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你活蹦乱跳,叫爹叫娘,我们就都一头栽回海里去!”
凌濮凶狠的道:“姓曹的那几下子,我在‘玉鼎山庄’业已见识过了,根本就稀松平常,上不得大台盘,亏他牛皮往天吹,还不知他自己能吃几碗饭呢!”
曹五厉声道:“无须嘲笑,亦无须讥消,是汉子的便划下道来,我曹五包管舍命奉陪,你们四个一齐上我也只有一个人,单挑单我同样只有一人,水里火里,我跟你们周旋到底;曹某人功力如何另当别论,至少,曹某人这口气没有输!”
碟碟怪笑,廖冲的腔调中却充满了杀机:“越说,你这不是人操的小猴崽子越是慷慨激昂啦?你当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老汉们在走三江,过五湖,横闯天下,扬威七海的当口,你他娘只怕正窝在你师娘的怀里吃奶撒娇呢,这一阵,你倒挺起脊梁扮人样啦?也罢,超度超度你,也好叫你下辈子知道怎生才似个人模人样!”
凌濮粗暴的道:“曹五,人少罗嗦了,我们这就手底下见真章!”
这时,鲍贵财又急忙向乃师央求道:“别,别,师师父,便放放过他吧,曹曹五本性并并不坏,就只气气量窄了点,师师父,他他或者该受受点惩罚,但但…但却不作兴要要他的命啊……”
怒骂一声,廖冲叱道:“住口……都是为了你才差点叫姓曹的坑了,你还为他求的哪门子情?放过他?他在打主意将我们一船炸光的时候,怎没想到放过我们哪一个?说到他的本性,更是操他娘的坏透烂透,冤有头债有主,要出气按说也只能找那曾给他受气的主儿,可恨他却不分首从,不论有无牵连,便想一网打尽,鸡犬不留,这算是什么他娘的体性不坏’?他正该受惩罚,至于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老汉我自有主意,容不得你这小王八蛋插嘴!”
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鲍贵财慑懦的道:“但,但师师父……”
廖冲暴吼:“不准再说!”
站在那里的曹五也激昂的叫:“鲍贵财,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有志节,重骨气,死活等闲事,却决不稀罕你来替我求情告饶!”
鲍贵财尴尬之极的道:“这这这……这是何苦?”
廖冲愤怒的道:“看吧,你这不成材的混帐畜牲,姓曹的要你的命,你还拿着你那热脸盘去贴他的冷屁股,如今人家却尚不要你往上贴呢,你说,你这不是作践自己是干什么?直丢我的人!”
逼向前去,凌濮强悍的道:“废话已说了不少,姓曹的,来吧,现在就把你的志节,你的骨气,通通证明给我看。”
曹五咬牙道:“我岂会含糊你?”
哼了哼,凌濮道:“比较一下,曹五,我们两人谁才更似男子汉!”
突然……
曹五身形猝旋,双手翻凉,他斜挂胸前的一对金叉已闪电般刺向凌濮上盘!
金盾暴挥,凌濮“铿锵”两声挡出了枪叉,右手伸缩中,银枪已怪蛇船吞吐二十九次。
双叉飞舞交织,曹五以密集的防守封截住溜溜射来的枪尖冷芒,而凌濮蓦而大斜身,金盾转口有如刀轮掣掠,劈肩硬斩对方。
曹五单膝跪地,单叉翻杨,在连串的“当”“当”金铁撞击里他的叉与凌濮的盾的全然弹跳了数十次,而曹五的另一柄也飞快与凌濮的银枪做了三十余遭,嘈于一刹的接触!
凌濮双脚暴起,光影门处,十二脚踢向敌人,冷叱半声,曹五双叉猛带,人已一个跟斗的倒翻出去。
凌濮身形如电,退后急扑!
眼看着抢出六步之外的曹五,移动的姿势却突兀扭转,那么快,他的左手叉已疾速无比的斜抛向后,电射凌濮!
银枪的枪尖颤起一点流星,准确至极的蓦然弹出,“嚓”一声插进了掷来的金叉山形叉尖中,而凌濮也被这一震之力撞退三步。
曹五双手握紧另一柄叉,便疯狂的一头冲来!
同一时间,凌濮也大吼出声,金盾猛力反挥“呛嘟”一声撞击里,曹五的叉尖倏滑,斜着刮过凌濮肩头,凌濮锯齿盾沿也豁开了曹五右胸上一道血槽,当二人一触齐退中,凌濮的银枪已淬而闪飞,“噗”声穿进了敌人右臂!
凌濮的肩头业已显露了一条血痕,是以他心中那股子气恨就鼓涨胸膛,厉叱着,他挺身挫腰,生生将曹五挑抛空中六尺,曹五的身体市始抛起,他刀轮船的金盾已暴旋横切!
不错,凌濮是想把曹五斩为两断!
事情的变化是既突兀,又出人意料的,眼看曹玉已将不免,斜刺里,一条身影鹰隼般掠起,又快又准,猛一下拦腰抓住曹五,又在一个翻滚中那等利落的飘下!
凌濮一斩落空,惊恐交集里悬虚探臂、整个人硬生生的扭转扑落,目光急搜方才发觉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是别个,竟是鲍贵财!
一口气涌了上来,凌濮尚不待发作,观战的廖冲业已先行暴跳如雷:“反了反了,简直窝里反了鲍贵财,你这小王八羔子,小杂种,小狗操的,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想吃里扒外,抽我们的后腿么?”
把怀中的曹五放在舱板上,鲍贵财哭丧着脸,畏怯的道:“师师父恕罪,师师父恕罪,徒儿实实在不忍看这曹曹五为了徒徒儿被被杀害…师师父,起因全是徒徒儿引出的,是因因为徒儿挫挫败了他,才才种下的仇恨,若若非徒儿扫了这这曹曹五的颜面,他他也不会生这这等歹心。”
廖冲大吼:“不管,通通不管,定要宰了再说!”
躺在舱板上的曹五,一张脸孔早已被痛苦扯走了样,面色不但是白,更白得透泛着灰蓝,他的右胸上,斜斜翻卷着一条尺来长的伤口,血肉模糊,裂开的肤肉亦显露出隐约的条条裂痕来……这全是凌濮枪尖一挑的结果!
鲍贵财瑟缩着,可怜兮兮的道:“只为为了与徒徒儿之间间的隙怨,师师父,若杀了他,徒儿难免于心不不安,是徒徒儿种的因,方方才有曹曹五结的果,他虽虽说手手段太毒,但……但好在俺俺们也没伤伤着,眼眼下,他他又已受了重创,也也算是遭遭到报应,遭遭到惩罚了;师师父,就就饶他一一条命吧。”
廖冲怒啾啾的道:“不行,定规得凌迟了这厮,方才消我心头之恨;无论是为了哪一个为了什么起因,姓曹的竟使出这等狠绝的手段,便无以辞其咎,说什么也不能容他活着!”
龇牙咧嘴的,曹五犹在逞强:“要杀要剐就随你们的便……我曹五……若是求一声饶…就不算是……不算是条汉子!”
凌濮嗔目大骂:“狗娘养的曹五,你横成了这副模样,却还充你娘的哪门子人王!”
廖冲狰狞的道:“姓曹的,我叫你嘴硬,待我一颗一颗敲落你那满嘴的狗牙,再叫你通通吃下肚去,到时候看你尚能硬到什么地步!”
抽搐着,曹五痛苦的道:“下下手吧…我任你们折磨……任你们凌辱……你们只能糟塌我……我的身子……扼杀不了……我那一股不屈之气!”
廖冲挫着牙道:“好,好小子,有种,我就来试试,你到底多么个有种法;娘的皮,似你这等愣充好汉货色我看得多了,搞到最后,就不见一个还能充得起来的,我就不信你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鲍贵财惶急的叫:“师师父,饶饶了他吧,师师父。”
廖冲怒吼:“你给我滚到一边!”
于是,鲍贵财慌忙望向宫笠那边,满眼满脸,全流露着如此强烈的期盼与求助的表情。
微喟一声,宫笠平静的说了话:“廖兄,便依了贵财吧。”
刚待举步行向曹五身前的廖冲,闻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不行,你他娘的就是护着这小兔崽子,把他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甚且连我这又为师,又为父的尊长也不看在眼里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非要活剥了姓曹的这三八蛋不可!”
凌濮亦恨恨的道:“廖师傅说得是,头儿,像曹五这心狠手辣的货,留着他徒为世上增加祸害,不如宰杀了来得干净利落!”
脸色一沉,宫笠道:“闭上你的嘴!”
悻悻的,凌濮退到一边,低着头不再吭声了。
廖冲却咆哮起来:“不要拦阻我,姓宫的,我警告你,我他娘的一旦气到了火头上,可是六亲不认的!”
宫笠淡淡的道:“认不认随你,但曹五得放过他;廖兄,你总不见得有兴趣为了这桩小事和我比划比划吧?”
愣了愣,廖冲大叫起来:“什么?你也和贵财那迷糊蛋一样晕了头啦?居然帮着他如此维护这姓曹的?姓曹的是你亲爹抑是亲儿?犯得上替他出恁大的力量?你们莫不成都忘了这是怎么回事?先前在那艘船上暗置了火药,想要一窝熬炸死我们的主儿就是这曹五啊,他安了心要我们的命,你俩从此却替他求个什么?简直糊涂荒唐,岂有此理到了极处!”
宫笠安详的道:“若按曹五犯的规矩来说,自当杀之不为过,但一则看在贵财不忍加害,代为求情的份上,二则我们总算化险为夷。未遭伤害,三则他已受到惩罚,四则念在姓曹的还算是条汉子——就此了过,亦不失为公允!”
笑笑,他又接着道:“再说,我们与曹五之间,既无深仇大恨,何须非要做绝了不可?”
廖冲吼道:“姓曹的阴谋炸死我们,这还不算深仇大恨,又算什么!”
宫笠笑道:“他只是‘想’炸死我们而已,既未得逞,便仇因未种,自然又当别论了!”
张口结舌了一会,廖冲气愤的道:“娘的皮,你,你纯在强词夺理,断章取义!”
宫笠古井不波的道:“那么,你反驳呀?”
廖冲窒噎了片刻,接着暴跳如雷:“你那两张嘴片子,一向是翻江倒海,云山雾罩惯了,说得天花乱坠,活神活现,死人也能叫你讲得从棺材里往外爬,我我他娘这种心眼塌实,规矩忠厚的人怎能罩得过你?可是你要弄清楚,这姓曹留下来对我们乃是一条祸根呀!”
摇摇头,宫笠道:“不见得。”
又火大了,廖冲叫嚣:“谁说不见得,凭什么不见得?”
宫笠冷冷的道:“曹五那几下子,在一般情况而言,是不错了,但若待在我们面前舞弄,还差了一大截火候;说到底吧,他同我们做朋友还可以,要是为敌,他还不够看!”
廖冲叫道:“别忘了他会出点子!”
宫笠缓缓的道:“我们岂是些白痴?”
目光一寒,他又阴沉的道:“再说,如果我们这般对他容忍,一再加以宽恕的情况下,他尚不知感恩怀德,犹思报复的话,这样的人,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
廖冲气吼吼的道:“然则你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宫笠道:“这要问过他,或者等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才晓得,对么?”
廖冲粗暴的道:“及至待到发生了事情,任什么也迟了!”
宫笠道:“不要这么肯定,廖兄,一个人是否尚有救药,是否为一个有人性的人,我大多能在他们尚未构成某一桩行为之前便可揣摸清楚!”
廖冲大声道:“好,只凭你这句千方百计,你便给我把姓曹的弄清楚,否则,一切后果,我唯你同鲍贵财那小王八羔子是问!”
微微一笑,宫笠道:“我承担!”
悻悻的,廖冲道:“只要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我包能叫你们气得少活十年!”
宫笠笑道:“没这么严重,廖兄。”
陪着笑,鲍贵财也惴惴的道:“师师父,可可不!哪有这么严重法?徒徒儿也不敢呀……”
瞪了徒弟一眼,廖冲迸出一句话:“混帐东西!”
于是,宫笠来在曹玉之间,他俯下身子,神情冷漠的道:“曹五,我们放你一马,容你继续活下去,为了留住你这条命,其中的过程如何艰辛相信你也看到听到了;我们不盼你感恩图报,亦不望你能以铭记,只有一个理想……
自此抵销彼此间那段怨隙;你怎么说,现在就拿句话出来!”
这样的变化同结果,乃是曹五先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他使了那么一条的毒计,把局面做得恁等绝法,待到后来,人家不但不杀他以为报复,更向他提出前隙一笔勾销的要求,如此优握并宽大的作风,不但充满了仁恕,表征着气度,更对他个人的胸襟做了莫大的开导,而曹五又何尝不明白,眼前的几位主儿,任是哪一个也都不是惯于行善的,人家并不在乎他,他目前更是人家平常心里的俘虏,生死之间,全凭人家一句话,然则,对方却把他抬了起来,生死之间,反在他自己的一句话上了。
——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可不是?
——在那样的狠绝毒计下,对方并不想做相等的报复,不但放过他,更给了他这般光彩的目转下台余地,而对方却都是道上拔尖儿的大豪!
——从头到尾,他自己也算撑得起骨架来,他可以活,并不是自己求饶,是对方给他的机会,说起来,半点不丢人!
——不错,凭他这点功力,只能和人家交朋友,谈到为敌,实在不够份量,若然,是为什么不交朋友而硬拿绳子吊自己的颈?
——人家有气量有风度,他也该一样衬得起来,否则,不是有志节,反倒成为上不了大台盘的二愣子角色了!
想着,曹五总算想开了,当然,性命是他自己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凡是人,哪个不想活下去,关节只在——要有活下去的机会与条件才行,现在,曹五都有了。
呛咳几声,他终于沙沙的开口,道。“罢了……宫大哥与鲍兄,既是如此为在下求命……好歹间,在下还分得明白,前隙自不再提,各位尚请接纳在下一个‘谢’字……”
宫笠双目毫不稍瞬的注视着曹五,他低沉的道:“言之由衷么?”
曹五的身子微微痉挛,他十分激动的道:“宫大哥,我曹五虽是一个江湖末流……武林闲角……但却是一个男人……一个懂得恩怨,通晓是非的武者……我尽管有许多缺陷……然而……我。还知道言出有信……守义遵诺……”
点点头,宫笠道:“好,我信你了!”
略微挣扎了一下,曹五吃力的道:“宫大哥…还请准船上的人……把绳梯抛下去…水里,尚有些弟兄急待搭救……”
宫笠道:“可以。”
于是,不待曹五吩咐,缩在那里有如惊弓之鸟般的七八名大汉,立时将堆在左右舷倒的几捆绳梯抱起纷纷抛下海去,那些一直泅在水中,绕船浮沉的仁兄们方才一个个攀梯回船,只这一阵,便都是一群落汤之鸡了。
等水里的人都爬上船来之后,宫笠又沉声道:“曹五,借你的船一用,行么?”
曹五干脆的道:“乐于效劳……请交待朝哪里驶吧。”
微微一笑,宫笠道:“飞云岛。”
猛的一愣,曹五呐呐的道:“什么?飞云岛?”
宫笠微笑道:“能不能去?”
咬咬牙,曹五毅然道:“去……水里火里都能去!”
曹五的这条船,不但比炸掉的那艘双桅船来得大,来得速度快,就连舱房也漂亮得多,而且,还是分的上下两层,上层还分出三进隔间呢。
经过上药包扎后,曹五并未休歇,他振作精神,亲自在中间那格最大的舱房里陪待客人,这位江湖道上有名的“斜挂”,如今看上去虽然气色不济,但情绪却是相当爽朗愉快的。
舱房里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宫笠廖冲师徒,凌濮,以及曹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