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伏在他背上的千婳突然收回一只手,在他的脑后敲了敲,“我说没骨头,你在这儿一直兜圈子,是在告诉妖物们可以开餐了?”
九幽雾骨猛然回神,垂首一看,自己可不是在一大片密林上转悠好一会儿了?
“骗子,你少装听而未闻。说!素苍藤也没来过浮野,你怎么知道去霜翼山该怎么走?”千婳的聪明机智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九幽雾骨闻言没有出声,只是气闷的一滞。
“呵,你倒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你的素苍藤。”九幽雾骨说这话全是因为赌气,无心之语,没有别的意思。
千婳一听来劲了。但也不是因为素苍藤,她只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先发制人的,为什么现在这情势倒好像是镜心尘占了上风:
“你阴阳怪气的做什么?本来就是嘛!他说你们小的时候就在一起。一直到把你给了我。自幼生活在荣素族,怎么回来过浮野?”
九幽雾骨闻言一乐,心想千婳还真是笨得可以,居然这般认真地和自己理论。
也正是因为千婳这一打岔,使他想起了浮野之上是有一个狐仙能跟五月叶秋抗衡的。遂而道,“难道荣素族没有古籍、秘术?浮野地域虽大,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山川水石,难道还能天翻地覆生出天梯来?”
千婳闻言也是一怔,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况且他是自幼跟着素苍藤的,看的古籍、秘术比自己多、比自己全面也不为怪啊?
这么想来,千婳便开始发挥起谄媚的小性子,又把手放回“镜心尘”的身前,瞧出“镜心尘”所行的方向有变
。知道他是有了新的去处,“喂,镜心尘。”
九幽雾骨一听见千婳叫他“镜心尘”,就知道这个笨女人要说的准没什么好事。所以,他身子忽地下沉一段,又再度掠起到高空中,感觉到千婳的双臂紧紧扣在自己的颈上,抿了抿嘴心道:让你问。
九幽雾骨将自己的身形一升再升,直待差不多看清浮野的全貌,盯准了中心偏北的方向。才立时坠身下落。
紧紧闭住双眼的千婳将脸贴在他的后颈上,撕心裂肺地对抗迎面吹来的劲风大吼道,“没骨头,你存心报复本姑娘是不是?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赤云峰。”那个狐仙姓甚名谁九幽雾骨并不知道。他只依稀记得这狐仙所居住的山叫做“赤云峰”,这座山坐落在浮野中心正北一点儿的地带。
赤云峰之所以得名“赤云”,就是因为这座高山之巅,有一圈赤色云雾环绕、弥漫。
找到这座山对于九幽雾骨来说并不算难,难得只是上山艰辛。
听以往的仙友们说,赤云峰一山四季。山下温暖如春,上行百丈若夏酷热难耐,再上五十丈便是真正上山和不得上山的界限。
那处似秋,四下漫布着浓重的霜气,这霜气在山腰上围聚一圈,犹如为“赤云峰”带上一条玉色的衣带。霜气名为“繁霜”,说是霜气却比冰雪还寒,而想要上山这个地带又是必经之路。
思量着总在天上踏行太过招摇,九幽雾骨不能不防妖物未去再将天兵引来这一条。所以,他落脚于密林之上,纵跃于树冠之间,不消天黑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来到了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脚下。
一路上跑过来,九幽雾骨为避免麻烦躲避过不少妖物的追击,更不许千婳任性迎敌。他们此行浮野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寻灵根,行至“赤云峰”方圆百里的时候,九幽雾骨就已经发现妖物渐渐稀少起来。
直到他们来到山脚下,九幽雾骨才知道妖物稀少的真正原因,因为他身上的鬼气正在向身外浅溢,虽不至于痛苦难耐,但是也足以让他浑身不适。
反观身边已在修妖的笨女人,仿若无事人一般。因为身边没有可以威胁她的妖物,人家正安闲地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对一切都是好奇不已。
“镜心尘,我跟你说,这座山一看就是沾了仙气的,我告诉你……镜心尘?没骨头?”千婳的半盏茶兴奋劲、新鲜劲过去了,就要开始跟九幽雾骨夸夸其谈自己的卜术、预感大道理。
可是当她转身看向“镜心尘”本该站着的地方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捋了捋自己身前的一绺青丝,千婳伸手摸了摸腰上的藤鞭,温冷的?
这样的触感使得千婳一惊,方才明明还好好的,难道是她太欺负镜心尘,所以他不舒服也不敢说?
千婳正愁无从下手的时候,耳边传来镜心尘的声音,“笨女人,我是不能帮你了。不过这山巅之上,有一位狐仙,若他愿意,必能助你去往霜翼山。”
第二七三章 荆棘妖()
千婳嘴角抽了抽,镜心尘这算是什么明示?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丢在这里,这不合理!
“喂!没骨头,你最起码要告诉我,那狐仙长什么样吧?这么大一座山?难道就一只狐狸?”纯净灵气充沛,千婳说话也是底气十足,只是惯常后知后觉的她,没觉得自己哪里变了。
问出的话犹如空谷之音,自问自答,半点该有的回音也听不见。千婳沉了沉气息:镜心尘不讲义气又不是第一次了,况且他这次好像真的身子不适。
安慰着自己,千婳望着眼前的一条上山小径,想必镜心尘也是带她斗转过才决定在这落脚的。千婳耸了耸肩,鬼域怨州那个龙潭虎穴她都闯过,虽然是被迫进去了,但是自己终究是活着出来了。
明知山有狐、偏向狐山行,思及至此,寻思着腾身上山最靠谱。纵身的动作已然就绪,只是一跳起身,人没跃起多高,反而身子特别沉似的,差点扑倒在地上,别处跃起身那招儿根本不行。
千婳想来这也不算什么,仰望前面这座“赤云峰”的高度,也就比雯山稍稍高那么“一点”,想当初自己不是也上了雯山了么?但是,她才走几步就被小径旁边的低矮灌木挂住了裙角。
千婳大出了一口气,俯身干净利落地将裙摆碍事的地方该扯的扯掉,该系紧的系紧。好在她此时所处的地段是春暖花开的,若是与山外一般的气候,怕是要清爽透骨了。
她向上走了数十丈,天已经黑透了。四下里乌漆墨黑的,千婳深觉自己又一次处于鬼域怨州里似的,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感觉不到周围有一点儿妖气,使得千婳更加机警,因为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危机四伏。
“管它呢!”安静了许久的千婳忽然做出了一个自行暴露位置的举动。掐算不出大吉却也没有大凶之兆。
她双手合十若虔诚的祈祷样子,屏息的一瞬,千婳的双手轻轻分开,衣襟微微地颤抖几下。双手掌间便多出几枚荧荧泛光的崖币。崖币一出,漫山的五色灵气都奔赴向千婳这边。
千婳的“引灵术”此时已经是驾轻就熟,待她放双臂垂于身体两侧的时候,五枚崖币泛着光、没有固定轨迹地萦绕在她的周身。暗黑的夜里,千婳就像一个迷路在林木里的小仙子。神秘轻灵。
得以施用引灵术,千婳忽觉周身轻松,这时候的她开始发觉体内纯净灵气的充沛
。千婳活动了一下筋骨,运转周身灵气的时候也是顺畅无比,立时觉得现在五色灵气进驻身子以后,身姿更加轻盈,完全不似刚刚入山时候的举步维艰。
不知不觉间登临一百八、九十丈,千婳的浑身有些瑟瑟发抖,盛夏的酷暑昼热夜寒。千婳双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肩,衣袖被矮枝刮蹭的有些破口。心中溢上淡淡的不太好的感觉。
遂而,她咕哝了一声,“刚刚还好好的,山中无妖,满是仙气,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呢?”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清灵、淡漠的轻笑之音,这样的嗓音让千婳想起了九幽雾骨。只是她瞬间以后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鬼地于此处相距甚远,千婳。你做什么梦呢?”
“小姑娘,下山去吧。赤云峰上不留外人!”男子的嗓音再次袭来,千婳闻言蹙了蹙眉头。
她莫名地感觉这个男子大有装神弄鬼之嫌,就像是故意在这个地方等候自己。想要逼自己下山似的。
不过男子遇见的若是别人,怕是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换做是现在的千婳,算是碰上死心眼的了。千婳相信镜心尘不会害自己,他要是想对自己不轨,早在自己弱小的时候就该下手了。
所以。他说这个地方有狐仙,能帮自己平安去往霜翼山,那准没错。毕竟镜心尘比她在荣素族呆的时间久,古籍上说有鬼域怨州,就真的有鬼域怨州;古籍上说,鬼地有赤月,就真的让她看见了赤月。相信镜心尘,没错的!
千婳没有搭腔,仍然自顾自地向已经看不见路的上面攀行。渐渐地,不仅是没有路了,就连周身的清凉也变成了寒凉,千婳蹙了蹙眉,这才回眸向自己的身后俯看“才”上来的山脚。
一看之下,千婳就觉得身姿踉跄,因为她并没觉得自己走了多久,下面已经看不见自己来时候的路了。身姿后倾之时,千婳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身畔的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只是方才握紧,就觉得攥住那东西的手掌和指腹传来刺痛的感觉。
“荆棘?”千婳低喃一句,她从未真真正正地见过这种东西,之所以认识它,是因为她曾经看过姐姐放在桌边的树。
千婳记得在那图样的旁边还有姐姐附上的娟秀小字“人生在世,如入荆棘,心不动则不伤;心念婳儿,伤其身痛我骨,于是体会世间诸般痛苦”。
此时,她回想起那时候自己看了并不懂、且不放在心上的小字,不由得又抓紧了手中的荆棘之本。终于疼痛难忍地放开了自己的手,一滴晶莹的泪珠打在满是鲜血的手掌上,千婳低低说着,“姐,你等着婳儿。”
今时今日的千婳已然明了自己的姐姐不是寻常人,再加上那般气恼还能温文出言的墨丹青。那几个妖女叫姐姐“巫神”,姐姐是神,她猜测,姐姐一定是因为她耽搁了自己什么天大的事。
千婳仍想再回眸看一眼那能将人心都刺痛的荆棘,转眸的时候却长大了眼睛。她看见了什么?那株荆棘为什么在泛着无色的光?
“你是……妖?”千婳本能地问出这话,话一出口,连她都觉得自己傻,那荆棘之上没有妖气啊!
可是,荆棘却晃动了一下,接着整株荆棘都开始抖动着,五彩的光大涨一下,然后就化作了一个浑身黑不溜秋的女娃娃。千婳吃惊地看着这一切,自不晓得是自己的血造就了这只,少说也得在熬上五百年才能成人形的小家伙。
第二七四章 妖心不足蛇吞象()
小家伙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让千婳想起了泮,只是她的右眼皮总是不停的跳,弄得她不能安心多思量一下,“小娃娃,你……”
“漂亮姐姐!那山上不得,瞧见前面那微白的霜气没有?沾上一点会冻僵的。”小娃娃不等千婳问完,就喋喋不休地警告起千婳来。小家伙一边说,还一边蹦了一下,拉住千婳的手,把她往山下拉,几步路就要到小径的这端尽头了。
千婳跟着她走了两步,脚步就顿住了,她满脸是对小娃娃的喜爱,俯身堆笑地问小娃娃,“小娃娃,你是从哪来的?爹娘在哪儿呢?”
说完这话,千婳还垂眸看了看被小娃娃抓握着的,自己那只仍在流血的手。小娃娃看看千婳的笑意真诚,也便安下心来,咕哝道,“我没有爹娘,我是一株荆棘,自生自灭,哪有爹娘?”
千婳闻言心里就是一痛,可是又无奈地暗道:你没爹没娘、天生天养,就要来惦记,我若是弄丢了就不能活命的瑾瑜?小家伙,若是放在聚青芒之前,我一定会相信你是真的可怜孩子。
就在此时,山下瞬间传来泮那个小胖子的大喊声,“千婳你这个笨女人!什么鬼话你都信!她是妖!要抢你的东西——”
小荆棘妖一听见有人提醒千婳,立即要握紧千婳的手。只是此时千婳先一步抽出了自己的手,小荆棘妖就挥手向千婳还未及抬起的颈部,小手碰到千婳的乌木青丝,立时现了原形。
千婳见状片刻的身形一滞,随即想起了受过自己发丝波及的介黯然。她轻笑一声,“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妖,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恩人,助你修成人形,你居然觊觎我的命?”
早在小荆棘妖那嫩生生的小手有意地握住自己受伤的手时候,千婳就知道这小家伙接近自己是有图谋的。若不是泮那个小胖子半途出杀出来,千婳早就对这个小家伙不客气了。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官话。若不是你上山来找华子戚,又怎么会误打误撞地遇见我?方才,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没有我。你怎么稳住身形?”小荆棘妖半分情都不领受,虽是那只碰了千婳发丝的手疼得不行,却还是反唇相讥。
“是么?狐仙华子戚?”莫名地,千婳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记,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此时。她没有心情去和一个小家伙斗嘴,只想确定自己要找的狐仙是不是就是小荆棘妖口中的“华子戚”。
“明知故问。”小荆棘妖以为千婳还会和自己辩白,但是千婳却没有如她所料。感觉的自己身后有一股仙气马上就要降临,小荆棘妖狗急跳墙,直接扑向千婳。
唯恐被小荆棘妖伤了自己的脸,变不变丑是次要的,主要是手上的伤现在还疼,要上在脸上不得更疼么?
千婳将身子一闪,来到了小径的一侧,小荆棘妖因为与千婳身高悬殊
。扑去来时候就作势最高,千婳这么一闪,她直接扑进了千婳身后的薄霜里。
小荆棘妖的惨叫声淹没在那霜气里,千婳观之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
小荆棘妖乌呼哀哉了以后,千婳深深地明白了自己不能随便冲动,要不是这小家伙刚才拦着自己,自己说不定也交代了。
索性泮那个小胖子已经跑到千婳的跟前,看见了泮,千婳便知道嘲风就在附近。千婳俯身用那只好端端的手覆在泮的头上。流血的手负在身后,“小胖子!你的眼睛挺毒的啊!”
泮被千婳这么一夸不由得有些飘飘欲仙,但是他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然后就要往千婳的身后蹿。被千婳扯住了后衣领,他一面挣扎一面道,“千婳,你这个爱面子的笨女人!你长点心眼儿行不行?什么东西不给我看?”
被泮这么一闹,千婳倒是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是那么湿漉漉的,不禁心下一怔:难道我现在的身子。不是被山虎咬过不能痊愈?但凡伤了就不好么?
千婳出神的工夫,就觉得身后出现熟悉的气息,醒过神来回眸一看,不出自己所料,是嘲风。
他站在千婳的身后,也不废话,直接从泮衣袖上扯下一条布来,气得泮哇哇直叫。但是看见他是为了给千婳缠裹手上的伤口,小胖子就住了口。
“旧伤什么时候好的?”千婳躲开嘲风的布条,俏皮地笑了笑,因为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正在向自己的手掌、指腹冲击,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月牙泉底的时候。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肩,千婳睁大眼睛,表示很意外的样子,是呢!具体是什么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她想,大约就是月牙泉战苍狼的时候吧?缘由?自那以后,她用手的时候都特别灵活。
只是,那时候以后,千婳觉得自己似乎也更加容易吸引妖物了,譬如最近的这一只夭折的小荆棘妖。
嘲风向千婳伸手大手,千婳撇了撇嘴,将自己的手伸向他。嘲风方要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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