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黎身后的女子放下刚刚灌完的酒碗,随意地朝秦青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了招呼,而后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疑似呆滞住的曹黎,唇角微勾,兴味十足的模样:“曹小黎?姓曹么?莫非是曹大将军的儿子?”
曹黎依旧呆滞,僵在那里。
于是秦青眉眼弯弯的代为回答:“正是。于小姐果真见多识广。”他顺口恭维着。
于钦也不理会,依旧将目光放在曹黎身上,盯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开视线,低声自语:“唔,果真是……传言不可尽信。”
原本呆滞的曹家公子立马跳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于钦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往酒碗里倒酒,酒水慢慢将酒碗盛满,她一把将碗拿起,一面咕噜咕噜灌酒,一面随手将空掉的酒坛往身后一丢,对于曹黎的叫嚣只当没听见。
曹公子越发的不满了,正想冲上前去争个清楚,却见对方终于放下了酒碗,抬起眼来,瞅着他,目光深远,又带着那么几分冷意。
他一怔。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似乎,正是他们江州有名的……恶女。他一呆,默默的往后挪了几步。
于钦似是终于喝够了,这次也没再次伸向摆在一边的酒坛,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唇,满足的叹口气,终于有了心思理会他:“我说,传言不可尽信。”
曹公子面容扭曲了下,恶向胆边生,再度将对方乃是江州恶女一事忘得干干净净:“你、你把话说清楚!”
于钦看了他良久,而后莫名的叹了口气,眼神悲悯:“想不到曹公子竟然是个痴儿。”她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惋惜,顿时让曹小公子面色愈发难看。
“你!”他气得咬牙,抖着手指指着对面的女子,瞧他的模样分明很想冲上前去咬她几口。
女子露齿一笑,将话原封不动的又重复了一遍:“果真是传言不可尽信。”
曹黎咬牙切齿,暗自磨牙,心里恨不能将面前这人钉几个小人。
“你、你——!”曹黎气得脸都红了,嘴唇颤动,想反驳却又语塞。
女子言笑晏晏,兴味的瞅着他,似是对他的反应极其满意。
秦青倚在墙边静静地瞅着,也不出声阻止,唇角微勾,兴味盎然。
正在这时,门再度被人推开,只是这人相比某人而言,动作温柔的多。
那人刚推开门便是一愣:“于姐?”
于钦移过视线,露出爽朗的笑:“方妹子,我还道你已经回去了呢!”
方容面色一红,结结巴巴道:“哎?于、于姐……你、你都听到了?”
于钦于是再度露齿一笑,笑颜异常绚烂:“这不是你的错,我耳朵比较好。”
方容面色更红,支支吾吾了半晌,却硬是什么话都憋不出来。
于钦爽朗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方容,丢下一句令她莫名其妙的话语:“妹子,你可要加把劲儿啊!”
“哎?”方容一脸的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钦笑着摇了摇头,又回头瞥了一眼依旧面色赤红的曹家公子,丢下足够的酒钱后,越窗而出,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她的话语从窗外远远飘来:“妹子,我先走一步!改日再会!”
“……”曹黎呆呆的瞧着她离开的方向,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隔了良久,他转头,正正对上某人笑得温良的面容,他嘴巴张的更大,下意识便要往后退:“秦、秦青……”
“嗯?”某人笑得愈发良善,曹家公子瑟瑟发抖。
“方、方小姐呢?”他瞪大眼,四处的寻着先前还在屋内的方家大小姐,却硬是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秦青脸色不变:“刚走。”
曹黎面色大变:“……那、那我也先走了!”他、他、他……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独自面对可怕的秦青秦大老板啊啊啊!
秦青唇角弯弯:“曹公子走好。”竟是未曾挽留。
曹黎一呆,瞧了他好一会儿,断定今日秦老板心情不甚好,诸事不宜。他眨眨眼,下一瞬,夺门而出。
直到回到将军府,他依旧心慌慌,摸着狂跳的心口轻吁口气。
万幸,总算活着回来了……
抬头,他面上一僵。
“娘、娘亲……”
为何……为何连娘亲的脸色也这般不好啊……
他欲哭无泪。
方容跨出茶莊后终于想起究竟是何事被她遗忘,她那表弟还在路边等着她!
她只觉眼前一黑,已经可以想见回去后她爹爹会是怎生的折腾她。她加快脚步,一路飞奔而去。
远远的,她瞧见那少年半蹲在原地,原先买的那些物什散落了一地,凌乱的堆在他身侧,嘴角抽了抽,她脚下更快的冲了过去。
“表、表弟……”她抹了抹额角冒出的汗,喘着气唤。
那少年呆呆的回头,瞧了她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水气很快在他眼眶中聚集,方容还不及反应,对方便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表、表姐……”
方容顿时慌了手脚,一面道歉安抚一面按住抽疼的额角,暗叹一口气。
这个表弟……着实太能哭了……
少年抽了抽鼻子,扁着嘴扑进她怀里,控诉道:“表姐,你好慢!”
方容僵着身体干笑连连:“嗯……方才在街上遇见了几个……朋友。”唔,于姐确实是朋友没错,她这般说确实没胡说。
她莫名心虚的在心头为自己辩驳。
少年眼泪汪汪,继续扁嘴:“表姐,我好饿。”极为配合的,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他愈发委屈的瞅着方容,仿若她虐待了他一般。
方容头疼的回视着他,而后无奈的叹口气:“走吧,你想吃什么?”
少年顿时止住了眼泪,闪闪发亮的眸光望着她,口水哗啦啦地流:“馄饨!”话刚说完,人便往前冲去,直奔一旁的馄饨店。
方容再度叹息一声,拾起地上散乱的一堆物什,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此刻,她无比庆幸,荷包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离去。
碧云茶莊,秦青倚在墙头静静地瞅着他们,唇角挂着清晰可见的微笑,眸色深沉。
15
15、雨打芭蕉 。。。
这日,阴云密布,雷声仿若忽远忽近的传来,一阵又一阵。
醉春楼难得的冷清,门口三三两两,唯有的几个客人也早已搂着美人前往小楼饮酒作乐了去了。
醉春楼的儿郎锦锦与棉棉二人趴在一楼的窗子边上,托着腮愣愣地瞧着外头匆匆的行人,时不时的叹着气。
“今日好冷清哦……”锦锦细细的肩头只搭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内里仅着了一件亵衣,他趴在窗前咬着大大白白的包子,懒洋洋地瞧着外面一个又一个在他面前走过的女子,抽了抽鼻头。
“嗯,是啊……相当的冷清……”哥哥们说他们是小鬼头,不肯与他们玩,还笑的很诡异,他瞧着都有些怕怕的;爹爹又在忙着看帐薄……日子好生无趣呀……棉棉软绵绵地将头磕在自己的胳膊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有气无力地叹着气。
就不能发生些有趣的事儿么……他下意识的用手指戳着硬硬的墙壁。
“唉……”趴着的二人齐齐叹了口气,发现着实无趣的紧,于是抚平了衣衫转而默默回房。
雨点终于滴滴答答的开始落下,敲打着窗子,淅淅沥沥,疙疙瘩瘩。
秦青眨了眨酸涩的眼,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搁下不断书写着的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而后慢慢踱到了窗前。
又下雨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秦青总会有种不舒坦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天气也很这一日一样,糟糕透顶。
那一日的雨,淅淅沥沥,水珠不断的从发梢滑落,黏黏腻腻地贴在额头上,想甩开,却始终不得所愿。眼睛被雨水充斥,酸酸涨涨,有种密密的痛。
他倔强的站在原地,死活不愿动弹,他身前的那人却是满面的不耐与冷嘲。
他瞪大了眼,瞅着那人。
雨水不断的滴进他的眼,他终于无法忍耐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看见那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扬起了手中的鞭。
那种感觉,依稀可辨。
痛极。
冷极。
冷风从洞开的窗子刮入,秦青打了个寒颤,从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唇角习惯性的扬起一抹淡笑,他伸手便要将窗子关上。
搭在窗台上的手一顿,雨水趁机噼里啪啦的打到他手上,将他袖口淋得半湿。
他诧异地朝着下面的方向瞧了眼,手维持了那个动作许久后,终于将窗子拉上,关紧。
若有所思地踱步回到桌前,他愣愣的瞧着摊在桌面上的帐薄,蹙着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慢慢步出了门去。
“小金,我出去会儿,楼内你照看着些。”他淡淡的朝着身后神出鬼没的女子吩咐了一声,也不待女子回应便慢条斯理的步下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两把纸伞步,出了门。
门外,雨势更大,眼前朦朦胧胧的,仿若隔了数层纱,雨点打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极大的雨珠从伞上跳落,很快便将他的衣衫染得半湿。
秦青低头瞅了眼黏答答的衣衫,蹙着眉头轻吐一口气,抬头辨了辨方向后,很快消失在巷尾。
小金诧异地瞧着自家老板离去的方向,暗自挑了挑眉头,却什么都没说,继续自顾自的干着活。
真难得,这种天气老板竟然会出门呢……
她勾了勾唇,愈发努力的磨着豆子——晚上,磨豆浆喝去。
方容举着袖子企图隔着瓢泼大雨寻找着某个失踪的少年,她面容紧绷,很是不好看。
不消说,她要找的人正是那个前几日才来到她家却将她折腾的人仰马翻的小表弟。
本来,这日早上天气尚好,她在爹爹欢喜的笑颜下欲哭无泪的带着依旧不知名不知姓的小表弟前来采买些许男儿用的物什。
——那日她被她爹爹知晓那日她丢下小表弟独自与某几个“朋友”于碧云茶莊会面一事后,她的日子过的可是万分的“精彩”,每日都如同在热锅中煎炸一般,唯剩一口气矣。
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总免不了浑身一抖。
本来,一切尚可,天气很好,小表弟也很乖,至少没有吵着要买这买那,亦没有大哭大闹,方容以为,她终于等到了天下太平的一日。
她一口气刚歇了一半,气还没吐完,一转头却发现小表弟不见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在转眼间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人原先站立的地方只余下半块吃了一半的糕饼,人却是连个影子都找不着了!
方容顿时急了,她不断的在四周找着,大声的叫唤着对方的小名,却依旧一无所获。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雨点很快便砸落下来,方容一面用袖子遮着头,一面继续扩大范围企图找着对方。
雨势越来越大,路边的行人早就急匆匆的回了家,或是找了个地方躲雨去了,唯有方容依旧顶着大雨,不断的寻找着人。
没有人出来关切的问一声:“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对她的呼唤有任何的回应。
雨势已经完全将她的声音吞没,豆大的雨早已将她的衣衫淋至尽湿,方容唯有努力的睁着眼,希冀能将眼前的雨幕眨去。
蓦地,头顶上的雨,停了。
她诧异地抬头一看,却见一顶青色的纸伞在她头顶遮起了一片晴空。
她回首,刹那间失神。
那人笑脸盈盈,唇角微勾,神色惑人。
那人眉眼弯弯,唇瓣微动,语音低沉:“方小姐可真是好兴致呐。”
她迷茫的眨眨眼,终于回过神来:“秦、秦青?”他、他为何会在这里?
秦青眉目弯弯,笑容和善:“老远便瞧见方小姐你了,还道是某眼花了,却不知方小姐如此兴致如此高雅,竟欢喜‘良辰美景’。”
方容面色一红,被雨水沾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神情狼狈,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想起正事,不由面色一变:“糟!小音还没找着!”
秦青笑容不变,语调略略上扬,似是万般疑惑:“小音?”
方容愈发着急,也不急细细解释,只回了他一句:“嗯,表弟。”
秦青眉头微舒,摸了摸下巴,他慢悠悠地说:“便是近日来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小儿郎么?唔,方才似是见着了呢……”
“哎?”方容一顿,蓦地瞪大了眼,希冀的瞅着他,万般言语尽在不言中。
秦青愈发的慢条斯理,他偏着头状似苦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方小姐如此担忧令表弟?”
方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瞅着他,一脸的焦急,却又不敢催促,唯恐又莫名得罪了这只黑心郎,自己便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
秦青收起笑容,眼睛一转,幽幽地叹了口气:“方小姐,在秦某人告知你令弟下落之前,能否回答秦某人一个问题?”
“哎?”方容不解,狐疑地瞅着他。
秦青直勾勾地盯着她,唇瓣动了动,似是在犹豫,最终却还是问了出来。他的声音极轻,却有极为清晰地传入方容的耳中,令方容不由怔楞了会儿。
“方小姐,那儿郎,于你可重要?”
方容瞪着他,一脸的莫名:“那是自然。”要是表弟丢了,她可还有好日子过?!
“……唔,那可就难办了……”秦青一脸为难的表情,蓦地又勾起了惑人十足的微笑。
方容一呆,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退。
莫名的感觉告诉她:要遭!
秦青扬着浅笑,慢慢地凑近她。
他二人本就在同一把伞下,纸伞极小,能容下两人已是不易,此刻秦青一动,方容立时能感觉到对方那透过微湿的衣衫所传来的温热体温,她面色猛地变红,不由自主便要往后退去。
秦青却不许。
他一把抓住方容的袖口,神情暧昧,凑到她耳边耳语般的低声道;“方小姐,某对你……可是稀罕的紧。”
方容一呆,下意识的便将对方一把推开。
纸伞跌落在地。
瓢泼的雨势瞬间将二人浇了个淋漓尽致。
沉默。
极为尴尬的沉默着。
一方面红耳赤。
一方笑意不减。
对峙。
沉默的对峙着,唯有雨滴声声,不绝耳。
良久,秦青率先动了,他慢慢悠悠地站直了被推开的身子,缓步向方容走去。
方容下意识往后一退。
秦青见状嗤嗤的笑,脚步却不停。
直到他走到她身前,他顿住。
抬眼细细地瞧了她一眼,他勾起了唇角,斜斜的扬起,那是他一贯的笑容,他眉目弯弯,瞧不出丝毫的异样:“方小姐……您果真……开不得玩笑呢。”
方容一怔。愣愣地瞧着他弯腰拾起跌落在地上的纸伞,而后交到她手中。
她听到他的声音静静地响起:“雨大,莫要病了。”
她瞧着他淡淡转身撑起另一把纸伞慢慢离去,长长的衣角即便是在雨中也依旧在街头扬起了华丽的痕迹。
她愣愣的瞧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默默地,她低下头来,盯着握在手中的纸伞,脑中唯一忆起的,却是那人微凉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今天就是三八妇女节了,祝所有姑娘们节日快乐~
16
16、有弟胡闹又任性,后果很严重 。。。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没有半丝要停的迹象。
糖屋。
方容举着那把得自于某人的伞,站在某家店铺门前,抬头默默的念着上头挂着的匾名,而后径直走了进去。
“……我就要这个!”刚踏进店门还没瞧见人影,她便听到了某道声音带着熟悉的语调任性响起,面皮不由的抽了抽。
还……真在这里呐。
瞧着眼前的一幕,她叹息一声,放下犹在滴水的纸伞,加快脚步向前方围了不少人的地方走去。
“我便是要这个!”少年两眼瞪着眼前的人,双手紧紧的护着怀里的东西,寸步不让。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哪家的公子啊真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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