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丕也没有登门造访过屠老尚书,此番跟在门官身后颇是有些紧张。
这也难怪,毕竟屠老大人是天官,手握吏部权柄,谢丕这个小虾米是要直接被屠领导管的。
稍稍有些社会经验的人都明白领导的重要性。
如果得罪了领导,那简直有的受了。
何况这位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领导,那是百官的领袖吏部尚书啊。
却说二人被带到一处古朴的院子前,那门官扬声道:“我家老爷正自抚琴,二位且稍等片刻。”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
谢慎细细听来果然有人在抚琴,只是这琴声。。。。。。
算了,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便是噪声他也能忍。
好不容易等到一曲弹毕,谢慎和谢丕对视一眼,一齐走进了书房。
屋内熏着三合香味道十分浓郁,谢慎差点打了一个阿嚏。
氤氲香气中,二人绕过屏风来到屠滽身前,施施然唱了一个肥诺道:“下官谢慎,谢丕拜见老大人。”
屠滽自琴桌前起身,点了点头道:“坐吧。”
二人连呼不敢,屠滽却是咳嗽道:“莫非不给老夫面子?”
二人无奈这才坐了下来。
谢慎自打见到屠滽便仔细观察这位吏部尚书。
与屠老大人严厉无情的传闻有所不同,谢慎感觉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十分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什么架子。
也不知道坊间传言是怎么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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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外臣内臣
谢慎直接说明了来意,屠滽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老夫无能为力。”
我靠!屠滽在谢慎心中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这老头就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了吗?
“老大人说笑了,老大人执掌吏部为百官之首,这件事由老大人出面再合适不过。若是连老大人都无能为力,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谢慎当然也知道天子不可能裁撤东厂,但他要做的是样子啊。若是没有几尊大佛出来压阵,这样子都做不起来了。
屠滽却是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你该找的是都察院而不是我吏部。”
这是要踢皮球吗?
谢慎正色道:“都察院是都察院,吏部却是吏部。老大人既为天官,自当为百官表率,岂能以小女儿姿态行明哲保身之事矣。”
一旁的谢丕则是惊得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叫他代为引荐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
待谢慎一通连珠炮似的质问结束,谢丕才反应过来,再想劝说却已是来不及了。
那屠滽也是一愣。他贵为吏部尚书,为百官之首,便是徐阁老都对他十分礼敬,怎么现在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都敢质问他了?
这世道难道翻过来了吗?
屠滽气的发抖,方想回击,谢慎却是摆了摆手道:“既然老大人无心上书替同僚执言,那下官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谢慎不给屠滽回击的机会,径直抽身走了。
谢丕愣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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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二人出了屠府,谢丕便追上谢慎道:“慎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大人即便不同意上书,你也不必言辞如此激烈吧。”
谢慎摇了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我是看不惯他的嘴脸罢了。他叫我去找都察院,这不是敷衍是什么,简直比直接拒绝还要令人心寒。那帮言官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益,故而他们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可慎大哥你想过没有,你这么一闹,我以后在吏部可该如何自处。”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叫你坐蜡的。那屠滽虽然小家子气了一点,不过却不会做那作茧自缚的事情。他绝不会找你麻烦,不然都察院的那些言官必定会将弹劾他的奏疏送到陛下面前。”
谢丕一想也确是如此,吏部尚书是何等重要之职,无数人都盯着看着,要是犯了打压下属这种原则性错误,那是会被人喷到死的。
“何况令尊已然入阁,那屠滽势必也会忌惮几分。”
谢慎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素来听闻屠滽严苛公正,却不曾想是个伪君子,你以后还是多小心为妙。”
史书上写的果然不一定都是事实,今日便让谢慎看清了。
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好歹还跟谢慎讲一讲条件,这屠滽可好连条件都懒得讲!
“我知道了。可是慎大哥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慎微微一顿,似乎这确实是一个困局。
屠滽不出手就无法发动牟斌,牟斌不肯出面他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但翰林院联名的奏疏已经递了上去,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抗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需不需要我向父亲大人禀报一声。。。。。。”
谢慎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令尊最好还是不要涉及,不然会让陛下以为辜负皇恩的。”
谢迁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就入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当今天子还备位东宫时就任了侍讲一职,是天子绝对意义上的嫡系。
加之谢迁确实有才学,为人处事也很有一套,扶摇直上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越是这种蒙受天恩的人越需要注意分寸,有些话是绝不能说的。
譬如这请撤东厂一事,谢迁最好是避而不谈。即便碍于形势不得不上奏,那也最好等到尘埃落定之际再出来表态绝不能让天子以为谢迁是一个挑事的人。
谢慎原本以为虽然裁撤不了东厂但要搬倒杨鹏还是不在话下的,但现在看来难度却是不小。
在历史上,杨鹏一直深受天子信任,没有足够的大佬表态恐怕很难撼动其地位。
这真的是两难啊。
从寿宁侯张鹤龄到东厂提督太监杨鹏,这糟心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烦心不已。
谢丕犹豫道:“外臣不行,内臣呢?”
内臣?
谢慎猛然惊醒。
对啊,他怎么陷入到了思维定式中去了。这件事直面的是杨鹏和东厂,故而谢慎“理所当然”的排除了联合阉人的可能,但如果细细分析就可以发现司礼监内部矛盾很多,有很多可以作文章的地方。
譬如王岳王太监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宫中阉宦当仁不让的领头人。但最近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杨鹏势头太盛,加之其又兼任东厂提督一职,甚至在有些时候比王岳这个掌印太监还要风光。
王岳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明白杨鹏带来的威胁巨大,他如何能够安心。要知道太监的权势直接来自于天子,一旦失宠那下场定会十分凄惨。
杨鹏已经做到了首席秉笔太监,再进一步就是掌印太监了。
王岳肯定不想让位,对杨鹏肯定是处处设防。
或许王岳手中攥着杨鹏的小辫子并不少,只是在等待时机再一举抖出来而已。
再说那司礼监另一名秉笔太监萧敬,肯定也不服杨鹏,只是碍于形势一直隐忍罢了。这一点从日后萧敬多次任职掌印太监就可以看出。
之前谢慎曾叫御马监太监邓原借势萧敬,那么此时岂不是大好机会?
借助阉宦势力名声上不太好听,但眼下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可以借邓太监之口分别约见王岳和萧敬,只要其中一人答应出手,那么就可以成事。
当然谢慎对这些太监必须坦诚相见,至少私下里要言明自己并不是冲着东厂去的,而是杨鹏这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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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蝴蝶效应
不过,坏消息还是来了。
弘治九年八月初一,刑部典吏徐珪被正式下诏狱。
因为事情牵扯到东厂,故而执行这一“光荣”任务的自然是另一天子爪牙--锦衣卫。
这样也算是东厂避嫌,不过在文武百官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翰林院的词臣们。
这些清流直臣在修撰谢慎的带领下曾联名上书,想不到天子竟然熟视无睹,并直接命锦衣卫批捕忠良。
这在翰林院诸臣看来是不能容忍的。一向以圣君自诩的弘治皇帝竟然包庇家奴杨鹏,而置天下读书人的脸面于不顾。
故而他们开始了反击,为徐珪执言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到了御前。就连一向观察风向再行事的都察院御史们都纷纷谏言天子,请求释放徐珪以及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
这样一来便是天子都大为震惊,询问内阁首辅徐溥意见。
徐阁老作为阁臣,其意见自然举足轻重。
徐溥给出的意见是保留东厂但更换东厂提督,并对太监杨鹏进行贬斥。
天子有些犹豫,但在这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站了出来检举杨鹏强占民田、索贿受贿的诸多恶行。
这些事情大多是杨鹏借助东厂提督的职务便利顺带做的,相当于“抹黑”了东厂的形象,这才导致了群臣百官参奏请撤东厂。
天子一时暴怒。
如果说外臣参奏杨鹏还带有一些成见,那么王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话就肯定是实情了。
天子实在想不到这杨鹏深受君恩,竟然会做出这等抹黑东厂,抹黑天家形象的事。
天子当即下令,撤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杨鹏的一切职务,贬去南京自省。这样一来昔日声势赫赫的大权阉政治生命提前结束,一时群情激奋。
可以说首辅徐溥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的联手出击让天子最终狠下心来惩治杨鹏这一家奴,而首席秉笔太监和东厂提督的位置空缺出来后,萧敬萧太监顺势递补。至于多出的另一名司礼监秉笔太监位置则由原御马监太监邓原充任。
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算是谢慎的功劳,小小的蝴蝶震动翅膀,竟然在弘治九年的政坛引发了大震动。
除此之外,天子还下诏释放了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典吏徐珪。并对一众文臣进行了嘉奖。
天子这么给面子,文臣们自然也得妥协。
在翰林修撰谢慎的带领下,翰林院诸词臣再次联名上书。
只不过这次是感谢圣恩。
既然东厂太监的暴戾都归结到大权阉杨鹏身上,那么杨鹏被天子夺去权柄就表明事情告一段落。
翰林词臣再闭口不提裁撤东厂之事,都察院的言官也有息事宁人之意。一时间其乐融融,各方都还算满意。
作为替刑部三人仗义执言的翰林词臣,这些功劳理所当然的都落在了谢慎身上。
谢修撰这些时日听到最多的话便是称赞和酒宴邀约,以至于谢慎每日坐班后就会马上离开翰林院,以避免不胜其烦接踵而至的酒宴邀约。
却说这日谢慎好不容易得了清闲,回到府中便被徐贯叫了去。
徐老大人也没有给谢慎打哈哈,直接表明希望在最近几日把少年和芊芊的婚事办了。
谢慎也不惊讶。这婚事因为谢慎参加会试、殿试已经拖了一年。如今谢慎已经被授官供职翰林院,确实没有理由继续拖下去了。
谢慎冲徐贯一拱手道:“多谢老。。。老泰山厚爱,小婿一定会善待芊芊的。”
一家人不说见外的话,谢慎再说旁的那都是矫情。
徐贯满意的点了点头。
婚事倒不需要谢慎去操心,徐老大人早已准备好了,只要谢慎点头立刻就可以抄手去办。
“不过芊芊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看法。”
徐老大人哈哈笑了一声道:“那丫头能有什么看法,她巴不得早日与你完婚呢。”
谢慎讪讪一笑,挠头道:“既然如此,那一应事宜就全凭老大人做主。”
谢慎就这婚事早已和大哥大嫂通过气,那里不存在任何的障碍。
不过京师距离浙省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谢慎当即决定叫鲁种田立即启程,去把大哥大嫂请来京师证婚。
谢慎与老泰山闲话着,徐芊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娇声道:“爹爹,成婚后我还要住在府中,这样这呆子要是敢欺负我,便有爹爹护着。”
徐贯却是佯怒道:“这怎么使得,那贤婿岂不是成入赘了!”
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不可能接受入赘。
何况是谢慎这样的翰林修撰。
老大人虽然是半开玩笑,但谢慎听在耳中仍不免心中一凛。
假如婚后继续住在徐府,那倒真的会被人背后指摘。
“老大人莫要嫌弃,小婿在本坊看上了一处院子,虽然小了一些却胜在清静,明日便去把宅子买下。”
开玩笑,若是被人背后指摘为赘婿,谢慎的面子可往哪里放。
徐芊芊冲谢慎努嘴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瞧你这番样子生怕人家占了你便宜似的。”
谢慎笑道:“哪里哪里,我是怕继续住在老泰山府里,风言风语的叫你受了委屈。”
“强词夺理,反正都是在京中,你要是敢欺负我我便回来找爹爹教训你。”
见二人你侬我侬,徐贯便咳嗽一声道:“好了,老夫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你们聊吧。”
对于这位老泰山谢慎着实有些摸不清套路。
照理说,明代礼教大防观念盛行,像徐家这样的家族是不太可能让准女婿“借助”在府中的。
谢慎猜想是因为徐芊芊回到松江府侍候得了风疾的徐贯,宅子闲着也是闲着,便让谢慎暂住了。
等到徐老大人和徐芊芊一起回到了京师,总也不能直接把谢慎“赶出去”吧,便这么一直耽搁了下去。
毕竟婚事已经定了,徐贯也不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会允许谢慎有如此‘逾矩’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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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但终究人言可畏,徐贯这才催着谢慎早日和芊芊完婚搬出府去独住。
在明代男女成婚的年龄是有一定限制的,必须在一定的范围内才合乎规制。
男子如果没有到十六岁,或者女子没有到十四岁就成婚,被称为先时。而如果男子超过了二十五岁,女子超过了二十岁却没有成婚,被称为过时。
民间有说法,先时者易夭,过时者易病,都不能顺阴阳交际,以保合太和。
当然这是依照宋代朱熹《家礼》制定的,并非各处都会严格遵照执行。
大明幅员辽阔,各地婚俗也大有不同。
谢慎和徐芊芊都是浙省人,但因为是要在京师完婚,自然要遵循京师之礼。
京师之礼相对从简。
具体来说就是先选黄道吉日,然后相亲留下信物以示意。之后行小茶礼,摆羹果盘。若是豪奢巨富之家,往往会行大茶礼,以金石、玉器佐之。
谢慎和徐芊芊早已定下婚约,纳彩、问名、纳吉、纳征不过是走一遍形式。
真正让谢慎发愁的是下聘礼。徐贯好歹也是工部左侍郎,不可谓不尊贵,面对这么一位老泰山聘礼太轻了不成,但若是太重了也会让老泰山气恼。
最终谢慎还是拖王守文以公卿之家常用礼制操办了一套聘礼送到徐家。
为了顾及徐芊芊思念老父的心情,谢慎买下的宅子离徐府不过隔了两条街,故而从谢宅把聘礼送到徐家不过用了半盏茶的工夫。
下过聘礼就是请期了。经过一番卜算,最终确定九月十八那日为黄道吉日,适合婚娶。谢慎便叫书童陈虎儿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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