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方容走近,一脸慌张的试图解释些什么时,他只侧了侧身,躲开了方容伸来的手。方容显然愣了愣,他只是移开了视线,在她开口前将话题引了开来:“于小姐可还好?”
方容神色一动,瞬间将秦青方才的异样抛诸脑后,一门心思放在了于钦这件事上,她眉头紧蹙,很是担忧:“我在她屋前等了许久,直到方才都没瞧见她。”
她的语气充满了紧张,秦青轻易便能听出她的焦急,他一愣,原先微微蹙起的眉宇此刻松了松,偏头看了看天色,他道:“要么……吃过晚饭后,我们再来一趟?许是于小姐只是回来的晚了。”
方容只犹豫了一会儿,很快便点头同意。
二人结伴而来,携手而归。
吃过晚饭后,二人再度来到竹草堂。他们直等到几近月上中天才回去。
而这一回,他们依旧没等到于钦。
那日之后,于钦仿佛从未在江州出现过一般,失踪了。
正文 红印
曹黎得知这事是在于钦失踪后的第两天。那时,他正坐在庭院中晒着暖阳,他仰着头,眯着眼,听到路过的仆役小小声的议论声,听着她们说那名恶女终于离开江州了云云。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将她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连眸子都似乎没有多眨动一下。
秦青却眼尖的瞧见他隐在袖子中的五指已经攥紧,用力到有些颤抖。他眉宇微动,淡淡的忧虑在眸中一闪而逝。
这事他本就没想着要瞒过曹黎,是以,他并没有对楼里的人下禁令说不得提及云云,曹小黎知晓这消息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凝眉心道,小黎目前这种反应,其实可以说是相当的冷静了,寻常人家的男儿如果遇到这种事,多半会寻死觅活或者吵闹不休……这本是好事,秦青却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他不知曹黎如今这般冷静的模样……究竟能维持多久?又是否会在某一天全盘崩溃?
他不自觉的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口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而他也并非在寻找着谁,这只是他近来在思索时不自觉染上的怪毛病,总觉得回头便能瞧见某人的脸一般。
方容在确认于钦并未回来的第二日便托人去打探于钦的消息了。然而,连着两日来,却丝毫没有进展。
方容和他心底都清楚的很,以于钦的手段,如若她当真想躲,又岂会那么轻易便被人寻到了踪迹?
是以,当时,那名打探消息的人汇报完毕一离开,秦青便唇角一扬,笑容那个灿烂,看得方容浑身一抖,直直往后退了两步才罢休。她瞧着自家夫郎阴暗的神情,委实好笑又无奈。
秦青拂了拂袖子,暗自磨牙。吃干抹尽也就罢了,竟然还偷跑赖账?真是……最下作也不过如此。
日子一日复一日的过着,曹黎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
这日,恰逢秦青婚后第九日,按照规矩,新婚的儿郎唯有在第三、第六、第七、第九、第十日方可回门,否则,须得等到新婚一月后方可。
他默默数着时日,而后陪着曹黎回到了将军府。人还没走到门口,便瞧见将军府的门打开着,门内站因接到消息而早早便守在一旁的曹家爹爹。而他的身侧,则有几名小童陪着。
秦青左右看了看,却没瞧见义母大人的面,想来是去上朝了。
不过短短数日未见,义父面上竟显露出几分憔悴,整个人身形也清瘦了不少,秦青心头不由的滞了滞。眼角匆匆一瞥间,他瞧见曹黎的眼眶分明红了,他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淡然地看着前方,耳边听着曹小黎隐隐抽动鼻子的细微声响,他似乎在迟疑着,最终却还是强忍着颤抖缓缓向自家爹爹走去。
“……爹爹。”曹黎的声音隐隐在颤抖,秦青相信,即便站得离曹黎有几步那么远,曹爹爹也能清楚的听到其中的哽咽。
曹黎走近自家爹爹的身旁,他身形微微颤动,被自家爹爹一把揽住。
曹爹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神色中透着一股了然与无奈,又拍了拍站在他身侧的秦青的手,三人一路无语,回到了屋里。
在今日以前,秦青曾疑惑过,以义母大人的精明,为何竟未曾察觉曹黎与于钦的事?
现如今,他将曹爹爹的神情看在眼底,终于恍悟,不是不曾察觉,而是他们默许了。
回去的路上,秦青一直在思肘着义母他们的态度,就这么一面走一面想,一路神游着回到了方府。
天色尚早,小童静静地站在方府门前守着,瞧见了他,照样规规矩矩地垂首弯了弯腰。
他颔首,迈进了大门。
秦青本是打算直接回房的,但想起今日都没去见过爹爹,脚跟一转,他又顺着小径折了段路回去。
母亲他们的房间离他们的新房并不远,隔了个院子,就在他们对面。
其实自从他嫁入方家以来,爹爹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顶多见着了也只是颔首示意而已。若是换了几年前,秦青也许会觉得委屈,或者不甘,但到了现今,见多了各式各样女客以后,秦青早已学会了看人。
什么人秉性纯良,什么人心机深沉,他一眼便能看出。是以,爹爹虽不多言,但时常暗自关照自己的举动,他一直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这几日不知为何,母亲很是忙碌,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当然,这话是方容嘀咕时不慎泄露出来的,在嫁入方府以前,他一直以为方知府大人理应是个爱民如子亲力亲为的好官……唔,事实告诉他,那一切似乎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按照妻主的说法,本来一直闲的天天缠着爹爹的母亲忽而忙碌成这般,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妻主说她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大早上的便去了母亲昨晚呆了一整夜的书房,也不知在谈了什么,结果如何……
秦青想,爹爹纵然未必表露出来,但定然很会寂寞。想了想,他近来便时常往那院落走动,爹爹虽说依旧未曾坦言说些什么,秦青却能察觉到他的神情明显松了松。他扬唇轻笑。
走到门前,他刚想推开门,却听门内隐隐传来极轻的说话声,他下意识的便侧耳去听。
模模糊糊间,几个词窜进了他的耳。
“小容,再过几日……香山……小音……嗯……”
他并没有听的很仔细,听到这里时,他便离开了。听壁角……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心不在焉的陪着爹爹下了两盘棋,心思游移的很离谱的后果便是屡下屡输。输的状况之惨烈,连向来同他下棋一贯不开口的爹爹都忍不住抬头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秦青发完了愣,一抬头,却被惊了一下,许是与方容呆久了,他惊讶之下说话竟也有些打结了:“爹、爹爹……怎、怎么了?”
爹爹放下手中执着的白子,端起手边的茶盏,眯着眼睛瞧着他,隔了许久才道:“阿青,昨夜……可是小容又缠了你一夜?”他说这话时,眼中透出的分明是同情之色。显然对他来说,这种遭遇只多不少。
爹爹很少同他讲话,难得开次口,话语却是这般凶猛,饶是秦青,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红了脸:“爹爹,你……你想多了。”
赵君卫挑了挑眉,显然对他这般回答很不满意,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他的本性在与秦青接触了这么些日子以后,终于彻底暴露出来:“是这样么?我瞧你眼下晕黑的很呐,当真不是小容索求过度?阿青啊,对于自家妻主的索求,你要能躲就躲……要不然……”他这话说到这边便戛然而止了,眼神极富意味性地从上打量了他一通。
秦青身形一僵,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
赵君卫戏谑地打量着他,原本只是想戏弄戏弄面前这人,孰料,这一认真打量,却被他瞧出了某处不寻常来。
他倏地眼眸一眯,唇角似笑非笑,看得秦青身形愈发僵直。
他总算晓得往常那些被他这般看着的人为何一个个躲那么快了……
爹爹真是个可怕的人……他不禁有些汗颜。
但汗颜归汗颜,他干咳一声,还是开了口:“爹爹……怎么了?”这般眼神……断然不是好事啊……
赵君卫又细细瞧了他一会儿,将秦青的心直吊的七上八下才道:“阿青……你上一回同小容办事,约莫有段时日了罢?”
秦青一愣。脑中不自觉的回想着上一次……上一次……再上一回,是什么时候了?似乎真的有段时日了……
但爹爹这般问……究竟……
难、难道……?!
他一惊,抬头,对上赵君卫似笑非笑的眼神,难得的微红了脸,他倏地起身,又局促的坐下,神情有些忐忑:“爹爹……你、你可是看出了什么了?”他下意识的颈子缩了缩。
赵君卫弯了眉眼,一副良善的模样,他乐呵呵地再度端起茶盏啜饮一口:“若是没有看错的话,你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颈侧,眉目弯弯,继续道:“多了一个红印。”
红、红印?
一说到红印,秦青第一个反应便是……妻主她又咬出痕迹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距离上回也有几日了,那些淡淡的痕迹应当早就消退了才是……
他一手抚上自己的颈侧,一面沉思。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红印无非有几种,尤其是在颈侧这种部位,一种,乃是天生的胎记,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千百人中唯有一两个才会有红色的胎记长在颈侧。
另一种则是秦青最新想到的那种……唔,有些淫|邪。
这最后一种么……
蓦地,他抬头,一脸的惊愕。
莫非……
赵君卫含笑望着他,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意欲不明。
秦青又再度站起身来,面色更红:“我、我去找杜大夫。”
46
46、分离 。。。
杜大夫,乃是常年为醉春楼的儿郎们看病的老大夫,醉春楼里的人在人前再嚣张,在杜大夫面前也不敢说句不是。
毕竟谁也没那么傻,去干得罪大夫的蠢事。
原本秦青是想自己回楼里找杜大夫的,刚起身,却被赵君卫拦了下来,改为将杜大夫请至府上。
大夫很快便被请了回来。
她眯着眼睛,一手把着秦青的腕脉,神色淡淡,瞧不清她的神色为何。
很快,她放下把脉的手,唇角溢出一抹虽浅却极为真诚的微笑,道:“恭喜老板。”
秦青心头巨跳,这个念头明明先前已经在心头辗转了数十回,但乍然听到这般肯定的回答时,他一时间却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难得的有些呆愣,身形有些凝滞的坐在椅子上。
爹爹率先反应过来,他毕早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是以,先前在看到那个红印时,他就心中有了数,等待的也不过就是大夫的这句亲口肯定而已。
在这里的男儿,如若怀了孕,有些人的颈子那里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那印记不大,位置又长得极为靠下,常常隐在衣襟中,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掉。
至于,这个印记究竟是怎么来的,大夫们曾经探讨了许久,终究还是摇头叹息,这个问题委实艰涩,她们也无法回答。
当然,并不是说有了那个印记便能肯定是有了,也不是说没有那印记就没有怀孕,其实说白了,这个印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人也没法说清楚。然而,绝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相信,有了那印记便是怀了孩子。
是以,先前一看到那印记,赵君卫便笑了起来。
大夫一说完,赵君卫便扬手招来了那始终站在另一边的小童,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童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又很快回来。回来时,小童的手中多出了几锭银子,她笑眯眯的将银子塞进大夫的手中,也不待她推拒,便又本分的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
他弯了弯眉目,阻止了杜大夫尚未脱口的话,只道:“杜大夫,这些就当是将来的红钱了,您若是推拒了,可是会坏了规矩哦。”他说这话自是玩笑话,但杜老大夫一听,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再试图推拒,转而将手中的银子塞进了衣袋中。
杜大夫的面容已显露出了苍老之色,只是一笑面容便会皱起来,她也不以为意,收好了手边的药箱,抚平了衣衫上的皱褶,略略弯了弯身,道:“如此,老朽就不客气了。另外,请恕老朽直言,老板您现今虽看来很是康健,但这些年以来日夜颠倒带来的坏处还是有的,根据老朽方才把脉的情形来看,您现今的身子实则血亏的很,本来这般的身子是不适宜马上生养的,但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边养胎边补气血了。”
她本着大夫的责任将秦青现在的身体状况娓娓道来。说到这里时,她眼尖的瞧见秦青的眉宇动了动,隐隐透出些许忧虑,她了然一笑,继续道:“老板也莫要忧虑,这胎儿尚未足月,您瞧您连最初的反应都还没出来,是以,现在开始慢慢食补、药补,若是调理得当,将来是不会影响到孩子的。”
秦青一听,顿时舒了口气,眉宇也松动了下来,唇角不可抑制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杜大夫是何时走的都未曾注意。
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爹爹戏谑的神情,他一呆,面色一红,诺诺地开口:“爹、爹爹……”
赵君卫弯着眉眼看着他,偏头忍了忍,还是笑了起来:“走罢,这么大一桩喜事,也得让别人也知道知道,一起乐呵乐呵才是。”
两人笑闹了会儿,正欲出门,门口便传来了某二人熟悉的声音:“这可真是稀罕了,你二人何时感情这般好了?”
踏进门来的正是近日来一直窝在书房中的方览,她身后的自然是大早上进去后便没出来的方容。
她二人满是惊奇地瞧着他们。
而她们对面的两人,一人挑眉,一人眯眼,神情竟有那么几分相似。瞧得门口的母女二人有那么瞬间愣了一愣,而后才回神,各自走向自家夫郎身侧。
这一刻,方容忽然有些恍悟了,自己会这般稀罕这夫郎,敢情……这眼光是得自母亲大人的?
她拥着自己的夫郎,左右看了看,瞧了瞧爹爹,又瞧了瞧秦青。这两人明明外在一点都不相像,身形也相差了不少,分开看这二人半点不像,但此刻站在一起,两人又露出相似的笑容,这让她不禁有种疑虑……其实,阿青才是爹爹生的吧?
“孩子她爹,阿青莫不是你生的罢?”方容刚这般想着,那边,已经有人将她的心思道了出来,她不禁愣了愣,一时以为这话被自己无意中说了出来。下一刻,她恍然大悟,一把揽着秦青的腰身,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唔,看戏固然很重要,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很重要。
赵君卫斜了她一眼,面上神色一转,变得温良贤淑:“妻主大人,您可是忙完了?”
方览神色一变,原先戏谑的表情僵了僵,干咳一声,她终于想起了此时过来是有事要说:“咳……那个,明早我会同小容一起出趟远门,约莫要到月末才能回来。”
此言一出,秦青与赵君卫同时一愣。
“出去这么久?”现在才月中,到月末还有半个月左右……这事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赵君卫细细地瞧着自家妻主的脸,试图在她面上寻出些许蛛丝马迹,但方览却只是一如往常的笑,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莫要担心,只是接到上头的命令,让我们去走一趟,似乎有个大人物在那边。”
赵君卫一听,心头一松,面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瞅着她,看得她竟有些心虚。
她咧嘴一笑,欺身上前,戏谑道:“哎呀,孩子她爹,你这般瞧着我,可是舍不得我?嘿嘿……其实吧,我很想带上你一起去啦,但是那边却说了,不让带家眷……委实可惜啊,要不然就可以在马车上那个……嗷!孩子她爹,你下脚真狠!”方览抚着自己方才被踹的脚左蹦右跳,整个屋内都能听到她夸张的哀嚎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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