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园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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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园福地-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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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不会是什么豪门世家的狗血剧情发生了吧?白老大不像白家人,自己又跟白家攀上了血亲,这到底是一笔什么糊涂账啊?

正中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踏步上前,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梧老汉子端坐马上。

四五十岁的模样,黑的跟李逵能有一比,皮糙肉厚,穿着一件青色的大氅,一说话,那简直就是在打雷,“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就是你哄得我家聪娃儿舍弃赌场的产业,非要读书考啥软蛋秀才?”

聪娃儿是谁?赌场的产业?软蛋秀才?

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阿圆大腿上的伤痕忽然奇痒无比,她想起来了,这个跳着脚指认她的小人物,是“阿牛”!那一夜,被白老三咬到小腿的倒霉蛋!

那么,这位老汉子就是赌场的大当家——贺少爷的亲爹?那位漂亮的不像话儿的少年郎,竟然是出自这络腮胡子兄的种儿?

阿圆越看越觉得稀罕,嘴角勾的要挂到眼角上去,被一群莽汉盯着,竟然开心的不行!

“当家的,这妇人贼难缠,胆子又肥,随身都带着把刀的!”阿牛可没忘记那一夜的耻辱,受了伤不说,还被大当家的一通臭骂,怎么就要了回债,倒把儿子给要走了,说什么都不肯回赌场了?

“兀那妇人,你笑个啥?赶紧跟大当家的回镇子上,再把我家少爷从书院里劝回来,就饶了你唬弄人的罪过!”打头的汉子“哇哇”叫了几声。

这才是一群“江湖豪杰”赶来迷糊阵的目的吧?

阿圆的杏核眼儿瞪得那叫一个大啊!这世道怎么啦?孩子要学好读书,当爹的不欢喜的一蹦三尺高,偏偏要请人回去劝说回赌场?难道说,经营赌场的大当家,比读书人还有前途有魅力?

我们真的有代沟啊,阿圆摇头叹息,据说,每相隔四年的生辰,就能产生一条“代沟”出来,自己这脑袋瓜子跟老汉子相差了几千年,也怪不得无法互相理解了。

不过,那个美得妖邪的“贺少爷”,竟然能够被姐感化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毅然放弃赌场大当家的职位,这样得算是积了阴德的吧?虽然,阿圆自己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那“贺少爷”就鬼迷心窍离开赌场了?

好像,当时也没有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洗脑吧?还是本夫人浑身浩然正气乃是天成,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能如同观音大士的造型立像,手持净瓶、杨枝,轻轻一洒,便净化了一个少年的心灵?

此刻的阿圆恨不得立刻披挂上女式风貌和披肩长巾,真的过一把“普度众生”的瘾。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帮助那位“洗心革面”的少年一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嘛,可不能恶语相向刀戈相见,还是春风化雨,把遇难的“信徒”请进家中进行灵魂的净化吧!

于是,威风凛凛的贺大当家一行歪瓜裂枣,被邀请到了一间红砖待客室,自然,有资格坐下的,只有阿圆和大当家本人,以及善良的贾师傅,他可不放心女东家被一群饿狼包围。

这贺大当家其实人很侃快,面对阿圆的和颜悦色登时就发作不起来了,再看到红砖垒砌的房屋,那兴趣就泛上来了。

“小娘子,你们家不但会造三轮车,还能烧出这么好看的红砖来?”老汉子这会儿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们是本分人家,自然干的都是下力气挣钱的活儿。这红砖烧纸的可不容易,贾师傅把家都不要了,每日里都住在砖窑才烧出来的呢!”阿圆乐的周旋一会儿,宾客融融的气氛才适合说教。

贾师傅紧张的情绪就松泛了下来,对阿圆弯一下身,表示谢意。

这个女东家大家都很喜欢,因为她指手画脚的时候不多,却总是一见面就夸赞两句,完全不像是对待下人一般的态度。

聊着聊着,贺大当家就下了五十万块红砖的订单,打头的大汉递上来预付的银票,正常的就像他们本来就是买砖的客户一样。

这事儿显得多么诡异啊!阿牛搓着手掌心,搓的都要秃噜皮儿了。

他们此行,不应该是威风八面的打砸一番,把这巧舌如簧的妇人丢到马背上带走的吗?为什么竟然还亲自送钱给这个妇人?

智商低的人看不懂啊!

“那辆三轮车,贺大当家还满意吗?会骑了没有?”阿圆继续闲扯淡儿,贾师傅那眉眼儿笑得如沐春风,这气氛,真不是一般的融洽啊!

提起三轮车,大当家就有一把辛酸泪要流,一拍大腿:“小娘子你不知道啊,我好不容易才排号得了那辆三轮车,人还没跨上去,就被我那一群结拜的兄弟给抢走了,聪儿盼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捞到摸一把儿,整天梗着脖子不搭理我呢!”

“哦,有这么回事儿?”阿圆眉头微蹙,扭脸对贾师傅嘱咐:“烦劳您去二弟那儿看看,有现成的已经做好的三轮车没有?要是有,先给大当家推回来一辆用着,让别人再等等。”

瞧瞧,多么仁义的小妇人,对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大当家就差热泪盈眶了,挥手对那大汉安排:“别按三百两一辆了,添五十两,跟着送去!”

贾师傅此刻已经放下了心,屁颠颠儿的领着大汉找白家二掌柜了。

剩下阿牛在屋里,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只是爆发的声音有点小:“大当家,少爷读书的事儿,还没说好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绣花针扎向谁

“对啊!”贺大当家又是一记猛拍大腿:“小娘子,我家聪儿无论如何不能丢下赌场去读劳什子书的,那是祖传的家业,我们家,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儿,要是把祖宗的家业给废了,我贺猛子都没脸去地下见祖宗!”

终于绕回到正题上了,阿圆清清嗓子,就准备来上那么一大段“读书有用论”,据近来的现场冲突证明,阿圆小娘子的演讲水平可圈可点,一次次口枪舌箭冲锋陷阵,不都是以成功而告终的?

“大当家的,你听我说——”,阿圆刚刚起了一个头儿,砖窑厂里的喧腾声就传了过来。

“我爹在哪儿?快说!”貌似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质问,马蹄声横冲直撞中歪瓜裂枣们惊叫的呼声……

“聪儿来了?聪儿怎么来了?”贺大当家的立马站起来往外跑,一个带着冷风裹挟的影子就把他顶了回来。

怒气冲冲的少年闯进来了。

阿牛扶住了大当家,看看,明明是个武林高手,一见了他儿子,就跟平常人毫无区别,连闪躲都舍不得,还张着手怕把儿子给跌倒了。

三代单传的古人家伤不起啊!

贺聪贺少爷怒不可遏的瞪着他爹怒吼:“谁让你找到这儿来的?我就是不去赌场了,没意思!你找谁说都不去!”

连个“爹”都不喊,就急嗥嗥的发威?阿圆这脑袋都不够用了,这是亲父子吧?是吧?

贺大当家的气势完全消散到无有,弯下腰来和蔼的安抚儿子:“聪儿,咱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爹到底会哪一天就蹬腿走了谁也说不清,你猛不丁的不管这几个赌场了,爹要是走了。这买卖不就全完了?这可是咱贺家祖辈留下的产业,不能瞎在咱爷儿俩手里啊!”

这贺大当家还正当壮年呢,就自己拿生命去压逼孩子听话了,阿圆本来对贺聪很看不惯,现在,对老的那个也鄙视起来了。

不过,那几句悲凉透顶的话真的有作用,少年贺聪的神态没那么嚣张了,伸手指了指外面,嗫嚅的道:“你不是请了好几个大夫住在家里吗?怎么就那么肯定今年一定也跟爷爷他们一样中风?再说。老爷爷那一辈就没当场死,不是也又活了好几年的?”

“臭小子!要是叫你爹那么个活法儿,你爹宁愿当场发作了就死!你当半个身子都歪歪着很好受吗?还能继续管理咱家的赌场吗?”贺大当家立刻冲动起来。一只手指着儿子哆嗦着,下面还跺着一只脚助兴。

“那怎么办?我讨厌赌场了,非得逼得人家女人都敢拿刀砍自己,咱开那赌场很威风吗?任你说破了天,我也不回去。就叫那些赌场都关门好了!等我死了,我替你去跟祖宗解释赔罪!”少年贺聪也激动起来,不知道那一夜阿圆挥刀的举动怎么就感化了他,态度如此坚持要抛弃祖宗的产业。

“你——你——你——”,贺大当家身子摇晃一下,“咕咚——”仰面而倒。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阿圆刚刚才分析出来这贺家大概是有家族遗传病,个个都是中风而亡的,好像还都是在贺大当家这个岁数发病。就望见了轰然倒地的身影。

“爹——”,贺聪慌了,扑上来抱住他爹的脑袋就晃:“快,大夫呢?喊进来给我爹治病啊!爹你别有事别吓我——”。

也跟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大汉和阿牛,此刻全然没有了主张:“少爷。大夫没跟着来啊,大当家的嫌他们坐马车太慢——”。

贺聪忽然感到脑袋被人重重的拍打了一巴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喝斥:“你别晃,你想害死你爹啊?”

这些古人真他妈没文化,阿圆确认的看一眼贺大当家的五官,口眼还看不出歪斜来;但是口角正在流涎;嘴里跟长了个大舌头似的“咯咯——”着,听不清他想说的是什么,肢体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左边的一侧甚至还在微微的抽搐。

阿圆不懂医学,却知道这种前兆很可能真是中风,学习人体穴道的时候她曾经专门琢磨过这种病症,因为一个跟她关系很好的孤儿院老阿姨,就是发病之后半瘫在床的,医生说过,人过了四十,需要特别注意中风这种情况,这是由于脑血管病供血不足;运动神经功能障碍所引起的,若是当时救治得力,后果不会那般严重。

可是现在没有大夫在身边,三个傻男人只剩下哭和叫这两项本事,阿圆顾不上多想,才一巴掌拍上贺聪的脑袋,就这么晃下去的话,贺大当家这条命,就一准儿扔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了。

“站到一边去!把嘴闭上!腿脚还能使的话,赶紧去请大夫!”阿圆的第二个命令又发出来了。

当然,要想说话有人听,在这种情况下,横眉立目凶神恶煞是必须的,这还不够,阿圆一只手“噌——”,从前衣襟上拽下了一枚亮闪闪的绣花针出来!

阿牛第一个身子哆嗦了一下,这个女人拔刀砍自己大腿的那一幕他还记得清楚着呢,只不过这一次,拔出一根细针来要扎谁?

大汉还算清醒,“嗷——”一嗓子就开门跑了,外面登时是兵荒马乱的声音。

“将你爹上半身垫高点,对,扒你的衣服叠好垫上,把你爹的衣服松一松,把脑袋歪倒一边去,别等吐了的话呛到了。”阿圆冷静多了,等着贺聪和阿牛共同按照嘱咐做好,深吸一口气,盘腿往地上一坐,抓起贺大当家的一根手指,手中的绣花针毫不犹豫的扎了下去。

“给他挤出血来!”阿圆扎向第二根手指,瞪着眼安排贺聪下狠手。

为什么要拿针扎自己的亲爹?还要放血?贺大当家此刻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第二针下去,连个抽搐都没有动静了。

贺聪其实真的很聪明,从阿圆的神色中,他看出了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要害人。嘴巴张了张,愣是没问出为什么来,果断的听从阿圆的话,跟着阿圆的速度,把老爹的每一根手指都挤出了血珠子。

那些血珠子,是近乎暗黑色的红,坚持着搅在一起不肯流淌下来。

贺大当家的十根粗萝卜一样的手指,开出了十粒未开放的花苞。

嘴角的流涎,似乎不那么严重了,阿圆再次攥攥酸痛的手指。天知道,贺大当家手上的皮肉,怎么就那么厚实难扎?

阿圆的绣花针再次下落。指向的是贺大当家的耳垂,这地儿柔软的多,跟穿耳朵眼儿似的。

“哇——”,一股浊流喷溅出去,阿圆的手上胳膊上都糊满了呕吐物。

这不幸亏刚才给大当家的把头侧放了?贺聪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感慨。阿圆冷冷的声音又安排上了:“擦一擦,继续挤出血来!”

于是,贺大当家有生以来第一次扎上了两个耳朵眼儿,还点缀上了两朵耳钉,是鲜艳的红宝石做的。

自己就知道这么多了,只能用于中风的急救。接下来,就只有寄希望于早找到大夫处理了。

好在,贺大当家就吐了那么一下。呼吸渐渐地平稳了不少。

阿圆屁股往后挪,身子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喘息,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为他爹擦拭嘴角上的污物,忽然的,心就柔软了起来。

“贺聪。你很喜欢读书吗?”

少年的身子一紧,为爹擦拭的动作更轻了。也没有回头看阿圆一眼,却像发誓一样的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再也不读书了,我回赌场。”

贺聪的声音,像屋外寒凉的冬风一样,经历过与亲人生离死别的震撼,这个孩子发现,自己的意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若是爹能就此醒来,就此再不得病,那么,回赌场也行做别的也行,他都听他爹的安排。

阿圆的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相劝的话来。

有时候,你可以相信宿命的安排,因为无论你怎么执拗的绕着它走,最终,都还会拐到它的面前。

或许,贺聪的人生道路就注定要走在赌场那条不归路,然后继续率领他的孩子向前走。

又或者,总有那么一段机缘存在,贺聪还是会绕回一直向往的读书那条康庄大道上去,贺大当家也不再阻止儿子的选择了呢?

就让问题留给不可知的未来去决断吧!

贺大当家醒来时,大夫还没有请到,阿圆观察他的五官没有大的异样,才敢让人慢慢儿的抬起他,安放在隔壁雇工居住的火炕上。

他的口唇干裂,贺聪用布巾子沾湿了润泽,大当家的眼眶,就倏忽红了起来。

现在,他只不过是全身无力而已,心里却是清楚的,刚才发病时的恐惧余威尚在,那种身体不听使唤的感觉,生不如死。

再看到心爱的儿子守在身边服侍,不再梗着脖子跟他跳着脚的犟筋儿,而是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关切,当爹的怎么能够不心酸感动又觉万分不舍美好人生呢?

贺家几辈人,宛如受到过什么诅咒似的奇诡,男丁稀少难得不说,到了四十八岁,阎王爷就来催命,全部死于中风。

就算有一个半个侥幸多活了几年的,那情状就更可怕了,半边身子瘫痪不听使唤,手足抖啊抖得可笑又可怜,脸上口鼻眼歪斜的不成样子,连出门见人都不敢,比之死亡,更让人恐怖。

贺大当家之所以一定在今年威逼着儿子接掌赌场,就是因为,他正行走在四十八岁的薄冰上。

就好像头顶上悬着一把铡刀,随时随地都可能掉下来取走性命,那滋味儿,目前非贺大当家不能体会。

这才会在儿子读书很不错,先生夸赞有前途的情况下,也要拼命劝阻儿子继续读下去,须知道此书与家族企业相悖,读的越多就距离赌场大当家的位置越远的

本来的行动还很顺利,一家人齐上场,黑脸白脸都唱了,把贺聪拉回了赌场,这小子天生遗传基因还是具备的,按照老爹的要求,扮演的赌场少爷形象很合格,杀伐决断,冷酷严苛。

可是忽然的就碰见了阿圆,又叫又骂不按常理出牌,少爷还没真正发威呢,她自己掂起刀子自残来了,那形势惨烈无比,就一下子把刚刚跨上赌场“正道”的毛头小子给撇出阵营,死活不肯再继续了。

就是这个女人害的他们父子啊!现在,又板着脸站到了贺大当家的面前,那话说的跟刀子似的锋利:“你要是想活着看你儿子把赌场发扬光大,那就别瞎琢磨哭唧唧,闭上眼稳稳当当等着大夫来,没准儿就逃过这一劫,健健康康的多活个几十年。”

这毒舌的妇人!贺大当家差点儿就完全忘记刚刚还相谈甚欢的场面了,儿子贺聪也凑上来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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