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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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3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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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夜游那晚,曾有一对男女隔墙悄语,却被秦素听个正着,那地方正在松涛馆附近,而那个男子的声音秦素听得很清楚,是三皇子。

    秦素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三皇子口口声声叫着的那个“婉娘”,难不成竟是丽淑仪。

    而叫秦素吃惊的,不是三皇子与丽淑仪乃是旧识,而是从那晚的情形来看,三皇子对丽淑仪,仿佛有着一段情愫。

    儿子肖想父亲的女人,这消息,如何不叫人吃惊?

    那一刻,秦素的耳畔似又响起了那晚三皇子说的话:

    “……你到底是人是鬼……”

    直到此时,秦素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三皇子会这样说。江三娘本就已经“死”了,结果却突然出现在了松涛馆,彼时情形下,三皇子自然要这样问。

    而再往回细想,端午宴之前,丽淑仪是时常去寿成殿的,而端午宴后,三皇子得了职衔,时常去寿成殿议事,丽淑仪就很少去那个地方了。

    看起来,端午宴的那一晚,丽淑仪应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秦素凝眉沉思着,重又提步向前。岳秀菊躬着腰走在她身后,身体仍在轻颤着,脚步也有些不稳。

    往前走了一会儿后,秦素便侧眸看了看她,蓦地一弯唇:“怎么,害怕了?”

    岳秀菊头也不敢抬,只颤声道:“殿下恕罪,是我……我贪财了。”她说着便飞快地抬起手腕,去褪那腕上的镯子。

    只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那镯子数次滑脱,这让她越发心急,在这凉风四起的时节里,鼻尖儿上竟是冒出了一层汗,越发下死力地去褪镯子。

    “你这是做什么?”秦素原本还有些沉郁,见到她此举后,却是险些失笑,“你褪镯子做什么?要扔掉?”

    岳秀菊一面仍在奋力地褪镯子,一面便哭丧着脸道:“我要……我把镯子交给殿下。”

    “谁要你的镯子?”秦素这一回真是要笑了,拿衣袖掩了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岳秀菊:“本宫堂堂公主,要你一个仆役的镯子做甚?从来只有我赏人的,再没有人予我的。你是不是傻了?”

    “殿下真……真的不要么?”岳秀菊褪镯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素。

    “本宫从不说二话。”秦素淡声道,放下了衣袖。

    岳秀菊的脸上瞬间便迸出了喜意,复又强自忍住,再度颤声问道:“殿下真的……真的不要这镯子?”

    秦素撇了撇嘴,面上满是不屑:“不过是个普通物件儿罢了,本宫可瞧不上眼。”

    岳秀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缩回了手,语无伦次地道:“谢殿下的赏,谢殿下饶命,谢殿下不杀之恩。”

    秦素垂眸看着她,委实有点哭笑不得:“本宫的眼界还没那么窄。”语罢停了停,又肃下了笑容:“除了端午宴那次外,你家夫人别的时候可出去过没有?”

    心爱的手镯得保,岳秀菊显是十分欢喜,此时听得秦素所问,立时垂首道:“回殿下,在青莲宴的时候,夫人也曾离开过猗兰宫,除了那次就再也没有了。”

    秦素微微颔首,随意地向岳秀菊抬了抬下巴:“退下罢。”

    岳秀菊闻言,直是如蒙大赦,躬了躬身,便忙不迭地退到后头去了。

    秦素继续往前走着,心里总觉得像是忘了件事儿,却又怎样也想不起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思忖良久后,她终是将之撂开了。

    且不管她忘了的事是什么,只三皇子对丽淑仪旧情难忘这一件事,就极叫人吃惊了。

    可遗憾的是,这件事却并不能成为秦素的把柄。

    她只听过一次壁角,那天晚上她自己的行踪就很成问题,这种事是断不能说的。

    除非……能拿到实证,否则这个消息也不过就是个鸡肋罢了。

    思来想去,秦素最后还是决定,请薛允衍出马。

    由他出面,说不定就能将此事查个清楚。若是能就此拿住三皇子的把柄,甚或审出他到底是不是“那位皇子”,秦素这边可就省了大力气了。

    心中计议已定,秦素终是放下心事,含笑唤来了白芳华与阿栗,一行人依旧是边赏景、边前行,由岳秀菊领路,直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才终是望见了惠风殿的院门儿。

第875章 惠风殿

    “这地方可真是够远的。”踏上青砖路的时候,秦素终是叹了一声,将手捶了捶走酸了的腿。

    惠风殿委实是太偏僻了,她们几乎绕着山腰转了大半圈儿才走到,且附近再没有第二所宫殿,几如孤岛一般。

    丽淑仪此时正站在惠风殿的大门前候着,似已等了多时了,一见秦素等四人,她立时便堆了浓浓的笑,快步迎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殿下终于来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殿下的呢。”

    她的手极凉,冰块一样地没丁点儿热气,手指亦如鸟爪般细长,紧紧箍在秦素的腕上,硌得人难受。

    秦素不着痕迹地转动着手腕,扫眼看过她,却是微吃了一惊。

    这才不过月余未见,丽淑仪竟是瘦下去了整整一圈儿,两颊微凹,眼底微泛着黛色,纵使拿粉厚厚地盖了,也还是盖不住那肌肤上头的一层青,看着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模样。

    怎么会瘦成这样儿?

    她分明不是真的病了,如何此刻却是满脸的病容?

    见秦素看了过来,丽淑仪似是自知自己形容骇人,便将手抚向了脸,强笑道:“吓着殿下了吧?我这几日没睡好,有点挂相儿,殿下可别被我吓跑了去。”

    她说着便紧了紧手指,仿佛真的怕秦素跑了一样,面上的笑容益发地浓。

    “哟,你这头发上沾着什么?”秦素蓦地指向了她的头发,借着抬手的动作,顺势便挣开了那只冰冷的手,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丽淑仪此刻的样子,委实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秦素心里总有点毛毛的。

    丽淑仪却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的异常,听得秦素所言,她便伸手在发上摸了摸,复又扯动嘴角一笑,歉然地道:“这地方树多,怕是叶子飞到我头发上去了。让殿下见笑了。”

    秦素心下暗自思量着,面上则是一个极温和的笑,柔声道:“夫人也太客气了,这又是什么大事不成?”

    她的笑容十分真挚,丽淑仪见了,脸上的笑越发浓得化不开,再度上前挽了秦素的胳膊,亲热地道:“这风口里凉得很,殿下还是随我进里头说话去吧。”

    这样亲切讨好的丽淑仪,秦素还是头一回见,心底却是越发地狐疑。

    进得院门儿,便见这惠风殿颇为阔大,一条青石甬路通向正殿,路两旁皆是庭院,倒也种了些花木,只是在这遍地秋声的季节里,那花木早就是一派萧瑟,果如江八娘所言,十分地荒凉。

    秦素一面举首四顾,一面便道:“这地方倒真是不小。”

    丽淑仪顺着她的视线往旁边看了看,语声便有些涩然起来:“地方确实大了些,只我身边儿也跟着就七、八个宫人。殿下是不知道,才住进来的时候儿,光拔草他们就拔了十余日。”

    秦素是第一次来这个偏僻的惠风殿,倒也有几分好奇,便笑道:“原来是这样的。”

    丽淑仪像是极欲倾诉,此时便又絮絮地道:“那几个宫人里有一个厨娘并帮厨的,下剩的还要管着洒扫杂物,如今到了秋天,每天扫落下的树叶都扫不赢,还要去底下的大库房领物。这殿里又没个水井,洗衣裳也要跑去山下。如今他们都去做事了,我身边儿也就只有两个宫人服侍,却是简慢得很,殿下忽怪。”

    “淑仪夫人说笑了。”秦素淡淡地说道,不动声色看了丽淑仪一眼。

    虽是诉苦,可她此刻的神情却又不像是抱怨,或者是想要让秦素去中元帝面前说什么,反倒是有点心神不宁,借着说话纾解情绪。

    难道是有事?

    秦素心下想着,又往左右看了看。

    除了一个小宫人外,丽淑仪身边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岳秀菊,殿宇四周安静无人,就像这地方根本没人住,而以前在猗兰宫里的掌殿女监杨月如,此刻也是不见踪影。

    “杨女监呢?她没跟来么?”秦素忍不住问道。

    回答她的,却是丽淑仪的苦涩一笑。

    秦素微微一愣,旋即了然,遂有些歉然地道:“我多口了,淑仪夫人莫怪。”

    丽淑仪便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也不怨她们,谁叫她们的主子不得志呢。人往高处走,她们也只是想要过得好些罢了,人之常情,要怪就怪我没出息罢。”说着又是苦涩地一笑。

    彼时,一听说丽淑仪要搬去避暑山庄,猗兰宫的人立时就走了一多半儿,但凡有点路子的都跑了,留下的岳秀菊等人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跟着丽淑仪到这偏僻地方来吹冷风。

    看着丽淑仪憔悴的脸,秦素心下颇有些感慨。

    这中元帝也委实太凉薄了些,把人送过来就不管了,竟叫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这样凋零了下去,真是个狗皇帝。

    此时,便闻丽淑仪殷勤的语声又响了起来,仍旧在介绍着惠风殿的情况:“这里比外面看来的要大得多。殿下看到的这些地方还不算,从正殿的后门儿出去,又是一所园子,园子的尽处是一道断崖。虽然那地方是险了些,然风景却是极美,日升月落皆可观景,堪称一绝。殿下往后若是得了空儿,不妨来瞧瞧。”

    秦素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只觉那山风自正殿后头一阵阵地往前涌,又冷又硬,直吹得一众人等衣袂乱飞。

    直待两个人进得正殿后,秦素方才在阿栗的服侍下将衣裳理整齐,那厢丽淑仪便命岳秀菊上了茶水点心,秦素坐下之后,左右看了看,便问道:“江八娘呢,怎么没着她的人?”

    丽淑仪拿巾子在唇边按了按,面色淡然地道:“母亲派人将八姊叫走了,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她吧。”停了停,她便又自嘲地一笑:“也或者那些事儿是得瞒着我的,她们娘两个私下里要交代清楚。”

    “这哪儿能呢?”秦素笑着打起了哈哈,“江夫人一向很疼爱淑仪夫人的,她准是让八娘好生照顾夫人,叫她过去也不过是多加叮嘱罢了。”

第876章 寻玉扣

    听得此言,丽淑仪的面色一下子便黯了下去,强撑出个笑脸来道:“但愿如此吧。”语罢她便微垂了眼睛,那眼神是空的、冷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灰寂。

    见她情绪不高,秦素便撇过了个话题,问道:“夫人在此静养,身子可好些了不曾?”

    丽淑仪似是被她的声音惊醒,撑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边便泛起了一个寒凉的笑意:“我么,自然是越来越好。这里风景又好,又安静,人也少见,我还能如何?每日里无所事事的,可不就越来越好了?”

    秦素的神情滞了滞,一时间倒不好接话。

    丽淑仪这话里倒是有着诸多抱怨,可是,到底让她挪过来也是中元帝的意思,她心下有怨,秦素自不好接口,只能端起茶盏喝茶。

    “罢了,这些事儿且别说了,怪扫兴的。”过了片刻,丽淑仪的面上重又挂起了浓浓的笑,几乎是有些热切地看着秦素道:“如今殿下来了,我倒是想请殿下帮我个忙。”

    秦素心下微惕,面上的笑倒是十分亲和:“淑仪夫人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丽淑仪往左右看了看,有些欲言又止。

    秦素会意,便挥退了阿栗等人,轻声问:“淑仪夫人到底有何事?”

    丽淑仪此时已是端正了颜色,轻声道:“殿下可记得此前与我说的事儿?就是与薛家……那个人……有关的。”

    居然是与薛允衡相关之事!

    秦素瞬间便正了颜色,目注着她道:“我自是记得的,怎么了?有事儿么?”

    丽淑仪便摇了摇头,苦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自殿下与我说开了之后,我每每细思,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说到此处,她放轻了语声,将身子向前倾去,语声幽幽地道:“我那段日子因身子不适,总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搬来此处之后,我才想起,初入宫的时候,我身上似乎是收着一样小物件儿的,是一枚玉扣儿。当年他……不小心将这枚玉扣落在了花宴上,被我拾得,我就一直收着,进宫时……也带在了身上。”

    秦素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莫不是疯了?”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看向丽淑仪的眼神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这种东西也是能留的?你把这东西带进宫,你想做什么?”

    “我当时……有点钻牛角尖儿了。”丽淑仪的面上泛起苦涩,眼圈儿微有些发红,声音也有点发颤:“如今想来,却是恍如一梦。”

    “你这是有病!”秦素气急败坏地道,脑门儿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真有种跳起来打人的冲动。

    丽淑仪就是个疯子加有病,人都进了宫还敢往身上藏薛二郎的私物,她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东西在哪儿?”秦素压着声音问道,只觉得脑门儿一跳一跳地疼。

    丽淑仪拿巾子按了按眼角,涩然地道:“我如今要说的正是此事。原本这东西是被我藏在妆匣里的,可是,前些时候匆匆搬过来,我又昏头胀脑的,那妆匣子里的东西就打散了,也不知那玉扣被收到了哪个箱笼里。搬过来之后,我倒是悄悄找了几次,只是那箱笼委实太多,我一个人找不过来,我也有心让宫人去寻,却又怕有个好歹,所以……”

    她说到这里面上便有了几分乞求之色,低低地道:“所以,我想请殿下的人帮忙替我找找。”

    秦素上下打量着她,心下又是恨又是气,还有着一丝不解。

    “不过一枚玉扣罢了。”她凝眸看向丽淑仪,并未掩饰眼中的怀疑:“就算这玉扣被你的人发现了,且也发现那是男子的款式,你只消说是你家中兄弟的东西不就结了?又何必非要我的人帮你找?”

    言至此处,秦素心头蓦地一凛,立时便沉下了脸,肃声问:“你可别告诉我那上头还有表记。”

    丽淑仪面色极为难堪,轻轻点了点头,涩声道:“诚如殿下所言,确实是……有表记。”

    秦素只觉得一口气冲上来,险些没厥过去。

    这人真是疯了!

    居然把有表记的外男私物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放在了妆匣子里,带进了宫中,简直是作死到了极点。

    薛二郎被这么个疯女人喜欢着,实乃平生之大不幸。

    “不过,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丽淑仪此时又道,面色仍旧极为难堪,语声倒是比方才平静了些:“那玉扣被我装在锦囊里了,却是不虞被人直接找出来。”

    “这不是应该的么?”秦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难道你还能光明正大地把那东西搁在妆匣子里?你就不怕被人一眼瞧见?”

    丽淑仪闻言,面色便又黯了黯。

    秦素仍旧是一脸恚怒,压着声音恨恨地道:“偏你就有这许多事。”停了停,又问:“东西大概在哪里,你可记得?”

    丽淑仪垂下了头,语声极轻地道:“东西应该是放在库房里了。如今还要请殿下相助,我这边也会把岳供人派过去帮忙的,她我还放心些。”

    听得此言,秦素心头蓦地生出了一丝疑问。

    “为何一定要找我帮忙?”她看向了丽淑仪,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之前江八娘在此,你为何不叫她帮忙?她可是你亲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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