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总眼神闪烁几下,看向袁县令:“王爷既如此吩咐,那,找辆马车载着白家兄弟一起去,袁兄你可要同去?”
袁县令招手叫车,一拱手:“老夫自然同去!”
阿圆的双目怒瞪向马王爷,这老东西肯定瞧出了白老大长相的端倪,为何非要带着丈夫一起去寻找他的另一个儿子?莫非是生了歹心,要再一次舍弃这个儿子的生命,去换来他的尊贵身份和白马鸟人的锦绣前程?
“民女也去!那两个受害人,只有民女认识!”阿圆的眼睛里喷火,咄咄逼人的看向马王爷。
那一双形同白老大的“铜铃豹眼”,竟然垂下了眼皮,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阿圆与白老大共同乘坐上马车,卢千总的兵马在前,袁县令的衙差在后,马蹄声迅疾,奔向与捆缚着“豆腐西施”的马车交汇的地方。
卢千总此时,已经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他的马匹紧靠着白老大的马车车厢,高声询问着具体详情,并与夫妻二人共同推测那四个人的去向。
“你是说,他们是向着东南方而去,东南方的村子分别是大三里、二十里堡、吴家湾儿……”。
卢千总猛然“嘶”了一声,忽然一提马缰,高声喝道:“全体加速,马上奔赴吴家湾儿,我好像记得,谭公子提过那个地名儿,胡三做先锋,到村子里打探情况,引燃爆竹为信号,务必救下两个百姓,那两个——歹人,不要伤了性命!”
这是投鼠忌器,怜惜那两个贵族公子的身家性命呢!
阿圆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抓着白老大臂膀的手指,更加紧扣。
马王爷的声音却随后补充上了:“那两个逆子身上都有功夫,弟兄们下手不用含糊,免得伤了自身!”
白老大就拽了拽媳妇儿的衣袖,那意思,你看,人家王爷并不徇私枉法……
官场里面的猫腻多着呢!阿圆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大哥你没听到王爷口口声声叫着“逆子”吗?那就是宣告兵士们那是他的儿子,谁要下手,行,你砍得可是王孙贵族,等着以后穿小鞋儿过日子吧!
就连姓谭的那个公子,马王爷也护佑的很呢!独有对你这个傻小子,没有半点儿眷顾!
阿圆的手指,扣进了白老大的肌肉,牙齿也咬的死紧,稍一放松,就会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白老大以为媳妇儿是紧张害怕的缘故,另一只手抚摸她的鬓发,声音温和的劝道:“你别怕,都有我呢!拼着我被砍死了,也不会让贼人伤到你分毫。”
“乌鸦嘴!呸呸呸!”阿圆忽然泪盈于睫,手指骤然松开,挺直了身躯,郑重的嘱咐道:“傻子,你记着,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保护好,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是泥腿子还是高官贵族,我只要你平安健康,我们好好过日子,生一个男孩子,长得像你,生一个女孩子,长得像我,我们一家四口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马车的速度也在加快,天色开始暗淡,白老大的声音就像从水底捞出来的一样浓重:“我都记着呢媳妇!就算是这个月不行,那就下个月,你要我什么时候播种,我就什么时候干活儿,咱的儿子和闺女,都会来的!”
臭小子想偏了!阿圆狠狠的捏了一把胳膊上的肌肉,自己手指头都酸了,白老大还是“嘿嘿”傻笑着。
不过,这么一闹,刚才的紧张劲儿还真是消散了。
吴家湾儿距离县城不算近,半路上就跟去迷糊阵的道路岔开了方向,天色越来越暗,夜幕已经完完整整的垂落下来。
阿圆渐渐感到了疲惫,歪在丈夫肩膀上合上了双眼,这么多的官兵跟着呢,自己夫妻两个不会有什么事儿,就算杀了人,鲜血也溅不到自己身上不是吗?
吴家湾儿,终于到了。
临到接近村子的时候,两声“嘭——嘭”的爆竹,就开放在村子的西南角儿,这是情况危急的意思,要求增援。
卢千总大喝一声:“快走!”率先冲出马队,一直没再出声的马王爷,也是呼啸一声,黑色宝马撒开了四蹄,一溜烟的奔了过去。
马队的后面,是白老大夫妻和袁县令乘坐的马车,马车夫也都不含糊,兴奋的“驾驾”抽打着马匹,急于去瞧一下热闹。
“媳妇儿醒醒,到了!豆腐西施就要被救出来了!”白老大的声音,唤醒了阿圆的神智。
什么时候官兵如此神勇?这片刻的功夫就完成了救人工作?
马车停在的地方,是一处极宽敞的晒场,袁县令已经下了马车,急急的往一所院子里赶去。
阿圆夫妻随后紧跟,把场地包围起来的兵丁们亮起了火把儿,把四下里照的耀如白昼。
幸好,跟着袁县令往里闯,要不然,兵丁们还不会放行,包围圈外,吴家湾儿的里正和乡亲正在围拢,却不肯再放一个闲杂人等进入。
这是一个修建的很普通的院子,院主人叫小四儿,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主儿,不知怎的就跟两个京城少爷挂上了钩,自愿提供场所为少爷做纳娇的金屋。
现在,小四儿就跪在院子正中,身边还有两个衣衫破损的女人,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只感觉还都很年轻,身体瑟缩的像风中的落叶。
袁县令紧皱眉头往屋中走,一把推开了关的紧紧的房门。
阿圆扯着白老大也迅速跟了进去,现在的她不怕什么了,形势很乐观,此地已经安全了。
“王爷在处置私事,请县令大人回避。”一个魁梧的侍卫拦在了眼前,他的身后,是并排的四个小兵丁,齐齐的站成一排挡路。
袁县令眉头皱的更狠,虽然是文弱书生出身,那气势却也不弱,他扬声喝问道:“马王爷,卢千总,请问,在本县令的治地出现与朝廷命官家属有关的案件,本县令当不当管?”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白老大忽然上前一步,托住了袁县令的胳膊,跟着发问:“千总大人,那女子可被解救出来了?”
阿圆的唇角,忽然就上弯了一下,那个原本木讷的庄稼汉,也懂得为自己支持的人出头了。
卢千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异样:“放袁县令进来!”
ps:感谢chen334421、淡雨思涵、lizzie11、jansam的平安符!
第一百七十二章 薄命薄幸
五个兵士,终于闪开了身形,袁县令向前走,白老大与阿圆随后跟上。
那个骑红马的鸟人,脸上带了伤痕,身上也刮破了几处,不复嚣张跋扈的模样,正自垂头丧气的束手立在一边。
阿福的模样也不比他强多少,手上的绑缚并未松开,脸上的布巾倒是散了开来,那张妖孽的美人脸,一道鞭痕斜斜的从右侧的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左边的耳根儿,就那么触目惊心的也站在一旁。
这还只是屋子的外间,里面人影幢幢,低语声根本听不清。
“豆腐西施”在哪儿?白马的鸟人在哪儿?
“哎呦——爹,替孩儿杀了这贱人!爹——疼死孩儿了!”一连串凄厉的尖叫声忽然响起,是那个万恶的白马鸟人的声音,虽然变腔变调儿的厉害!
袁县令瞬间大挪移,已经迈脚进了里屋。
马王爷的背影,在灯影下分外高大,一双手握成老拳,微微的,有些颤抖。
卢千总的脑袋,极其别扭的转向了一侧,似是不忍卒读着什么。
几个军士模样的汉子,正围在床边,似乎是摁压着一个人,或者是在做治疗,被褥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斑斑,一只药箱打开着摆在床边。
那一连串的惨叫,正是出自那张床上。
可是,“豆腐西施”在哪儿?被这个万恶的鸟人给杀了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袁县令所关心的。只见他猛一抱拳施礼:“王爷,千总大人,请问那位被掳掠的女子,在哪里?”
马王爷的目光,阴冷的扫射了过来,每一个被扫到的人,都忍不住浑身发冷。
“啊——爹,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爹——”。又是一连声的长叫,声音凄楚又尖利。
只是,这一刻,马王爷看到了白老大夫妇,伸手一指阿圆:“你,出去!”
好吧。你厉害,你是王爷!
阿圆狠狠一拽白老大的袖子,两个人就要转身。
“你——留下!”又是一声命令式的呼喝,这次,手指指向的是白承光。
凭什么啊?王爷也看出来自家男人好惹来了?莫不是想要借此加害?阿圆再次全身发紧,死死的拽住了白老大的衣袖。声音尖利起来:“我们是夫妻,不会分开的!”
她的声音。引起了里间屋角落里的一阵响动,袁县令惊愕的“嘶——”了一声。
角落里,缓缓站起一个妇人,似乎刚刚清醒。
丹凤眼的眼梢儿微微的向上轻挑去,眼珠子水汪汪的黑白分明,又透着流转的光彩,右侧的下眼角处。一颗嫣红的小痣若隐若现,从面相上来说。这种痣美而纠结,叫做“伤心落泪痣”。
尽管从额头到身上的被扯破的衣衫,都被迸溅上了血痕,她的美,依然怵目惊魂。
她的手里,还死死的握着一把半明半暗的利器。
那明的,是刀刃,那暗的,是逐渐干涸的血迹。
那就是阿圆丢到马车后车厢的——弹簧刀!
白老大的大蒲扇,忽然回握住妻子的小手,尽管,这个傻呵呵的汉子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媳妇的随身之物,会落在一个陌生的女人手上。
袁县令扭头对外面喊道:“来人,把受害人带回县衙!”
马王爷阴冷的威压终于被打破了,他向前一步,伸手一拍袁县令的肩膀:“这妇人——伤了我家孩儿!不能带走!”
“哈哈哈哈——”,袁县令仰天大笑,笑得豪放又凄凉,让人闻之落泪。
“王爷,你家的公子抢掠民女,莫非民女就得束手应从,被残害也反抗不得?马王爷啊马王爷,枉我袁必孝一直以为王爷是个奉公执法的贤明王爷,却原来只是因为没有牵连到自家孩子身上!请问王爷,你家的儿子不能受伤害,难道老百姓家的妇人就能随意凌辱吗?”
难道老百姓家的妇人就能随意凌辱吗?难道老百姓家的妇人就能随意凌辱吗?
这句逼问,令马王爷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大手掌从袁县令的肩膀上垂落了下去。
一个呜咽一般的声音,宛如从地下发出,这是一个父亲痛苦的嘶吼。
“这妇人——这妇人伤了我儿的——下体——,战场还怎么去?我儿甚至不能再——”!
满屋肃然。
袁县令的身子也是一晃,似乎这个消息异常震惊,但是,他是朱阳县的父母官,必须为百姓做主。
“王爷,不管怎样,这妇人都是受害者,请容下官把人带回衙门审问详情,还有外面的几个人证,都要一并带回衙门,贵公子伤患在身,可以先交给王爷诊治,待得痊愈,也是一定要交给下官的!”
卢千总也走到了马王爷身边,貌似低声的求恳了几句。
白马鸟人就在这时又发出一声惨叫:“啊——杀了,把那贱人去替小爷杀了!小爷活不成,也要叫那贱人陪葬!”
马王爷已经舒缓的神色,立刻再次阴冷如霜。
只是此时,袁县令并不高大的身躯,已经稳稳的挡在了“豆腐西施”的面前,神色镇定,大有一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凛然。
白老大拉着阿圆,也迅速与袁县令站到一起。
他不是英雄,更不知道自己与这个高官权贵可能还有血缘关系,他只是凭借着一种判断是非的本能,要站在袁县令那一边,站在正义与弱势的那一边。
袁县令的声音提高:“马公子,这三名妇人是否都是被你掳掠至此?你可知道这是犯了何罪?”
马王爷来不及阻止,那位被宠的不分黑白对错的鸟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审问小爷?哎呦——你们慢点儿!包好了?没事儿了?”
白马鸟人的注意力迅速被那个军医模样的人吸引了过去,那人已经收拾妥当,正在擦手,拾掇药箱。
“嗯,包好了,小王爷只要安心静养,伤口——会很快长好的!”
这可是好消息,白马鸟人根本没看到他爹那一脸黑青的要命样儿,一听说会长好,就顾不得疼了,嘴里也换了格调儿。
“爹——”,他拉着长腔儿喊道:“那妇人就先别杀了,孩儿喜欢她那张脸,等我的伤养好了……”
贼心不死的贱坯子!阿圆在心中恨恨的骂道。
“呲——”,一声轻响,就在三个人的身后,阿圆的后背忽然一暖,似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在上面。
“呵呵——呵——呵呵——”,身后的女子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笑得落英缤纷,笑得疯狂,又绝望……
一道血流,顺着她的额角,蜿蜒通过颧骨、人中、嘴唇,到达了尖尖的下巴颏儿,血流的两侧,是翻卷的皮肉。
那把锋利的弹簧刀,重新染上了鲜艳的颜色,被扑上前去的阿圆抢夺了过来。
“快来人啊!给她包扎!”阿圆的声音里面带着哽咽,这世界肿么啦?那般美好皎皎如月的女子,被逼迫的自残毁容,她犯了什么错?不过是长得过分美貌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生存环境挑选这样惹人瞩目的容貌?
那道血痕,恰恰剜掉了“豆腐西施”眼角下的那枚“伤心落泪痣”,据说,长这样的痣的女子,天生薄命又薄幸。
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不再有伤心不再落泪了么?
阿圆抱住了“豆腐西施”委顿在地的身子,血液如此汹涌,落满了她的双手。
袁县令与白老大,也齐齐的围了上来。
那名刚刚还在收拾药箱的随军大夫,也无声无息的搬来了药箱,打开,取出一团白色的棉纱布。
“豆腐西施”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似的,只是分辨着阿圆的方向,低低的叹了一声:“这样——很好——我——生了一个儿子——模样——像他爹——很好——”。
阿圆泣不成声,两只手抓扯着那团白棉纱布,拼命在“豆腐西施”的脸上缠裹,可是,更多的血液在喷涌,从那张曾经令万人空巷的绝世容颜上,从容颜下的脖颈上……
刚刚那一划,从脸上又拐到了脖子,已经是大罗金仙都再难救活!
一个卑微的生命,一个美丽的生命,就此告别了人世,告别了她的亲人,她的模样并不像她的儿子,和那个总是战战兢兢地保护着妻子周全的丈夫。
“豆腐西施”的身子,慢慢转凉,随军大夫已经站起,再次收拾起药箱。
白老大扶起了阿圆,袁县令一脸悲愤,这一次,不再施礼,对门外大声呼喝:“朱阳县衙的所有衙差,马上进屋捉拿刑犯!”
两个身手利落的衙差率先闯进屋子,抱拳施礼:“县令大人,外面的疑犯已经招供,谭、马两位公子两天来一共掳掠来三名女子,都是关押在此处宅院。”
“启禀大人,外面的两名女子已经被两位公子轮流奸污,其中一名指认后,已经——撞墙而死!”
马王爷的身躯,又一次踉跄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忽然的,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这章码的热泪涔涔……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丧子
“王爷——王爷怎么啦?”
军士们一个个围拢了来,倒是把白马鸟人单独留在了床上。
“爹你怎么啦?来人,快扶我去看看我爹,哎呦——快,把我爹送到这儿来我看看!”
可是这个时刻,王爷身边的人,都在关注着王爷的状况,对这个叫嚣着的“可恶少爷”,谁还肯忍着呕吐多看一眼?
王爷一生戎马,算得上耿直端方,怎么会生出了这样一个无耻的儿子?连带的王爷的属下都跟着觉得丢人!
你个狗娘养的的是穷疯了吗?想要女人,多花点钱去什么勾栏妓院不就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