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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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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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郭元安则是个美男,修眉俊眼、风流洒脱,虽不及薛、桓、李等诸人,在几位皇子中却是最为俊伟的。虽然秦素把霍亭淑给罚了,间接地打了三皇子的脸,不过至少从表面看来,他对此似是并不介意,对秦素的态度也颇为温和。

    至于四皇子郭元丞,他是个苍白俊秀的青年,看着有些文弱,像是有不足之症,也不大爱说话。

    最后则是太子郭元洲。

    前世时,秦素没怎么见过他,今日一见,却见他风姿俊秀、谦雅冲淡,身上带着种沉稳之气,果然不愧为一代储君。

    挨个儿观察完几位皇子后,秦素也敬完了酒,仍旧入席归座,一面思忖着今后的路。

    几位皇子都住在广明宫,如果她想要查明“那位皇子”的底细,倒是可以时常往广明宫里走一走。

    此念一起,秦素面上的笑容便越加甜美起来。

    有了霍亭淑那件事,去广明宫拜访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给三皇兄赔罪,这个理由,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如果能够在赔罪之余再让其余几位皇子欠她一顿席面,或是向他们讨教书画之类的,想必她很快便会在广明宫混个脸熟了。

    秦素的心下喜悦,当然她也不能放松对殿中情形的关注,面上还得端出个云淡风轻的模样来,一颗心倒是掰成了八瓣儿,时间久了,委实有些累。

    若非方才从李玄度的视线中得到了些许宽慰,这会儿咱们公主殿下心里的那个小人儿,可就真要跳脚了。

    宫宴本就是吃个排场,一道道美馔流水般地呈上来,却也只能空自美味着,并不能真的成为叫人细心品尝的食物。秦素味同嚼蜡地举箸而食,偶尔以极轻的语声与中元帝交谈两句,无论礼数、风度与姿仪,皆是完美无缺。

    中元帝越发满意起来。

    女儿果然是贴心,不像他那几个儿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瞥了一眼戴着九旒冕的太子,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此时,太子殿下正在与桓公说话。他二人本就相距不远,如今隔席而谈,看上去神情欢愉,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开心事。

    中元帝的眉峰动了动,又将视线放远,好一会后,他才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吕氏族人。

    吕家今日来的只有吕时敏一人。他是吕时行的庶弟,原先在上京任职,后吕时行被贬泗水关,中元帝出于不知是补偿还是其他的什么心理,便将吕时敏调进了京城,命他任太子门大夫,管着东宫宿卫,也算是让吕家这个太子母族,与太子走得近了些。

    此刻,见吕时敏远远地坐着,莫说凑过来与太子说话了,便是与周遭的人也都没有半句交谈,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吃东西,中元帝原本淡然的笑容,便又加深了一些。

    便在此时,忽闻远处传来数声清越的鸣响,却司礼的小监敲响了玉磬。

    依时击磬乃是宫里的规矩,意在让宴会的每一个程序都能准确地应在吉时。此时却是吉时已至,到了酒宴收梢之时,接下来便要献上茶果了。

    这磬声真如仙乐般动听,秦素当先便轻舒了一口气,搁下了玉箸。

    中元帝已是推杯而起,朗笑道:“听说众卿家准备了贺礼,孤这个女儿来得艰难,倒是不好委屈了她去,便叫她在这席上看一看百官的祝贺之心罢。”

    众臣闻言自是齐呼万岁,随后便有宫女上来撤下酒席,换上了点心与茶果,众臣的献礼便也开始了。

    秦素强捺心神,目注着小监们一起一起地抬进贺礼:玉雕的美人卧、金铸的观音像、薄如蝉翼的七彩纱衣、以奇楠香木制成的手串……无数珍奇有趣的贺礼,一排排地呈现在秦素的眼前,而每一样礼物抬上来前,小监也皆会唱出送礼之人的姓氏官职,一时间直是争奇斗艳,倒也有些意思。

第634章 薛氏礼

    秦素端坐于椅上,面上始终挂着一丝浅笑。见着有趣新鲜的贺礼,她便笑着点点头;见着华贵富丽的贺礼,她便点头笑一笑;就算是那些明显是拿来敷衍的、既无趣也不华贵的礼物,她也是边笑边点头。总之就是没有好恶,全部笑纳。

    她很清楚,今日她就是来给众人观赏的,只要一行一止合乎规矩,她这名声便也传出去了。纵然现在的她对名声根本不介意,但名声越好,她便越容易行事,这也是她不得不承认的。

    就在秦素笑得两腮发酸,整张脸都要僵住的时候,终于,那小监唱出了“薛”这个姓氏。

    秦素屏住了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焦急。

    远远地,便见两个小监抬着一样事物,从大殿的另一侧走了过来,那事物的上头蒙着大块的玄色方巾,方巾的边缘垂了下来,露出了绣在四角的流苏。

    这是什么鬼东西?

    秦素简直要皱眉头。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现在跳起来大喊:“薛大,我叫你给我带的可不是这东西,你到底在干嘛?”

    可是,此时显然不是她能够大喊的时候。

    不仅不能大喊,她还必须表现得平静而优雅,只能稍稍地抬起头来,将视线往下扫了扫。

    终于看见薛允衍了。

    这厮此时正一脸淡然的神情,跟以往没半点不同,从表情上根本就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至于薛允衡,却不在他身边。

    薛二怎么没来?

    这念头在秦素的心底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地,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件蒙着布的事物上。

    “陛下,此乃我薛氏所赠贺礼,请看。”薛允衍越众而出,朗声说道。

    即便面对着当今皇帝,他的态度也与平常无甚两样,淡静而廓远,仿若山水写意。

    这种淡定从容的风度,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众人还是会赏一赏的。

    只可惜,这风度绝佳之人却是薛允衍著名的铁面郎君、铁公鸡薛大郎,比他弟弟薛允衡还要难缠百倍,自就任御史中丞以来,一双辣手、一支铁笔,不知弹劾过多少官员,连你在路上随便歪下帽子他都要弹劾,可谓人见人憎、鬼见鬼愁。

    见是他走了出来,中元帝竟也不自觉地把身子坐端正了些。

    这个铁面无私的御史中丞,偶尔也会来谏一谏皇帝,皇帝在上朝的时候略走一回神,他就要上来讲两句冷话,那话说得吧,也不能说是难听,就是特别地叫人膈应。

    见中元帝正襟危坐,一众官员立时人人肃然,就仿佛薛允衍不是来送贺礼的,而是来弹劾谁的。

    依常理说,送贺礼这种事情,是论不到薛允衍出马的,而是应当由薛郡公亲自来才行。

    只是,打从去年坠马受伤开始,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薛郡公的腿伤都还没好齐活,此时自也是不曾露面。而这献礼之人,便换成了万年无表情的薛氏大郎君。

    此刻,只见这位铁面郎君移步上前,动作洒然地将那布巾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竟是一面形状怪异的鼓!

    秦素原已失望无比的心,在这一刻又涨满了希望的风。

    这么古怪的东西,想必还有后文。

    心中如此作想着,秦素已然抬起头来,凝目看向了薛允衍。

    “这是何物啊?”想是心情好的缘故,中元帝兴致颇高,不待秦素发问,他已然先问了出来。

    薛允衍闻言便躬了躬身,淡声道:“禀陛下,这面圆鼓乃是自大唐而来的一样乐器。臣曾有所闻,说是那大唐的杂耍艺者有一门奇绝之技,能在鼓上以足尖舞蹈,踩踏鼓点之余,更能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堪为一绝。臣今有幸,在大都觅得一位唐国杂艺者,恰好身怀此绝技,便此献予晋陵公主殿下。”

    “哦,这倒是有趣得很。”中元帝挑了挑眉,看向薛允衍的视线里含了一丝怪异。

    他是真没想到啊,素来行事板正到无懈可击的薛氏大郎君,竟然还会送上如此讨巧古怪的贺礼,今儿这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不只中元帝吃惊,众人此时亦皆是满脸愕然,有好些人还拿衣袖擦了擦眼睛。

    薛大郎今日之举,简直堪称谄媚!

    一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群臣中有不少心思活络之人,瞬间便联想到了最近听来的一个传闻:

    据说,薛大郎与江三娘的婚事,黄了!

    薛氏与江氏联姻,这本是一桩美谈,只是那江三娘似是得了重病,看看有不治之相,江家人却也厚道,主动寻到了薛家,请薛家退了亲。

    大陈的风气倒还算开明,就算家族中有退亲的女子,只要理由得当,也并不会影响到姊妹们的名声。再者说,那可是位列七姓之一的江氏,他们家的女郎向来以聪慧善治家而著称,是整个大陈最抢手的子妇人选,就算江三娘被退了亲,也丝毫影响不到他家其他女郎的出嫁。

    结合这件事看来,薛大郎此举,实是意味深长啊。

    他会不会是因为婚事告吹,于是便把目标转向了……公主殿下?!

    一瞬间,许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又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薛大郎这脸皮,实在太厚!

    什么铁面无私,什么公正无情,却原来骨子里竟是趋颜附势之辈!

    那些自以为想明其中关窍的人,立时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了薛允衍,随后又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并露出了“我懂,我都懂”的神情。

    各路人等的心思变化,对薛允衍根本没有丝毫影响。

    他仍旧一脸淡然地站着,凉静的语声似若西风,在大殿中缓缓拂过:“以臣所见,公主殿下尚且年幼,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臣以为与其浪费民脂民膏、将那些金银之物堆满大殿,倒不若以一场有趣的杂耍得来殿下的欢欣一笑来得更好,也更对得起我等身为臣子的本分。”

    此言一出,众人绝倒。

    还以为薛大郎转性了呢,原来薛大郎还是那个薛大郎,真是一点儿没变。

第635章 鼓上旋

    那些方才还欣然于抓住薛允衍把柄的人,瞬间便又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送个东西还不忘拉扯旁人,方才那么多人都是以金银为贺礼的,薛允衍这是要把群臣都给弹劾一遍吗?

    铁面郎君,简直可恶!

    顷刻间,一众人等看向薛允衍的眼神,已然从方才的鄙夷变成了痛恨或者说是讨厌。

    今晚回家定要炖只鸡来吃!

    许多人的心里都生出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他,实是因不能啖铁公鸡之肉,唯有以家鸡之肉切齿,方能消胸中块垒。

    中元帝此时却是长笑出声,看上去心情仍旧极好,并不以薛允衍之语为忤。

    薛家是七大家族中最叫人省心的,薛郡公一病就是一年,薛允衍整天弹劾别人,在朝中连个朋友都没有,薛允衡又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说起话来和薛允衍一样讨人嫌。

    这是多么好的一家人哪!

    不朋不党、不以势压人、几个入仕的又都是神憎鬼厌、凡事也从不爱出个头,听说连薛、江两姓的联姻也黄了,简直是想想就叫人开心。

    如果全天下的士族皆这样识趣,中元帝晚上也能睡几个好觉了。

    “罢了,薛中丞既是说得这般有趣,就让那唐国的杂耍艺者上来吧,叫我们也赏一赏这异国绝技。”中元帝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圆场,殿中的氛围也随之一松。

    这厢便有小监飞跑了下去,不一时,便引着个身姿窈窕,然而容貌却普通的女子走了进来。

    秦素瞥眼瞧着,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

    薛允衍真会办事,这事儿办得漂亮!

    她忍不住看了薛大郎一眼,眼底深处满是喜意。

    薛允衍却是连个眼风都没往她这里扫一扫,淡静的眉眼间一派宁和,一副万物不萦于怀的模样。

    秦素转过眼眸,又看向了那个唐国的杂耍艺者。

    纵然对方的形貌变得陌生,并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人,然而,这艺者行走的姿势,以及身上那种沉稳而又利落的气质,却仍旧让秦素有了种故人之感。

    阿忍,一定是她!

    秦素心中的欢喜直似要溢出来一般,禁不住眼眶有些微热。

    她端起案上的茶盏,侧首看向了李玄度的方向。

    李玄度正在对着她笑。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已然不复从前的死寂,而是如夏夜繁星点缀的天空,一星一点,皆是柔情。而他拢在她身上的眸光,亦如飞星流丽、烟火升空,在两个人的视线将触未触的当儿,在她的心底盛放。

    秦素瞬间便打从心底里暖了起来。

    浅啜了一口茶,她凝目看向踩上了鼓面儿的唐国艺者,然而她视线的余波,却始终停落在那一抹玄色的身影上。

    那唐国艺者踏着鲜艳的红靴,在鼓面上旋转了起来。欢快而充满异国情调的乐声奏响,她在鼓上回旋着、舞蹈着,踩踏着鼓点,凌空折腰、彩带飞舞,时而做出一些既美妙又奇异的动作,“咚咚咚”的鼓声似春雷滚过耳畔,有一种叫人跃跃欲试的欢快,令这场异国的表演,成为了此次宫宴最为亮眼的一幕。

    看着眼前的欢闹,秦素心中是满满的喜悦,大殿中此起彼伏的笑声、喝彩声与击掌声,皆成了她心情的背景,她甚至都没再去注意桓子澄的方向,只专注地感受着那种被人关怀、被人疼惜的感觉。

    李玄度正看着她,在大殿的一角,用他眼神予她安慰。

    即便没有只言片语,即便连眼神的交汇也只在呼吸之间,可秦素就是觉得,她的整颗心都涨满了喜悦。

    这世上所有的欢喜,却原来都及不上他的一个眼神。

    这世上最令人心暖的瞬间,亦只在这两情相悦、凝眸而视的刹那。

    晋陵公主脸上的笑容,似是被眼前的鼓上之舞点亮,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看向薛允衍的视线,再次发生了变化。

    薛大郎献出的这份别致贺礼,到底还是取悦了公主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本朝尚主,那可是能得到相当多的优容的,薛大这厮别歪打正着,真的让公主看上了吧。

    于是,众人的视线便又转去了桓子澄的方向,而随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桓大郎此刻看向公主殿下的眼神,那也是相当地专注地。这就表明,在这场争夺公主殿下的战役中,铁公鸡会遇到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如今就看鹿死谁手了。

    场中诸人心思各异,而此时,鼓上旋舞也终至尾声,晋陵公主殿下正含笑表达着喜悦:“真真好看,好看得紧。”说着,便眼巴巴地看向了中元帝。

    见秦素一脸求恳地看了过来,从不曾被女儿缠过的中元帝,立时便焕发起了满腔的慈父心肠。

    “我儿看来是喜欢的,那便叫这舞姬跟着你去罢,日常也能给你解个闷。”拿一个不重要的舞姬,换得爱女欢心,中元帝自是乐意得很。

    等的人终于来了。

    秦素险些没乐晕了,好歹忍住了唇边笑意,先是向上谢了父皇恩宠,复又向下谢了薛大郎的礼物。

    薛允衍仍旧是一副淡静空远的模样,秦素的眼神悄悄飞过去了好几枚,却也没在他身上砸出半点儿回应。

    罢了,这厮从来就是如此,秦素也懒得与他计较。只要把人给她送过来,不拘是谁,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时的秦素,只觉得那宝座上像是生了针,扎得她根本没办法继续坐下去。

    她急着与这唐国艺者说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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