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婳也笑了,辉映着正午丽日的光辉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直待太阳不是正中天,小丫头才可以开启砚山大门。”慈殒的目光停驻在千婳左腕的桑璃上,无意间见到桑璃隐约闪动了一下,他便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从不知道的事情。
乍闻此言,千婳微怔,因为妖尊说这话时候的情态让她不自觉地想到了一个人,这人说话时候也是这般。但是千婳转而就笑得,她笑自己痴傻得没救了,对方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堂堂妖尊怎么会轻易的被别人假借了自己的躯壳?
随性地颔首,千婳转身面向砚山所在的方向,翘首看了一下天际,若说是日过中天,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有人为自己照拂素苍藤,她也不必再担忧,那日墨丹青说自己至少要灵石、修为取其一,此番前来她二者皆备。妖尊还说她此去凶险,她实在是不明白都到了家门口,自己只需破阵、“敲门”即可,难道姐姐的旧部还会害自己不成?
千婳的身子周围七彩灵光一闪便豁然在慈殒和异彩麒麟的眼前消失。转瞬的工夫,慈殒估摸着千婳已经抵达乱石阵内,闪身来到异彩麒麟身边,想着躺在地上的素苍藤一哼,拉了一下异彩麒麟的衣袖就示意他赶紧离开。
异彩麒麟见状就是不懂。他见妖尊都未开口,自己也没出声,想着妖尊还真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妖族。明明答应了千婳要替她照顾重伤未愈的朋友,人家千婳前脚刚走。他这后脚就要弃伤者于不顾。他只是微微蹙眉地看着慈殒,慈殒邪气地扬了一下嘴角,以目光做引,下巴轻抬示意异彩麒麟看向自己所看的变化。
异彩麒麟依照其意看向素苍藤,之间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的墨绿色变得更深
。腹部也有了明显的起伏。这一现象坐实了异彩麒麟之前就发现了的异样,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伤重不治,而是他自行鼻息减弱好获取千婳的关心。
可是,千婳已经走了,他为什么还要躺在那里?若是他与妖尊二人就这么一直盯着他,难不成他还会一直躺在这儿装下去?
后脊梁又被慈殒施以妖力撞了一下,再回头时候妖尊的那抹红影已经去到寻寿山的半山腰。妖尊都如此谨慎的事情,即便他是个祥兽又能怎样,世事无常,此番的世间早就不是两万年前的那个世道。妖不一定不如神。神也不一定就能控制住其他诸界。世道变了,为强者君临天下的王道不变。再回眸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素苍藤,异彩麒麟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天色渐渐不如日正中天的明媚,一双墨绿的眸子深邃地开启,仰视着被水洗过的蓝丝带一样浅蓝的天空,躺在地上的人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身姿没有丝毫的动弹,只是眼睛眨了一下,嘴唇轻启:“你们究竟还是被别人收买了,不过就是那不值钱的一寸温暖,何必贪恋?我说过不会让你们被人夺走的。难道转世以后,你们就都忘了?想不到苦心换来如此结果,你们就这么舍弃了我,那我也不会让你们独活。”
一阵冷寒的秋风拂过素苍藤的脸。他那似在叨念的话语被风一并带走。这一次睁了眼的素苍藤身边没有千婳的守护,没有了千婳在畔的他似乎变得很是不用。
脸上不再有温暖人心的笑容,眼中不再是脉脉含情,唇边不再温声细语,心中装着的不再只有千婳一人。
良久,久到素苍藤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开始僵硬的时候。他听见源自云岫谷最北边的一声轰响。右手攥成拳头在地上捶了一下,他的嘴边终于露出笑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慈殒,亏得你这么瞧得起那女人。看吧,没有我她就会出错!还有你们,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你们根本就没法过,所以,回到我身边来吧。你们知道的,不论用什么样的办法,只要我不愿意,你们就休想获得自由。”
侧躺在云岫谷的土地上,完全没有要挪动身姿的素苍藤面带愉悦神情地看着砚山的方向,那里闪动着火色的磷光。在落日西垂天际暗下来以后,那磷光显得特别刺眼。
……
砚山山门外的乱石阵,入口外围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是内里已经面目全非。
“这个时候,你们跟着捣什么乱?”千婳左手里面依旧握着凤凰木,凤凰木的一端支在面前的一块巨石上,右手抓握住左边心口的衣襟,冷汗直流、眉头紧锁。
千婳上一次到达砚山外面的乱石阵时候,虽也是磕磕绊绊不太容易,但是照常理而言已经大有所成的自己本不应该破阵反而困难。可是事实不容否认,被绊住了就是被绊住了。
身后又一块大石“轰隆”一下移向她,千婳右手成拳,狠狠地在自己的心口处捶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的右脚奋力地在地上一跺,自她脚边的土地上迸发出许多岩浆一样的火星。火星溅到她身边被击得粉碎的小石块上,也溅落在那方要接近她的石头上,那巨石似是感召到了死气,暂时停下了行进的动作。
这时候,千婳才咬着牙,专心致志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捶胸道,“你们…若是…再肆意…搅、乱、我的计划…坚持…自己的主张,我能给、你们生命,亦能要你们去死。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我千婳…说到做到。”
第五一八章 毫无归乡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千婳威慑瑾瑜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她的心口里面转瞬的工夫便不那么难过了。方才正是千婳觉得破阵没有上次简单、腹背受敌的时候,她的心口就隐隐作痛。那痛感全不似以往哪一次、为谁而痛,仿佛就是单纯地被谁揪着不放手的难受。
起初千婳并没有将这种疼痛与瑾瑜联系在一起,她只当是自己在云岫谷外面忽然吸入那么多的妖丹,就像那时候吸收了太多妖灵一样,此时才觉得无法消受。可是,渐渐地她发觉竟然不是那样,因为每当她抬步向乱石阵的更深处走的一刹,心口处的疼痛就会愈发严重。
屏息感知着自己心痛的缘由,这才觉察到,其实它们的痛疼是有源头的。当千婳终于忍受不住那疼之时,以凤凰木敲碎身边四五块大石、磷火四溅,维系在自己疼痛与它们异动的方向终是被千婳找到。千婳先是望向那方,直待再三确定就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地方以后,她合了合自己的双眼。
此刻,千婳的目光直直地盯视着自己的腰间,没有反应、已经好久都没有反应了。
又一次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千婳深觉讽刺地自嘲道:“怎么样?就算失去要承受多么难耐的痛楚、再怎么艰难,到了生死关头,谁都会选择自己活,而不是双双赴死吧?”
千婳自怨自艾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听见她这话的那刻,她的腰间和左腕上同时闪烁了一下微不可见的光亮。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因为千婳的气话实在令人寒心,只是,一切的巧合凑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世事若此,她还是不懂。
她方才跺脚,不是由于生气所致,而是她终于发现了乱石阵中巨石与巨石之间的灵犀是靠着地下大树根须一样的网状灵力维持着。所以,为了保命。千婳也顾不得那会不会伤及神巫一族保命的灵阵。她现下的心口里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撕扯过的疼痛不会一点儿也没有残留。
到此时她还觉得自己的心在痛,不过这时候的痛似乎已经不是身体上可感的切切实实的痛,而是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人。认清了一种感觉。这种清醒使得千婳破阵为难的这刻,心中五味感觉杂陈
。
她原以为是自己变了,可是却没有发现变了的不止是自己一个。千婳不禁在想,若是大家都变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其实那些都没有什么。姐姐也曾经对自己说过,最难料的是人心,她也一再警告过自己,在崖城有没有朋友真的不重要。
被姐姐关在崖城千宅时候的她,不明白姐姐、甚至也一度地怨愤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有朋友。可是事实证明,姐姐说得没错,崖城她唯一的朋友英杰是没有欺骗自己,不过因为认识自己,英杰死了,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上、死在自己父亲的贪念里。
那后来呢?后来她便出了崖城。诚如姐姐所说,外面的世界十分广阔,只是现在她越来越发现自己不认识身边曾经出现过并且至今还活着的人了。
仰望了一下天空不再刺眼的霞光,千婳默笑明晨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但是当她一步步地走向乱石阵的更深处,感知着自己周身的气焰已经使得大石们敬服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甚至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不禁再次回眸看了一下西边那灿烂的云霞,右手轻轻地握了一下拳又再次伸展五指,深吸一口气,怅然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此时此地,此殇此痛。千婳忽然了悟了妖尊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底是何意味。
那时千婳以为慈殒在说自己和唐深深,现在想来,之所以是“人生”,便真真地是在说生为人时。她这才明白妖尊是在暗示自己和素苍藤的相识。不管妖尊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素苍藤相识时候,二者皆为人,可是他说得一点不错。如果她和素苍藤之间的心情,真能只保持在初见时就好了,起码她可以骗骗自己,骗自己素苍藤对自己的舍命相护是单纯干净的。
“墨丹青。我姐姐是伤了,可是你应该没什么大碍吧?看着你家姑娘我在那阵中拼死拼活不帮忙也便算了,好歹出言提示一下,此番破阵艰难是为什么吧?”
千婳立身在上次她曾到过的砚山入口山门前,但凡感知到她回眸看去的大石都会乖乖地回到它们原来的位置上去,千婳满意于自己的“杀鸡儆猴”终于为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是,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发间的墨丹青似乎是沉默了太久了,久到她甚至忘了自己入阵之时便可以找寻到的答案。
是的,千婳这样肆无忌惮地发问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回答,不仅是没有可靠的回答,就连答音也没有一声。她不由得混惑了,照常理而言,墨丹青的脾气虽是看上去的随和、实质上随了姐姐的古怪,可是也不至于不理会自己啊?
所以,千婳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脑后身后,她想要将脑后的发簪拔下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伸手过去的一刹惊呆了,没有?自己出暮光城时候明明还确认过就在发间插着的墨丹青,居然不见了?什么情况?
千婳心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且不说自己能不能打开山门,要知道自姐姐身死以后,墨丹青就一直插在自己的发间,就算睡觉千婳也不曾将他随随便便地从头发上取下来,就更别说“弄丢了”这个可能!
一时之间,千婳就如当初崖城千宅中亲眼看见姐姐千妩葬身火海一般的紧张,因为这样的情愫郁结在心中,她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身负雄厚妖力地四顾寻找。循着感觉稍定心思的千婳蓦然回首,她那双晶紫的眼眸犹如星子,转身之际便发现了墨丹青的所在。
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开始相信了慈殒的话,此番前来并不如回家一般……
第五一九章 逢场作戏()
寻寿山上,那抹血红的身影身处夜色之中仍旧十分惹眼,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一个在暗夜中只要尚有星辉就会与之辉映的异彩麒麟,二人在一处就更加避无可避地成为整个山谷明灯一般的亮点。
“妖尊,神女受困,要不要我去相助?”并不是异彩麒麟自视过高,实在是他对进入砚山有过经验,所以他想有自己在,至少不会让千婳吃亏就是了。
慈殒没有应声,他的目光注视的也不是砚山的方向,忽地端平左臂指向山谷里的一处,他清淡地开口有如现下分不清到底是冬还是秋的季节,“小丫头是巫神的嫡传弟子,巫族之中那点事儿,凭借她的小聪明不成问题。你要想帮她,,该防备的是外人分她的心,比如那个已经在试图绊住她脚步的家伙。”
异彩麒麟将视线顺着慈殒指着的地方望过去,不禁迟钝而又讶异地反问:“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是神女所救之人该躺着的地方么?神女救过他,他怎么会?妖尊是说……”
他的目光突然从素苍藤所在的地方转回到慈殒这边来,震惊地张大双眸,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是像妖尊说得那样。他眨巴着双眼,慈殒却忽然垂下了手臂,回首望了望他们身后的清池。
“打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我便觉得他就是小丫头的祸根。怎奈小丫头竟是死心塌地地相信他是好人,你且仔细看看那个地方,无灯、无月只有天上熟点星光,哪能将那处照得郁郁苍苍?”
听了慈殒的话,异彩麒麟又一次认真看向素苍藤所在的地上,确如妖尊所说,那个地方的气氲真的与山谷里的大多数不一样,“可是,妖尊又不是没见过修妖的凡人。砚山外的神女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他修成妖身。有这些灵光在周围照耀并不奇怪。”
“我真为天界的将来担心。”慈殒默叹一口气,不得不佩服千婳所救的鲜少不是愚笨、呆傻之辈,唯有那两个,一个死了。一个还在算计着她。转盼又催促异彩麒麟看向素苍藤所在的地方,“难道你不记得他是怎么被小丫头弄进山谷来的?一个受了重创的修妖之人,此时没人施救,居然能够散发出这样的光辉,你觉得。也是巧合?”
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妖尊这么破天荒有耐心地与异彩麒麟讲清楚,素来清心明志如千婳的祥兽自然不会将人往这处想。只是事实就是事实,虽是我发接受,人们却不得不要去接受
。就像现在的异彩麒麟,就像被眼前窘境困住的千婳。
……
千婳豁然回首时候,正见到就在自己身后七、八步的地方,簪子墨丹青正悬在半空上下挣扎。神器墨丹青自然不会受本属自己控制范围之内的乱石阵所迫,那是一个圆形的金光阵图,在阵图之上千婳看见了不属于以往姐姐教授过自己的任何一张阵图。
她的紧张自然不是因为自己不曾见过眼前的阵图而生。问题在于,就算这时候的墨丹青背后没有巫神强大的神力供给,可是也不至于随意是谁都能是墨丹青受制其中。若是现在自己面前的景象不是在做梦,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妖尊说得不错,是神巫一族之中有人不希望她进到砚山里面去。
只是,千婳不相信自己身上佩戴着桑璃,砚山里的人感知不到自己带有姐姐扶桑的气息。
“墨丹青,难道你已经回应不了我的话了么?”千婳背向砚山的山门,蹙眉看向被困锁在阵图之中的墨丹青。她这话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问问墨丹青好不好。说这话的同时她也是在试探自己背后那门内是不是有人正窥视着自己。
晶紫的双眸在墨丹青所处的那张阵图上来回扫视了一番,没过多久,千婳紧张的神情就悄然消逝。她的唇角露出微不可辨的笑意,握住凤凰木的手一松。凤凰木就瞬时间变小消失在她的掌心。
紧接着千婳“双腿一软”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地上,她煞有其事地指着自己面前的灵阵,几近痛心疾首的语气哀道,“墨丹青,姐姐并没有教授过我这张阵图,现在你又不能开口。没有旁人的指点,你可让我怎么救你出来!”
千婳的话一说完,便不再开口,不着痕迹地侧耳倾听,果然在自己的身后发出了极其轻微而且细碎离开的脚步声。千婳的唇角不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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