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羊肉的事,韩枫当年也有所感。这些时日调查过来,更是印证了数据的真实性。转业后的第一年,在局办公室整理资料时曾遇到过一些关于畜牧业数据的统计,九二年春节前后这几个月,草原羊的价格那叫一个惨,越养越赔钱,又遇投机商联合做价,多少牧民血本无归。
表姐娜仁花,十八岁订亲,半年后出嫁,嫁过去不到一个月跳崖自杀。随后,姥姥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好几天。备受嘎查尊重、把妈妈白玉珍从雪地里捡回来养大、一个手大脚大心大、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将百、八十斤重的石坨举起来的女人连伤心带生气就再也没醒过来。这个打击,对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妈妈来说是雪上加霜,连卧一年的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钱。是大姨家缺钱,那个见财眼开的后姨夫动了卖女儿要彩礼的心思,为了三千块的彩礼钱,把大自己一岁的表姐卖给了灯笼乡乡长的儿子。表姐歌唱的很好,满乡的人都说她是整个昭乌达的百灵鸟儿,舞跳的好,马骑的好,就是因家贫上学少,只会简单的汉语沟通和算术,要不是亲姨夫去世的早,表姐这么优秀聪明的女生哪里会嫁给灯笼苏木,也就是乡的乡长儿子,那个草包蛋巴特尔!
要救的,就是表姐,一切灾变的源头给它切断,命运自有转机!
从小在姥姥家就被她呵护、保护,到长大了都是她照顾着自己,想起最喜欢穿红色衣裳的娜仁花,韩枫心中每每都会升出一股子暖意。只是,当年事情太突然,她订亲结婚身亡的事自己一件都未能参与。
表姐不出事,亲爱的姥姥她老人家且得活个七十、八十、九十的,妈妈也不会抑郁到肝病恶化。至于后来舅妈们说的表姐心里其实就装着自己的事情,慢慢来吧。上辈子他就知道表姐的心意,和对张冬梅同学的后知后觉相比,这个亏欠也不小。仅次于在部队时班长为了救自己而重伤这种无法弥补的创痛,当然最大的痛是看着母亲活活的熬死,想卖家当都没得卖救人都不成的挫败感。
久久,韩枫不想回忆。
可是,打两次电话过去都没能接上话,韩枫的心也浮了起来。
看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韩枫努力的比对着上辈子零几年和现在的差异,似是昨天。
这个地方,不想再来,可——还是这么快的就跑来了!
这里有韩枫最不愿触动的神经,死死压在心底的遗憾和伤痛猛然间被揭开。在这里当个科级小干部,没有地位,没有钱,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韩枫上不了场。后来,分配回老家松城某市局混日子,结婚、送终、离婚、送终、喝酒、喝死。
前世,人生最后的一幕,十八人台的大餐桌上端着深水炸弹一饮而尽!
……然后?
然后就没然后了。
想孝敬的时候,最亲的人没了。为人子,痛莫如此。
能相守的时候,最爱的人走了。为男人,疼莫如此。
在这个行人匆匆的街上不敢喊出来,只能在心底嘶裂般的呐喊!若不是重生归来,韩枫被酒糟掉的脑袋也能记下些时空交织的前置信息,瘦弱单薄的身体也能用上前世辛苦学来的技能,已经彻悟了人生,也许这一切仍然是个迷局,为了钱而钱的混沌到死。
是的,这辈子,就是要改变、改变,顺势谋利,逆势布局,一个人一个人的把命运改掉,先改自己的,再改亲人朋友,干想干的事,吃想吃的东西。
就羊肉这块买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时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京城羊肉价是三块五到四块,比县城多了一块至二块多钱,而且如果切成部位价更高,最诡的是牧区人不怎么吃的杂碎,在这边儿烧成羊汤,竟然可以一块钱一碗。
那是啥?那可是草原上宰了羊没人要的垃圾,京城这边儿却大有市场,而且还开着大小不一很多家的羊汤馆儿,客流量不低。上辈子就去过各种羊汤馆,北河省某县的一家最好吃,学过。
“喂,喂!韩枫,你的电话!喊你半天了都!”
韩枫抬头一看,是在这京北车站里开杂货店、公共电话的杨叔,也是同乡,就是市里人,很好爽也很坑人。公共电话上动动手脚,三分钟就能赚十几块,你管不掏钱?还走的了么——当然,对同乡,人好的很,吃韩枫的肉串儿一毛都不差,看着还是个笑面,可听堂哥说,当年杨叔一把杀猪刀打天下,这京北不管是蛇头还是牛头,个个都得让三分,说的直白一点儿,就是个老又奸的兔子、混不吝。用老bj的话讲,这胚就是个歪老炮。
“啊——谢了杨叔!”
一骨碌,连忙从砖头上爬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电话机子旁边儿拿起了听筒。
这边已经是程控电话,那边儿?估计还得转吧?反正不管怎么折腾的,这电话终于通了——打过来的是那个无比亲切的声音!魂牵梦绕的声音。
第10章 大外孙子()
大嗓门,说话如爆火豆子噼里啪啦。
半分钟的时间,韩枫愣都没顺过神来!
随后,憋着嘴巴,闷着哭了!
是姥姥的声音!
大概三十多年没到过了,是她的声音——从小听到六岁!
太久、太久——
虽然半分钟里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可是半蒙半汉的口音没错,大嗓门没错。
韩枫反应快,立即把语速降了下来并告诉她老人家,电话里说太快根本听不清——然后忍着穿越时空几十年的想念,直奔主题。
羊,卖了没?
多少钱一斤能卖。
如果不主动引领话题,听到大外孙是在祖国的心脏、的家打来的电话,老人家得疯到让大舅舅至七舅舅外加三个姨一起来接电话,说上几小时都是可能的。
一说到羊,老太太立马苦下了心肠,回了正题。
别说一斤多少钱了,只要能在这雪窝子里拉出去卖成钱,活的不再浪费草料,死的能捡几块回来,八毛一块的那都是良心价,贩子上门已经降五毛了!
气的牧民们只能白送给亲戚拿走过年杀了吃肉,或者去集上换过节吃穿用东西的。
——毕竟草料也是一大笔不小的支出,弄死了存起来冬天好说可是春节过后就化了冻,死羊一开冻就臭了,怎么整,就算切成羊肉怎么放。
冰柜?
啥是冰柜?
听到姥姥的反问,韩枫这才想起来,九二年别说冰柜,就是国家的冷库、国家储备库收肉都没听说。冰箱冰柜之类的城里都没几台。
姥姥听说外孙子能联系到京城的客户,就差个收购的本钱价,立马把胸脯子拍的砰砰响!
只五百只的话,自家这几户门的羊就够了!
只只都是顶出三十斤肉的肥克朗,瘦的都不卖。
先拉走,再给钱都行!
自家大外孙子,还信不着?
……
电话放下,擦干的泪花,韩枫小心的看了下四周。
杨老板在另一个角玩着一个小物件儿,根本没听自己说什么。
匆匆来去的顾客都是上下车回家过年的。
五百乘三十再乘三块,这是多少?
韩枫吃下秤砣一般铁了心,这单必须得干!
如果顺利的话,五、六百公里,有四、五天就搞过来了,那可就是几万的收入!
上万!这还没算上不知能卖多少钱的杂货、羊皮啥的。
不对——目标客户还没着落,高兴的还有点早。
这京城的羊肉市场被一群张北来的家伙垄断着,才有了往死里压价坑牧民的事儿,其实城里人现在根本搞不清楚,以为羊肉仍然和去年差不多的价,成色一般不分部位的三块五至四块,分部位两块五到六块,打成卷的一律都四块五,羊排羊骨头贵了些要七块,而羊蹄子之类的也有人要,两块一只,洗弄好的全羊买的人少些,不过也贵,要六十。
啪、啪。
肩膀又被拍了!
——韩枫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傻,站大道上出神……同时也有些不悦,看向拍自己肩膀的那人。
头型不错,自行车不错,人长相帅气,个头高,休闲式黑皮鞋,西裤,毛衫很时尚,外套长款风衣,一看就是个讲究的年轻人。
“你是烤串的……老板?”
“是。”
“这么早就打烊啦?”
“没料了。”
“啊,这样啊——”
年轻人脸上很有些遗憾,看了看一堆烤具,从自行车上下来又细细的观察了一圈儿,“明儿几点儿开摊?”
“下午五点左右。”
“嗯——你这……是不是简陋了点?连坐的地都没有啊,酒也没有,弄点酒就更好了。”
韩枫不知这位是干什么的,“哎,能有这巴掌大的地方烤串就不错了,这儿摊多人多。”
“也是。那明儿见,哦,对了,给我预备三百个串儿,昨个吃你这儿的串,好吃。三百个,我带走,哦——这个,带走的话是不是不好吃了?”
“对。这肉串最好吃的时候就是刚从火箱上拿下来,还滋拉油,稍凉一些还真的就没有热的好吃了。”韩枫暗暗心惊,三百串,我的天!
这可是大客户!
“那怎么办?要不,明天我找个地儿,你预留好了材料,到时我来接你,干脆专门给我们哥几个烤一场,咋样?”
年轻人看着一堆烤箱物什,转了半圈儿看到了推着的车,立时想到这个主意,略略一笑。
“成!不过……”
韩枫也感觉这是好主意,可是自己这堆东西怎么办?
“当然不能白请你,额外加一百的费用,怎么样?”
“好说好说,不是钱的事儿,是我这堆东西,不好拿。”韩枫心说,这摆明了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这生意做得!
“那不是事儿,到时我找车来接你。就这说说定了啊,明天就在这儿——晚上七点准时走人行不行?”
“可以。”
“成交。这是定金。”说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递了过来。
“那我就收着了!”
韩枫也不客气,这是今天的第四张一百元,很喜欢这种百元大钞入手的感觉!
“白白了您哪!”
骑上赛车,年轻人三下两下就消失在了昏黄些的马路灯光下。
韩枫接到了电话,事情有了一半的眉目,又接了一大单,心情很是痛快,晚上回到四里外租住的那家民房小院,倒头大睡。
第二天清早立即骑上借自房东的大二八奔向市场,买肉买菜买炒料佐料食材,两块钱一斤真材实料的羊板肉,不像后世的羊肉串有的烤肉店都用鸭、鸡肉替代然后刷羊油的那种,韩枫最痛恨的就是把入口的东西作假的王八蛋,这辈子既然莫名其妙的搞起了这个,说什么也得吃最好的,至少先保真!
可是,一百斤肉切小块穿串儿,还得再炒料做酱,连锅都得借着使……忙不过来!
越铺越大,占了房东好多的地方了,这也不太合适。
这个城中村快拆了,韩枫努力的回想似乎自己进京的时候这里就没有农村了,变成了一个学校的分区,还是某个科技城已经弄不清楚,不过似乎中关村已经建成了,中关村现在在干啥呢?
正琢磨着,房东老李头从他的三间砖房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韩枫,忙不过来了吧?”
笑吟吟的,坐到韩枫让着一大堆羊肉的砧板前的板凳上。
这凳子、板子,都是他家的。
第11章 生米炖成粥也行()
【终于把合同搞定了,请大家放心收藏。鱼最后一次写都市生活,这里有鱼生活的经历,有鱼自己的遗憾。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吧。放心看吧,写的不一定有多好,至少不会在二百万以前太监,不会烂尾。请路过的盆友能收藏一下,若有余力,打个小赏,推几张票票,鱼五俯为您求福,谢谢。】
这个地儿是堂哥租的。
按人头每人一个月十块,好点儿的房间要三十块。
二十多黄牛仔都在这里住,每个月都交给房东三百多块,京城人像老李叔这样的啥也不用干就能好好生活,从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悄么声的赚大钱。若这一片城中城改造完,又一批隐形富豪诞生。
现在,老李头这位未来不知是不是暴富起来的那批的人正闲情淡意的瞅着韩枫。韩枫也笑着瞅着他。
“小伙子!叔给你出个主意,我看你这买卖要忙不过来,这样,我呢——春节正好要回老家过年,这三间正房,你要能成,就都租给你,两个月你给我五百,正月二十几我回来,你收拾干净了还给我就行。另外,我外甥闺女从乡下来的,平时在这里就打扫这些房间的卫生也没啥事,若能行,她给你打个下手,她多赚点你,也不用这么忙了不是?”
房东老李叔,五十来岁,面善好说话,胖乎乎的,韩枫之前已经借过了几次东西。借人家东西地方多了也就熟悉了,而他说的外甥闺女也见过。
就是给这大院子里三十几个小房间打扫卫生的一个女孩儿,叫春艳,个子高,一对大辫子。
姓什么不知道。长着一张爱笑的娃娃脸,高挑的身材,屁股大的像梨,干活风快利落,人又干净,一说话就笑着哥长哥短的喊着。
房东老李叔知道韩华一伙人是干什么的,他几乎不管不问不接触,按月收了租就不往来。
可韩枫到的这几天,他发现了很多不同。
这个孩子似乎还在上学,天天早上吱吱唔拉的学外语背课,最令人惊讶的是比那些黄牛仔都早的起来在这大杏树下练拳!
那身手——不是假的。
而且招招都是快准狠的搏杀术,当过兵?
这年纪不像啊。
要么就是家里人有当过兵的。接着后来更有意思了。
这小伙子不再去跑票当黄牛仔,而是捣鼓起了家什,出起了烤羊肉串的摊子,今下午出去溜了一圈儿发现这小子的生意那叫一个好,搞了半天他还是个有手艺的能人。这么年轻就是个小能人,还很自律的习练武,在大京城闯荡了大半辈子的老李若是看不出哪个人有半斤八量来,那可就白活了。
这小伙子的哥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人黑心黑手又辣的主儿,而这位却是藏而不露极有章程有头脑有本事的娃!也不知是东北哪儿的老韩家这么出能人。
看到韩枫站在树底下,小寒风吹着犯愁,老门精道的李宝贵哪里会错过这个搭山的机会。
韩枫不是十七、八的菜娃子,看人一眼也穿。凭空多的四十年阅历还真不会喂了狗。这房东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
无利不起早。
不过,两利的事儿,正和我意。
“成。”韩枫挠了下脑门,笑了笑,“就怕春艳嫌累不干。”
“哪能!都是农村出来的,啥苦不能吃?她要嫌累,我打断她的腿!”
这事直接就应了下来,不过韩枫提出后付租金,老李直接点头,然后寻了半天把一脸羞色低着粉颈儿,盘着长辫儿头的孟春艳拉了来。
韩枫一听只有十五岁吓了一跳。
十五?
就那么大了?
不像啊……也许是衣服的缘故,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搞的一直以为十八二十了呢!
看来,真的不能以大小来揣度少女的——哎,上辈子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看走眼了。
姑娘姓孟,小名比大名好听,叫秋歌。
这事,三八两句话直接定了下来。韩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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