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妩见男子不听,歇斯底里地对他大喊:“泉醴!带我妹妹走,她若有个闪失,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泉醴无法,只得先行带千婳离开,腾空而起间,见到有一大群人向城北走来,就近将千婳放在荒无人烟的城北断崖,想着暂时不会有事,就反身折回千宅。
泉醴再次返回千宅,千妩的肉身已然渐成虚影,惊讶地望着千妩,“凌砚,你这是……”
“我的灵根在婳儿手上,管不管她,你看着办。”话毕,千妩的身畔“咔嚓”一声巨响,桑树应声而碎,化作满院星火。
断崖边,千婳怀抱境转罗盘,被崖城百姓围困,节节后退。
“丫头!不必在看,你姐姐已经灰飞烟灭,休要再害人命,这断崖就是你的归宿!”一位老者,铿锵而言,若千婳不是当事人,可能真的会听信他的话。
随着老者的发言,许多人开始议论纷纷。
“平日里怪就算了,想不到真的非我族类。”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半个身子隐藏在朋友身后,窃窃私语道。
听到“非我族类”四个字,一直不做声的千婳眸子突然出现了厉色,直视着那个书生的方向,厉声喝道,“好一个读书人!当日哭着跪求柚子姐救你一命,如今都忘干净了?”
闻言,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话音,“城主,你看这丫头到死都不悔改,快叫人推她下崖吧!”
断崖,崖城名字的由来。犹如开山神斧劈过一般整齐,崖有百仞深,崖下土块石砾、树木稀少。人倘若坠下,九死一生。
而百年之前,城中兴起一种酷刑,就是将被人们认为不贞、不祥的女子从这崖上抛下。
多年以来,冤死的女子不计其数。
曾有他方道者来至此处,说此崖下怨气深重,众女子的怨气凝聚成了妖娆女尸“血妇”,靠吞噬冤屈女子的魂魄修炼。
那挑唆英南阳推千婳下崖,盼着千婳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杀人灭口未遂的卢员外。
人群中走出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他慈祥地凝视着千婳,“丫头,交出那妖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乡亲们一定放你一条生路。”
千婳又想向身后退,可是半只脚踩空的感觉告诉自己,她已经不能再退了。
颈上的“水”叮咚地响着,千婳加深了看向城主英南阳的目光,她最后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了一次似在寻找着谁。
最终,千婳大睁着眸子看向城主身畔,发问道:“敢问城主,英杰,现在何处?”
第九章 逢大难境转他方()
看见千婳愿意与自己交谈,城主自是欣喜“现在府中。”
千婳望向城主身旁,那虚空的浮影正焦急地与自己对视,千婳又向身后退了最后的半步,望着英南阳叹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柚子姐说得对,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
说完,她抱紧罗盘向后一仰,只身落下断崖。
经历过雯山一役,千婳本对断崖畏惧生寒,只是崖上的一群人不怀好意,他们分明地冲着自己怀里的东西来的,不能将姐姐舍命托与自己的东西交出去。
除了跳崖,她别无选择,千婳不相信他们的话,姐姐不是妖、更不会害人
。
听着耳畔的风声,千婳追悔莫及,她甚至没有正正经经地唤千妩一声“姐姐”,就和她天人永别。
此刻,她哀大莫过于心死,想着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又一次,右手被“扯”离自己的身前,这个突变,千婳另一只手险些没抱住怀里的境转罗盘。
睁开眼睛,是那树藤?它绊在一块突起的石壁上,缓住了自己下落的速度。
千婳本能地先想起姐姐,可是她知道姐姐死了那是不可能的。终于,在记忆的深处,儿时藤妖恶作剧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开来。这才忆起,那次,比以后捉鬼更怪异的事。
“是她?”
是了,那个小姑娘是给了她什么,抬头看看那根比麻绳还细的树藤,不到一日的时间里,从雯山到此处,已经不知道救过自己多少次了。
树藤虽韧,却不能使她不再下落,崖壁半腰间苦撑了个把时辰,又下滑了数丈,忽然“咔”的一声,断了。
即使这时,崖底已清晰可见,千婳落至崖底,还是摔得有些意识不清。
方有些清醒,只觉崖底不见天日。又是黑天,千婳隐约见到自己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渐渐近了,依稀可以辨别是个女子。千婳一喜,难道是自己死了,可以与姐姐相见?
就在此人与自己只有五、六步之遥时,千婳的脸一下变了色。哪里是姐姐,分明是一个戾气很重的“女子”?
脖子上的两枚陶瓷铃铛却不给面子,拼了命地响。千婳心下暗道:不会这么时运不济吧?
女子笑意颇浓地望着千婳,明摆着是一副要“开餐”的神情。千婳眼睛一闭,自己的腿都不听使唤,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
她左手抱紧罗盘,右手握紧扰人心神的铃铛,“索性死了也好,姐姐都不在了,成仙又能怎样?”
雯山之巅那玄色老鹰的叫声,赫然在半空响起,一阵劲风扫去千婳身前的源自那女子身上的阴寒之气,她只感衣领一紧,身子便成了垂挂之势。
睁开眼睛,脚下那女子正蓄势待发,似是打算扑上来撕碎自己;仰头观之,正在振翅上升的老鹰,不屑地看着那女子又是一声叫唤。
飞升向上,女子毅然了扑上来,金光闪过,一个男子的背影出现在千婳眼前,并且滑翔下去。
经过千婳面前时,他浑厚的声音响彻千婳的耳畔:“乌鹰,去罂溪湖。”
乌鹰应言飞起,不明所以,千婳自从望见这个背影,就有种浓浓的似曾相识之感。
放千婳在罂溪湖边,乌鹰再返断崖方向。
湖畔,立着一个水蓝衣袍的男子。
蓝袍男子正是千妩昔日的好友泉醴,他那时放千婳在断崖,再出千宅人群并没有围攻千宅,料想不妙,他再去断崖,在崖上见到英杰的幽魂
。
得知千婳坠崖,泉醴正深感愧对千妩的嘱托,乌鹰飞来又走,“死而复生”的小丫头就出现在他的身后,“千婳,凌砚交代了什么?”
“你是?”千婳听着男子的嗓音,有些许的耳熟,可是努力回想,却没印象。况且,他怎么认识自己,凌砚又是谁?她不认识。
“你上雯山那晚,我去过你家。”泉醴开诚布公,他相信,千妩看重的绝非蠢笨之辈。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湖畔开始出现了焦躁不安的围困感,千婳觉得那不是人群更不是鬼魅,而是异样的东西。
“快讲!”
对面的泉醴当然知道,那是众妖兽来袭的前兆,如果不是感知到这些,千妩也不会赶千婳离开。
“姐姐要我修仙。”片刻之间,千婳便领会了,那凌砚指的是千妩。
望了一眼千婳怀里的罗盘,泉醴柔情的性子泛起波澜,“那你怎么还在这?”
他知道,千妩肯把境转罗盘拿出来,就一定是教授了千婳使用的法门。所以,他不明白,明明可以逃命,千婳为什么不照着千妩的话去做?
“姐姐都死了!我修仙做什么?”
千婳经历由生到死,又由死及生的波折,都还没来得及为姐姐的死难过,面对泉醴的训斥。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你修仙有成,就能使凌砚复生。”泉醴暗叹一口气,终于明白千妩的担忧。
“你不骗我?”千婳听闻姐姐还能复生,立时甩了甩头,弄干自己的眼泪,明眸澄澈地问。
“待你大有所成就,遍寻天下灵石。去往云岫谷、寻得砚山,一切终有定论。”泉醴小小地违背了千妩的初衷,不单为千婳求生,还给千婳树立了常人不可达的目标。
泉醴的话才讲完,野兽咆哮的怪声就划破崖城的天际,如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看什么?还不快走?”泉醴双手在身前聚出一团水雾,向头顶上一擎,便施展出一层御敌结界。
“你怎么办?”千婳无意间看了一眼,儿时遭遇藤妖的方向,藤枯树死,不由得心下一凉,因为又是一条生命为自己而死。
“我自有办法。走!”泉醴断喝一声,扔给千婳一大块水色的布,“常时用它将罗盘包好。”
千婳见势,明白自己留下来也是拖累人家,遂而捧着罗盘,默念着姐姐教她最粗浅的转移之术。
妖兽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在眼见着千婳消失的一瞬,泉醴抽回罂溪湖中的水,立时跟着消失不见。
千婳使用口诀的同时,只觉得眼前一暗又一明,那明亮不似白昼却像是火光。
睁开眼睛,自己身处在只有一片树林的旷野之中。
起初千婳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是心里想着去可以修仙的地域,这旷野怎么看,也不像个能修仙的地方。
第十章 初逢羁绊又别离()
那不算茂密的树林里大火熊熊,火光的中间好像还晃动着人影。
千婳跑到近前,火中果然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被困在里面,姐姐就死在火中,千婳触景而伤怀,决意救那人脱险。
脑中变换着那些姐姐临终前口述的诀窍,配合着两手拇指摩挲境转罗盘上的镂空刻纹,眼前一晃,一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刚想为自己救人而高兴,千婳的脸不禁黑了半边。
她明明是想把人家救出去的,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却将自己也陷入了险境之中。
千婳正枉顾自己在火海中的事实,揪心、尴尬不已,身边的男子却星眸一亮。
“姑娘……”素苍藤大哥刚逝,自己就遭人设计,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想害死他,以夺族中大权。
他生性畏火,以为自己命休于此,一个少女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教他怎能不欣喜不已?
“别吵!让我想想。”千婳当然不甘心,忘了自己和对方不认识,一时把人家当做了英杰,喝了一声,就继续想口诀。
纠结许久,根本就想不起能跟自己处境对得上的,转眸仰视向身边的男子,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英杰,“我跟你说,我……”
并且面对她的呵斥,人家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看着自己。
这男子一身墨绿的衣袍,乌发衬得面颊微白,火光晃动,墨绿的眸子笑意正深,千婳怔怔地凝视着身边的男子,仿佛一下子被“束灵”困住了一般。
感觉到大火的灼烤,千婳一只手握着罗盘,不好意思地用另一只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刚刚失礼了。”
这一捶之下,却有了活命的法宝,“对呀!我怎么忘了,还有它?公子,你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
将罗盘包好系在身上,取出怀里的小口袋,握在手里举在自己身前,尝试着伸向火焰,面前的大火立时退避三舍,就这样,由千婳手持寒玉霙雪开路,二人轻松脱险。
出了火海,素苍藤如获新生,远离了火海他注视着观望四周的千婳,眸子中暗含着令人难以琢磨的情愫。
“在下素苍藤,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素苍藤微微欠身,没有寻常男子的抱拳之礼,谦谦君子风范尽显无遗。
“素苍藤?”千婳嘴里念叨着人家的名字,莫名地,从她见到这人第一眼,她就觉得人家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鬼都好看。
而且,对方未做任何解释,她竟认定就是那几个字。
“千灵素练苍穹落,万岁枯藤潜壑通。”素苍藤走在千婳的身畔,看她跟不上自己的脚步,故意慢行许多。
“哦,我叫千婳。花开千般,般般静好。”千婳再次发现自己失礼,赶紧依样解释着姐姐给自己取的名字。
千妩希望千婳如花,静好美丽,可是从她捡到花海中出生身负“云水之心”的千婳那刻起,这样的期望似乎就变成了自欺欺人。
千婳和素苍藤二人一路说笑,即便是萍水相逢,素苍藤却总能知道千婳喜欢听什么,讨厌说什么一样。
因为千婳是素苍藤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便顺理成章地受到了“荣素族”子民的拥戴。
虽然行事大而化之的千婳初到时发现气氛异样,但是素苍藤说那是“荣素族”的民俗,机敏不常带在身上的千婳,就相信了。
若是跟自己不讨厌的人呆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日来,千婳几乎对素苍藤讲了自己所有的事。本想多留几日,可是想起姐姐还等着自己,也便忍下了。
这一日,千婳决定与素苍藤告辞,她还没出门,就闻叩门声响起。
千婳应声以后,素苍藤轻推房门,如每日来找千婳一般,自然而然。
“素公子,千婳正好要去找你,我今日就要走了。”千婳望着素苍藤,心中尽是舍不得,她就想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英俊不凡的男子。
“姑娘打算去哪?”素苍藤神色中流露出意外,似是不愿意千婳突然的来,又匆匆离开。
“修仙呀!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姐姐要我去修仙。”千婳一派天真,笑向素苍藤道。
“你还真要修仙?我听族中长老说…有了赤月,不需灵力、仙法也能将人复生。”提及“修仙”素苍藤若有所思地无心地说了一句。
“赤月”这个名字,千婳一闻之下,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左右思量了一会儿,再次对上素苍藤的目光时,眼前一亮。
“赤月?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鬼域怨州的赤月?”千婳在荣素族的这几日自然不是整日闲逛,素苍藤带她转变了这个族群的领地,也包括藏有秘术的阁楼。
她曾与素苍藤看过荣素族的许多秘术,他毫不把千婳当成外人的行为,引来族人,特别是族中长老的不少非议
。
千婳别的优点不多,还就属记忆力超乎寻常人。
素苍藤优雅的地颔首,接着又微微皱眉,“嗯!千婳姑娘不会真的要去那吧?那可不行,那里很凶险。”
“能救姐姐,何足为惧?而且,我不是说了,我的本行就是驱邪。”说走就走,千婳站起身毅然决定了似的,步向门口。
“千婳姑娘!等一下,这个给你。”取下身上一直佩带的藤鞭,素苍藤将其递给千婳。
“公子这是?”千婳脸颊微红,看着那只大手里的藤鞭,她认得这藤鞭,从她遇见素苍藤起,它就缠在他的腰上。
“我知道千婳姑娘性子坚毅,也知道素某不该阻止姑娘复生至亲。这条藤鞭我从小就带在身上,是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施过法的,带着防身吧。”
素苍藤的声音如涓涓细流一般,千婳点了点头,接过藤鞭,缠在腰上。
“云”儿轻响了一下,素苍藤望向她颈上那对陶瓷铃铛,千婳将它们随手塞进衣裳里,如果不是“云”响了,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件显眼的“劳什子”。
她羞赧地笑了笑,“我这铃铛是哑巴,只有哄我开心的时候才会响。”
闻言,素苍藤没有多言,只是抿唇浅笑,如此一来,千婳的尴尬立即烟消云散了。
来到荣素族,灵气最鼎盛的古藤之下,千婳默念出这几日自己潜心琢磨过的口诀,回眸望了前来送行的素苍藤一眼,闭目凝神,期待自己不要再出错。
与君别,还是正午,再启眸时,已见昏暗。
千婳望着眼前巍峨的大山,退了两步。
回首一望,深感错愕,面前如黑夜,身后的远方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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