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却顾不得喝茶,拱手冲钱宁虚虚一礼道:“钱大人,你来找某这个闲人有何指教?”
钱宁笑了笑道:“怎敢谈指教,无非是想向侯爷讨教一番。”
二人试探了一番,谁都没露出破绽,还是张鹤龄率先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钱大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钱宁笑了笑,呷了一口茶道:“侯爷恐怕很恨一个人吧?”
张鹤龄愣了一愣,促问道:“谁?”
“当朝东阁大学士谢慎!”
钱宁一字一顿道。
张鹤龄面色登时变得铁青,良久才是吐出一口气来:“钱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谢慎,提起这个名字张鹤龄便恨得牙痒。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将此人抽筋拨皮,大卸八块!
“如果有一个机会,侯爷愿不愿意和某合作,做掉此人?”
钱宁却是毫不掩饰,眼神中闪过杀意。
张鹤龄嘿然道:“难道钱大人和这谢慎也有过节?”
钱宁刮了刮茶盖,淡淡道:“其实某和这小阁老本没有什么过节。无奈此人主动找某的麻烦。”
顿了一顿,他接道:“他要断某的富贵,就怪不得某了。”
钱宁将谢慎向天子引荐江彬一事说与张鹤龄,张小侯爷自然是顿悟。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谢慎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要断钱宁的财路了,还要断他的生路!
天子近臣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危机感是很重的。
一旦被人取代,将荣宠不再,往往还会被新的天子宠臣忌惮打压,甚至很难再在京城混下去。
钱宁能独得天子恩宠,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至少他的眼线遍布京师,而天子起居的豹房更是钱宁重点关注的区域。
事实上,从谢慎找到江彬的第一刻起,钱宁就发现了端倪。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因为他要看看谢慎究竟要如何做。
直到谢慎用经筵的名义面见天子,钱宁才恍然大悟。
好一出瞒天过海的计谋,若是他稍稍大意,还真会被这厮蒙混过去。
至于这个江彬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弄臣,他懂得一切讨好天子的方法。一旦真的让他常伴圣驾左右,至少钱宁一半的宠幸会被分走。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听了钱宁的诉说张鹤龄只觉得想笑。
原来被这谢慎耍了的人不只是他张鹤龄,还有天子近臣钱宁钱大人啊。
当然,他忍住笑意,好生安慰了钱宁一番。
“不知钱大人想要让张某做些什么?”
钱宁自然不会蠢到单纯来找张鹤龄说这等事,一定是有事情需要张鹤龄出面。
“侯爷果然是聪明人。”
钱宁眼中闪过一道利芒,声音陡然发寒道:“这江彬是佞臣宵小,行的是蛊惑君父的伎俩。他谢慎身为内阁大学士,做这等事简直是人神共愤。侯爷不妨以此向太后谏言,以匡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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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博弈
这。。。。。。
这钱宁怎么如此无耻啊。
张鹤龄心中暗暗称奇,心道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什么宵小媚君,不就是在说钱宁自己吗?
怎么到了江彬那里就是人神共愤,在钱宁这儿反倒是没有问题了?
不过眼下张鹤龄显然不关心这些,他顿了顿道:“钱大人有所不知,自那事后太后告诫某要修身养性,不要意气相争。这事恐怕某不能出面。”
钱宁则是冷笑不已。
明明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偏偏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侯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钱宁叩了叩手指道:“钱某手中攥有谢慎授意江彬媚君的证据,只要侯爷向太后奏明,某立刻安排御史弹劾他!”
钱宁早已将一切事情安排好,他所需要的只是张鹤龄在太后面前动动嘴皮子以向天子施压。
毕竟谢慎是帝师,和皇帝的感情很不错,如果太后不表态,钱宁担心皇帝不会下定决心。
“好!既然钱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某若是不答应就太过矫情了。太后那里便包在某身上了,至于旁的事情就得劳烦钱大人安排了。”
张鹤龄说完这番话,捋了捋胡须意犹未尽的看着钱宁。
钱宁心道这是要索取好处了。
“哈哈,侯爷果然是爽快人。钱某前些时日得同乡馈赠许多黄白米,过几日叫人给侯爷送些来。”
张鹤龄心领神会道:“多拿些黄米即可。”
钱宁暗骂张鹤龄贪婪无耻,竟然直接索要黄金,连银子都看不上眼了。
“好说好说。”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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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正德皇帝与江彬真是相见恨晚。二人只聊了数日便同进同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江彬这个新人隐隐有取代钱宁这个老人的架势。
不少势利眼就开始讨好江彬,而对钱宁冷淡了不少。
钱宁一直隐忍不发,他要耐下心来等张鹤龄那边先动手。一定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将功亏一篑!
这日正德皇帝起了兴致要去和豹子搏斗,便在钱宁江彬等一干亲随的簇拥下来到饲养文豹的豹院。
虽然豹子刷着铁链,但毕竟是勐兽,攻击性极强。
正德是天子,以天子之尊以身犯险让张永等太监忧心不已。
无奈钱宁和江彬两个宠臣都赞同天子的举动。张永也只得由着皇帝去了。
正德换了一身软甲,在钱宁,江彬的侍奉下来到豹院之中。
那豹子本在打盹,正德没有在意。谁知皇帝走至近前时豹子突然醒来,朝皇帝扑来。
太监们都愣住了,钱宁更是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江彬冲到天子面前挡住了豹子。
文豹的利爪抓烂了江彬的衣袖,也吓得正德一身冷汗。
但好在皇帝本人没有受到伤害,在左右侍奉下退了出去。
正德皇帝惊魂甫定,看了看忠勇的江彬和畏缩的钱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枉他对钱宁恩宠有加,想不到遇到危险钱宁竟然只顾自保!
当然正德皇帝并没有明显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君父要保证高深莫测,这样才有威严感。
若是什么想法都被臣下猜透了,还谈什么帝王权术。
不过钱宁逐渐察觉出了这点,心中对江彬嫉恨不已,也开始催促张鹤龄快些向太后陈情。
终于在钱宁一遍遍的催促下,寿宁侯张鹤龄终于向太后陈情,弹劾当朝东阁大学士谢慎。
太后自然十分惊讶。她虽然擅妒,但并不干政。在弘治朝就是这样,正德朝就更不必说了。
对于先帝留下的几个老人,太后都是很信任的。
自家人自家知,弟弟张鹤龄和谢慎有嫌隙,张皇后虽然偏袒弟弟但也不好过于打压谢慎。
但都察院言官们接连上呈的奏疏让太后改变了看法。难道这个谢慎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后觉得自己占了理,自然要“公报私仇”一番,当即把正德皇帝招来一番长谈。
皇帝虽然不居住在紫禁城,但太后召见还是不敢怠慢的。
大明以孝治天下,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天子自然要为臣民做出表率。
普通百姓的孩子都知道父母唿,应勿缓,作为君父正德皇帝自然不能懈怠。
正德皇帝出了豹房,在一干侍从的簇拥下进了紫禁城,乘着步辇来到太后寝宫。
皇帝本以为是太后催促他大婚,毕竟册立皇后不管对他个人还是大明朝都是极为重要的。
这不仅仅是皇帝的私事,更是国本大事。
但让正德皇帝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太后来找他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另一件事,事关他的先生,东阁大学士谢慎。
“皇帝,不是本宫袒护你舅舅,这件事你舅舅也是为了大明朝着想。皇帝若是宠幸奸佞,朝政必将荒废啊。这谢慎身为宰辅,不思为君分忧,却推举这么一个宵小到皇帝身边,本宫真是觉得寒心。”
正德皇帝被说的一愣一愣,也接不上话。
良久他才试探着说道:“母后,这江彬不是宵小。谢先生推举他是为国举贤。”
张太后早已经先入为主,哪里会听正德辩解,她面容一冷道:“什么为国举贤,你倒是说说他贤在哪里?”
正德皇帝面色涨得通红,却是压下心中的慌张道:“江彬向朕谏言,设立大同,宣府,辽东,延绥四镇总督,总领边防,以此抵御鞑靼人。”
说到底张太后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对于治国理政的这些方针大略并不理解。
她愣了愣道:“这江彬不过是个蔚州指挥佥事,怎么能有如此见解?”
正德皇帝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慷慨道:“这恰恰说明了朝廷不能人尽其用。有才干的臣子不能发挥作用,这更需要谢先生这样的人举荐啊。”
张太后不知怎么就被绕了进去,只觉得一阵眩晕。
“真像你说的那般,为何那么多言官会弹劾谢慎?”
正德咬牙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先生,儿臣以为应该把这些弹劾先生的人全部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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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天子的意念
见正德咬牙切齿的样子,张太后反而被逗乐了。
“皇帝这样做,恐怕以后就没人敢谏言了。”
正德却是不服气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构陷谢先生吗?”
张太后奇道:“皇帝怎么这么肯定言官们在构陷谢慎?”
“这还不简单吗?谢先生年纪轻轻做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有人眼红了呗。”
正德皇帝摊了摊手,无奈道。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虽然对谢慎颇有成见,张太后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在理。
不知怎的,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就噎住了。加之皇帝站在了谢慎这边,似乎她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既然皇帝心意已决,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张太后只觉得倦意袭来,摆摆手道:“本宫累了,皇帝去忙政事吧。”
正德冲张太后行过礼,恭敬退下。
正德从太后寝宫一出来,谷大用便迎上前道:“皇爷现在是去干清宫还是豹房?”
自从天子搬出紫禁城到豹房居住,作为皇帝寝宫的干清宫便闲置了下来。虽然每日都会有内监照例清扫,但皇帝要是住回来势必还得彻彻底底的清理一番。
谷大用在刘谨倒台后俨然是内宦之首。但他运气着实不好,赶上了钱宁这个马屁精上位。
此君陪天子吃喝玩乐,并敬献方术美女,深得天子欢心。
在此人的蛊惑下,天子竟然对谷大用等从东宫时就跟来的内监都冷淡了不少。
对此,谷大用自然是不爽的,可他不爽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宠幸谁是天子的决定,能否得到天子宠信就各凭本事了。
比不过钱宁,那叫技不如人,虽然心中恼火却撒不出气来。
不过,听在豹房侍候天子的张永说,最近钱宁的圣眷减了不少,因为小阁老举荐了一个叫江彬的宣府人。
此人官拜蔚州指挥佥事,因为一番抗击鞑靼人的言论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得以伴驾左右。
原先只有钱宁可以和天子同宿,现在江彬也能做到,足以见得钱宁的圣宠被分去不少。
“去内阁!”
正德皇帝咬牙道。
“皇爷,去内阁?”
谷大用愣了一愣。他没听错吧?天子竟然要摆驾内阁?
正德皇帝翻了记白眼道:“怎么,朕就不能去内阁吗?”
谷大用连称不敢。
“朕倒要看看,朕的几位大学士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
正德皇帝一甩衣袖,拂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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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旁的一排低矮值房便是内阁大学士办公当值的地方。
今日当值的是首辅李东阳,不过谢迁和谢慎也在。
在李东阳的主持下三位大学士照例对奏疏进行分类票拟,再派人送到司礼监去。
作为内阁辅臣,他们的任务就是替天子把全国上呈的奏疏拟出意见,再由天子圣裁。
当今天子好玩乐,这一任务就更为重要。
要想让帝国保持正常的运转他们就得使出浑身气力来。
皇帝已经撒手不管了,若内阁再混日子,这天下的事便真乱套了。
“四明,这又有几份弹劾你的奏疏。”
李东阳叹了一声,眼中满是无奈。
“西涯公不必担心,这都在某的预料之中。”
李东阳摇头道:“既然如此四明当初何必要举荐江彬呢。老夫是信你的,可朝中诸公不知内情,恐怕会冤枉四明你啊。”
谢慎放下手中奏疏道:“他们怎么想某不关心,某只知道陛下干纲独断,绝不会被他们蛊惑。这件总得有人去做,不然钱宁的位置便真的无人撼动了。”
李东阳又朝谢迁望去:“于乔怎么看?”
谢迁沉声道:“西涯兄,这件事不妨静观其变。上奏疏的都是些七品言官,概是钱宁暗中授意。只要没有部院重臣上奏疏弹劾四明,西涯公便不需要动。”
“嗯。”李东阳轻点了点头。谢迁说的也是他想的。眼下先出手的反倒会落于下风,倒不如等等看,说不定那钱宁会主动露出破绽。
“陛下到!”
一声尖锐的唱诵声在值房外响起,三人皆是一愣。
天子驾临内阁?
似乎从天子登基以来,一年多都没有驾临过内阁吧?
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不得许多,三人赶忙走出值房迎驾。
“臣李东阳。。。臣谢迁。。。臣谢慎拜见陛下。”
三人都是阁臣,得了天子特许非大朝会不需叩拜。
故而三人躬身行礼便束手而立。
正德嘴角微微勾起道:“三位卿家都在,那正好。”
正德走进值房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道:“朕此来是为谢先生被弹劾一事。”
李东阳心中一沉,心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天子破天荒的来到内阁,果然为的还是谢慎被弹劾一事。
“启禀陛下,此定是宵小佞臣构陷。”
李东阳作为首辅,该表态的时候还是不能犹豫的。
皇帝看了一眼公案上堆积的奏疏,皱眉道:“这些也是弹劾谢先生的?”
“反了,真的是反了!”
皇帝只觉得自己被言官裹挟,心中怒气郁结闷声说道:“难道朕不处罚先生他们就不满意?”
谢迁则是面露苦色道:“陛下,江彬向朝廷献出抗鞑之策也算是尽了职责,就这么被言官责斥为佞臣似乎不太公允。至于小阁老更是赤胆忠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褒一褒江彬了,好在他还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正德一拍桌案道:“朕觉得此事是有人在谋划操持,不然怎会同一时间上呈这么多弹劾谢先生的奏疏。”
正德皇帝并不傻,相反他十分聪明。
他早已看出这是有人在暗中布局,只是他还没有猜出来这人究竟是谁。
“陛下英明。”
谢迁奉承一句,顿声道:“其实要想知道是谁在构陷小阁老很简单,看看谁获利最多即可。”
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正德听了后频频点头。
弹劾谢慎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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