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拗不过千婳,只得安生地去自己的桌案前面,比量着新买来的布料,真的如千婳所言,做起衣服来
。
千婳愿意留在这座名叫“释迦”的城池里十天,当然不是纯粹为了这对姻缘受阻的男女。
呼吸着城中土与木两种自然灵气的繁盛,才是让千婳心动的所在,自从遇见那么多前来抢“云水之心”的妖物,她修妖的心就动摇了。
所以,即便不可能,她也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自然灵气的填补,来弥补妖灵转化纯净灵气的空缺。
千婳正在出神,夕阳的余晖伴着清风拂面而来,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店铺,直接奔着千婳走来。
方在千婳的面前坐下,神游中的千婳瞟了一眼男子的朴素衣着,轻道一句,“高官厚禄,何必穿戴如此,来戏耍我一个外乡来的小丫头?”
男子一惊,仔细瞧了一下千婳的妆扮。
只见她一身淡淡的紫色衣裙,梳着简单的发式,发间插着一根簪子,身前系着一个瘪瘪的小包袱。方才望天时候,托腮的左手腕,有一只做工精巧却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镯子,拇指上还有一只,一看上去就晓得品性是上佳之作的玉扳指。
中年男子心下暗道:都说美人儿不缀繁琐之物,这小丫头虽美,可是这身名贵的饰物,倒是显得落俗了。什么相士,怕是哪个名门的千金,跑出来玩儿的。
千婳灵眸一转,口中便出讥讽之言,“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不问卜,就请便。”
中年男子起步就走,千婳临了喃喃一句,“一举夺魁,却不能大展才华,佞臣当道,无可奈何呀……”
闻言,男子回身看向千婳,千婳不看他,兀自别开脸,去看堂中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剪裁着的男子。
中年男子反身折回椅子上坐下,未待其开口,千婳仍旧看着那件新裁制的衣料道,“那布料怎么做女装?我觉得做男子的衣袍更合适。”
男子闻言抬头,与千婳对视了一番,而后点点头,不复异议地重新比量剪裁。
中年男子听了千婳之言,如获至宝一般,起身一躬,“多谢姑娘,在下受教。”
千婳不言语,中年男子也不再像刚刚那般心高气傲,从袖中取出一大袋银子,轻轻地放在千婳面前的桌子上,就走向门外。
千婳见他转身,将那袋银子掂量在手里,轻向他的背影道,“大人原是心思玲珑之人,有时候通衢大道走不通,不妨走走偏僻的小径,说不定会豁然开朗。”
男子没有回头,但是依旧豪情万丈地一句,“我辈岂是蓬蒿人?”
闻言,千婳也莞尔一笑,接到,“复登凌云之日,指日可待。”
人声儿消,虫鸣儿起。
千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到男子对面的桌案边儿上,看见他的男子衣袍的一部分已然完成。
将刚得来的钱袋放在他的衣料上,叹息一声,“好好儿的富贵命,偏偏喜欢这一口,真真的让双亲头疼。”
男子闻声抬眸,把钱袋推向千婳,“不是说好的,一人一半?”
第一三四章 闹翻()
千婳扯一下男子手下其中一块布料,强迫他必须注意自己说话,“我身上衣服不是钱?改装门面不用钱?凭自己的能力养家好志气,只是也得算计不是?”
男子复抬头看千婳,千婳“呵呵”一笑,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大大咧咧地说道,“没过惯苦日子的公子,也不能让妻子、子女过苦日子,做给双亲看。”
男子见千婳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店铺门前,这才说出一句,“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医者难自医,你的命数,又如何呢?”
忙活了一天,不提起吃饭也没觉得饿,千婳一进客栈的门,就见小儿迎面跑过来。千婳撇撇嘴,咕哝一声,“就知道那姑娘不会说谎。”
所以咧了咧嘴,向小二道,“你们老板在哪儿呢?我去找他。”
小二纳闷地挠挠头,奇怪自己还没开口,千婳怎么就知道是他们老板要找她。
进了大堂旁边的一个雅间,老板正坐在窗边品茗等候着千婳,见千婳进门,就要兴师问罪似的脸色。
千婳一反常态的没有先开口,老板以为千婳理亏,“姑娘,老夫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拿着我唯一女儿的后半辈子开玩笑呢?”
闻听此言,千婳轻“哼”一声,“真是笑话,老板真的信任我了?”
老板被千婳毫不心虚的气势给压制了一下,但是姜毕竟是老的辣,他的脸色没有大变,“不是又怎样?事关重大,我能一棵树上吊死嘛?”
千婳闻听此言轻笑,“原来令千金命中的劫数,指的就是你这个当爹的。亏得小姐不像你,不然再好的命数也给败光了。”
“你…你,我看你就是那个臭小子雇来搅局的!”老板被千婳气急了,终于说穿自己的心事。
千婳满不在乎,回击道,“你这种势利小人,怎么配有这么好的女儿。你已经害了两条人命了,还不自知吧?”
老板怒极攻心,大喝一声,“休要胡言,这话从何而起?”
千婳心思一转,既然话已经僵持到了这里,她也不求这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只要自己成就眼前这一桩美事即可。
“你家女儿只有那人的命格配得起,无端端的硬是要另配他人,不是折了无辜之人的寿嘛?有本事,您就继续折腾,毁人姻缘可是要折寿的!”说完,她心中的火气也舒缓了,乐呵呵地走出雅间。
见了大堂里忙活的小二还没来由地说,“这里没前途,不如你明天也去那人的店里,没准儿还能富贵呢!”
小二看着千婳出门,仍是云里雾里地挠头,“那人?哪人啊?”
千婳一出客栈的门,顿时觉得哪个地方的空气都比那里的新鲜,信步逛荡在大街上,行事完全不思虑后果地观看着两旁的灯火。
“姑娘!”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呼唤声,千婳回眸,只见一匹马迎面冲自己飞奔过来。
一道雾岚的身影忽然出现,长臂一收就将千婳带离危险的地方,而后一闪就不见了
。
千婳也惊着了,大步向身后踉跄几下。她撞在了身后一个男子的身上,回眸看去,是那个裁缝,忙道谢,“多谢你救我一命。”
男子反指着自己,“要谢,也得谢你的朋友啊!怎么谢我?”
千婳神情一滞,瞧着对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皱了眉头,“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在身边啊?”
男子对千婳的芥蒂似乎拔除了许多,一副千婳在开玩笑的样子,“那位公子飘逸洒脱,身手矫健,否则凭借我这半点功夫都不会的,怎么从马蹄下救出你?”
被对方这么一说,千婳立时心惊了,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自己一点都没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转念一想,“难道是他?敢问公子,那人可是穿着墨绿色衣袍?”
男子摇摇头,依着他对衣料的了解说,“那服色在夜色之中时隐时现的,肯定不是墨绿色。”
这下千婳犯难了,她本以为是“软骨头”忽然讲义气了,突发奇想才为自己保驾护航的,却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
千婳扯了扯嘴角,虽然自己刚刚神游去了,可是绝对没有听见“云水之心”的提示,那便不是威胁,心中嘀咕:会是谁呢?
男子未去,他收拾打烊以后,就见千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原是看她有朋友在侧也就不做他想,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这么晚了,姑娘不在客栈休息,怎么出门来了?”
千婳听了裁缝的话,忽然尴尬地一笑,“那里空气不新鲜,我们这样的方士习惯了人少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倒是引得男子真的相信了,“我那店面的后面有个小院儿,既然姑娘厌倦了客栈,那我住店里,姑娘住后面的院子。”
千婳闻言一喜,男子将院子的钥匙交给千婳,并告诉她怎么走,自己就转身回店里睡去了。
来到男子所说的小院子,千婳忽然有种回到了崖城千宅的感觉,一样的不大不小院落,一样的院中一棵大树,不一样的,那树并不是桑树。
望了一眼暗无灯火的几间小屋,千婳没有兴致走进去,对于她而言,这空无一人的屋子远比鬼怪吓人多了。
看上了身边的这棵大树,千婳纵身一跃,跳到树冠的一跟粗干上,稳稳当当地靠在树干上就打算这么睡去了。
只是,兴许是心里不踏实,千婳却没有马上入眠,取出几枚木纹崖币,插在身后的树干上,嬉笑了一下,“好吃懒做的小鬼今日蛮乖的,我也不能偷懒。”
念叨完毕,千婳还丢下两枚土纹崖币在树根处,静静地坐在身下的树干上打坐入定。
过了一个时辰,原本神情沉静的千婳脸上忽然挂上了笑容,她终于领会到,之前所有引导过自己修习的“师傅”口中所说的境界提升是怎么回事了。
在千婳自己的那个漆黑的只剩下一面冰墙的世界里,她依旧站在冰墙的前面,可是这一次,千婳发现从冰面透过来的光似乎变强了。
第一三五章 命不该绝()
那就是说,她面前的冰在变薄,千婳想要伸手去触摸面前的冰面,但是忽然想起镜心尘上次的话,顿时又退却了。
漆黑一团的世界里,千婳手中莫名其妙地握住了一枚火纹崖币,崖币在千婳左手中渐渐灼热起来。
千婳突觉掌心有些灼热难忍,便将崖币扔向冰墙,那枚崖币嵌入冰墙一点,不仅没有因为冰的极寒熄灭,反而火势大起。
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冰墙快速融化,千婳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真是荒诞不经极了。
小院子反闩住的门被人从外面撬开,那些人身影闪入,正如入无人之境。
那几间暗无灯光的小屋,也在少时以后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势之猛烈,已经扑向千婳所在的大树了。
火光中,几个人正在四下寻找着什么,几番寻找无果,便悻悻地夺门而出。
成衣店铺中,可以直接看见这个小院儿的窗口内,一个男子被捆绑在椅子上,封住了嘴,却没有被遮盖住眼睛。
他心急如焚地望向大开的窗子对面,那火势很大,却根本烧不到他的店铺,他的嘴中发出“吾吾”的声音,眼眶中微含着泪,不停地晃动着身下的椅子。
千婳幻境之中冰墙完全融解掉了,地上已经是流水一片,从怀里取出装着小乌龟的口袋,想要让小家伙也跟着沾沾喜气。
谁知道,自己刚刚从口袋里把小东西拿出来,手指头就结结实实地给这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咬了一口。
“我好心帮你恢复元气,你咬我?你是不是属狗的?”千婳气恼不已,信口就是一句。
小东西却不服气地说,“什么属狗?我是龟,龟!你都看不出来嘛?”
“管你是龟是狗!凭什么咬我?”千婳这才转回正题上,双手捏住龟甲用力地晃荡。
“都被你弄糊涂了!还不快点出去,都火上房啦!”小家伙现下根本对千婳周身至纯的水气没兴趣,自行钻进口袋里,口袋还自动封了口进了储物袋。
这一来连串的事情把千婳弄的一愣一愣的,感情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就是懒到不愿意做。
千婳猛地从幻境中走出来,满眼的火光,小屋子已经烧得落了架,火势已然蔓延到自己身下的这棵树干上。
观其形势,可不就是火上房嘛?
来回来去地看了一下,按照常理来说,大火怎么也不会烧到自己这边儿的大树上才对。
忽然想起自己身边树干上插着的几枚木纹崖币,心知一定是这几枚崖币的灵气惹的祸,所以想伸手去拔下它们。
只是为时已晚,千婳伸出手的一瞬,崖币已经融入了树干之中,环视整个院落,即便自己跳得下去,到处都是大火,自己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她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自己无处可逃,慌乱之中,忽然看见小院儿里还有一口水井。
千婳心中一喜,大有久旱逢甘雨的期待
。背靠着树干站起身,提起身体内的灵气,化生出一丝水雾,右手伸向水井心下默念着什么。
几度尝试,她明明都感知到了水井里面是有水的,却就是怎么也引不出水来,感觉着脚下已经开始烘烤自己的大火,千婳蓦然想起那日与自己诀别的姐姐。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千妩的嗓音,“婳儿,你是笨死的对不对?”
豁然间听见姐姐的嗓音,千婳的身子就是一震,四下找着姐姐的身影总归是寻而未果。但是,当千妩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千婳知道,那不是自己因为想念而出现的幻觉。
“以你现在刚刚到达锻体期间的境界,就想无任何辅助地引水之灵扶摇而上?”千婳“哦”了一声,赶紧取出身上的水纹崖币,为了稳妥起见,她一下子拿出了好几枚,放在右手手心上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引灵术。
果如千妩所说,一大柱水流自水井的深处扶摇而上,水中还卷积着砂石,直接顺着千婳食指的引领扑灭自己脚下的大火。
又一次依样而动,小屋子上的火也被大水扑灭,领略到了拥有灵气所凝聚力量的得心应手,千婳虽遭人算计,却笑逐颜开。
拂晓的微光撕裂黑暗的笼罩,累得在树干上睡了个把时辰的千婳突然睁开眼睛,口中自言自语到,“千婳你还有心情睡觉?不查清是谁干的好事,你能睡得安稳?”
接着,千婳前一瞬还在训斥自己不争气的人,就睡实了。
此时,她的身上传出一道男子充满挑衅的声音,“您不是不管她嘛?”
而后千妩的声音凭空响起,“你说的对,婳儿是‘笨’得很。”
小院儿里恢复了静谧无言,随着千婳的沉睡,一直到日上三竿。
睡眼惺忪的某人,醒来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长长地伸个懒腰,这一伸之下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树上,差点儿没掉下去。
千婳立即精神了许多,坐起身将满目苍凉尽收眼底,嘴里念着,“我的天啊!比我想象的还严重,睡一夜搭上一个小院儿,会不会贵了点儿?”
重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还完好无损的衣裙,这是今天醒来唯一值得千婳高兴的事儿。
她眼见四下无人,一纵身跃下大树,直接落在院子外面的小巷内,迈着依旧轻盈的步伐,阔步向男子的成衣店走去。
走到成衣店门前,门没开?
想着自己都够懒惰的了,怎么居然有比她更懒得人,心下念到:怨不得你未来岳丈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随后就“梆梆梆”地拍打门板,一下重似一下,可就是没人回应。千婳疑惑起来,“难道是里面没有人?好好的生意不做,干什么去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隐约间听见店铺的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木头撞击声,心料事有蹊跷,千婳一手运足灵气,又上下看了一下门板的受力程度。
一下子下去,在门能完整无缺的前提下,尽量不引起人大街上往来人的注意,轻轻“推”开了门。
第一三六章 自有天收()
打开门,只见男子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人已经连同椅子躺在地上,见到来救自己的人是千婳,他眼神中显然是喜出望外之色。
帮男子松绑,千婳故作轻松地笑着,男子却挣扎着坐起身,“姑娘是怎么逃脱的?还是快离开释迦城吧!在下的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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